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终有路-心有千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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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的时间,过得飞快,转眼林砚已从十七岁迈向十八岁,而今她已经成了一名大三的学生。

    这一年,时装界崛起了很多新人,来势汹汹,一时间百花齐放。

    Lynn工作室步入正轨,正式运转起来。

    路景凡将一切都准备得妥妥当当,而林砚的专业在路景凡的指导下已经有了飞速的提高,大概风格多少受到路景凡的影响,老师评价她的作品时,也会提到她有路景凡的风骨。渐渐地她真有了女版路景凡的称号。

    九月,桂花飘香,学校的路上铺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小黄花。

    林砚手里拿着刚刚打印下来的报名表——全国名族风礼服设计大赛,下个月将在昆明举行。她已经有整整一年多的时间没有参加任何比赛了,现在就像刚刚出笼的小鸟,振翅欲飞。

    她雀跃地走在路上,包里的手机响起来,是工作室的晶晶打过来的,“Lynn,你今天过来吗?”大家现在习惯性叫她Lynn,一个新的称呼。

    “去,马上就去,我现在打车过去。”

    “好的,那我们等你。”

    “那个,路师兄在那吗?”

    “你来了就知道了。”

    哼,真是个坏东西。

    路师兄去巴黎两周了,说是这两天回来。这么久,她真的很想很想他。

    林砚一到工作室,在门口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谈话声。

    “我太喜欢这条项链了。”晶晶的声音里满是激动。

    “你们喜欢就好。”路景凡回道。

    林砚激动地跑进去,“hello,我来了——”她的脸上堆着灿烂的笑容,像是盛开的向日葵。

    路景凡抬眼望着她,才多久没见,小石头好像又变漂亮了。女大十八变,果然不假。

    “师兄,你在发礼物吗?”林砚觍着笑意,“我的呢?”她伸出手。

    路景凡失笑,见她身上披着一件民族风的披肩,“要去西北?”

    “嘿嘿,师兄,一年了!我现在可以参加比赛了。全国民族风礼服设计大赛,三周后比赛。”

    路景凡沉默了一下,略略沉吟,“你跟我进来。”

    林砚心一慌,难道他不准备让她参加比赛?路景凡先她一步进了办公室,林砚看了看大家,抽抽嘴角,“我进去了。”

    “Lynn,加油!”晶晶冲她眨眨眼。

    路景凡站在办公桌前,脸绷得紧紧的,“想好了?”

    林砚忙不迭地点头,神色郑重,“师兄,我等得太久了。”

    路景凡默了一下,“右手伸出来?”

    “嘻嘻,发礼物吗?”她笑嘻嘻地伸出手。

    路景凡捏住她的手指,目光落在上面密密麻麻的针孔上,有新的有旧的。这一年,林砚不光要练习专业,还在治疗右手。

    这一次,他带着她的病历去了巴黎,找了权威的医生查看。

    “怎么了?是不是有些吓人。”她下意识地要缩回手。

    “别动。”他慢慢从口袋里拿出一条玫瑰金的链子,很普通的设计,可是链子上有一只梅花鹿。

    林砚喜欢梅花鹿。

    他轻柔地替她戴在右手腕上,“今年的生日礼物。”

    林砚怔怔地看着,小鹿做得栩栩如生,她真的太喜欢了。左手一直戴着他送她的小叶紫檀,现在他又送她新的手链,“师兄,这个很贵吗?”

    哎,长大了,有些脾性还是没改变。

    “很贵。”

    她皱了皱眉,太浪费了,“这次比赛,我一定要拿到奖。”奖金10万,这是她为工作室创收的第一站。

    等他替她扣好手链,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她腕上的那块疤。

    路景凡有时候会想,当时她为什么会出车祸?十六岁的她,刚刚得知身世,他甚至有了骇人的想法。

    也许那不是意外……

    “路先生,根据你给我的病历,患者的手已经康复了,只是为什么她不能用右手,也许是心理上的问题,建议你带她去看看心理医生。”医生的话一直回旋在他的耳边,路景凡拧起了眉。

    他一直紧紧地捏着她的手,林砚的脸微微发烫,“师兄——”

    路景凡敛了敛神色,松开她的手,掌心热热的,“明天我们去见一个朋友。”

    “谁啊?”林砚怕了,上次他相亲,竟然带她去了。

    “男性朋友,只是去吃个饭。”路景凡也想到上次的事了,“上回是意外。”

    “师兄,最近还有人给你介绍对象吗?”她忐忑地问道。

    路景凡撇开眼,“嗯。”一直没断过。阿姨和姑姑一直锲而不舍,他妈妈也要加入她们的阵营了。

    林砚闷声说道:“我觉得男人应该先以事业为重,才对得起祖国的培养。”

    小丫头什么时候学会拐弯抹角了,他笑了笑,“给我看看你最近收集的资料。”

    林砚这次的功课做得很详细,这两年,路景凡也在多方面培养她,民族服饰是她喜欢的领域,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她真的上手很快。路景凡曾经答应过她,有时间带她去西部走一走,真正感受一下中国少数民族的生活,等这次忙完吧。

    “还有半个月时间,我已经让晶晶通知另外两个版型师,他们明天会来,时间上来得及。名字有没有想好?”

