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终有路-为你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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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砚一直记得那天,路景凡宣布退出服装界,于她仿佛世界末日的到来。此后,再无路景凡的消息。

    高三一年,只有一句话可以形容:忙得和狗一样。可她还是坚持下来了,也如愿地考上了F大。从南到北,来到了他在的城市。

    B市的天气渐渐转凉,转眼开学已经一个月了。林砚还是没有路景凡的消息。

    素描课结束,林砚看着刚刚完成的作品,人体躯干的比例,她画得不够精确。孙教授还没有走,走到她面前细细一看,“绘制人体躯干时,一定要注意动态舒适。”

    这是基础知识。林砚羞愧地点点头。

    “不要急。”这孩子是他亲自面试的,很有天分,还有斗志。见她左手拿笔,孙教授不禁摇摇头。

    林砚修改了图稿,看着右手,已经过了一年了,她的手还没有完全恢复。

    她收拾好工具,准备回去。

    同宿舍的周桥在后面喊道:“林砚,帮我占一个位置。”

    林砚背上包,“我今晚不去上自习。”

    “啊?”开学一个月,林砚不是图书馆,就是画室,典型的好学生,所以选班委时,她以高票当选学习委员。

    “我去找一个——朋友。”

    “朋友?”周桥眨眨眼,“男朋友?”

    林砚的脸微微泛红,“不是,是一个很重要的朋友。”她打听到路景凡住的男生宿舍楼。不过据说他不住校,而且大四的师兄师姐很多都出去实习了。可是,她要去试试。

    周桥笑道:“那好吧。我自己去上晚自习了。”

    林砚在男生宿舍大门口徘徊了半小时,路过的人都以为她在等男朋友。她没那个勇气冲到路景凡的宿舍,最后乖乖地去找舍管阿姨帮忙了。

    “阿姨,我想找一下大四的路景凡。”

    “找谁?”

    “大四服装设计专业的路景凡——”她放慢语速重复了一遍。

    “那个路景凡啊,好久没见到他人了。”

    林砚急切地问道:“那您这里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我可没有。”舍管阿姨好像看到了什么人,“黄迪,你等一下。”

    黄迪停下来,“阿姨,有什么事吗?”

    “院里最近要来人检查,你们宿舍太脏了,有时间收拾一下。”

    “行,知道了。”黄迪咧嘴一笑。

    舍管阿姨知道他是嘴上敷衍,“对了,你们宿舍的路景凡来了没?这小姑娘找他。”

    黄迪眯了眯眼,目光转到林砚身上。

    林砚握紧十指,“师兄,你好。”

    “你是大几的?”

    “大一,我找路师兄有点事。”

    大一新生都这么——主动了?才开学一个月,就敢来追大四师兄。黄迪正色道:“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林砚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我——”

    “他不在学校。”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黄迪挑挑眉,“不知道呢!也许不回来了。”

    林砚的脸色瞬间变了,“可他还没有毕业。”

    黄迪心想,真是个傻孩子。他急着上楼,“你以后要是见到他问他吧。”

    林砚见他要走,怕失去了唯一的线索,连忙抓住他的手臂。

    “喂,小师妹不要动手动脚啊——”

    “师兄,如果他回来,你一定要告诉我。拜托!我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他。”

    “好好。”黄迪没想到她这么有力气。

    “谢谢师兄。”

    林砚一松手,黄迪连忙跑了,一脸见鬼的表情。

    黄迪急匆匆地打开宿舍门,打开门的瞬间他被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路景凡坐在自己的桌前,桌上已经浮了一层灰,“下午。”

    “你回来得正好,帮我把宿舍打扫一下。”

    路景凡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你怎么住得下去的?”垃圾桶满满的垃圾,桌上的苹果核都发霉了。

    “大丈夫不拘小节。”黄迪胡乱地把通道扫了扫,“西藏之行怎么样?”

