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的人已经熬了一个星期，双十一到来之日，也是Lynn正式问世之日。文案和宣传已经改了几稿，路景凡正在看着刚刚改好的文案，晶晶紧张地站在一旁。
“就用这个。”路景凡终于出声。
晶晶喘了一口气，“再不过，我准备撞墙了。”
路景凡扯了扯笑，“这几天大家辛苦了。”
晶晶眨眨眼，“这就是痛并快乐着。淘宝店铺一切都准备好了，现在就等双十一倒计时了。”
路景凡揉了揉眉眼，“物流那边盯一下，毕竟我们刚刚开始，承诺七天内发货一定要做到。”
晶晶顿了一下，“有一点我想不通，既然你打算让林砚走高定，为什么现在走淘宝平台？”以他的人脉，完全可以帮林砚取得很好的资源。晶晶早几年就在他的工作室工作，知道他重新成立工作室，她第一个过来的。
“不一样，林砚身上有些不稳定的因素，不能走得太急。”要成为顶尖设计师，就得一步一步来。
晶晶反应很快，“你是说她的手？”
路景凡点点头。
“毕竟那件事对她的影响太大。”晶晶拧着眉眼。
路景凡轻吁了一口气。
晶晶宽慰了一句：“对了，服装首席模特我已经和翟希接洽了，她要和你谈。”
“不是找别人了吗？”
“别人不愿意接啊，Lynn是新品牌，稍有名气的模特都不愿意接。翟希看着你的面子才愿意和我们谈的，如果她肯接，以她的人气，对我们也是好事。”
路景凡头疼。
晶晶狡黠，“时间不早了，我得去接我儿子了。”
林砚终于收到了中国民族风设计大赛的奖金，她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数字，嘴角不自觉地弯起，十万块钱啊，她感到异常满足。这两年她所有的开销都是路景凡在支出，如今，她赚了一笔，自然要交给他。
林砚乐呵呵地跑到工作室，路景凡正在打电话：“好，翟希，那我们后天见面再说。”他放下手机，对她说道：“今天怎么这么早？”
林砚微微错愕，“是翟希姐姐？”
路景凡一脸自然，“嗯，冬季服装准备找她拍照。”
“翟希姐姐能驾驭各种风格，冷酷甜美她都能演绎。”她轻松地说道，“只是她愿意接吗？”
路景凡私心并不希望翟希接下来，“合同还要商榷。”
林砚兴奋道：“她答应做Lynn的代言人了？”
“还没有正式答应，约我见面谈。”
林砚慢悠悠地哦了一声。
“今天不是有课吗？”路景凡瞄了一眼腕表。
“老师出差了。”她满面笑容，拿出银行卡，“师兄，给你。”银行卡藏在口袋里许久，卡片热热的，“比赛的奖金。”那双明亮的眼睛有几分紧张与不安。
路景凡怔默了片刻，才接过来，“我先给你保管。”
“不，这是给你的。工作室日常要花很多钱，我知道奖金杯水车薪。”
路景凡轻笑，“我留着以后——”他望着她，“以后给你当嫁妆。”
林砚听到“嫁妆”脸热热的。
一时静默。
路景凡抬手想要摸摸她的脑袋，手刚刚一动，还是抽回来了。小丫头明天就要满十八岁了，他笑了笑。
明天是她的生日了，也是Lynn品牌问世的日子。
晚上，林砚接到嘉余的电话。
两人已经好久没有联系了。
嘉余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清冷，“你明天有没有时间？”
“工作室有点事。”
嘉余默了一下，“明天是我们的生日，晚上一起吃个饭，我有话和你说。”
“好啊，我叫上师兄和桥桥他们。”
“嗯，那明晚见。”
路景凡端着水杯微微抿了一口，“嘉余？”
“明晚他过来，要和我一起过生日。”林砚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摆着一套新的陶瓷杯，杯身上是一只可爱的小鹿，背景是一片幽深的树林。她轻轻捧着杯子，像对待至宝一般，“这是哪来的？”
见她一脸的喜悦，路景凡所有的疲惫瞬间都褪去了，“定制的，喜欢吗？”
林砚爱不释手，“小鹿好可爱，我的生日礼物？”眉眼间满是期待。十八岁了，可以谈恋爱了。
他解释道：“这几天事情多，今天才有时间去拿。”
林砚偏爱小鹿，很多东西上都有着小鹿的图案。路景凡以为就像一些女孩子喜欢小猫、小狗一样，从没有多想。
林砚笑嘻嘻地看着他，“我很喜欢。”
杯子，那是一辈子。
他把他的一辈子都送给她了。
当天晚上，大家都留在工作室，等待着零点的到来。
所有人都盯着后台，一分钟过去了，没有订单，两分钟过去了，依旧一样。
