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什么意思呢？”程绍淡淡地问道，他神色不冷不淡，也不怎么严肃，偏偏气势逼人，吓得下属两股战战，不知道程绍要听些什么。
程绍敲了敲桌子，大发慈悲道：“下去吧。”见人慌不迭地下去了，他沉吟半晌，把小桃叫了过来。
小桃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女孩，养在庄园里，从来没有出去过一步，程绍只是好奇加上好玩，从外头将人捡回来，养到这么大，小桃完全就是百依百顺什么都知道但是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她接触不了外面的部分，也无法从外界获取信息，她看起来天真，但是所知道的，又是外面人所认为的极恶之事，只不过，小桃并不这么认为。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什么样的人，程绍这个实验，做的很成功。
“去把子曜叫过来。”程绍对小桃说道：“我需要她立刻过来，就说我有事情问她。”
小桃睁大眼睛，点点头，一语不发地往外走，她从小接收到的信息就是，一切以程绍为主。
程绍看着小桃的背影，百无聊赖地靠在椅子上，心想，如果早些年，子曜也可以被这样养着就好了，她实在是难以驯服的一头狼，程绍与虎谋皮，反过来子曜也是一样，因此……
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少人相互信任？又有多少人相互理解？
上一秒还在说笑，下一秒却如同陌生人。
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上一秒的陌生人，也许下一秒便不是。
严川衡发觉自己查出来的边边角角就足够让他吃惊，他去找了路凡，路凡冷冷的，见面就说道：“我说了，我为什么要参与到这件事里头来？何况快一年了，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冒这个险？”
严川衡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严川衡看着路凡，感觉自己听到了电脑咔嚓咔嚓的声音，他们两个坐在一起，老是像两台电脑互相对付，看谁先把谁的硬盘清空。严川衡说道：“或许，我以为你喜欢林贤。”
路凡瞳孔微微颤动了一下，他看起来不那么像机器人了。
“哦。”路凡说道：“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知的结论，反正我是不清楚，我这种……”他沉默了一下，飞快地换了个话题：“你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
严川衡手里拿到的情报是黑道上传过来的，历雷帮了忙，严川衡黑道上没有走过路，和历雷交易了一下两个人各有所得，不过这里头的事情，就不方便跟路凡说了？路凡也是个聪明人，愣是从沉默里头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他说道：“好吧，我只需要情报真实不，否则赔了夫人又折兵。我到时候不至于为了一个林贤，搭上我自己，何况我也没有义务……”
“你不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吗？林贤告诉了你调查的真想，现在他是否知道了更多，或许他已经接触到了秘密的核心部分了……”严川衡突然说道。
路凡愣了一下，随后一语不发，起身走了。
当年的真相，还有林贤大胆的推测，只是不知道，如今林贤又到了哪里，又走到了哪一条路？
路凡想起来那个吊儿郎当后来又消瘦沉默的小少爷，他看人的时候总是喜欢微微抬着下巴，看起来很欠扁，但是正好露出了他那双好看的眼睛，所以让人不会想揍他。
那双眼睛看着路凡的时候，路凡总会想起来第一次见面，他睁着眼睛默默流眼泪的样子，路凡不知道为什么，每当这个画面浮现在脑海里头的时候，路凡就觉得心里面的每一个细胞在放烟花。
他给严川衡回信道：“我要做什么？”
子曜这天夜晚在外面，接到小桃的短信的时候，子曜没怎么在意自然扒在树上跟下面的人聊天，直到小桃发了两个字，又被疯狂打电话，子曜才跳下来，往宅子里走。
因为是漫无目的地出来游荡，因此子曜没有坐车，没有任务的时候是没有车的，走到半路上，天边云彩一抹闪电，子曜暗骂一声，拽过一个公园里头的荷花池一片荷叶，十分有野趣地撑在头顶上，虽然没什么卵用，但是还是能遮点雨的。