    林砚转了转眼眸,“绽放,叫绽放。”她寄予了新的希望,也是她的绽放。

    路景凡轻轻念了一遍,喟叹道:“终于会取名字了。”

    林砚赧然,“我又不是小孩子。”她抿了抿唇角。B市一入秋,天气就变得干燥起来,她的嘴唇都起皮了。

    路景凡转身给她倒了一杯水。

    这时候林砚的手机响起来,是林父打来的电话。

    路景凡见她脸色有些不对劲,“怎么了?”

    “是爸爸的电话。”她已经很久没有和林父联系了,林父怎么会突然给她打电话?

    路景凡知道她有心结,“接吧,可能是有事。”

    林父语气里透着几分急切,“砚砚,十一有时间回来一趟吧。”

    “爸爸,我要准备比赛。”这个理由她已经说了几十遍了。

    林父默了一下,叹了一口气,“你妈妈要动手术。”

    林砚有一瞬的愣怔,“妈妈怎么了?”

    “宫颈癌。你妈她很想你,你已经两年没回来了,回来看看她吧。”

    她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好,我现在就回去。”

    “嘉余刚刚打电话也说要回来,你们联系一下,一起回来吧。”

    挂了电话,她的手都在颤抖,“师兄,我妈妈生病了,我得回去一趟。”

    见她一脸焦急,路景凡安抚道:“我陪你一起回去。”

    林砚已经有两年没有回家了,每次林母给她打来电话,最后都希望她能回去看看,可她呢?此刻她万分懊悔,想到了林母以前对她的万般好。

    路景凡用力地握住她的手,“别总往坏处想,现在医学很发达,你妈妈不会有事的。”

    林砚抽了抽鼻子,“我是不是很不懂事。”她的内心充满了自责,“我小时候生病,爸爸不在家,都是妈妈一个人带我去医院,一路抱着我,一守就是一夜。”

    “你妈妈会理解你的。”

    “会吗?”

    路景凡摸摸她的脑袋,“以后有时间多陪陪她。林砚,有些事无法改变,但是有些感情是不变的,林妈妈是真心疼爱你的。”他看了看时间,“我先去买机票,你和嘉余联系下。”留下她一人,让她慢慢想清楚。

    林砚给嘉余打了个电话,嘉余语气异常平静。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去年年底妈妈体检。”

    “为什么不告诉我?”

    嘉余默了一下,“妈妈不想你担心。”

    林砚声音哽咽,“嘉余,你真讨厌,这么大的事你还瞒着我。”

    嘉余苦涩地扯了扯嘴角,“这两年你一直躲着我们,让我从何说起。”

    “你该告诉我的。”她现在就像个蛮不讲理的孩子,走进一条死胡同,恨不得撞墙了。

    嘉余皱着眉,“你现在在哪?”

    “在工作室,你先过来吧,我们一起走。”

    那端嘉余沉默好几秒,“好,我收拾下就过去。”

    不多时,周桥匆匆赶过来,“怎么突然就要回去?出了什么事了?”刚刚她接到路景凡的电话,帮林砚收拾了几件衣服连忙送过来。

    “我妈癌症,要做手术。”林砚的声音里满是苍凉和无力。

    周桥沉默了一刻,“会好的,小石头。”她轻轻地抱住她。

    命运有时候对林砚确实挺狠的。

    嘉余走进工作室,就看到林砚抱着人在哭,声音哽咽,他微微停下脚步。

    周桥看到了他的身影,“有人来了。”

    林砚快速地擦擦眼角,见是嘉余,她扯了扯嘴角。

    九月天,嘉余还穿着白色翻领的T恤,下面配了一条咖啡色的休闲裤,打扮很悠闲,却让人感到非常舒服。

    这是周桥第一次见嘉余,大概是久闻其名的关系,她对他真的太熟了。她盈盈地看着他,好像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扑腾扑腾地跳动。

    她不自觉地想起林砚说的关于嘉余的事,哪里老成了,明明就是个温润青年。

    嘉余目光稍稍停驻在周桥身上,他礼貌地点了下头。

    周桥浑身似有一道电流穿过,好像有一个叫爱情的东西砸向了她。

    林砚介绍道:“这是我舍友周桥,这是嘉余。”

    “你好,林砚平时麻烦你照顾了。”嘉余俨然把自己当成了林砚的哥哥。

    周桥浅笑,“哪里哪里,我也常听小石头说到你。”

    “是吗?”嘉余弯了弯嘴角,“她是不是说我很无趣?”

    “怎么会,林砚说你很聪明,从小就获得很多数学比赛奖状……”她望着他,眼底熠熠生辉。

    嘉余啊嘉余,为什么这么迟我们才见面。

    嘉余微愣,目光落向林砚。

    林砚耸耸肩,“我可没说你坏话。”

    过了一会儿,路景凡回来,他和嘉余点点头,“今天的机票已经卖光了,坐高铁回去吧。”

    嘉余看着路景凡,“就这样吧,到家后,我让司机早点来车站接我们。”

    将事情安排妥当后,他们要出发了,周桥拉着林砚的手,欲言又止,“等你回来再说。”她悄悄地看了一眼嘉余,见他神色清冷,估摸着他担心他母亲。周桥咬咬牙,“嘉余、小石头,你们别紧张,伯母肯定能逢凶化吉。”

    嘉余转过脸,望着她,“谢谢。”

    车上三人的位置正好在一排,林砚坐中间,只是气氛略显沉闷。

    嘉余绷着脸,“工作室什么时候开的?”