林砚紧张地抱着双腿，缩在沙发上。
晶晶开口道：“不要紧张，我们是新店。”
气氛微微凝滞。
林砚的心情渐渐有些失落，她偷偷地看了一眼路景凡，他侧着脸，抿着唇角，神色坚毅，她慢慢冷静下来。
时间又过了半个小时，依旧没有订单，路景凡起身，“大家先去休息，明天早上六点开会。”
所有人一言不发地坐在那儿。
“不用紧张，这个情况我已经预测到了，你以为那些淘宝电商金冠是轻而易举拿到的吗？先去休息，明早静观其变。”
等人都走了，会议室安静下来。
路景凡走到林砚身边，拍拍她的肩头，“去休息。”
她的脸上是不容拒绝的坚持，“我再等等。”
路景凡去泡了一壶茶，两人各自坐在电脑前，茶水冒着氤氲的热气，湿了林砚的眼。她不停地刷着后台，鼠标嘀嗒嘀嗒作响，眼睛也越来越涩，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怎么还没有订单啊。”
路景凡一脸的淡然，“这很正常。”
林砚无力地趴在桌上，突然肩头传来一阵温暖，路景凡拿着毛毯轻轻披在她的身上。
“小石头，生日快乐。”
已经过了十二点了，又是新的一天。她十八岁了，货真价实的十八岁了。
林砚猛地坐起来，咚的一下，撞上了路景凡的脸。
路景凡闷哼一声。
林砚一阵慌乱，连忙去摸他的脸，“师兄，你有没有事？是不是很疼？”
路景凡揉了揉嘴巴，牙齿磕到嘴角，磕破了一块皮。
林砚摸着他的下巴，“师兄，疼不疼？”
他连忙安抚她，“没事。”
林砚仰着头，固执地要看他的伤口，双手始终不肯离开他的下巴。
室内的灯光一片温暖，这样子真像在调戏他。
路景凡干咳了一声。
林砚的眼底含泪，“师兄，我很笨。对不起——”
路景凡眉眼扬着笑意，多大的事啊。
林砚咬着唇角，心扑腾扑腾地乱跳着，那双黑眸紧紧地盯着路景凡的唇角。
“林——”砚字还没有出口，路景凡的唇角就被覆盖住了，温热的触感，带着淡淡的茶香。
林砚的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角。
路景凡的手慢慢揽住她的后脑，“小石头，你今天喝酒了吗？”他的手轻微地颤动着，内心深处藏着的念头源源不断地冒出来，抱着她，拥有她。
他的唇角一片干涩，浑身的血液都在快速地流窜着，路景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下头，忍不住将林砚紧紧地拢在怀里。
林砚把脸埋在他的胸口，他的怀抱真温暖，她想要永远地拥有，“师兄，我没有喝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哦——”路景凡拖长了语音，“那你在做什么？”
“我在吻你啊。”
吻，可不是这样的。
路景凡气息渐变，初吻被莫名其妙地夺去，他就算了，第二次怎么能又草草而去。
“小石头——”小石头，小石头，是他心尖上的小石头，“接吻不是这样的，来——”
林砚像是被人点住了穴道，浑身僵硬，身子有种飘飘的感觉。
她的手紧紧地环着他的腰，已经不敢看他了，说话都不利索了，“师兄，你以前——吻过别人吗？”
路景凡失笑，这个问题，他该怎么回答？如果说有，小石头肯定要伤心了，如果没有，也太有损他的形象了，这么大年纪了竟然都没有接吻过！
林砚轻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了。”
“想什么呢？”路景凡敲了敲她的额角，目光像星辰一般耀眼，“没有，没有过。”他的语气有些不自然，“这是第一次。”
第一次？
林砚眸光蓦地一顿，认真地瞅着他，眸底一片窃喜，“我好像赚了啊。”眉眼弯弯，有些尴尬，“可是师兄，你一点不像第一次呢。”
路景凡失笑，目光深邃，“男生和女生不一样。”
林砚吐吐舌头，“这是今年最好的生日礼物了。”
路景凡握着她的右手，掌心灼热，“去睡一会儿。”
这时候哪能睡着啊。
两人守在电脑前，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一点零八分时，林砚突然刷到了一个订单，她用力地眨眨眼，有些不敢相信，“师兄，有订单了。”
路景凡倾身一看，眉头慢慢放松，轻轻呼了一口气，“嗯——”
熹微的光泽从窗外打进来，黑夜已经过去，迎来了新的白昼。林砚伸了伸懒腰，坐了一晚上，肩又酸又疼，“我统计了一下，目前有86单。”