    路景凡的眉宇有几分疲惫,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那双手修长干净,“还不错。”

    黄迪瞅着他,这家伙去年退出服装设计,这一年真的没有再碰过,连学校都不来了。“差点忘了,刚刚楼下有人找你。早知道你在,把她领上来了。”

    路景凡不咸不淡地问道:“谁?”

    “大一的一个小师妹,长得挺可爱的。大概是慕名而来吧。”学校主动追求路景凡的女孩子不少。

    路景凡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点火,烟雾冉冉升起,他动作娴熟地吸了一口,烟头的星火一闪一闪的。他抬眉,“来一根?”

    黄迪点了一根,“这烟够呛的——”

    路景凡左手撑在阳台上,微微仰着头,眸色深远。黄迪走过去,从他的角度看到的路景凡浑身线条就像雕刻的一般,带着说不出的凝重感。他一直觉得路景凡就是不走服装设计这条路,去当模特也绝对能火。

    “景凡——”他想问他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还是忍下去了,“明天晚上,新生晚会,要不要去看看?说不定会遇到可爱的学妹呢!”

    路景凡熟练地吐了一个烟圈,白色烟雾缭绕,他淡漠的脸庞被烟雾遮住,“不去。”

    林砚失落地回到宿舍,一点学习的心思都没有了。只好打开电脑开始找兼职。大一的学费,她用之前的奖金交了,现在身上剩的钱不多了。艺术专业花费又太多,她不得不找兼职。

    可惜一周前她投的简历都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林砚抓了抓头发,有些无奈,又赶紧投了几家公司。等忙完,她习惯性地去路景凡的微博,微博还停留在去年的状态。林砚心一横,给路景凡发了一条私信:“路师兄,你现在在哪里?”

    注定石沉大海。

    这一年,她每天都会给路景凡发一条私信,可是路景凡从未点开。

    周桥走过来,“今晚新生晚会,一起去看吧?”

    “我晚上要去画室。”她得加强左手训练。

    “我们都学了十几年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我一个人去也无聊啊,陪我去嘛。”周桥撒着娇。

    林砚皱起了眉头,“可我还得去找国庆兼职。”

    周桥眨眨眼,“这个不难。我认识一个朋友,在服装公司,回头我帮你问问。走吧走吧。”

    林砚想再说什么,周桥已经牵起她的右手,她吓得连忙缩回手,动作很大。

    “我弄痛你了?”周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砚反应太大了,“右手有点抽筋。”

    “哎,你是左撇子,平时就是右手动得太少了。”

    林砚掩饰过去,“走吧。”

    两人到了大礼堂,已经来了大半的人。周桥早已托人占了两个位置。

    林砚有些意外,“怎么这么多人?”

    周桥扬起了眉眼,“不懂了吧。服装设计专业的迎新晚会堪比一场盛宴。”

    果然……

    晚会开始,几个节目下来,林砚满是佩服。

    F大不愧是国内最好的设计大学。在场人士都看得目不转睛。

    第六个节目,大一新生徐倩倩上场。她穿着自己设计的汉服,伴着古筝琴声款款上台,顿时让人眼前一亮。这套汉服以白色为主,袖口和襟口以绿色镶边,修身优雅,剪裁合体。

    周桥眯着眼,“徐倩倩挺适合穿汉服的。看不清楚,这衣服什么料子的?”

    “应该是竹节涤麻和宫丝锦。”这是曲裾,是汉服款式中的一种,料子轻、垂,看上去很有质感,又能彰显女性的优美线条。不过,要亲手做这套衣服也是烦琐。

    林砚心中不觉惊叹,今晚多是现代时装,徐倩倩这套曲裾一出,谁能争锋呢?

    礼堂昏暗的一角,一个人影静静地站在那儿,淡淡地看着台上的表演。谁也没有认出他。一年的时间,大家似乎已经将他遗忘了。

    黄迪一脸的兴奋,“可惜我们要毕业了,这么可爱的师妹,也是没机会认识了。”

    路景凡笑了笑,“你可以再留一两年。”

    黄迪犹豫了一下,“那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他沉默了片刻,“再说吧。”

    黄迪喟叹一句:“景凡,都过去了。”

    晚会结束时,周桥要去上洗手间。礼堂全是人,林砚说道:“去前面教学楼,那边人少,你再坚持一下。”

    教学楼静悄悄的,白炽灯发出明亮的光线,走廊一片安静。

    林砚靠着墙边,低头玩着手机。前方传来有节奏的脚步声,还有男声在说话,“这届大一学妹们好可爱啊,明显比去年的好很多嘛!”