子曜轻盈地围墙上下来，飞快地往自己的院子跑过去，她浑身差不多湿透了，这会儿只觉得衣服黏腻，让人恶心。子曜最讨厌的就是黏腻的感觉，可能是血液淌在手上的感觉也是这样，因此让人觉得很是厌恶。
子曜跑进来的时候屋子里漆黑一片，子曜有点疑惑，喊了几声小桃，便不吭声了。小桃虽然和她住在一起，其实也算是监视她的，子曜从不为难小女孩，和她相处的不错，但是也只是平时，小桃眼睛里，除了程绍，其余的人都是差不多的，她就是这么被养大的。
子曜进门的时候敏锐地感觉屋子里有人，她心思一动，手已经搭上了自己的衣服兜，同时轻声喝道：“谁？！”
来人一动，露出身形来，却是朝子曜走过来，子曜不动，身后却被人突袭，子曜一个扭身错过去，身前的人也突然发难，子曜半空中一个纵身，踩着人的肩头轻盈地往前一扑，同时摸出来袖子里的一个弹珠弹了出去。
“叮。”一声细微的响动过后，屋子里的灯亮了起来。
子曜在幽冷的灯光下看清了对方的面容，一时间有些发愣。
程绍对着子曜缓慢地出一个微笑，温柔的眉眼多情而又温暖。
“……”子曜松了力道，浑身的肌肉放松下来，对程绍说道：“这就是你要找我的急事吗？”
“夜这么深了，”程绍慢慢地说道：“你去哪里了？”
“奇怪。”子曜笑了笑，她慢慢说道：“你平时倒是不问我，这会儿怎么想起来问我了？”
“……”程绍看着她，有些惆怅。子曜生的很好看，是程绍觉得一般人看见会一见钟情的类型，可惜总是没有心肝的样子，养不熟，养不熟才是最可怕的。程绍慢慢地看着子曜，说道：“只是有那么一些说不出口的疑问……”
子曜想了想，问道：“你是想问我，是不是背叛你了？”
她何其聪明，一语中的，点在了点子上，程绍看她一看，只觉得子曜太可惜。“哦？那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这样问你？”程绍并没有直接说好，只是看着子曜。
“……因为，”子曜看着程绍，灰色的冷漠的眼睛在冰冷的灯光下看上去没有任何感情，只是嘴角是微微翘着的，她晃了晃脑袋，轻声说到：“因为，和你待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以为我们不用说话，就可以知道对方心里想着什么。”
这句话真的是十分诛心了。子曜看见程绍的神情一恍惚，就知道起了作用，她本来没什么亏心事，但是程绍这个样子，让她觉得不能说出别的什么，保命要紧，当然是先把交情拉出来遛一遛。
程绍恍惚了一下，觉得子曜说的这话，不禁让他想起了很久以前。
那会儿子曜刚刚被唤醒，复健的时候程绍还曾经扶过她，只不过那个时候子曜不肯让人付，只要程绍过来，她还会让付个一分多钟。
那会儿子曜睡了很久，医院里的人说她只是受到了打击，陷入了昏迷。这是身体的自动反应，避免伤心过度，等待就好了。
程绍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闭着眼睛，一点儿都不会让人觉得难接近，头发很久没有打理，铺在床铺上，整个人白的几乎要透明。程绍当时还觉得，这么一个人，是不是因为长年做杀手所以才这么没有杀气？毕竟最好的杀手就隐藏在芸芸大众中，发现不了。可是等子曜醒过来的时候，程绍就知道自己错了。
这个女孩子是真正的杀手。
她的气势有点像绵里藏针，或许……乍一看上去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只是突然会觉得不对劲，看她的眼睛就会觉得有点汗毛倒数。
她看人的时候不带任何感情，无机质的玻璃球一样的眼睛，看每个人都像是活动的靶子。
程绍慢慢地看着子曜，说道：“所以我才觉得很惆怅……”
“那你有什么证据吗？”子曜摸了摸衣兜，满不在乎地往桌子边一靠，她的衣服湿淋淋的，往下滴着水。
“所以我才问你，去了哪里？”程绍说道。
“你们为什么不相信一个杀手的话呢，许下的诺言了不会变。我说二十年，就是二十年。”子曜答非所问，只是突然又说道：“我去了饶清远那里，他并不知情，只不过我是去看他藏起来的金丝雀而已。”
程绍眯了眯眼睛，面容看上去很冷峻，他说：“哦？那么是谁呢？能证明你是去了哪里？”
子曜带回来一片荷叶。她潇洒地一扔，说道：“没有。只不过路过荷塘。给你带回来一片荷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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