刚刚开始，这个数字对他们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路景凡思索了片刻，“24小时会突破300的。”
“真的可以？”
“没问题，你去休息室睡一觉，这里的事交给我们。”
“可你也一夜没睡啊。”
“我以前熬两三天不睡觉也是常有的，听话，我一会儿叫你。”
“嗯。”林砚听话地去睡觉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她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窗帘拉得紧紧的，室内一片灰暗，林砚拥着薄被坐起来，一转头，见路景凡靠在沙发上，双眸紧闭着。
睡着的他，唇角抿得紧紧的，头微微歪着，毫无防备。
薛女士说，那次车祸之后，他一度无法入睡，一个晚上要抽一包烟。
现在，他是放下过往了吗？
林砚套上拖鞋，轻轻走到他的身边，只有这时候，她才敢肆无忌惮地看着他，毫不掩藏自己的爱意。
喜欢一个人，就是刹那间的事。感谢十五岁那年，因为那次的比赛，让她遇见了他。
一眼便是一生。
路景凡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看到她，“小石头——”他睡眼惺忪，“几点了？”
“才四点，你上床睡一会儿吧。”
“不了。”他晃晃脖子，揉了揉脸，拿过她的手机，“你妈妈刚刚打了电话。”
林砚绞着手指，“她说了什么？”
路景凡悠然一笑，“问你今天怎么过生日，嘉余可能和她说过了晚上要跟你一起吃饭，她让嘉余给你带礼物了。”
林母在电话里还说了别的话，“路先生，我知道这几年，你一直对林砚照顾有加，我们很感激你。林家永远都是她的家，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的。”
路景凡揉了揉酸涩的眉眼，“准备一下，去吃晚饭。”
外面起风了，北方的冬天就是来得快，街上的行人都穿上了大衣。
两人走了十分钟，来到餐厅。
嘉余和周桥已经到了，两人面对面坐着聊天，周桥的眉眼都带着笑意。
“嘉余，数学是不是很难？”
“不难，和你们设计衣服一样。”
周桥轻笑，“要是那么简单就好了，我高考数学就不会不及格。”
“林砚数学也不好。”嘉余笑道。
“她的文化课成绩比我好太多。”周桥眨眨眼，“我知道，是你给她辅导的。”
那时候林砚不光数学不好，英语也不好。有一次，嘉余去办公室，数学老师正在和她谈话，给她分析考试卷，她可能没有听明白，老师的问题她一直回答不出来。正巧，嘉余送数学作业，林砚看到他更加不好意思，头埋得低低的。
那时候老师都知道他们家的事，随口道：“林砚啊，你要多向你哥哥学习，林嘉余的数学可是年级第一啊。”
林砚一张脸涨得通红。
晚上回去，林砚躲在房间不肯出来吃饭，嘉余上去叫她，听见房间传来低微的哭声，“我怎么就那么笨啊！”
其实不是她笨，当时她一直在练左手，又忙着艺术学习，花在文化课上的时间真的不算多。后来，嘉余主动帮她辅导，帮她省了很多时间，也是这事，两人开始有了接触，关系有了缓和。
“他们来了。”周桥的话语将嘉余从思绪中拉出来。
嘉余望着他们，有一瞬的失神。
“嘉余——”林砚满脸笑意。
嘉余看向她，又看向路景凡，淡淡地点点头。
周桥问道：“今天销量怎么样？”
林砚凑近桌子，“凌晨那会儿我都紧张死了，还好后来终于有订单了，截止我们刚刚出门，有186单了。”
“那几套衣服款式和颜色都不错，后期应该不用愁没销量。”
路景凡要来菜单，让他们点菜，点好菜之后，大家都拿出生日礼物。
嘉余把袋子递给林砚，“这是两边的妈妈准备的，托我带给你。”
林砚接过来，沉默片刻，“她们还好吗？”
嘉余眉心皱了一下，“还好。”
周桥侧过头，“嘉余，你的礼物呢？”
嘉余眸光扫了一眼林砚脖子上的链子，目光微怔，“最近一直在做实验，没时间去挑礼物，下次给你补。”
“我都这么大了，不要礼物。”林砚拿出袋子，“嘉余，这是我设计的衣服，上面绣了你的名字。”
两人同一天生日，这辈子注定牵扯不断了。
嘉余打开一看，是一件黑色卫衣，卫衣左下角绣着一条栩栩如生的小鲤鱼，还有他名字的缩写。
他问道：“这是鲤鱼？”
“对啊，可以带来好运的锦鲤，希望你以后的学业一切顺利。”
“不是甲鱼啊。”