    林砚侧头看着他,“前年三月份的时候。”

    竟然都快两年了,嘉余落落一笑,抬头抚了抚太阳穴,“你总说有些事我不告诉你,你何尝不是呢?”

    他们之间似有道无形的鸿沟,无论他怎么做,都跨不过去。

    他往前一步,她就后退一步。

    这两年多来,明明同在一座城市,却仿佛在天涯海角。

    嘉余余光看向路景凡,情绪起伏不平。

    快到站时路景凡起身,一一拿到包,递给嘉余时,四目相对,一时间他心里百转千回。

    路景凡说道:“现在人多,我们稍微等等。”

    嘉余抿了一下唇角,“司机已经在出站口等我们了。”

    路景凡什么人,自然听出了嘉余的语气,明显有些异样。

    找到林家司机后,大家一路无话,直接去了医院。

    林砚一路上掌心都在冒汗,神色不安。一别两年多,她不知道一会儿该怎么面对他们了。

    路景凡拍拍她的手。

    既来之则安之。

    林砚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平静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他都在她的身边。

    嘉余撇着脸看着窗外依旧绿意盎然的梧桐树,眸光里一闪而逝的哀伤。

    到了医院,林砚只觉双腿越来越沉,她知道陈家人现在也在医院,一会儿见面她该怎么面对呢?

    一路兜兜转转到了病房。

    嘉余走在最前面,他停下脚步,回头望着他们。

    林砚咬着牙,抬眼看着路景凡。

    路景凡安慰道:“我在外面等你。”

    “好。”

    推开那扇门,屋子里的人正在低声交谈,看到他们,话语戛然而止。

    “嘉余!”是陈家老太太的声音。

    “砚砚——”林母惊喜地喊道。

    干净的病房,空气中泛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林母坐在病床上,手上正挂着点滴,一旁的沙发上,坐着陈家老太太,陈父陈母陪在她的左右。

    林砚一一看过,她暗暗吸了一口气,颤声喊道:“妈妈——”

    林母拍拍床边,“快到我这里来,让我看看。长高了,头发也剪短了啊,我都快不认识了。”

    林砚走过去,“妈妈,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林母拉着她的手,“你和嘉余回来我就开心了。”

    林砚看着林母暗黄的脸色,人也瘦了一圈,她红着眼,“妈妈,对不起,我不知道你——”

    “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林母弯着嘴角,“快去喊你奶奶——”

    林砚抬手擦着眼泪,微微转过身,“奶奶——”她顿一下,看着陈父陈母,却如同陌生人一般。

    老太太厉声道:“两年无声无息,一点规矩都不懂。”

    陈母立马开口,“妈,砚砚学习忙。”

    “忙就是借口,嘉余不忙吗?嘉余忙着比赛,还有实验室的工作,可我们嘉余每年都回来看我们。”老太太那双布满皱纹的眼睛冷冷地看着林砚,“你们以后可要好好给这丫头上上规矩,好好管教她。”

    林砚抿着唇角,心被扎了一针又一针,疼痛已经感觉不到了,这两年被漠视,她都忍了,可是她凭什么指责她?这么多年,他们管过她吗?

    “奶奶——”嘉余突然上前,拉着老太太的手,他想阻止她们的对话。

    “奶奶——”林砚轻轻一笑,笑容不达眼底,“这几年你们有把我当过陈家的人吗?”

    老太太愤怒地睁大了眼睛,“你还顶嘴!”

    林砚忽而一笑,“我不明白陈家以什么立场来管我。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们陈家?这三年来,你们给我打过几个电话?我生病时你们又在哪?我比赛失利时你们又在哪?”

    她也是个正常的人,她也会痛,会难受,会想爸爸妈妈。可他们在哪?

    以前林砚从来不相信什么命运的安排,可这两年,她开始信了,她想起了林家人以前常常当笑话说的一件事。

    小时候林家人去外地旅游,爬山过程中,时不时地有挑山工路过,肩挑着几十斤的物品,满头大汗。当时他们都在休息,林母心善,让林砚给那位挑山工递了一瓶水。

    小丫头一点也不胆怯,“伯伯,请喝水。”当时她才六岁,和林父林母一起爬山。小小孩童爬山,不吵不闹,累了也不需要家人抱。

    那位挑山工看着她,弯起了眉眼,大概是想起了自己的孩子。

    林砚笑嘻嘻地回到了林母的身边。

    正好有位道士也在路边休息,看到了整个过程,道士突然开口,“小姑娘今年几岁了?”

    林母看着道士,回道:“再过三个月,满六岁了。”

    道士又问道:“叫什么名字?”

