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封翼泽投入的情感太多了，若是他真的想要那个位置，以他的品行，他登上皇位之后淮南王府全身而退，脱离朝政安然隐居，定然不难。而她也亦可以以一个臣子的身份，诚心诚意恪守本分地全力扶持他。
但从那晚他们重逢的那一刻，白灵纱心里便非常清楚，她与封翼泽之间绝对不可能进行纯粹的权与利的交易。她无法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用所谓的助他登上皇位，来回报他至今所付出的一切。
封翼泽见她陷入沉默，一直淡漠的眉眼间也带了些阴沉，心里顿时产生些许无奈。
白灵纱了解自己，他又何尝不了解她，白灵纱不希望亏欠他什么所以不愿接受他的付出，毕竟在这世上，最脆弱容易斩断的便是利益关系，最难偿还麻烦的便是真情。
封翼泽心中苦笑，就是因为太了解这一点，才想着加深他与她之间的那些感情羁绊，以此希望自己能在她的心中拥有一块不可被取代的位置。
可是现在看来，竟是因此让她为难了。虽想趁机再进一步，但到底还是舍不得逼她。
封翼泽暗自轻叹了口气，他后退两步，露出一抹肆意的笑容，伸手接住一片槐树叶，看着手中的树叶漫不经心地道：
“你还是不够了解我，其实你说的不喜欢终归只是你自己主观推断，你怎知我是不是真的不喜欢那个位置？”
白灵纱一怔，看着气势陡然改变的人，一时语塞。
只是她自己的主观推断？这样说也没错，但是……
封翼泽猛地收紧五指：“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帝王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生杀予夺皆在一念之间，这样的权力我为何会不喜欢？”
“我明明亦是皇家子嗣，但就因他对我不喜对五皇兄偏宠，我与他便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甚至只能在他的眼皮下苟延残喘。你应该也很明白，若是最后是他得到皇位，我我便永远没有翻身的一天。”
“更何况，生在皇家的人，有哪个不会对那个位置产生一些想法？想要帮你不假，但我想要亦是真。”
白灵纱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却又想不出来，她神色有些复杂：“但……你那天晚上……？”
封翼泽挑挑眉：“那时我真还真没料到你会想要扶持我，况且，我们已经这么多年没见了，而人是非常善变的。”言外之意，那晚不过是他的一场试探罢了。
白灵纱目光倏地转到他身上，眉头紧锁。
封翼泽仿若未觉，松开手，树叶碎片在两人之间纷纷落下：“不过即便你那时真的如我所言，选择了大皇兄也没关系，因为日后我总会让你改变选择的。”
封翼泽目光灼灼地回视着她，语气之中满是自信笃定，俊美到精致的眉眼间满是张扬肆意，第一次让白灵纱切切实实地感受到，站在她面前的人并非她认识的封苏叶，而是六殿下封翼泽。
良久，白灵纱才缓和下神色，轻声道：“好。”
封翼泽见她放松下来，勾唇笑了笑，压低声音道：“那不知现在，可否陪小生用膳？”
白灵纱瞟了眼桌案，似笑非笑地看向他：“原来这一上午，你一直在这听墙角啊。”
封翼泽眸光微闪，好似没听出她语气间的揶揄，只提声道了句：“来人，再去拿一副碗筷，另外做份玉玲珑。”
闻言，白灵纱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竟还记得她最爱吃玉玲珑，这人……
随后，她偏头亦对墙那边道：“绫姯，午膳不必为我准备了。”
墙那边，绫姯几人一直都紧张地在那里候着，唯恐白灵纱发生意外，此时听到她的话，几人顿时面面相觑。
之前白灵纱落到那边院子前，便对一直隐匿在她身边的白影发出了个信号，叫他注意不要让府中的下人靠近这里。
而接下来他们的对话，更是让白影和之后来的两人惊讶不已。没想到，少主子一直看好的竟是那位一直默默无闻的六殿下。
白景曜不由想起前日白灵纱让他打探消息前，特地叮嘱注意六殿下时的神情，顿时心中了然。据下面人说，这些年来白灵纱命人打探京都的消息时，总会特地嘱咐要细心留意两个人。一个是在宫中据说与她关系较近的五皇子，那另一个，恐怕就是这位殿下了。只不过，想不到这两人的感情竟是亲密到这种程度，连少主子最大的秘密都被他知道了？
白影却是心中微动，他知道的比白景曜要多上许多，毕竟当年便是他将白灵纱暗中接出宫的。六殿下？当年临走前与她分别的那位殿下恐怕就是他了吧。想到当年那位殿下被他发现时的神情反应，白影挑了挑眉毛，若是这般事情便顺利得多了，那位殿下，可绝非等闲之辈。
……
到底是皇家贵族之人，封翼泽吃饭的动作十分优雅，也不挑食，碗筷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但看似吃得慢条斯理，速度却一点不慢。
白灵纱端着一碗都还没有吃完的米饭，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以一个十分均匀的速度，一刻不停地将六碗饭扒进肚里。期间他还不忘给她布菜，但除了布菜基本都在吃，说一刻不停一点都没有夸张。
正欲第六次将拿着空碗加饭，封翼泽一抬头便看见白灵纱举着筷子，嘴唇微张地看着他，顿时虚握着拳头掩唇低咳了一声，解释道：
“平日孤可不会这样，只是这几日吃得不多，此刻见到你胃口大开，这才多吃了几碗。”
白灵纱瞅了他一眼，好似相信了他的话一般嗯了一声，神色平淡地埋头吃饭。
但她那隐在发间微颤的肩膀对面的封翼泽却看得分明，原本有些不自然的神色也转化为笑意。
不管怎么样，只要她开心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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