说完，大家都笑了。
周桥笑不停，“你知道林砚私下里给你取的外号？”
嘉余眉目舒展，“她高三时画过很多甲鱼，甲鱼壳上都是我名字的缩写。”
林砚尴尬地咳了一声，“吃蛋糕吃蛋糕。”
林砚没想到有一天，她会这么平和地和嘉余一起过生日。
吃完饭，路景凡去结账。
周桥打趣道：“路师兄完全二十四孝男朋友啊。”
嘉余脸色瞬间一变，紧握着水杯。
林砚可不想当着嘉余的面说这事，立马扯了一个理由，“我去洗手间。”
周桥摆摆手，“快去吧。”
等她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嘉余站在走道上，“嘉余——”
嘉余回头，面色沉沉的，似是遇到了什么烦恼的事。
“嘉余，你怎么了？”
嘉余抿了抿嘴角，“在想一道数学题，还没有恭喜你，上次比赛得了一等奖。”
林砚抬首望着他，知道他是真心祝福她的，“嘉余，我以后再也不叫你外号了。”
“没关系。”
林砚眨眨眼，“桥桥是我好朋友。”有些事周桥没有告诉她，可她已经看出来了。
嘉余涩涩一笑，缓缓说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林砚瞬间蒙了，这个生日啊，嘉余给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嘉余眸色暗沉，顷刻间，他好像变了一个人，青涩的那个他已经不见了。
林砚抓了抓头发，尴尬道：“恭喜你，告别光棍节了。”
嘉余定定地看着她的笑容，这个笑容从来都不属于他。命运的安排就是这般矛盾，让他们遇见了，偏偏不给他们一个完美的结局。
林砚好奇，“那个女生是你同学？”
嘉余微微一笑。
“我就知道。”林砚心中却默默叹息，桥桥要伤心了。
两人各有所思地往门口走，前方服务员端着一锅汤迎面而来，林砚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见服务员手中那锅汤哗啦啦地洒了出来，滚烫的热气萦绕在眼前。
“小心！”嘉余快速地将林砚揽到一旁。
周围有人发出尖锐的惊吓声。
林砚的鞋子上一片湿热。
“有没有烫到哪里？”嘉余一脸的紧张，双手紧握着她的手臂。
林砚白着脸，“没事——”
嘉余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着她，等确定她没事，才慢慢松开她的手，他后知后觉地感到左手上一片灼痛。
路景凡和周桥赶过来，“怎么了？”
林砚摇摇头，“没事。”可是想想那一幕还是后怕的，那碗汤多烫啊。
服务员一脸的歉意，连声道歉，值班经理也赶过来处理这次意外。
周桥目光落在嘉余手上，突然抓着他的手，满是担心，“嘉余你的手，烫红了！都起泡了！”
经理连忙找人取来烫伤膏，“真是很抱歉，这次医药费我们餐厅会全部承担的。”
周桥小心翼翼地给嘉余涂着药膏，“疼吗？”
“没事。”嘉余望着那位服务员，年纪不大，不安地站在那儿，怕是会因为这个失误，让他丢了这个月的奖金，甚至是这份工作。
嘉余开口，“经理，是我们自己不小心，不怪这位小哥，医药费也不用餐厅出了。”
年轻的服务员红着眼，紧紧地抿着唇角，一言不发地站在人群中，眼底透着几分难言的情绪。
路景凡看着嘉余，表情若有所思，沉声说道：“先去医院处理一下。”
嘉余抬首，“一点小伤，过几天就好，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林砚蹙着眉，“嘉余，去医院看看，都起泡了。”
嘉余勾勾嘴角，“又不是第一次，没事的，走吧。”
林砚知道嘉余决定的事是不会改变的，她侧过头对路景凡说道：“那我们回去吧。”
冬天了，天黑得越来越早，街上霓虹灯闪烁，一片璀璨。
嘉余招了一辆出租车，跟他们道别，“再见。”冷风将他的鼻子吹得通红。
林砚点头，“路上小心。”
嘉余伸出右手，林砚微愣一下缓缓伸出手，与他十指相握。
他说：“小石头，我们握手言和。”说完转身就钻进了出租车。
林砚：“嘉余——”
嘉余笑着，“生日快乐。”
周桥跺跺脚，“林砚，我送送嘉余。”说着就上了出租车。
林砚和路景凡两人站在马路边上，目送着出租车离去。
凉风呼呼地吹着，林砚揉了揉眼角，“十六岁那年我可不喜欢嘉余了，对他也很不友好，可我知道嘉余人很好。”