    “林砚,双木林,砚台的砚。”

    道士打量着林砚,又看向前方,云雾缭绕,似仙界一般,好半晌他才开口道:“砚,砚台,质地坚实,因而能流传百年,是个好名字,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只是——”

    “师父,只是怎么样?”林母紧张起来。

    道士喟叹道:“天机不可泄露。”他抬手摸了摸林砚的发顶,“人生有得有失,得失一念之间,看开看开。”

    “师父请留步——”

    道士随即继续往上走去,不一会儿,身影便消失在人群里,再也找寻不到。

    林家人也从来没有当回事,偶尔也就当个笑话说说,不过人总是喜欢拣好的说,比如,他们都觉得林砚将来会有一番作为。

    不过两家孩子身世弄清楚之后,大家都把那件事忘了。

    现在想想,那道士说的就是她的身世吧。

    房间里很安静。

    谁也没有想到林砚会撕开这一面,陈家人面色尴尬不已,他们在逃避,以为不见林砚,有些事就可以当作没发生一样。

    老太太突然捂住胸口,“哎哟——我不行了——”老人头一仰,晕倒在沙发上。

    “妈——”陈父脸色一变,“嘉余快去叫医生。”

    病房里又变得紧张起来,医生护士赶过来,连忙对老太太进行急救,老太太被转移到别的病房去了。

    林砚失魂落魄地站在一旁,林妈妈安抚着她,“老人家身体就这样,没事的,刚刚医生也说了是老问题,砚砚,你别怕,妈妈在呢。”

    林砚听不进去,她孤零零地站在那儿,好像进入了一部无声电影中,什么声音都中断了。

    林妈妈叹了一口气,心里又是着急又是心疼,陈家这个结什么时候能解开,再这么下去,只会让孩子更加痛苦,“你先坐一会儿,我过去看看。”

    林砚失魂落魄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捂住脸,过了好久,有轻微的脚步声走进来。

    是嘉余,他神色有些凝重,林砚抬头看着他,双手还不住地颤抖着,“奶奶她怎么样了?”

    他静静地看着她,“一时岔气,医生说没多大事。”

    林砚心里涌出无限的委屈,她这几年所有的伪装都被击垮了,“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该和老人争执?是不是觉得我小肚鸡肠?是不是觉得我不该回来?”

    嘉余一时间没说话,唇角抿得紧紧的。

    见他沉默,林砚竟咯咯地笑起来,笑声空洞。

    “没有,我没有。”嘉余一字一顿,“你就这么看我的?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人?”他的语气里透着浓浓的无奈,“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他看向窗外,纱帘轻轻晃动,“如果可以,我希望一切都停留在高二那年。”你还是林砚,我还是陈嘉余。

    这样,或许有一天相遇,我们也不会如此尴尬。

    或许,我们会成为朋友。

    或许,我们会……

    他的语气真挚,亦含着无尽的悲伤。他一直希望,两人的关系能够改善,可是,对她,嘉余却束手无策。

    在这两三年里,种种现实早已将曾经乖巧的林砚磨砺得无比坚强。

    她一个人参加比赛。

    一个人留在B市过年。

    为了省钱,一个人去市场买布料饰品,一个人拖着巨大的袋子倒几趟地铁才能回到学校。

    他一直都知道她的辛苦。

    林砚看到他眼底流露出的哀伤,微微愣怔,“对不起,我现在很乱,我先回去了。”

    路景凡在医院对面的咖啡厅,半晌也不见林砚打来电话,刚要过去就看到林砚进了咖啡厅。

    “发生什么事了?”他语气急切,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我是不是很讨人厌?”她漆黑的眸子里满是对自己的怀疑。

    “怎么会?”这么努力的小姑娘谁会不喜欢呢?

    “可是为什么我亲生父母不喜欢我呢?”这个问题,她想了很久,也想不出答案。她一直渴望能像嘉余那样得到家人的认可,哪怕一丁点儿,她都满足。

    路景凡心里泛起了一股莫名的酸涩,“人都有固定的思维,十年的情感肯定无法一下就改变,陈家不是不喜欢你,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而且你们也没有相处过。”

    林砚托着下巴,认真地回味着他的话,“他们不要我。”

    “他们只是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

    “是吗?”林砚撇过脸,看向窗外。

    正值小学生放学时间,马路对面,一个年轻的妈妈牵着自己的女儿,小姑娘戴着太阳帽,妈妈手里拿着冰淇淋,偶尔给女儿吃一两口,大部分都被妈妈自己吃了。

    路景凡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母女俩穿着牛仔背带母女装,这套衣服是江淮设计的,和他一贯的风格并不相符,然而市场反应却非常好。他说这次的设计灵感来自他的一个朋友,记者曾问他,这个朋友是谁?江淮没有给出具体的答案,只说是一个重要的朋友。

    路景凡却看出来,江淮口中的朋友是林砚。

    林砚咬了咬唇,“我想改名了,不想叫林砚,林不是我的姓,奶奶又不认我,我不能叫陈砚。要不我随便挑个姓氏?”

    路景凡被她逗乐了。

    “路砚好听吗?”