    林砚皱起了眉,连头都不想抬。

    只听那人继续说道:“不过今年的新生挺有想法的,前两届的新生晚会可没有这么好看。也就咱们服装设计院能把晚会办得和国际服装展一样。”

    林砚不自觉地抬头,看到两个男生,看来是本专业的师兄。那两人背影修长,身形不比模特差。不过F大这样的人很多。她正准备收回视线,只见那个穿白色T恤的男生,微微转了一下脸。

    林砚只看到一眼他的侧颜,大脑霎时间一片空白。

    顷刻间,仿佛黑暗的夜空有无数的烟花在绽放,五光十色。

    是路景凡!

    距离上一次见他,已经过了425天了。

    路景凡察觉到一道炽热的目光,稍稍停了一下,漫不经心地回头,没想到对上了一双炯炯的眸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狼在紧锁着自己的猎物。

    林砚察觉到他周身散发的孤傲和疏离。她的手轻轻颤抖,曾经受伤的地方隐隐发疼。

    黄迪突然停下来,一手捂着肚子,“有没有纸,不行了,我要去趟厕所。”

    路景凡皱了皱眉,薄唇微动。

    “师兄,我有纸。”林砚连忙上前递了一包纸巾给他。

    黄迪肚子越来越疼,“小师妹是你啊,真是巧了。嘶——你们聊——”

    林砚忍着笑意,看着他飞快地跑进洗手间。

    路景凡一手抄在口袋里,指尖摸索出打火机,他烦躁的时候总喜欢抽一根。

    林砚僵在那儿,心里百转千回。做梦都想见他,现在见到了,她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路景凡看着她搓手的小动作,她在紧张?

    林砚咬了下唇角,心扑腾扑腾地跳着,鼓足勇气看着他。而他也正在审视着她,几分疑惑,几分清冷。

    林砚忐忑,他忘了她。是呀,只不过是一面之缘,他怎么会记得她呢。她的嘴角泛起了苦涩,“路师兄——”

    “去年八月,你给我颁过奖。”她的声音哽咽,眸子渐渐蒙上了一层雾气。

    路景凡恍然间想起来了,是那个打着石膏的小姑娘。一年多的时间,她好像长高了。

    “我考到F大了。”她有些慌乱,紧张得音色都不对了。

    “谢谢你。”

    路景凡面露疑惑,“谢我?”

    林砚咬着唇,“如果去年不是你,我可能就放弃服装设计了。”说到这里,她的眉眼渐渐染上了神采。

    路景凡轻轻扯了扯嘴角,声音低沉,“恭喜你。”

    林砚心底万分纠结,她有很多话要说的,眼见着两人陷入冷场的状态。她一咬牙,“师兄,能给我你的手机号码吗?”她举起五指,“我保证不给别人,并且我也不骚扰你。”

    路景凡敛起神色,凝视着她。遇过想要他手机号的人,还没有遇到过这么直接的。“不骚扰我?那你要我的号码做什么?”

    “我——我——”她窘迫得脸色红得和煮熟的虾一样,“我——”我了半天也没说出理由来。

    “你才大一,好好学习。”路景凡说完,转身回去了。

    被拒绝了!

    林砚哭丧着脸呆呆地站在那儿,他是不是把她当成女流氓了?

    黄迪解决问题后出来,“路景凡呢?”

    “走了。”林砚低垂着头,一脸的失落。

    “你不是有事和他说的吗?说完了?”

    林砚点点头又摇摇头。

    黄迪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景凡性子冷,说了什么话你别放心上。”

    “我就问他要手机号,他没给我。”

    黄迪腹诽,小师妹挺厉害的嘛,“你叫什么名字?”

