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终有路-忽然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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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学习和比赛中,大三上半学期就要过去了。

    Lynn品牌服饰在淘宝也渐渐地做了起来,打了几期广告,客户多了四成。Lynn的衣服价格不高,但是面料和款式却比同等价位的一些牌子要好很多,因而深受学生族以及刚刚工作的女士喜欢。

    十二月中旬,翟希腾出档期给Lynn拍片。

    摄影棚是路景凡一个朋友的。翟希只有一天时间,大家早早地就到摄影棚等待了。

    摄影师Seven是个90后大男孩,年纪轻轻情商却非常高,见着翟希和林砚就喊姐。

    林砚没好意思问年龄,由着他这么叫了。

    Seven虽然年轻,摄影技术却非常好,他试拍几张照片后就知道从哪个角度能把模特拍得更美。

    林砚看着翟希在灯光下变化动作,感慨颇多。当初她在酒吧驻唱,谁能想到有一天能成为T台的大咖。大概每行都有天生为这个行业而生的人,尤其是模特这行更是老天爷赏饭吃的。

    翟希现在处于上升趋势,她能同意给Lynn代言让外面多少商家跌破眼镜。就林砚所知,已经有人出价八百万请她代言了。

    对此,林砚对翟希充满了感激。

    翟希拍完一组,她连忙给她披上羽绒服,两人一块去看片子,Seven一脸的得意,“希姐天生丽质,随便摆几个pose,感觉都出来了。”

    林砚觉得这家伙真是油嘴滑舌,不过照片拍得还不赖。

    翟希快速地看过,“休息一下,拍下一组吧。”

    林砚担心她累,“翟希姐,要不要多休息一会儿。”

    翟希摆摆手,“不用。我刚踏进这行时,跟着他们去上海时装周,就像赶场子一样,一天好几场秀。”那时候她也不是真心喜欢这行,只不过想利用工作麻痹自己而已。

    翟希趁着休息,让化妆师给她补妆,又换好下一套衣服。这套双面羊毛的大衣,款式简洁,50%的羊毛成分,也是货真价实。

    翟希似乎很喜欢,上下打量,露出笑容,“这套一定会畅销。”

    林砚一双眸子晶莹透亮,被国际名模表扬,她的心要飘起来了。

    Seven问道:“林姐,您要不坐下休息一会儿?”

    林砚摇摇头,“你们拍吧,我在一旁看看说不定能找点感觉呢。”

    翟希进入状态很快,照相机发出有节奏的咔咔声。

    Seven抑制不住地赞许,“好——好——不错——”他循循引导,拍起照片如鱼得水,“往后一点,对,靠着右边灯,脸转过来——”

    林砚目光一直紧随着翟希,突然,她的脸色一变,“小心——”

    一切发生得太快,Seven根本来不及伸手,就看到柔光箱上一盏灯掉了下来,而翟希恰好就在灯下。

    灯砸下来的时候,林砚只觉得右手臂和后背钻心地疼,灯带着灼热的温度,幸好这个天,她穿了一件毛衣。

    腕上的小叶紫檀散落一地,一颗一颗四处散开,她慢慢地闭上眼,恍惚中看到一颗佛珠落在她的手边。

    “林砚——林砚——”翟希大喊道,“Seven叫救护车。”

    场面一片混乱,灯刺刺地响着,一闪一闪。

    救护车来得很快,林砚被送到了最近的医院。

    路景凡正在布料市场,接到翟希的电话,他的眼皮突然间连着抽动了好几下。

    “景凡,林砚刚刚……受伤了,我们正在救护车上。”翟希语气低沉无力,她不知道该怎么向路景凡交代。

    路景凡只觉得被人当头一棒,神色阴鸷,边走边问了情况。

    一路闯了几个红灯,到了医院,他的脸上满是焦急,“她怎么样了?”

    Seven还算冷静,“路哥,您别急啊,林姐在病房里呢,医生刚给她打了止痛针,这会儿刚睡下。您轻点,别把林姐给吵醒了。”

    Seven带路景凡去到病房,路景凡的手不可觉察地颤抖着。

    小丫头侧着身子,安静地睡着了。

    Seven不敢多言,轻轻退出房间。

    路景凡握住林砚的手,终于喘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他静静地坐了半个小时,起身去了医生办公室。

    医生指着片子,“软组织挫伤,骨头没事,得休息一个月。她的右手以前骨折过?”