    路景凡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可不想。

    林砚叹了一口气,“以后我就以Lynn来闯荡世界。”说完,她趴在桌上,“师兄,我刚刚做了一件错事。”

    路景凡心猛地颤了下,是不是年纪大了,他现在真的不能再受什么刺激了。

    “我把我奶奶气晕倒了。”林砚埋下脸,“我挺内疚的,毕竟她是老人,可我当时太生气了,她为什么总是挑我的刺,无论我做什么,在她眼里都是错的。”

    路景凡敛起神色,这孩子就是这样,心里存着善意,“明天我陪你去看望她。”

    “不要吧。”林砚抓抓头发,“那个——奶奶的脾气非常不好,很可怕,会骂人!眼睛一瞪吓死人。”

    “那我更要陪你去了。”路景凡轻笑。

    这里的事不解决好,怕是会影响她一辈子,路景凡觉得要和两家人好好谈一下。

    林父和嘉余回到家,家里冷冷清清的。

    林父坐在沙发上抽着烟,想到了以前的事,林砚活泼,家里总是热热闹闹的,“你和砚砚联系一下,看看她去哪里了。”

    嘉余想了一下,“不用了,这次她师兄陪我们一起回来的。”

    “师兄?什么师兄?”

    “他们专业的师兄。”嘉余思考了片刻,“林砚开了工作室。”

    林父动作一顿,烟灰落到沙发上,“工作室?她哪来的钱?”

    “具体的情况我也没有问,只知道工作室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

    “砚砚不是遇到骗子了吧?”林父在商场混迹多年,他不相信女儿才大三就有自己的工作室。

    “我查过他们的注册信息,法人是她。”嘉余顿了一下,“爸,这几年你们给林砚银行卡打的钱,她一分钱都没有动过。”他不想说这事,因为涉及林砚的隐私,可是今天医院发生的事,他希望长辈们能站在林砚的角度上想一想。

    “那她这几年怎么过的?”林父的声音微微哑了几分,满是震惊。

    “一进学校,她就开始做兼职,后来,她那位师兄回国,这两年她一直在工作室工作。”嘉余眼角酸涩,谁都不知道,林砚从上大学后就没有再用过家里一分钱。

    林父抚了抚额角,“她师兄是什么人?”

    “以前也是设计师,三年前退出设计界。”现在对上时间,三年前,就是林砚在学校突然生病,半夜发烧的那回。舍管老师当天晚上联系不到家里人,第二天,林家人才收到消息赶去医院。

    那次林砚足足病了一周,一周后,她去学校上课,人瘦得只有八十斤。

    “明天我得见见她那位师兄,砚砚还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懂,那个工作室我看有问题,谁会无缘无故那么好心?”林父有些坐立不安,生怕林砚遇到骗子,想到小丫头倔脾气,这些年又吃了这么多苦,他心里也是不舍。

    “爸,你别担心。路景凡为人正派,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帮砚砚大概也是心疼吧。”

    清晨,阳光如纱一般柔软,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桂花香味,鸟儿在窗前叽叽喳喳地叫着。

    路景凡和林砚吃完早餐便去了医院,林砚心里有几分忐忑,陈家老太太固执得很,认定的事估计到死都不会改变的。去见她,估摸免不了一顿骂。

    下了车,路景凡带着她先去水果店,随手挑了几样水果。

    林砚看着榴梿,有点馋。路景凡从来不碰榴梿,林砚都是躲着他吃。

    老板开口道:“新鲜的榴梿,给你们优惠,12块一斤,要不要带个?补气强身的。”

    林砚轻声说:“不要,我怕奶奶一会儿气得拿榴梿砸我。”

    路景凡正好付完钱,“回头给你买个大的。”

    林砚觍着笑意,“你不是嫌臭吗?”

    “我免疫了。”他顿了顿,“怕是再过段时间,我也能吃上几口。”

    林砚弯起眉眼,“那我们就是臭味相投了。”轻松的话语一时让她慢慢放松下来。

    医院病房里。

    陈老太太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里面正放着一档运动综艺节目,她现在和昨天突然发病的样子截然不同,精神奕奕的,一边看一边和嘉余说着话。

    “奶奶,其实林砚很好,你和她相处久了,你会发现她很可爱。”嘉余给她削苹果,一长串的苹果皮都没有断。

    老太太面色微微一冷,只是因为嘉余的关系,她没有当场发火,“她的可爱,我真是欣赏不来,没大没小的,不好好读书,去做什么裁缝。”

    “奶奶,林砚很聪明,设计的衣服很漂亮,现在她也有自己的工作室,以后,她会成为很了不起的设计师。”

    “你不用替她说话了,嘉余,你从小就这样,总是替别人着想。”老太太叹了一口气,“你怎么就不是我陈家真正的孙子呢。”她的话语里满是可惜无奈,“我百年之后,怎么去见你爷爷呢?怎么和他交代呢。”

    嘉余把苹果递给她,“奶奶,我永远都是你的孙子。”

    老太太轻轻笑了笑,笑里带着苦涩,那可不一样啊。

    外面传来几声敲门声。

    嘉余开口,“请进。”

    路景凡推门而入,林砚慢吞吞地走进来,病房里的气氛突然就变了。

    老太太狐疑地看着路景凡,“你是——”

    路景凡拉住林砚的手,林砚咬咬牙,“奶奶——”

    老太太拧着眉,脸色一变,“你来做什么?”