    “林砚。”怕他不知道,她从包里拿出自己的速写本,上面有她的名字。

    黄迪扫了一眼,“你想追路景凡?”

    林砚瞪大了眼睛,振振有词,“我是路师兄的粉丝。”

    黄迪快速地报了一串号码,“记住了吗?”

    “是路师兄的手机号码?”她简直不敢相信。

    “就当报答纸巾之恩吧。那可别说是我给的。”

    林砚忙不迭地点头,“谢谢你,师兄。”

    黄迪回到宿舍,“你怎么不等我就走了?”

    路景凡翻着书,“你不认识路?”

    “哎,我说你怎么这样啊!那小师妹是新生,你就不能好好和她说话,把人整哭了干啥?”

    路景凡抬眼,微微一顿,“我没有做什么。”

    黄迪翻了翻白眼,人家就想着你做点什么呢,“她是你的小粉丝,为了你考到我们学校来,挺不容易的。”

    路景凡低着头,修长的指尖轻轻叩了一下桌面,表情依旧,“她回去了?”

    “我怎么知道?说不定想不开跑湖边哭去了呢。”

    路景凡自然不相信他说的话,继续翻着书,纸张发出轻轻的沙沙声。

    “我问了下,她叫林砚,石头旁的砚,名字听着像个男生。”

    路景凡记得她的名字,林砚,树林的林,砚台的砚,确实不像女孩子的名字。不过念起来,却别有一番味道。

    想到她当初说的话:“我希望未来不久,我能成为另一个路景凡。”

    他轻笑了一下,当初确实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路景凡的手机铃声响起来,是他妈妈打过来的,“景凡,国庆我有些事,不回来了。要不你到巴黎来陪我?”

    “你可以让我爸去。”

    “他来我什么工作都干不了。你最近怎么样?”

    “还不错。”

    那端默了一下,“好吧。那我先挂了,有时间再聊。”

    他的母亲,薛女士,工作永远排在第一位。路景凡早已习惯了这样简单直接的通话。

    晚上,林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把路景凡的号码存到手机里,为了让他在通讯录里排第一位,特意在他的名字前面加了字母“A”。

    A路景凡……

    爱路景凡……

    当然,这种爱是崇敬的爱。

    林砚打开自己的微博,写了一句话:“来到B市这座城市一个月后,终于遇见了他,感觉空气都是甜的。”她的微博没有人关注,她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在床上滚了几下,她突然想起来兼职的事,连忙坐起来,“桥桥,你说帮我联系兼职的事联系了吗?”

    周桥唔了一声,“知道了,你怎么还不睡?”她有点弄不明白林砚为什么要这么辛苦,明明她用的电脑、手机都是高配,也不缺钱啊,怎么这么拼命赚钱啊。

    九月的最后一天,林砚依旧在画室练习时装画。左右手各画了一份,她很不满意,撕成了一张张小小的碎片,进入大学之后,她慢慢发现班上真的是卧虎藏龙。

    而她呢……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彷徨。

    回到宿舍,周桥正在敷面膜,脸上贴着黑乎乎的东西,林砚见到吓了一跳,“桥桥,这个面膜会不会把脸敷黑了?”

    周桥忍着笑意,“呆!真该带你好好上一堂护肤课。”

    “好啊,不过我肯定不会买的。”她的钱买材料都紧张。

    周桥揭了面膜,有节奏地拍着脸,“对了,晚上有人打我们宿舍电话找你。”

    “找我的?”她的面色一喜,“女的吗?”是不是妈妈找她了?

    “男的,叫——林嘉余。”

    林砚哦了一声,“他有没有说什么?”

    “知道你不在,没说什么了。他谁啊?姓林,你哥?”

    林砚默了一下,脱口而出两个字,“邻居。”纠结了十分钟,她才给嘉余发了信息:“不好意思,手机今天没电,找我有什么事?”