    路景凡沉着脸,“是的,粉碎性骨折。”

    “看得出来,是不是修复期没有休息好,你看这骨头都有些变形了。哎,也是胡闹。”医生四十多岁,医者父母心,这会儿语气重了几分。

    翟希一脸惊愕,“会有什么影响吗?”

    路景凡抿了抿嘴角,一言不发。

    医生看了他们一眼,继续道:“一辈子都要养着,不能拎重物。这次又被砸了一下,幸好没砸到她的伤处。”

    路景凡从办公室出来,“你们回去吧,这里有我。”

    翟希还在震撼中,“抱歉,我没有照顾好她。”

    “和你无关,谁也不想这样,我去抽根烟。”

    “景凡——”翟希叫住他,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你去吧。”

    她终于死心了。

    刚刚他来的时候,眼底满是担忧,情绪已经崩溃到边缘。原来,他是那么地爱林砚。

    翟希失魂落魄地走回去,Seven迎上来,“希姐,你坐着歇歇吧,刚刚忙前忙后您也累了。”

    翟希闭上眼,“你回去吧,照片后面再联系。”

    “希姐,你的手受伤了?”

    翟希勾勾嘴角,手背被撞了一下,她都忘了疼的感觉了。

    路景凡抽了一根烟,平复下心情,回到病房里。林砚的点滴挂了一半,他调慢了速度。这丫头睡得不稳,大概是一直侧着身子不舒服,动了动就痛醒了。

    睁开眼,就看到路景凡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四目相对,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看到他的眼睛红红的,“师兄——”

    路景凡一言不发地扶着她坐起来,又拿了一个枕头给她靠着。

    她看着他,他看着她。

    林砚耷拉着脑袋,“今天纯属意外。”

    他眯了眯眼,没说话,看不出什么情绪。

    林砚叹了一口气,“灯突然掉下来,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

    路景凡不知道该表扬她还是责骂她。

    林砚动了动右手,还好手臂没断,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这话一出口,路景凡的脸立马黑下来。

    “我的意思是——”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深深叹了一口气,“师兄,是我找翟希姐拍广告的,我不能让她受伤,这是我的责任。”

    路景凡当然知道这些,可他舍不得啊。看着她红红的眼圈,他早就想把她抱在怀里安慰一下,可是不给她一点颜色,她不会记住的。

    两人对视着,他终于叹了一口气,“小石头,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要保护好自己。”

    林砚点点头。

    “你得想想我,我比你大那么多,心脏不好。”

    “我会的。”她吸吸鼻子,“师兄,我的后背好痛啊!”

    路景凡没好气地说了一句:“痛也得忍着。”他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医生说,你要休息一个月。”

    “要这么久?这会影响我巴黎秀的准备工作呢。”

    路景凡抓住她的手,“别乱动。先别想秀的事,右手疼吗?”

    “不疼。”这丫头典型的报喜不报忧,“翟希姐呢?”

    “她回去了。”

    “她当时吓坏了。”

    第二天,林砚的背肿得高高的。

    她穿着宽大的病号服,看不出来,也没敢和路景凡说。

    护士过来给她挂消炎水时,她央求道:“护士,有没有快速消肿的药啊?”

    护士掀起她的衣服,“肿得有点厉害。”

    “火热热的,又酸又疼。”

    “你这算好了,没伤到骨头。回头给你开一瓶活络油,让你男朋友给你揉一下。”

    林砚闷闷道:“可我不想让我男朋友给我揉啊。”

    护士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你就得忍着。”

    不多时,路景凡回来了,林砚闻到了小馄饨的味道,“师兄,你回来了啊。”他知道她想吃馄饨,特意给她买的。馄饨店的老板是C市人,林砚很喜欢吃他家的馄饨,说是有家乡的味道。

    她从不说想家,可念着家乡的东西。

    路景凡将馄饨摆在小餐桌上,“有点烫。”

    林砚连连点头,住院两天了,这两天食不下咽,好不容易想吃点东西。路景凡喂着她,这感觉怪怪的。

    “咦,袋子里是什么饮料?”