路景凡点点头，从嘉余刚刚的处事可以看出他的大气和善良，不过，还有些东西不知林砚发现没，“周桥是不是喜欢嘉余？”
“师兄，你也看出来了？”林砚叹口气，“桥桥一点都没有透露给我，我刚刚悄悄问了一下嘉余，可嘉余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路景凡喉咙一紧，“什么人？”
“他同学啊。我现在就担心桥桥，要是嘉余拒绝她，她肯定很难受。”
路景凡沉思，嘉余喜欢的人不是林砚还好，如果是林砚，怕是这两个人之间会出什么隔阂。
路上堵车，出租车缓缓地前行着。
周桥紧张地握着手，一时间没了刚刚的勇气，她酝酿片刻，“你的手好些了吗？”
两人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只要她稍稍挪一点就能靠近嘉余。
“好多了。”嘉余看着前方拥堵的车流，“估计要堵很久，前面就是地铁站，你在那里下车吧，不然回去会很晚。”
周桥才不关心回去晚不晚呢，她只想和他多相处一段时间，“没关系，我家在你们学校附近。”她转过身子，“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叫嘉余？”
“陈家到我这辈，嘉字辈排行，余意为多。”
“原来是这样。”她没有说，她早就在字典上查过他的名字，“嘉”有美、幸福的意思，“我的名字就没有那么有深意，我爸妈去江南小镇旅游时走过很多桥，回到B市没多久发现有了我，就给我取名周桥。这名字特别像赵州桥啊。”
嘉余勾起嘴角，“你的名字很好听。”
“是吗？”周桥眉眼生动，“可我觉得你的名字更好听，还有林砚的，她的名字很特别。”
嘉余眉色缓和了很多。
小小的空间，气氛不再那么拘谨。
周桥说起她和林砚的琐事，提到路景凡，没想到嘉余竟然耐着性子听着。
“我真羡慕林砚，虽然她经历很多事，可是遇见了路师兄。”
嘉余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路师兄很好。”
周桥没有察觉到他的变化，“是啊，路师兄倾尽全力培养林砚，有人说路师兄是在林砚身上寻找一种寄托，可我不觉得，路师兄看林砚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嘉余半晌才应了一声，“是啊。”
周桥偷偷地望着他，少年明目清雅，鼻梁直挺，薄唇轻轻地抿着，思考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要偷拍下来。她的性格比林砚要活泼，可是在这件事上，她却没有林砚那么有勇气。
车子停在了学校门口，两人下车。
周桥咽了咽口水，突然喊了一声，“嘉余——”
嘉余问道：“我送你回去，你家往哪个方向？”
周桥咬咬牙，表情悲壮，“嘉余，我有话和你说。
嘉余望着她，眸光闪烁，似在凝思着什么决定。
这时候，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嘉余——”那人走近了，“不是说给妹妹过生日吗？这么早就回来了？”他看到一旁的周桥，笑着，“这是你妹妹？”
“是我妹妹的同学。”
“同学？不是女朋友吧。”
嘉余一脸坦荡，“你误会了。”
周桥的心慢慢凉下来，她很失落，嘉余的话将她心中的气焰全都熄灭了，可她面上却表现得云淡风轻，“嘉余，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了，我家很近。天冷你也快回去吧。”
嘉余站在原地，表情肃然。
那同学打趣道：“还不去追？”
嘉余默了一下，神色淹没在夜色中，“回去吧。”
“嘉余，你没看出来人家女孩子刚刚的神情很受伤吗？”
嘉余沉默着没有答话。
三天后，林砚工作室盘点双十一的销量，如路景凡所料，他们完成了预期目标，大家看着最后的成交量，掩不住地喜悦。
路景凡一一布置任务，“晶晶，工厂那里你负责，衣服务必不能出问题，Kevin负责物流，售后暂时让佳楠负责。”
“交给我们。”
林砚感激地看着大家，感谢话她说不出口，她只会更加努力地去设计衣服，希望能尽快和团队走向国际。
路景凡望着她，那双眼睛如同璀璨的星星，“明年春天巴黎时装周，你准备好了吗？”
巴黎时装周，时装的盛宴，全世界的设计师都梦想去的地方。