    林砚连忙把水果放在桌上,“奶奶,我来道歉的,昨天我有错。”

    老太太不说话了。

    路景凡这时候开口道:“老太太,林砚还是个孩子,发发脾气也是正常的,何况您是她的亲奶奶,肯定不会和自己的亲孙女计较的。”他一字一顿,语气带着莫名的压迫感。

    “你是谁?”老太太心里堵着一口气。

    “我是林砚的师兄。”路景凡不动声色地说道。

    “师兄?”老太太眯着眼打量着他,眼前的这个人,气质和谈吐沉稳大气,不比她孙子差,“我不管你是这丫头的什么师兄,这是我们的家事,她爸妈还管不清,轮不到一个外人指手画脚。”

    林砚腾地就要发火了,“奶奶,我是来赔罪的,我没有想和您吵架,师兄也不是来指手画脚的。”

    她的声音稍稍大了一点,老太太眉色瞬间一变,厉声道:“你出去,林砚,我不想见你。”

    嘉余连忙稳住老太太,“奶奶,你别激动,你看林砚买了你最喜欢吃的橙子。”

    “都拿走,都拿走。”老太太撇开眼,“嘉余送客,我要休息了,不想见什么外人。”

    林砚的脸色变了变,却依旧强装没有听见一般。

    路景凡话锋一转,“陈老太太,林砚今天是作为小辈来和您道歉,虽然是道歉,但我没觉得她有错。”

    老太太猛地看向路景凡。

    “有些事既然发生了也无法回到过去,不管您承不承认,林砚确实是你们陈家的孩子,不过,她并非一定要回到陈家不可,您看,她这几年不是过得很好吗?今天我们过来,只是想告诉您,从今天起,她不会再出现在您面前,她有属于她的世界。老太太,小裁缝肯定会绽放光彩。”

    他拉过林砚的手,大步走向门外,“我们走。”他不允许任何人再欺辱她。

    一直走到走廊,林砚才敢喘气,“师兄——”

    路景凡拧着眉,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没事。”

    所有坚强努力的女孩子,都会被岁月温柔以待,都会遇见一个视她如宝的人。

    林砚的眼圈慢慢红了,“师兄,谢谢你。”谢谢你,为我说的那些话。她低下头,不想他看见她即将落下的泪水。

    路景凡手臂一动,将她带进自己的怀里。

    林砚的脸埋在他的肩头,滚烫的泪瞬间滑落,渐渐打湿了他的衣服。

    他的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背上,“小石头,都过去了。”

    她知道,今后不论发生什么,路景凡的怀抱,是这个世界最坚固的港湾。

    “砚砚——”一个声音打破了这份暖心的气氛,林父眼底满是惊诧。

    林砚连忙往后退了一步,林父、陈家父母都看着她,眼底流露着疑惑。

    “怎么哭了?”陈母看到她眼角红红的。

    林砚笑笑,“有只虫子掉进眼里了。”大概是经历了昨天的事,她对他们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小心翼翼了,言语间也透着疏离感。

    陈母目光打量着路景凡,“砚砚,这位是?”

    “我师兄,路景凡。”她盈盈一笑,双手慢慢握紧,“师兄,这是我林爸爸、陈叔叔、陈阿姨——”

    叔叔阿姨,林砚改了称呼,众人脸色皆是一变。

    路景凡淡淡地点了下头,林砚的长相集合了父母所有的优点,她更像母亲多些,而性格完全不像陈母。

    林砚坦然地看着他们,“我刚刚去看过奶奶,情况有些糟糕,不过你们放心,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以后——以后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们了,还有,我下午得回学校了。”

    “马上就要国庆了,砚砚,别走了,和妈妈回去住几天好不好?”陈母拉过她的手,紧紧握着。

    林砚目光落在她们交握的手上,微微晃了一下神,三年了,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来触碰她。她曾经非常非常羡慕嘉余,羡慕陈母对嘉余的宠爱,甚至有一次,在嘉余和陈母松开手之后,她主动去握了一下嘉余的手,只是想感受一下妈妈的温暖。

    林砚很快恢复了淡然的表情,对她报之一笑,“下个月有比赛。”

    陈母悲痛。

    林父看着路景凡,“路先生,我们单独聊一下吧。”

    林砚皱了皱眉,“爸——”她想到刚刚老太太说的那些话。

    路景凡安抚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林父和路景凡走到走廊一端。

    林父打量着他,“嘉余和我说过你,你是砚砚的偶像,你很厉害。”

    他不咸不淡地笑笑。

    “我听嘉余说你给砚砚开了工作室?”

    “是的。”

    “为什么?”

    “林砚值得。”

    “砚砚虽然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但是她的事林家也不会坐视不理。”他重而慢地说道,目光咄咄逼人。

    路景凡嘴角浮出一抹略略嘲讽的笑意,他眯了眯眼,看着远处那个躲在墙角偷看的身影,“伯父,我很感激你们以前对林砚的照顾,以后,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林父惊诧,“照顾?你能怎么照顾她?”