    “刚刚我上来,护士给的活络油。”

    林砚低头默默吃着小混沌。

    “等你吃完了,给你上药。”

    “哦。”怎么办?她有点紧张。

    吃过饭,周桥和嘉余一起来看她,林砚只好又把当日情况讲了一遍。

    嘉余冷着脸全程听完,“林砚,你太不小心了。”

    林砚一脸的无奈,“我都这样了,你们就别说我了。”

    嘉余拧着眉,“好端端的灯怎么会掉下来,拍摄前就没有检查过吗?那家摄影棚怎么回事?”

    一连几个问题,问得林砚眼皮直跳,“大概是老化了吧。”

    路景凡面色郑重,“是我疏忽了,摄影棚是我朋友的。”

    嘉余却冷不丁地又来了一句:“是不是有人故意动过手脚?”

    林砚抬起眼帘,“嘉余,你是不是名侦探柯南看多了?难道是有人想害翟希姐吗?万一那天不是我们去拍呢?”

    “那如果就是万一呢?就赌你们会去。”

    嘉余的话敲击着路景凡的心,他也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如果真的不是意外……他的后背一阵凉意,“我去打个电话。”

    路景凡拨通了朋友的电话,“老沐,在我们用摄影棚之前还有谁在那里拍过片?”

    “你们之前——我想想,芷萱问我借过。”

    路景凡的脸色瞬间阴沉。

    以前的他,全身心都在服装设计上,参加各种比赛、时尚大秀,一直到上大学,他和女同学几乎都没有什么交流,直到遇到顾同,他们不断地较量,从对手变成好友,也是那时顾同带着杜芷萱走进了他的生活。

    路景凡以前就想不通,为什么顾同会喜欢上杜芷萱。

    杜芷萱刚进大学时又黑又瘦,从来都是不苟言笑。她家经济条件不好,有次在外兼职被人骗了,她上门要钱人家也不理她,结果她打掉了人家一颗牙。人家自然不饶她,那次她吃了很大的苦,幸好被顾同撞见了,顾同帮她要回了钱。

    那以后,顾同接活都会带着她,渐渐的,路景凡和她也熟了。

    杜芷萱成长于小镇,可是艺术审美感特别好,他们三人在一起,合作得很愉快。

    那时候他们三个很拼,努力想要创出一番成绩。就在那期间,顾同和杜芷萱之间产生了一些微妙的情愫,路景凡是最先发现的。

    大概男人骨子里始终存在着大男子主义,喜欢照顾女孩子。

    顾同给杜芷萱争取了很多资源,杜芷萱渐渐小有名气,在同学圈、时尚圈小火起来。

    顾同对杜芷萱越来越纵容,杜芷萱参加新人服装设计比赛那套服装,顾同也有参与设计。

    路景凡觉得顾同疯了,因为这事和他发生了强烈的争执,他质问他,斥责他。

    顾同低着头闷声抽着烟,“景凡,芷萱和我们不一样,她这条路走得太不容易了,我想帮帮她。”

    路景凡知道顾同陷进去了,他劝不了便默然离去。

    自此,F大“三剑客”分道扬镳。

    路景凡一直不理解顾同,直到他遇到了林砚。

    可他依旧不认可顾同的做法。爱,不是没有原则地纵容。

    路景凡看着窗外,如果林砚受伤这件事和杜芷萱有关,他绝对要杜芷萱付出代价,他敛起神色走进病房。

    那三人不知道在聊什么,脸上都带着笑意。

    林砚不能大笑,一笑就牵扯到肌肉,后背一阵抽痛。

    周桥发现了,“还疼吗?”