林砚不止一次幻想过，有一天她可以站在世界的舞台上，她的眼睛熠熠生辉，“师兄，我会全力以赴。”她要设计最美的衣服，让每一个穿上她衣服的女性都能发现最美的自己。
“好。”
路景凡微微一笑，“走吧，去工厂看看。”少年成名的他，经验和才能让他早在当年决定留在林砚身边时，就为她规划好了发展的方向。
工作室服装制作工厂也是圣芙丽的制造厂，路景凡和圣芙丽赵总相熟，当初路景凡找他帮忙，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工厂的负责人接待了他们，“路总，你们的货已经都装好了，今晚会发货。”
路景凡给他递了一支烟，“辛苦了。”
“客气客气。赵总交代了，您的服装和我们圣芙丽的服装都是一样的，最近工人都在加班加点，公司的货也多，如果你们冬装还要做的话，得提前预定了。”
仓库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衣服。
林砚快速地扫了一眼，圣芙丽这季冬装请了国内著名的超模做代言人，广告已经铺天盖地宣传起来了。
明星效应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刚刚在车上，她还看到消息，说是圣芙丽双十一光淘宝就做出了300万的销售额。
林砚压着声音问道：“师兄，翟希姐姐答应做我们的代言人了吗？”
“她这两天不在B市，等她回来再联系我们。”
林砚抿了抿嘴角，“刚刚看到圣芙丽的模特，我就想到了翟希姐姐，她的气质很适合古典服装。”
路景凡挑眉。
“明年春天巴黎时装秀，我想以中国古典元素为基础。”
“你想请翟希作为你的模特？”
林砚忙不迭地点头，“对。我怕外国模特穿不出效果。”
路景凡失笑，“我会和她提的。”
“师兄，我要亲自和她说。”她想用诚意打动她，而不是什么都靠路景凡。
路景凡微微愣了一下，握住她的手，“好。”
两人看完衣服，从工厂往市区走，窗外，星光和灯光汇合一体，光线灿烂，车里正放着莫文蔚的一首歌：
天昏地暗
世界可以
忽然什么都没有
我想起了你
再想到自己
我为什么
总在非常脆弱的时候
怀念你
……
林砚喜欢莫文蔚的歌，跟着轻轻地哼唱着，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路景凡的手机响起来，林砚看了一眼来电，“是晶晶打过来的。”
“你接一下。”
林砚接通，“晶晶，师兄在开车——”
“Lynn，出事了，你们现在在哪？回来了没有？”
“出了什么事？”林砚连忙坐直了身体。
“有人在微博发了消息，Lynn的衣服涉嫌抄袭，现在有顾客开始申请退货了。”
“抄袭谁了？”她好像听到了一个笑话。
“说你抄袭杜芷萱，那条微博已经有200多条转发了，发布的id叫小锅牛。”
“我们还有一个小时就能回来，等我们回来再商量对策。”
“好，我们等你。”
订单都还没有发货，就闹出这样的事，无疑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林砚早也不是当初那个小姑娘了，遇到的事多了，现在也变得沉稳了许多。她翻了一下小蜗牛的微博，小蜗牛关注的都是设计师，经常转发和点评。
小蜗牛最近那条微博这么写的：“近几年来，服装设计圈抄袭事件屡见不鲜，且不说一些淘宝私人工厂的复制，Lynn这个打着原创的品牌开张之际就敢抄袭同门师姐的设计，呵，资质平庸就不要假装有才华。ps：听说Lynn这位女设计师背后有人哦。”
林砚看着这段话，心里涌出一团火，气得直咬牙，她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瞬间就蔫了。
路景凡无暇看微博，“怎么说？”
林砚有些委屈，“小蜗牛贴出了我和杜师姐的设计对比图。”
路景凡直接说道：“她不是你这种风格。”
“这是她半年前参加纽约秀的作品，我和她确实撞了一些细节上的东西。”林砚也觉得奇怪，大概是英雄所想略同。
林砚这套设计是她十六岁时绘制的图，衣服偏少女风格，路景凡给这套服装取名“最初的梦想”。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渐渐用力，手上的青筋暴起，他可不相信，这个世界有那么多巧合。
他不由得加快了车速，“你去看一下杜芷萱最近这两年的设计。”