    “她想要的一切我都会给她。”圆了她的设计梦,还有给她一个家。

    林父动容,扬起了一抹笑容,“好,好。”

    陈母这会儿一脸的不舍,似乎察觉到,女儿这次真的是要离开了,“砚砚,我和你爸商量过了,这次回去我们将你的户口迁回家里,你奶奶那里,我们会想办法的。”

    这些对林砚来说从来都不重要,她渴望的不过是亲情给予的安全感,父母的疼爱,家庭的温暖。

    支离破碎的心已经复原了,她再也不是十七岁的那个林砚,“不用了——”她迎着陈母的目光,“姓什么、户口在哪只是一个形式而已。”

    她慢慢打开背包,从夹层的口袋拿出来一张卡,“一直想把这张卡还给你们,可是没有机会。”

    陈母的身子虚晃了一下,她突然想到林砚高三毕业那个暑假,瘦瘦的,双眸像蒙上一层雾,透着惶恐不安,“砚砚,这些年是妈妈对不起你——”

    这就是命。她不怪任何人。

    林砚将卡塞到她的手里,“我走了。”说完,她朝着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感谢你们给了我生命,让我遇见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转身,即是重生。

    她喊了一声,“师兄,走吧,你答应给我买榴梿的。”

    陈母看着空落落的手,一直压抑的情绪到底没忍住爆发出来,“老陈,我们陈家欠了她,这辈子还不起了,她是我们的亲生女儿!你们现在满意了?满意了?”她用力地抓着他的衣襟,狠狠地打着他的胸口。

    当年她怀孕时,老太太一直念叨,求神拜佛,希望她能生个男孩。

    陈母一度心情很不好,差点抑郁,好在那时候计划生育严格,后来,孩子出生,医院弄错,陈家得到了“孙子”。

    老太太开心了,嘉余由她亲手带了三年,后来陈父担心老人溺爱孩子,夫妻两人开始亲力亲为地教育嘉余。嘉余从小就聪明,左右邻居都非常喜欢他,只是偶尔邻里闲聊时,也说过,嘉余不太像他们夫妻俩。可是嘉余那么可爱,他们从来没有怀疑过什么。

    陈母哭泣着,这些年她总会梦到她生产的那天,在她陷入昏迷时,隐约听见护士说了一句,“是个女孩——”

    是个女孩……

    她以为那真的是一个梦,直到十六年后,真相来临。

    “老陈,我已经没有嘉余了,不能再失去砚砚。”陈母的眼泪滚滚而下,这几年,她内心一直饱受煎熬。

    陈父嘴角哆嗦了一下,“你冷静点。”

    “你让我怎么冷静?我的女儿已经不要我了,我已经彻底失去了她,我算什么母亲,我的女儿连家都不能回。”陈母越说越激动。

    陈父头疼得很,一脸的无奈。

    林父也是尴尬,“弟妹,砚砚很听话的,回头我们好好和她谈谈。”

    陈母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咯咯地笑起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你扪心自问,嘉余回去之后,你真正关心过砚砚吗?都是你们,都是你们!”

    林父语噎,一脸酱色。

    老太太从病房走出来,“慧芳,你哭什么?我还没死。”

    陈母吸了一口气,不再说话,眼底压抑着满腔的怒意。

    老太太冷着脸,“林砚竟然敢带着人来骂我,真是没大没小,你们要好好管教她,回头领回去,跪祖宗牌位去。”

    陈母掐着掌心,终于忍不下去了,“妈,您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老太太一愣,显然没想到平时温婉的媳妇敢这么和她说话,“慧芳,你发什么疯?嘉余,带你妈回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陈母直视着她,“您是越来越糊涂了,我不是嘉余的妈妈,我是砚砚的妈妈啊。您忘了吗?嘉余是林家的孩子,他已经改姓林了。”

    “你——”老太太激动地拿着拐杖捶地,发出沉沉的咚咚声。

    陈母依旧笑着,“砚砚才是陈家的孩子,是您嫡亲的孙女儿。”

    老太太气得脸色发白,陈父连忙扶着她,“妈,我们进去说。”他几乎是把老太太拖进病房里的。

    老太太怒不可遏,“当年我就让你不要和她结婚,你非不听我的话,现在好了吧,你看看,我们这个家成什么样了?”

    陈父看着嘉余,神色复杂,到现在他也是无法接受抱错孩子的事实,“嘉余,你先出去看看你妈妈。”

    病房陷入沉默中。

    陈父烦躁地抽起了烟,狠狠吸了几口,“妈,不要再闹了,这几年,我们都很累。”

    老太太一脸的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陈父夹着烟头,一脸的落寞。他快五十岁的人了,也经历了不少事,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挫败。他是个失败的父亲,也不是一个好丈夫,“当年您一直念着要孙子,慧芳差点抑郁,砚砚和嘉余的事大概就是老天的惩罚吧。”

    “你怎么能这么说?”老太太陷入了迷茫中,她一直觉得自己没有错,错的是慧芳,是林砚,还有林家人。

    当初她坚持不换孩子,是林家非要换回去,如果当时将错就错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事。