    林嘉余正在收拾明天回去的行李,听到手机信息铃声响,他立马拿起来,回复道:“妈妈问国庆回去吗?”

    林砚:“学校有点事,不回去了。”

    嘉余:“好。”

    林砚放下手机,以后应该不会再回去了。欠林家的慢慢还吧。

    国庆假期,林砚去了一家培训机构兼职,教小孩子画画。购置了一批画笔、水粉后,她卡里的余额越来越少,她有些烦躁,林家父母给了她一张卡,里面的钱,她一分都没有动过,也不想动了。

    长假没有回家的同学都约着出去玩了,虽然各大景点全是人,也抵不住他们的好心情。林砚看着他们在群里发的照片,玩得不亦乐乎,她默默关了群。

    七号那天上完最后一节课,她的嗓子都哑了。培训机构的老师当场把工资给她结了,“以后寒暑假有时间过来,孩子们很喜欢你。”

    “谢谢,有机会的话,我会来的。”拿着两千块,林砚心情大好,准备回去请周桥吃饭。

    挤了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回到学校,林砚有种眼冒金星的恍惚,赶紧去路边的超市买了一瓶矿泉水,咕噜咕噜地喝了大半瓶,人才缓过来。

    太阳渐渐落下去,天边的云彩像一幅绚丽的水粉画。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正当她沉浸在美景中时,不远处一辆白色轿车停下来,车门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车上下来。林砚的眼睛倏然一亮,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她几乎没有思索,小跑过去,“路师兄——”

    路景凡右肩搭着黑色的双肩包,缓缓回头,敛了敛神色,微一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林砚喘着气,脸色红扑扑的,盈盈地看着他,嘴角挂着笑意,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路师兄,好巧啊!”

    路景凡见是她,微微一笑。

    十月的B市,早晚温差明显,晚风吹在身上带着凉意。

    这会儿静下来,林砚感到丝丝的冷意,不由得打了一个喷嚏,她连忙抬手捂住了嘴巴,双眸尴尬地望着路景凡。

    路景凡愣了一下,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她。

    林砚脸颊涨红,“我——”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肚子却发出咕咕咕的声音。

    天哪,她的头越来越低,双手紧紧地捂着胃。为什么不能再忍一忍!为什么在他的面前出糗!

    路景凡没忍住笑意,朗声一笑,“没吃晚饭?”

    林砚应了一声,声音小小的,“我刚上完课才回来。”

    “放假还上课?”

    林砚双眸明亮,“是兼职,在培训班教孩子画画。”

    路景凡沉吟片刻,“我正好也没有吃晚饭,一起吧。”

    林砚彻底呆住了,她用力地眨眨眼,“师兄,你在邀请我一起去吃饭吗?”

    他的目光如水般温和,“如果你愿意。”

    她怎么会不愿意呢?求之不得。

    林砚跟上他的步伐,偷偷地打量着他的背影。路景凡一手抄在口袋里,白衬衫黑裤子,最简单的搭配,可是他穿就不一样了。

    一会儿就到了学校食堂。

    路景凡问了她的饮食习惯,点了三个菜,两碗米饭。

    林砚乖巧地拿着餐盘端到饭桌上,两人面对面地坐着。她已经平复了激动的心情,“路师兄,你平时也来食堂吃饭吗?”

    “我不会做饭。”回家吃饭又要受父母的唠叨。食堂的饭菜虽然不是那么美味,不过也能吃得下。

    她也不会做饭啊,以后她是不是要去报个烹饪班?

    路景凡吃了一口菜,皱了一下眉。真咸!

    路景凡目光落在她的左手上,“你是左撇子?”

    林砚默了一下,眉眼闪烁,“嗯。”练了一年的时间,她的左手现在吃饭写字也很顺手,不知道的人都以为她是左撇子。

    路景凡思量片刻,“那时候你的右手受伤,现在好了吗?”

    林砚闷闷地回道:“好了。”

    路景凡微微眯了一下眼,看她眸光躲避,头都快要埋进碗里了,小丫头在隐藏什么呢?