林砚不想打扰他开车，连忙说道：“师兄，你别担心，清者自清。”
路景凡不再说话，专心开车。
四十分钟后，两人回到工作室。
晶晶一直在等他们，刚刚已经有连续十位顾客取消订单了，她急得额角直冒汗。
“晶姐，怎么样了？”
“你们可回来了。”晶晶把所有的材料都打印好了，“老大，你看，这是杜芷萱的设计，翅膀的元素完全相同。”
林砚无奈一笑，“当时我想到翅膀，是觉得每一个人都是自由的，是不受拘束的。”
路景凡快速地翻看了杜芷萱那套设计，转头问林砚，“你看了杜芷萱的设计，有没有什么想法？”
林砚答道：“杜师姐一贯走的是冷艳高贵的风格，每一季她都会亲自操刀另类的印花面料，这一季却没有。”
晶晶说道：“设计师的风格不可能一成不变的。”
路景凡微微扯了扯嘴角，将资料搁在一旁，“那权当巧合吧。晶晶，你和那位小蜗牛联系一下，林砚的作品都有时间备案，发给她，让她道歉！”
晶晶呼了一口气，“幸好。杜芷萱那里呢？要不去打个招呼？”
“不用。”路景凡冷冷地回道。
晶晶心里的大石终于放下了，“林砚还真聪明，知道备份。”
路景凡看着远处，唇角弯起，“我教她的。”
服装设计看似光鲜，谁知道这里面的黑暗和肮脏呢。路景凡自然要护她，让她不受外界影响，单纯地追求自己喜欢的事业。
这一天，像是漫长的冷冬，林砚早早地体验了一把什么叫作刺骨的冷意。
她坐在沙发上，这个沙发有些年代了，好几处已经破了，露出了黄色的海绵。林砚脱了皮靴，腿搁在地上，大脑一直静不下来。
晶晶和小蜗牛联系后，小蜗牛一直没有回复她，杜芷萱那边也没有任何动静。
这几年杜芷萱在时装圈一直不温不火，不过也经常能看到有关她的报道。去年，她刚刚参加了某卫视的节目，和时下一位女明星搭档，不过也就参加了两期就被淘汰出局了。
周末，翟希回到Ｂ市，给路景凡打了电话，约他晚上见面。
晚上，路景凡和林砚早早地去了火锅店，两人坐下来没多久，翟希就风尘仆仆地赶来，她拿下口罩和墨镜，脸部化了淡妆，很精致，让人眼睛一亮。
林砚差点没认出她，“翟希姐——”
“等久了吗？”
路景凡把菜单递给她，“刚到。”
翟希拿过菜单，选的全是肉。
林砚咋舌，“翟希姐，你是不是很久没有吃饭了？”
“上周去非洲拍了一套照片，拍照前就开始控制饮食，我已经大半个月没有吃肉了。”翟希瞅着她，“忘了恭喜你开了工作室。”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
林砚打开一看，一枚钻石胸针，晶莹透亮，“太贵重了。”
“我也是借花献佛，我现在是宝灵翠钻代言人。”
林砚：“……”
翟希撩了撩两边的发丝，目光转向路景凡，“我看了你发给我的设计图，风格偏少女，我似乎不是很适合。”
林砚有些急切，“翟希姐，Lynn的风格不只有少女风，以后，我们还会推出其他的风格。”
翟希端起水杯，微微抿了一口水，柠檬的味道酸酸的，她眨眨眼，“林砚，你知道我现在的价格吗？”
林砚默然，“知道。”
翟希语气夹着几分俏皮，“我的价格可是不便宜啊。”
林砚深吸一口气，“翟希姐，给我们代言是一个双赢的局面，Lynn绝对会成为国内一线品牌，不亚于圣芙丽现在的市场和地位，对你今后的发展绝对有利。”
“哦——”她尾音上扬，一颦一笑皆是妩媚，“未来的事谁能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呢？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她用余光轻轻瞥了一眼路景凡，见他一直不动声色，她有些烦躁，尽管这两年她一直把心放在工作上，让自己不再去想他，可有些事真的是无法控制的。
林砚从包里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画本，“翟希姐，这是我最近设计的衣服，希望你看完再给我答复。”
翟希缓缓翻着画册，“这些准备什么时候上市？”
“这只是我平时随手画的，所以风格比较多。”林砚解释道。
她的脸色依旧淡然，眼底却闪过几分惊讶，她看过林砚今年参加民族服饰大赛的作品，当时确实有小小的震撼，原以为她是借了路景凡的光而已，现在再看这些设计稿，她知道自己错了。
林砚心里有几分忐忑，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说服翟希，“翟希姐，我知道你现在的身价——很高。我现在也不在最好的状态，可我知道，你是最适合我服装的人，还有我也懂你。”