    “以后我们不要再打扰林大哥一家了,您也不要再见嘉余了。”他的声音满是沧桑,没有想过会走到今天的境地,“慧芳说的对,嘉余是林家的孩子,我们有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孩子都没有好好疼爱,我们有什么资格做父母呢。您回去之后也好好休息吧。”

    老太太怔怔地坐在床边上,“你这是在怪我了——”

    陈父不再说话,他的眼睛被烟熏得涩涩地疼,“我不想后半生在后悔中度过,砚砚上大学时,慧芳给了她一张十万块钱的卡,刚刚她把卡还给慧芳,您不知道,那一刻,我恨不得打自己两耳光,我是什么父亲……

    “我错了,当初就该把林砚接回家,她才是我和慧芳的女儿啊,妈,她才是您的孙女。您就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老太太难以置信地望着儿子,“你滚!”

    嘉余和林父回到了林母的病房。

    林母问道:“你俩脸色这么差?”

    林父重重地叹口气,心里不是滋味,“砚砚回去了。”

    “怎么这么快?”林母有些急切,“我给她准备的东西还没给她呢。”

    林父摇摇头,“这孩子怕是以后真不会回来了。”

    “见到路景凡了吗?”

    林父心里堵得难受,怕妻子担心,他还是说了实话,“看得出来,路景凡对砚砚很好。”他的眸色沉了几分,难掩羞愧。

    “砚砚年纪还小,这两年也多亏了路景凡。”说完,她看向儿子,“嘉余,不管以后林、陈两家关系如何,你能帮到林砚的地方尽量帮着她。”嘉余个性淡泊,而砚砚呢,看似温婉,实则太固执了。

    “我会的。”只是有路景凡在,怕是林砚也不会需要他的帮助吧。

    林家三人微微陷入沉默,各有所思。

    林砚站在水果店的门口,认真地挑了半个榴梿,路景凡付了钱,她拎着袋子。

    那老板说话声音中气十足,“小姑娘,挑榴梿的眼光和挑男朋友的眼光一样棒,男朋友不喜欢榴梿,还给你买,不错不错!”

    林砚用余光偷偷瞥了路景凡一眼,见他面无表情,她埋下头,“老板,再帮我装几个梨。”大人们常说,秋天要多吃梨,润肺止咳,路景凡这两天有点咳嗽。

    路景凡微微一愣,嘴角不由得扬起来。

    回去的路上,一阵飘臭,受人瞩目,两人没好意思打车,走回了酒店。

    到了酒店,林砚自觉道:“师兄,你先上去休息吧。”

    “回房间吃吧。”他还有话和她说,“祸害我一个人就行了。”

    林砚吐吐舌头,“你们真是不懂欣赏,榴梿是水果之王,营养价值极高。其实,它不臭的。”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好香。”

    路景凡连忙将她拉走,“以后有机会,该请你去做榴梿广告。”

    林砚扬着嘴角,“以后我还要做一系列榴梿主题的衣服。”

    到了房间,路景凡还是忍不住立马去开窗,林砚忍着笑意,暗暗下定决心,总有一天要让路景凡和她一起吃榴梿。

    下午,路景凡接到路母打来的电话。

    路母刚刚回国,来接她的车子半路抛锚,这会儿坐在机场,“景凡,你现在方便到机场来接我吗?”

    “不方便,我在外地。”

    “又忙什么呢?”她玩笑道,“是不是谈女朋友了,整天见不到人。”

    他轻轻应了一声。

    路母吃惊地失语了,随口而出的话,竟然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路景凡目光看向那个正在吃榴梿的人,“妈,回去见。”

    林砚吃光了最后一块榴梿,整个人懒懒地窝在沙发上,心满意足,人生不过如此,有榴梿吃,有师兄陪,于她而言,这样便是最好的安排了。

    “师兄,是不是有急事?”

    他笑笑,“是我妈。”

    林砚想到之前有远远地见过路母一次,路景凡长得像妈妈多点,所以路母给人感觉很亲切。

    路景凡微微挑眉,“刚刚我妈问我和谁在一起呢。”

    林砚的心被挠得痒痒的,默默凑到他的身边。

    路景凡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妈妈想见你。”

    林砚的脸情不自禁地红了,“师兄,你妈妈有什么爱好吗?”

    路景凡回头望着她,她的表情实在可爱极了,那双大眼睛早已泄露了她所有的心思。

    林砚一本正经道:“你别多想,我只是觉得,师兄对我这么好,如果以后有机会,给伯母带点小礼物……”呜呜,说不下去了,她真的只是想单纯地想感谢一下他的妈妈,不是为了讨好未来的婆婆。

    “她比较爱臭美。”国内著名的珠宝设计师薛蘅女士,目光挑剔,对服装、首饰,乃至生活的小细节,出了名地挑剔。

    林砚沉思,爱臭美好,她们就有共同话题了。

    两人靠得近,路景凡闻着她身上的榴梿味,他无奈道:“我出去透透气,你慢慢吃。”

    路景凡轻轻笑着,眉宇间充满了活力,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遇见林砚之后,他已经不知不觉间从那个阴影里走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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