    林砚苦着脸,“疼死人了,晚上都睡不着。”

    嘉余眼中掩不住的关切,“你别动了,忍几天吧,别像那次,还没痊愈,就开始画画。”

    林砚回道:“你这么啰唆,你女朋友以后一定会嫌烦的。”

    嘉余脸色一僵,没再说什么。

    周桥愣了愣,半晌她才开口,“小石头,我先回去了。院里还有点事,改天再来看你。”

    “别来了,我过两天就出院,你好好复习,争取这次过了六级。”

    周桥点点头,眸光从嘉余身上略过,几分犹豫,最终只是点下头。

    路景凡看在眼底,“周桥,等一下我送你回去。”

    周桥一愣,“好。”

    两人一起下楼。

    周桥的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师兄,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她真是个聪明的女孩子。

    路景凡莞尔,“我听林砚说你准备出国读书了?”

    “她真的什么都和你说。”

    路景凡笑笑,林砚在他面前就是一个小话痨,不过他喜欢听她唠叨,“周桥,你和林砚性子都单纯善良,不过你看事比她还要清明。”

    周桥低下头,“师兄,你也看出来了吗?”

    “嗯。”路景凡神色异常平静。

    “我很难相信,嘉余喜欢的人是林砚。”

    上次去C市,路景凡就发现了,嘉余隐藏得太好,怕是林家人都不知道。

    路景凡沉吟道:“嘉余对林砚的感情很矛盾,更多的是心理上的亏欠。也许,连他自己都不明白对于林砚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你是说,有可能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路景凡凝思,嘉余性格执着,也许要过很久他才能明白自己的心。

    “嘉余这个人除了数学对什么都无所谓,可是他看林砚的眼神是自带光芒的。”周桥郁闷了。

    路景凡被她的话逗笑了,“可是林砚没有发现那光。”

    “她呆啊。”周桥叹息一声。

    路景凡郑重开口,“周桥,林砚一直担心你会受伤。”

    “你怕我和小石头生嫌隙吗?不会的,我出国是想出去见识见识。大家都这么努力,我也不能太差啊。”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可是这件事不会影响她和林砚的友情。

    路景凡欣慰,“加油。”

    “我回来可是要找林砚PK的。有时候我挺羡慕小石头的,无论她做什么,都有你的支持。”周桥抬首,表情微微落寞,“其实,嘉余才是最痛苦的,明知道小石头不会喜欢他,偏偏还喜欢小石头,哎——这剧本发展得不对啊,这对青梅竹马才应该发展起来的。”

    路景凡脸色黑下来,“因为加了我的戏。”

    周桥眼角抽了抽,“你是男主角,最佳男主角。我就继续做我的单身狗了。”

    路景凡再次回到医院,嘉余已经走了。

    林砚解释道:“他们学校实验室有个数据需要他做,我让他回去了。”

    路景凡笑笑,她不蠢,只是不想捅破这层纸。他拿起活络油,倒了一点在掌心,轻轻搓了搓,掌心一阵滑腻,活络油的味道渐渐飘满了小小的空间。

    “趴下来。”

    林砚扭捏着,“师兄,我已经不痛了。”

    路景凡望着她,也不说话。

    林砚一咬牙,转过身,脸埋在枕头上。

    路景凡掀起了她的衣服,“如果痛的话告诉我。”他的手热热的,力道略轻,不敢太过用力。

    起初的尴尬渐渐没了,林砚趴在那儿越来越享受。

    路景凡可没那么自在了,只要不小心,就会瞥见她粉色的内衣,他真是自己给自己找事。

    这丫头还挺享受的,“往上,右边一点——”

    路景凡脸绷住了,下不了手了,那个位置太微妙了,他假装没听见。她皮肤白,白得没有一丝杂质,摸上去软软的。

    “师兄,你按摩得真舒服,我的背没之前那么疼了。”

    路景凡之前没看到她的伤处,这会儿看到,满是心疼,一大块皮肤都变深紫色了,下意识地他指腹的力道更柔了。

    林砚悠悠地闭着眼,喃喃道:“师兄,是不是有人要害翟希姐啊?”