    他问:“林砚,你多大了?”

    “下个月,我就满十七了。”

    路景凡没想到她这么小,“跳级的?”

    “我早一年上学的。”

    他点点头,“国庆怎么没回家?”小小年纪一个人在北方,家人会担心吧。

    林砚咬了一下唇角,“我想在学校画图。”

    路景凡发现,这个女孩很容易脸红,那张白皙的脸颊总像涂了胭脂一般。他笑了笑,“学习急不来。”

    突然有人走到他们这一桌,林砚连忙站起来,“肖院长。”

    肖院长温和地朝林砚点点头,“不介意我坐这里吧?”

    林砚摇摇头。

    肖院长也没有想到会在食堂看到路景凡,“景凡,这是谁啊?”

    路景凡看着林砚,不紧不慢地回道:“我们院大一新生,林砚。”

    肖院长笑着,“新生啊,难怪我眼生呢。”他沉吟道,“是林砚啊,我听你们孙老师提过你。”

    林砚默默地坐在那儿。

    肖院长接着道:“下个月B市要举办国际青年设计师时装大赛,院里准备选派几人去参赛。”

    林砚的耳朵立马竖起来。她知道肖院长说的是锦绣杯大赛,是个含金量很高的比赛。

    路景凡淡淡的,“您知道我的。”

    肖院长了然,摸了摸下巴,“要是得奖了也是为校争光,年轻人要有集体意识感。林砚,你说是不是?”

    林砚忙不跌地点头,肖院长笑了。

    路景凡瞥了她一眼,林砚又连忙摇摇头。

    肖院长若有所思道:“时间过得真快,你都大四了。我看着林砚,就想到大一时候的你们,你们这届……”说着说着,他突然话锋一转,“林砚啊,专业上遇到什么问题多向你路师兄请教。”

    林砚的眼睛闪闪发亮,“我一定会努力的。”

    肖院长继续道:“景凡,你妈妈上次还问我你有没有女朋友,也该加油了。”

    肖院长和路母是多年的朋友,路景凡也是他的关门弟子,他说话多了几分长辈的关切。

    路景凡没答话。

    肖院长走后,林砚又添了一碗饭,最后把饭菜都吃完了。

    林砚连摸着肚子,犹豫了片刻,问道:“师兄,你真的不参加比赛吗?”

    路景凡望着她那双干净的眸子,“不参加。”

    林砚眼底一闪而逝的失落,还有困惑,“为什么?”

    他一字一句道:“我已经退出服装设计界了。”

    是啊,他已经退出服装设计界了。

    那条微博,有一万多条的留言,他从来没有回复过任何一条。

    那天,林砚是失望而归的。

    一回宿舍,周桥就围上来,“林砚,你今天和谁一起吃饭了?”

    “大四的一个师兄。”

    “还不说实话。你竟然认识路景凡?快说,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林砚抓了抓头发,“我以前参加青少杯设计大赛,那次正好他给我颁奖。”

    “所以你千辛万苦也要考我们学校?真感人。”

    “我是真心喜欢服装设计。你怎么知道我和路师兄一起吃饭的?”

    “我在楼道遇到徐倩倩了,她说的。我估计这会儿大家都知道了。刮目相看啊!”

    林砚放下书包,赧然道:“我和路师兄不熟的。”她想了想,“桥桥,你有没有听说过路师兄退出服装设计界的事?”

    “听说过一些,说他抄袭什么的,不过你也知道的,知名设计师谁没几个谣言啊。”

    “抄袭?”

    “对啊。我也是听一个师兄说的。”

    林砚陷入沉默,真是这样吗?她不相信路景凡会抄袭。

    “对了,院里下个月有比赛,奖金三千元,你要不要报名?”

