许浪走上木板搭建的几道阶梯，独自进了阁楼。
苏素坐在屋里坐榻上，昏黄灯光映照她完美无瑕的侧脸，贴上一层神圣的光彩。她轻轻抬眼瞟了许浪一眼，指指自己对面的席位。
许浪朝她施了一礼，走过去在坐榻上坐下，和苏素之间隔着个茶几，端正坐姿，等着师傅开口。
苏素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出神的样子。许浪看看她面前热气袅袅的玉质小茶杯，见她很久没开口说话，自顾自伸手提起小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端起茶杯小啜一口，热烫的茶水在口齿间流转，苦涩中混合着甘甜的味道在味蕾上漫延，口鼻间缭绕着淡淡清香。
“好茶。”
许浪咽下茶水，轻声赞叹着，提起小茶壶低头看了看壶底，果然瞧见一个小法阵，心想：跟这法阵比起来，现代的各种保温瓶简直就是渣渣。
只要有这法阵存在，壶里的茶水就会永远保持入壶时的温度，实在巧妙无比。
“你若喜欢，明日去找婉儿要一个。”苏素轻轻淡淡开口道。
许浪惊讶道：“这个法阵是师姐刻下的？”
苏素微微颔首。
许浪咧嘴一笑，“那好，明日我就去找师姐要。”
“你想学习法阵？”苏素问道。
“呃……”许浪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笑道：“师傅真是冰雪聪明，有点什么小心思都瞒不过你。”
苏素却是缓缓摇头。
许浪见状怔了怔，问道：“我不能学阵法吗？”
苏素又是摇了下头，“不是不能学，是以后再学。”
“为什么？”许浪不解。
苏素说道：“因为时候未到。”
许浪有点郁闷，没有说话，只是脸上露出不高兴的样子。
苏素抿嘴微微一笑，“把手给我。”
两人初认识时，苏素在许浪面前总是自称“为师”，现在却是渐渐改口“我”了。她到底不是习惯端架子的人，对孙婉香是这样，认可许浪之后，也是这样。
许浪不知她是何用意，犹疑片刻，迟疑地把手伸过去。他信任苏素，所以愿意让她知道自己的秘密。
苏素抬手，三根纤纤玉指轻轻落在许浪手腕上。
许浪感受着皮肤上传来的温软触感，脑子里忽然浮现那天美人出浴的香艳画面，心湖泛起涟漪，忍不住抬头看着苏素轮廓柔和的鹅蛋脸。然后许浪发现她的睫毛很长，低眉垂眼的温婉模样，百看不腻。
苏素属于耐看型的美人，一眼看她，并不觉得如何惊艳，但是你当你看她一眼，就会忍不住想再看一眼，再看一眼，最后就会变成许浪现在的样子，直勾勾盯着人家看。
要说许浪两世为人，见过的美女实在不算少，可直到他来到这内宗，才发现以前自己见过的美女统统都是庸脂俗粉。秦朝歌容貌倾国倾城，看一眼便惊心动魄；苏素是清心寡欲的气质美人，无论何时都是温婉娴静的样子，越看她就越觉得好看，总让人不禁想要将她抱在怀里细心呵护。孙婉香备受苏素的熏陶，身上气质便有几分相似，她虽容貌算不得十分美艳，却也是清丽动人，不知比那些号称青楼头牌的凡间女子强了多少倍。
看着苏素看得久了，许浪还察觉到，她那双清澈平静的眸子底下，似乎有一丝隐藏极深的忧郁。
过了半盏茶时间，苏素慢慢收回手，脸上露出一抹满意的淡淡笑容，“虽进境神速，却也不是一味速成，根基还算稳重，难为你身怀如此绝世天赋仍能不骄不躁。”
许浪收回心神，对苏素的平静反应感到奇怪。
他看过很多书，知道自己身怀的天灵根是多么惊人，而苏素既然探察了他的丹田，就肯定发现了这个秘密，却并没有表现出惊讶，这是为何？
“师傅……”许浪看着苏素，迟疑开口道：“莫非，你早就知道我是……”
“嗯。”
苏素没有否认，“早在你第一次在内谷修炼时，我就发现了，因此才特意提醒你，只可惜你没放在心上，我便只好在山上布下法阵，若非如此，只怕此时全天下人都知道此事了。”
许浪张了张嘴，无言以对。是啊，她若不是知道自己身怀天灵根，那天又怎会特意提醒？
“师傅你还在山上布了法阵？”
苏素微微点了下头。
“师傅，我……”许浪心中感动无以言表。
苏素抬手轻轻摆了两下，说道：“你无需内疚，此事是我这个做师傅的应该做的。只是你日后去了外边，要自己小心些。”
许浪用力点头。
苏素轻叹一声道：“今日你与禹稚接下仇怨，只怕不好收场了。”
“师傅你是如何得知这事的？”
“怎么，难道你还想瞒着为师？”苏素有些埋怨地说。