    “别想那么多事,这件事我会解决的,你现在好好休息。”

    “那就是了。”林砚笃定地说道,“幸好翟希姐没事。”

    路景凡擦着手,“别乱动。”

    林砚回头望着他,眼底翻着澄澈的水光,声音软软的,“师兄——”

    路景凡一听就知道她有事。

    “明天把我的画册带过来,我有点东西要改。”

    路景凡想到一个词,摇尾乞怜。他轻轻理了理她的头发,“看你表现。”

    傍晚时分,路景凡开着车去了一趟摄影棚。

    Seven给他详细地演示了一下当天的情况。

    路景凡摸着柔光箱,唇角紧紧抿着,气势压人,“是螺丝松了。”

    “机器时间长了,螺丝松了也正常。”

    “是吗?”路景凡反问道,眼神凌厉逼人。

    Seven紧张,“路哥,你不是怀疑有人动了手脚吧?”

    路景凡没说话,

    Seven紧张道:“我发誓不是我。”

    “不是你,不代表没别人。”路景凡眉头一皱,“上周杜芷萱来过这里?”

    “杜姐她是来过,交代了她的需求,坐了一会儿就走了。路哥,你不会怀疑她吧?当时我都在场,她没时间啊。”

    “你们是不是透露过摄影棚借给Lynn用了?”

    Seven回忆了一下,确实有这事,当时他也只是无意间提了一下。他的大脑快速地转动着,回想着那天的片段。

    “杜姐的助理一直留在这里的。”Seven用力地拍了一下额头,“那个谁——”

    “徐倩倩!”路景凡不紧不慢地说出名字。

    “对对,就是她!她去看过摄影灯。”

    路景凡知道这时候去找徐倩倩对质,她一定会否认的,没有证据,说什么都没用。不过,总不能让他的人白受伤,教训总要有的。

    Seven立马一言不发,生怕自己再说一个字就触及路景凡的雷点。

    “Seven——”

    “到!”他的心里隐隐不安。

    “和你老板说下这次也打扰他了。”

    “没事,没事。也是我们工作不到位,没有检查好。下回你们工作室要拍片,我免费给你们拍一期。”

    路景凡淡淡地扯了扯嘴角。

    Seven看着路景凡离去,深深呼了一口气,他总觉得路景凡不会善罢甘休的,这尊大佛可惹不起。

    杜芷萱最近一直没日没夜地准备巴黎秀,衣服在有条不紊地制作中,化妆师、发型师也都联系好了。

    这一次的巴黎秀正好在正月里,今年她可能又不能回家过年了。从老家出来之后,她也就回去过了一次新年,那年顾同去世,她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走,最后只好回了老家。

    父亲在电话里说了几次,“要是在外面累了,就回来吧。”

    回去?自从出来之后,她就不想再回去了。回去做什么?她已经过够了以前的生活了。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师姐——”

    杜芷萱回头,看到徐倩倩一脸的焦急。

    “化妆老师说她过年那段时间有事不能去巴黎了。”

    “之前不是说得好好的吗?给她打电话,让她一定要去。”

    “我给她打了几个电话……”

    “再打!”

    “她——不接我电话了。”徐倩倩弱弱地说道。

    杜芷萱拧着眉,“我打!”

    电话半天才接通。

    “沈冉,我们已经合作了三年了,你现在说不干,让我去找谁?如果是价钱的话,我们可以再商量……你怎么能这样!”

    杜芷萱啪的一下挂了电话,“浑蛋!”她一手捂胃,脸色发白。

    “师姐,你有没有事?”徐倩倩小心翼翼地扶着她。

    “立刻去联系金蓝,还有王微。”

    “我看你脸色很差。”

    “先去联系化妆师。”杜芷萱皱着眉,“快点。”

    沈冉是工作室的专用化妆师,她深知杜芷萱的口味,这两年杜芷萱每场秀都带着她。

    而这时候沈冉说不去,瞬间让杜芷陷入了手忙脚乱的窘迫中。

    徐倩倩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化妆师,她向杜芷萱汇报时,讲话都有些哆嗦。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杜芷萱不傻,她在这个圈子里混了这么久要是还不明白,真是白混了。

    有人针对她!

    她闭上眼靠在椅子上,脸色煞白煞白的。过了好半晌,她再次给沈冉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终于接通了。

    “芷萱,你不要再找我了,我实在没办法。”沈冉也是把话说绝了。

    “我还以为你不会接我电话了。”

    “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以为我不想去吗?”