    “我先看看通知。”林砚打开电脑,浏览一遍比赛要求,“桥桥,我报名了。”

    周桥翻着画册,“我也报名了,不过下个月我想去趟法国。如果时间来不及,我就退赛。”

    要想成为一名出色的服装设计师,每一场比赛,不论大小,她都要全力以赴。

    报名之后,林砚全部精力都放到比赛上了。大一的课不多,且都是基础课。专业课几乎没人缺席,只是英语这样的公共课,出勤率明显就低了很多。

    上午两节英语课,林砚没去,一上午都在画室,画了一幅作品。

    路景凡被黄迪硬拖到画室来,黄迪去找人,他在画室门口等他。画室还是和以前一样,一草一木好像都没有变。以前他们几个经常结伴在这里,不知不觉他走到窗前,脚步停下来。

    林砚背对着他,手里拿着自己刚刚完成的作品,路景凡看得清清楚楚。黄色大衣,设计简单,符合女性的线条。可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是哪里?思绪好像被什么卡住了,他一时想不出来。

    他看着林砚将画稿撕了,直到撕成了碎片。

    路景凡微怔,大脑飞快地回忆着画稿。

    黄迪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走了。”

    路景凡收回目光,转身的瞬间,他恍然明白了林砚的作品是哪里出了问题。可是不该啊。

    “怎么了?”黄迪发现了他的异样。

    路景凡眉心紧蹙,“你先回去,我还有点事。”

    黄迪奇怪了,他能有什么事?

    路景凡来到水池边,耳边是缓缓的水流声。

    林砚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洗着画笔,几支画笔笔头的毛已经分叉了。她的神色落落的,许久都没有留意到身后的人。

    “画笔已经不能用了。”路景凡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多管起闲事来了。

    他乍然开口,林砚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幻觉了,抬手间水花溅到他的脸上,“路师兄——”

    “你不知道画笔也会影响水平的发挥吗?”

    林砚低下头,可是画笔用得太快。她的掌心一片冰冷,“师兄,如果我说舍不得买,嗯——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够热爱服装设计?”

    路景凡愣了一下,“不会。”他看得出来,林砚对这行很执着。

    金色的光芒从窗外打进来,笼罩在他们的身上。林砚看着路景凡脸上的光点,有些不真实。那双眼睛深邃迷人,她认真地凝视着,好像就在此刻,有什么东西悄悄地在她心里萌发了。

    林砚笑了。

    我爱服装设计,可我也喜欢你啊。

    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烟草味,莫名地让她觉得内心很平静。

    “师兄,我报名参加新生大赛了。听说这次的评委非常非常厉害。可是学校好像没有比你更厉害的人了,不知道会请谁来。”

    路景凡失笑,他的小粉丝确实很可爱。

    “你什么时候学画的?”他敛起神色。

    她想了想,“五岁吧,家里给报了美术兴趣班,就一直学了下去。”

    “怎么又学服装设计的?”

    “我有很多娃娃,没事的时候喜欢给娃娃做衣服,后来我爸妈见我喜欢就给我报了兴趣班。”

    看得出来,她的家境很好,父母也很宠爱她。

    林砚双眼亮晶晶的,仿佛夜空中的星辰,路景凡慢慢撇开眼,“我知道一家文具店,东西性价比还不错。”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受了什么蛊惑,总会不经意地去关心这个不算熟悉的小姑娘。

    F大附近有很多文具店,价格都不便宜。路景凡带她去的这家文具店,林砚和周桥来逛过一次,后来,她再也不想到这里来了。

    他拿着笔,想到什么,“画人物面部要用0.03的勾线笔。”

    林砚脸红,他肯定看到她刚刚的画了,只是她不好意思说,她的笔没水了。

    路景凡抬手拿了几盒勾线笔,又拿了一盒彩铅。

    “师兄,我们再去别家看看吧?”这价格已经超过了她的经济范围。

    路景凡看着她,“这牌子的画笔还不错。”

    林砚赧然地抓了抓头发,声音小小的,“我没带那么多钱。”成长在林家,从小衣食无忧,林父林母给她的都是最好的。学画跟着D市最好的老师,学习用品向来都是最好的。

    路景凡唔了一声,“那就先欠着吧。”

    林砚闷闷道:“那要欠好久了。”

    路景凡看着这样的她,心头有种冲动,想要抬手摸摸她软软的头发。他别过脸,“你不是下个月生日吗?这些是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

    林砚眨巴着大眼,“师兄——”

    这时候有个声音从前方传来,“稀客!今天要什么?”是店老板,三十多岁的男人,造型很“杀马特”。

    路景凡回头,面色淡淡的,“有没有好一点的画笔?”