“没有没有。”许浪见她像要生气了，挤出笑脸道：“弟子怎敢瞒着您呢？”
苏素轻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她接着道：“你两人的事已经传遍内宗了，好在只是在弟子间传扬，若是被宗主得知此事，只怕要怪我教导无方了。”
“师傅，这事真不能怪我啊……”许浪郁闷道，“是禹稚他找上门来的，他说师傅你……那什么，所以我才生气的，不然我怎么会跟他吵？我又不傻，他禹稚是大长老捡回来养的，从小就在这内宗长大，而我却是初来乍到根基毫无，没事我脑子进水去惹他？事实明明是他欺人太甚……”
见许浪絮絮叨叨抱怨的样子，用词十分有趣，苏素不禁噗嗤一笑，接着又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忙故作严肃忍住笑意，说道：“他说我什么了？惹你这么生气。”
许浪抬头看她一眼，见她明明想笑却忍着的模样，只觉可爱得爆炸，心里呻吟一声真要命啊……嘴上却迟疑说道：“他说……师傅你……不久就要跟他成亲……”说到这许浪就生气，义愤填膺道：“禹稚这样说我肯定是不信的，他还说宗主也点头了……可是那样的人怎么可能配得上我师傅？我呸！他还想娶我师傅，我第一个就不同意！”
苏素见他这么激动，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好笑看着许浪说道：“你既然不信，又为何如此生气？况且，这到底是为师的事，与你并无多大关系。”
“师傅你怎么能这样说呢。”许浪不悦道，“你是我师傅，你若要成亲，我不就多出一个师父了？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了？”
见苏素不搭话，许浪难免想到某种可能，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看着苏素道：“师傅，你该不会……真的……”
“宗主确实点头了。”
苏素叹息一声道：“但我没有同意。当时禹稚并不在场，此事是大长老提起的，或许是没有跟他说清楚，因此引起诸多误会。”
许浪闻言松了口气，“我就说嘛，师傅你怎么可能看得上禹稚那种人。”
苏素笑了笑，“禹稚是哪种人？”
“小心眼，阴险狡诈，表面看起来很阳光灿烂的样子，实际上腹黑得很！”
许浪毫不客气把禹稚批了一顿。
“腹黑？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哎呀师傅你没接触过那种概念，我怎么解释你都不会懂的，总之……那禹稚就不是什么好人。”
他说得无礼，苏素却也不介意，说道：“禹稚虽品行有些瑕疵，但他的天赋却是极好的，兼之他修行的时间比你久得多，即便你天赋惊人，短时间内也绝无可能超越他，所以你听为师劝一句，日后见了他，切莫再起争执。你应该清楚，三皇柱一脉实力强横，我们南梦溪却日渐式微，你若真个与禹稚正面冲突，即便为师全力护着你，也难保你能安然无恙。”
许浪听了这话，心中既感动又憋屈。
他感动于苏素愿意保护自己，可她说的也是事实，要是真的斗起来，几个南梦溪加起来也不可能斗得过三皇柱一脉，这种明明自己没错却要忍着的感觉非常憋屈。
但现在自己羽翼未丰，再憋屈也只能忍着。许浪看得清大局。
“师傅，你不用多说，这些我都明白。”
“唉……”
苏素长叹一声，不再多言。
她看着门外浓浓夜色，渐渐有些出神。许浪看着她的侧脸，又是看得痴了，然后再次察觉了她眼中的忧郁，并且还要比之前更加明显了一些。
许久，苏素忽然像梦呓一般呢喃道：“如若我兄长在此，又该是何种光景呢……”
许浪闻言瞪大了眼睛，原来我师傅还有个哥哥？！可是怎么从未听师傅提起过？而且连外面也没有传言，师傅刚才说的是假设，那说明她的哥哥早已离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浪很想问清楚，可是见苏素沉浸在回忆中的样子，又不忍心出声打断她的思绪。
站起来默默行了一礼，许浪轻手轻脚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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