    杜芷萱背脊挺得直直的,“到底是谁?”

    “芷萱——你何必呢?”

    电话沉默了一刻,静得只有电流咝咝的声响。

    “是路景凡还是谁?”杜芷萱的声音没有一丝生气。

    沈冉默了片刻,“你知道,我欠他一份情,我得还。”

    杜芷萱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容充满了讽刺,“我这几年亏待你了吗?”

    “如果当初不是路景凡帮我,也就没有现在的我,这事是我对不起你。”沈冉也很无奈,“你去找别人吧。”

    “你这是要和路景凡长期合作了?”杜芷萱抓住了重点。

    “路景凡虽然不再做服装设计,可是他成立工作室,如果没有意外,我们会长期合作。”

    “好!好!真好!”他这是要断了她的左膀啊!

    “芷萱,你以后也改改脾气,想拉你下来的人有很多。”

    她嗤笑一声,依旧是那副傲然的模样,“我看他们有什么本事拉我下来。”胃越来越痛,扑通一声她就倒下了。

    杜芷萱被送到医院,有媒体记者发现了,还拍了照片发到网上,标题为“杜芷萱呕心沥血备战巴黎时装秀”。

    一番检查下来,是胃溃疡。

    医生严肃地说道:“你再不注意,下一次就会胃穿孔!”

    她笑笑,反正死不了。

    徐倩倩陪着她,“师姐,我给你买点粥。”

    “不用了。”她叹了一口气,“你听到我那会儿说的话了吧。”

    徐倩倩一阵紧张,手握得紧紧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听的。”

    “倩倩,要想成为一名优秀的服装设计师,走在世界前端,光靠自己是永远不行的。我走了十年,才有现在的一切。”

    徐倩倩知道杜芷萱今日得到的一切付出了太多太多。

    “这几年你一直很努力,你拿自己和林砚比较,你觉得林砚的运气好。”她笑笑,“她的运气确实好啊。”

    “如果林砚不是遇到路景凡,她能有什么?”

    “倩倩,加油吧,你还年轻。”可能是生病的关系,杜芷萱不再像平日里那么冷漠,眉眼柔和了许多。

    她的心里对路景凡是有怨的。

    林砚在医院休养了几天,身上的伤也好了很多,这不又开始修设计图了。

    “师兄,你看这件短款外套,里面是羊羔绒,冬天款不仅保暖还时尚。”麂皮是今年冬款流行布料。

    路景凡看了一眼,直筒小外套,斜侧拉链,避开了外套的单一呆板,又有几分嘻哈感。他若有所思,“以前老师说过,服装设计每十年一个轮回,当然不是一成不变,总要在老款的基础上有些新的东西。”

    林砚点点头,“今夏流行的喇叭裤,也就是比我们上小学时那种款式短一点,裤脚多了些流苏。我想明年在这个基础上牛仔裤肯定还会有别的变动。”

    路景凡的眼底透着几分欣慰,林砚对时尚的敏锐感有时候也让他惊讶,他又细细看了她的画稿,“情侣款?”

    “两套一起走,肯定能增加我们的销售额。”她吐了吐舌头,“这套一定会成为我们品牌的爆款。”

    路景凡揉了揉她的头,“别看了,先休息一会儿。”

    长期伏案,林砚的颈椎现在经常会不舒服,路景凡又气又无奈,小小年纪就有颈椎病,索性这次让她在医院多住些日子。

    路景凡收起了她的画稿,林砚无聊地开始刷手机。

    “咦,师兄,杜师姐也住院了。”

    路景凡瞄了一眼,语调淡漠,“嗯。”

    杜芷萱自然知道林砚也住在这家医院,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路景凡。

    路景凡手里拎着保温桶,看样子就知道是给林砚送午餐的。

    杜芷萱敛起神色,虽然生病,她也不能表现出弱势,“我们谈谈吧。”

    路景凡沉默地看着她,半晌轻轻道:“没时间。”

    杜芷萱咬碎了牙齿,“路景凡,你能不能有点绅士风度?”

    他实在懒得和她说话,“我已经说过了,你做什么我都可以容忍,唯独你向林砚动手,这次你不该。”

    杜芷萱愕然地看着他,“你在胡说什么?”