    “我这里要没有谁家敢有。”老板拿过几盒画笔,“这个月刚到了高级定制货。”

    “是不是很贵?”林砚下意识地开口。

    路景凡转头看了她一眼,“我是他家的会员,可以打折的。”

    老板一脸的难以置信,随即盯着林砚,一张白白的娃娃脸,他压抑着心里的疑惑,这姑娘和路景凡什么关系?

    路景凡下意识地往前一步,挡住了老板的视线,“好了,我们自己看。”

    老板讶然,生生地咽下所有的疑问。

    林砚轻轻扯了扯路景凡的衣袖,“师兄,这个老板怪怪的。”

    “哪里怪?”

    “他看着你,眼睛发光了。他是不是喜欢你?”

    路景凡嘴角一扬,没告诉她,老板是喜欢他的钱。他又认真地挑了几支画笔,“他已经结婚了。”

    店里有人注意到他们。

    “那是路景凡吧?他回来了?”

    “啊!好帅!不愧是F大校草级人物。”

    “他身上的衣服也好帅,是他自己设计的吗?”

    “他旁边那个女孩子是谁?”

    “不知道,可能是他妹妹吧。”

    “好想路景凡帮我选套画笔啊。”

    女孩子大着胆子走过去,“路师兄,你好,能不能请你推荐一些画笔?”

    路景凡短暂地沉默,余光看了一眼一旁紧张的林砚,敛了敛神色,“这几个牌子都不错。”

    “谢谢路师兄。”女孩子们兴奋地拿了好几盒画笔。

    林砚压着声音,“师兄,你人真好,难怪有那么多人喜欢你。”

    路景凡表情微变,那是她们遇到了现在的他。他又拿了一盒颜料塞到林砚手中,“还要什么?”

    “够多了。”

    “不是要参加比赛吗?多买些吧。”他转身又拿了几样东西。

    付款时,林砚看到老板笑得眼睛都快没了,“刷卡还是付现?”

    路景凡递上卡。

    林砚心疼,好多钱。以后等她成为大设计师,赚了钱一定要给他买一份大礼。

    她高兴地伸手去拎袋子,刚拎住,啪的一声,袋子落地。

    路景凡:“怎么了?”

    林砚微微失神,右手下意识地握紧。她的右手一点重物都拎不了,“手滑了。”

    她刚伸出左手,路景凡长臂一伸,捡起了地上的东西,“我来。”

    路景凡一直把林砚送到宿舍。一路上,林砚难掩激动,说了很多话,他也不觉得吵,耐心地听着,甚至觉得有趣。

    路过超市,路景凡停了下来,“林砚,你等一下,我去买点东西。”他要去买烟,只是当着小孩子的面买烟,他有些犹豫。

    路景凡买了一包烟,装到裤子口袋里,很快走出来。

    还好是烟,不是别的东西,学校有男生光明正大地买某些成人用品呢。

    路景凡见她发呆,温和地笑笑,“林砚,我是成人,抽烟很正常。”

    她歪着头,“可你也是学生。”

    他失笑,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我比你大六岁。”

    林砚哑口无言,比我大六岁怎么了?不要总以一副大人的口吻对她嘛!

    走到女生宿舍楼门口,她接过东西,“师兄,谢谢你。”咬了一下唇角,“以后我可以去找你吗?”

    他没反对,就是默认了。

    林砚喜笑颜开。她觉得路景凡一点也不像学校论坛上说的那样,高冷无情。其实,她不知道,路景凡只是对她而已,大概是退出服装设计界,无聊了。

    “林砚——”一个熟悉的声音叫着她的名字。

    路景凡和林砚同时望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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