翟希怔然，轻轻合上画册，双手奉还，“杜芷萱也找过我了。”这一句无疑给林砚当头浇了一大盆冷水。
路景凡的神色终于变了，目光里闪烁着什么，“肉已经熟了，两位先吃饭吧。”
服务员陆陆续续上菜，锅里的热水咕噜噜地滚着水泡。
林砚望着翟希忽而一笑，“翟希姐，开动吧，这家的猪脑评价很高，滑而不腻，你尝尝。”
翟希低头就着调羹尝了一口，入口软软的，像豆腐一般，“确实不错。”
两人吃吃说说，从衣服到首饰，最后到明星，得知林砚喜欢某陈姓男明星，翟希微微一笑，“真巧，他正邀请我做他新歌MV女主角。”
林砚两眼发光，“翟希姐，能不能帮我要一张签名？我可喜欢他了。”
翟希刚要说话，眸光瞥见路景凡微皱的眉头，她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放下筷子，“好啊，要不要写什么？”
“不用那么麻烦，有他的签名我就很满足了，上回微博上看他拍戏受伤，我还给他留言让他拍戏时注意安全，他竟然回复了我，后来那条评论有3000多个赞呢。”
翟希笑着，“将来等你成为顶尖设计师，会有很多机会接触那些明星，你越成功，见到你喜欢的人的机会就越大。”
林砚信心满满，“我会努力的。”
路景凡不动声色地给林砚夹了一个玉米棒，“再不吃都冷了。”
林砚心思还沉浸在自己的偶像上，漫不经心地吃着东西。
翟希默默地看着，现在的路景凡早已不是当初她认识的那个人了，他变了。翟希眨眨眼，神色清明，“12月，我只有三天可以空下来，要拍片的话，你们赶紧安排吧。”
林砚傻眼，食物卡在喉咙里，连声咳嗽。
路景凡拍着她的背，“别急。”
林砚灌了一口水，“你答应做我们的代言人？”
翟希莞尔，“希望能穿上你设计的美美的衣服。”
林砚难掩激动，“不过我们的价格可能不会那么高。”
翟希不禁摇摇头，“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在乎价格。”
林砚嘻嘻一笑，“我就知道。”
林砚去洗手间，剩下路景凡和翟希。
路景凡动了动嘴角，“没想到你会答应。”
翟希失笑，“我答应她，不是因为你。”
“我知道。”翟希心性高，断不会因为他勉强自己签一个合约。
饭店的光线有些昏暗，连着气氛也变得压抑了。
时间过得真快，她和他已经认识五年了，那时候他是才华横溢的设计师，而她只是一个一心追求他的小姑娘。
而今，他们都变了，翟希眼睛微酸，“景凡，如果——我是说如果，林砚没有出现，你——”
路景凡神色肃然，“我从来不想如果的事。”
“为什么是她呢？”她还是问了，这是存在她心里的一个结。
大四毕业时，黄迪临走前也问过他，是不是喜欢林砚？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他的？
“现在我只想陪着她。”
从什么时候开始，陪伴，不再是一时，而是想要一辈子。
林砚不再是林家的小公主，而是他路景凡的小公主，起初这种想法出现时，他也吓了一跳，深深觉得有种无耻之感，毕竟，林砚当时还未成年。
他扬起嘴角，望着翟希，“林砚就像是曾经的我。”
“我明白了。”
“翟希，老戴一直都在原地。”
翟希嗤笑了一声，“景凡，我和老戴是一种人，这种人执着起来非常可怕。”她扯了扯嘴角，“我现在还是以事业为重吧。”
这时候，林砚回来了，她一脸的浅笑，单纯而满足。
翟希看着她，有一瞬的失神，面对这张略显稚气的脸，心里就是再有不甘她也只能放下了。
路景凡起身，“我去买单。”
“师兄——”林砚轻声喊道，“我刚刚顺便结账了。”
路景凡：“……”
“我有钱的，今年我拿了国家奖学金。”她抓抓头发，“我办了会员卡，可以打八五折呢。”
路景凡一脸无奈，却也不好说什么，“那我们回去吧。”
翟希忍着笑意，趁着林砚不注意，悄悄说道：“林砚平时也这样？”
路景凡点点头，苦笑了一下，小丫头不肯花他的钱，学费都是自己挣的。
翟希感叹：“没想到林砚的自尊心这么强。”再一看路景凡对她宠溺的神色，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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