    路景凡睨着她。

    杜芷萱恍然明白了,她哭笑不得,“你以为是我害得林砚住院?”

    “即使不是你,也是你的人。芷萱,你还要疯到什么时候!”他说完这句转身走了。

    杜芷萱独自站在那儿,浑身泛着层层的冷意,身上的病号服又宽又大,衬着她病态的脸满是憔悴。

    傍晚,趁着路景凡离去,她来到林砚的病房。

    走近了,她听见沙沙的声响,这个声音她很熟悉。

    林砚轻轻哼着歌,看来心情很好。

    杜芷萱咳了一声。

    林砚停下动作,惊讶地看着她,“师姐?”

    杜芷萱走到床位前,望着她。

    “师姐,你怎么在这里?”林砚合上画稿,稍稍抓了抓头发,摘了黑框大眼镜。

    “同你一样住院。”杜芷萱勾了勾嘴角。

    空气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杜芷萱扯了扯嘴角,“你怎么受伤的?”

    林砚看着她,背后一阵凉意,“前几天在摄影棚,暖光灯突然掉下来,被砸了一下。”

    路景凡不会以为是她捣的鬼吧?杜芷萱神色一紧,摄影棚?她在脑子里飞快地过了一下,嘴角浮出一抹嘲讽,路景凡这是把林砚受伤怪在她的身上了。

    “师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杜芷萱扯了一抹笑容,“有些人不分青红皂白乱咬人,我被莫名波及了。”

    林砚觉得她是话中有话。

    杜芷萱眸光清冷地扫过她的画稿,眸色深沉,“林砚,你说如果没有路景凡,你会有今天的成就吗?大二拥有自己的工作室,大三获得中国民族风设计大赛金奖。十八九岁就有这样的成绩,放眼华人设计圈有几个设计师能做到。”

    林砚神色肃然,“路师兄给了我很多帮助,这一点我不会否认,可是一个优秀的设计师光靠这些外界条件是不够的。”

    杜芷萱挑眉,“那你有什么呢?”

    “师姐,我知道你也会去巴黎秀,我也会用我的作品让所有质疑我的人闭上嘴。”

    口气不小,果然是路景凡一手教出来的好徒弟,不知道天高地厚。

    “路景凡已经为你打造了一支优秀的团队,从发型师到化妆师,还有别人羡慕不已的珠宝赞助。你啊,早就赢在起跑线上了,你的同学怎么和你比?”

    林砚沉默。

    杜芷萱出了病房,就给徐倩倩打了电话,“你马上到医院来。”

    徐倩倩听她的语气,心里慌了一下。半个小时后,她赶到医院。

    杜芷萱冷着脸,一双眼冷冷地看着她,“林砚也在这里住院,你们是同班同学,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徐倩倩痛哭起来,“师姐,我当时真的是鬼迷心窍了,我不是有心想害她的。”

    杜芷萱撇开眼。

    “我只是想给他们一点教训,想他们拍摄不那么顺利。”

    杜芷萱暗吸一口气,“你疯了吗?你那样做是故意伤人!如果他们报警的话,你准备怎么办?做一个有污点的设计师?”

    徐倩倩摇着头,“师姐,我也不想的,我真的是一时糊涂。你帮帮我。”

    杜芷萱头疼,她知道路景凡手里没有证据,不然早就报警了。摄影棚有些年代了,机器老坏也是正常,只是她现在弄清了前因后果,心里挺失落的。

    路景凡一直这么低看她,甚至是瞧不起她,不管她是好是坏,在他眼里早有了一个很低的评价分值。

    “师姐,你帮帮我好不好?我不想坐牢。”

    “我能有什么办法,路景凡已经认定这事是我做的,他挖走我的化妆师就是在警告我。我一直以为,他对林砚好只是把梦想转移到林砚身上,原来我错了,林砚不仅仅是他的梦想,更是他的命啊。”

    徐倩倩双眼湿漉漉的,一脸呆滞。

    杜芷萱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曾几何时,顾同也是这么对她的,给了她想要的一切。

    可是没有顾同,她即使拥有了整个世界,心也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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