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鹰扬心头微微发紧，不是紧张而是兴奋，他已经猜到白衍的来意了，可是还不能急。
他强自镇定，故作疑惑道:“哦，竟然如此？可我还是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白衍站起身，行了一礼:“本王想和五殿下做个交易！”
封鹰扬依旧未动，手指摩|挲着粗糙的石桌边缘:“交易？王爷和我之间有什么交易可谈，又有何资格谈？在你被我大军围困之际！”一字一句毫不留情。
白衍也不恼，只是轻声道:“殿下以为本王这次带了多少兵马？”
“据说，十五万。”封鹰扬不咸不淡道。
“呵呵，非也非也，本王说过本王是来做交易的，若没有什么底气本王谈什么交易。十五万不过是做给殿下和那个人看得，十五万人的帐篷，十五万人的营灶，难道便真的笃定有十五万么？”白衍不紧不慢回了一句，如愿以偿看到封鹰扬脸色变了。
“倘若本王说，本王实则只有八万兵马，那殿下说，调出长沙府那十几万兵马中，其他人去了哪里？萧将军和吐谷浑长驱直入，你以为是何原因？朗州和长沙府之间的管道，一直有人驻守，此次他们遇到了多大阻力？”白衍眼看她脸色越发难看，这才缓下语气道:“如今本王可有资格和殿下谈了？”
封鹰扬手指狠狠压在掌心，白衍是故意的，那淮南王府的军队这次是被他带走了大半，朗州巡防兵加上那剩下的西南军，近十三万的军队藏在何处？一旦突袭，岳黔今的军队根本来不及回凉州。
“你是准备弃了长沙府？若我告知吐谷浑，这长沙府已然空虚……而你此刻才八万人马，若我令我舅舅立即强攻……”
“殿下，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大齐不过是你赵家的，你不心疼么？而且，你觉得本王去吃直言不讳，会没有丝毫准备么？”
“你要谈什么交易？”
“七殿下知道本王的瑜儿是怎么死的，对不对？”提起这个，白衍满脸厉色，眼里怎么也掩饰不了痛意和愤恨。
封鹰扬一愣，点了点头心里霎时间一片清朗，所有的愤懑一扫而空。他终于赌对了。
封翼泽，你自作孽不可活！
封鹰扬略显惊讶道:“不都说是我派人下的手么？王爷可是对此有疑问？”
白衍紧紧皱起眉头,脸色亦是难看的很,眸子却是直直盯着封鹰扬:“七殿下,本……我也不拐弯抹角,灵纱曾让人偷偷送了封信给我。所有的事,包括瑜儿被害,她和封翼泽之间的纠缠我都知晓了。我决不允许,一个如此狠辣的男人与她一起纠缠下去！原以为灵纱对他知根知底，如此信任他,我便可以安心,也甘愿替大齐出生入死。可我没想到，他比先帝更加狠。欺骗我女儿杀我儿子，如今还想要利用我三十万西南大军做他谋求野心的棋子！所以我这次将计便计，为得便是和殿下你做笔交易。”
封鹰扬沉默良久:“如今封翼泽声名在外,可谓是大齐正统的掌权者,深受百姓爱戴,而我不过是卖国求荣弑父杀君的叛国贼。一个历来忠君爱国的淮南王，当真愿意和我合作么？”
封鹰扬事到如今依旧未彻底丧失警惕,白衍心里暗自感慨，果然是疑心病重，同天承帝比不遑多让。
白衍面对他的质问丝毫没有多少波动，只是惨然道:“是，我白衍一生戎马，为了大齐血战沙场我从不曾后悔过！可是事实呢？先帝疑我，让灵纱做了七年人质，如今我以为封翼泽不会那般，可我的儿子却又被他所害，他仍然不肯体恤我分毫！忠君爱国？我何尝忘过！可我也不会愚忠，不然我当初也不会欺君，偷偷把灵纱接出来。而且我和你是交易，所以我也有条件！”
封鹰扬不动声色道:“说来听听。”
“我淮南王府连同三十万西南军皆归殿下所属，白衍必然全力协助，夺回京都！可是，我要殿下给我承诺，其一，我大齐江山分毫不让，吐谷浑和羌族必须驱赶出境，任何条件都不可应！其二，赐我淮南王府免死牌，战事平息后，我自愿请辞放弃淮南王府兵权归隐淮南，自此我白家不再入仕！这两条，我要殿下亲自拟旨，以做凭证。若殿下应，则白衍愿肝脑涂地！”
白衍目光如炬，字字铿锵有力。
封鹰扬被他那慷慨的语气感染，怔怔看了他半晌，他何尝愿意让吐谷浑染指大齐。心头顿时一股激昂，当下放下所有的疑虑，正色道:“我答应你。”
白衍后提半步，随即单膝跪下，朗声道:“臣谢陛下隆恩！”
封鹰扬怔愣之后，便是无尽的狂喜，这一刻白衍的举动，让他第一次感受到身为帝王的尊严和权威。
随后白衍和封鹰扬商讨如何反攻，白衍只是简单说了一句话:“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封鹰扬脸上笑意渐浓，连道数声好，大笑离去。
三日后，白衍自凉州要塞向北突围，三冲三进后撕开一道缺口，带着最后仅剩四万余人仓皇逃往朗州！
得到消息后，封翼泽脸上喜色难掩，同白灵纱对视一眼，都是心头一颗大石俱落！
只是片刻后封翼泽神色便有沉闷，他推着轮椅，对黎华和海瑭吩咐道:“按照之前的吩咐，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着人散布流言，西南军几乎全军覆没，吐谷浑羌族猛攻朗州，朗州即将攻陷，凡有离城出逃的百姓……一律放行，故意阻挠即可。”
话语里有些无奈，却更多是孤注一掷的决绝。
“是！”他们大概知道封翼泽的心情。
白灵纱看着有些沉重的封翼泽，过去温声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虽说手段有些激烈，可却也是最快解决问题的法子了。唯有战事尽快平息，百姓才能安居乐业。至于他们，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该有马革裹尸的觉悟了。”
封翼泽笑了笑，微微叹了口气:“我懂，只是难免感慨，我无事的，放心吧。”
两人安排好一切后，便决定暗自等待。朗州南面正同吐谷浑大将木里延交战，为鼓舞士气封翼泽亲自上了城门鼓舞三军。
封鹰扬得知封翼泽仍留在朗州，心里更是几番谋划，若是白衍成功进入朗州，最后来个里应外合，便连封翼泽也插翅难逃。封翼泽一旦倒下，朝廷必然慌乱无措，便是人心尽散的时候，与她而言，一切都水到渠成了。
封鹰扬立刻急召岳黔今和端木牧，一同协商如何出兵围困朗州。此前封鹰扬所得信息两人也都心知肚明了，岳黔今原本不乐意白衍出来分一杯羹，影响他的地位，可得知他的条件后便彻底放心了，胜利在望他也喜不自禁。
倒是端木牧对此不置可否，一言不发。
封鹰扬看他一脸不愿多言的模样，心里隐隐有些怒意却还是耐心道:“先生对此可有异议？”
端木牧摇了摇头，却是笑道:“此乃天赐良机，朗州乃是蜀中门户，若能破它自然是绝妙的。只是若白衍不能及时联合破城，朝廷那二十万大军可是已然离朗州不远了，到时候被动的便是我们。而且陛下当真认为白衍回返么？白衍不过五万大军，堂而皇之突破重围而去，到底是技高一筹还是放虎归山，我已然可以预见。”
说完，封鹰扬脸色倏然一变，沉声道:“先生认为白衍是诈我，为了逃脱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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