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里的姑娘不仅是千挑万选的佳人,还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少只卖艺不卖身,里头的美人千金难求,使这家青楼别具一格,更提升几层档次。
此时,楚云岫立在怡香院外,犹豫半晌,硬着头皮跨进门槛。
倚在楼头揽客的风尘女子,柳腰款摆地迎上前,谄媚地笑:“小公子是一个人吗?”
风尘女子扫了楚云岫几眼,嘴角抽了抽,正眼懒得瞧她了,鄙夷道:“唉,刚看走眼了,原来是个打杂的。”
楚云岫暗自松了口气。
毕竟太久没有扮作男装,楚云岫很是忐忑,担心被阅人无数的妓女看穿。
这一切夏侯彦所害。
半个时辰前,夏侯彦居然要她女扮男装,陪他来青楼赴约。会带老婆来逛青楼的男人,古今中外估计只有他一朵奇葩。
楚云岫起初一口回绝,最后还是被他连哄带骗引诱过来。
他还要她换上小厮的衣裳,理由是时间太急,一时半会找不到适合她尺寸的。
最可恶的是,当楚云岫在青楼门外犹豫不决,夏侯彦还把她扔下,一个人进去了。
楚云岫想起这事,就憋闷的可以。
这家伙到底打什么主意?
怡香阁的红木悬梁挂满七彩琉璃灯,每盏灯画有燕瘦环肥的美人像。
楚云岫曾听她的二哥说过青楼的规定,每盏灯写着美人的艳名。客人若是有中意的姑娘,就点燃写着这个姑娘的灯笼,后来的人今夜不得鸠占鹊巢。
此时,将近一半的花灯已经被点燃了,中间最华美的一盏杜丹灯仍是暗淡的,纸面上龙飞风雨的写着“步临月”。
其他姑娘取的艳名,都有些桃红柳绿的俗气,步临月三个字倒是格外不同,衬得格外雅气别致。
这时,走来一个弓背的龟奴,朝楚云岫说夏侯公子在等她,楚云岫便跟着他上了二楼的清风雅间。
在雅间除夏侯彦之外,还有两位富商装扮的中年男人。
一个肥硕矮丑,蓄着两绺八字胡,瞅见楚云岫进屋,细小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哪来的奴才,进屋不懂敲门的?”
夏侯彦淡淡开口:“她是我的人。”
矮胖男人愣了愣,尴尬的一笑:“原来是夏侯公子的奴才。”
楚云岫很自觉的站在夏侯彦身后。
如今她悲伤的是,饿了一天肚子咕咕叫,但她的身份不能上桌,只能干瞪眼的看着夏侯彦吃了。
夏侯彦对楚云岫,拍拍身侧的位置:“站着作甚,想坐下来。”
不止楚云岫震惊,两个富商也呆了。
另一个满脸痘印的富商,颦起稀疏的眉毛:“这不合时宜吧,自古尊卑有别,哪有奴才和主子同桌吃饭的。”
夏侯彦微微一笑:“不瞒各位,其实她不是奴才。”
两位富商一脸的疑惑。
楚云岫心里咯噔一下,这家伙难道要告诉他们,她其实是女人?
夏侯彦替她斟了杯清茶,半晌,慢悠悠说道:“她是我的小堂弟,夏侯起轩。这小子对当官毫无兴趣,想学我父亲行商敛财。我叔父当然不肯答应,我这小堂弟只好偷偷打扮成奴才,跟我出门学学行商的道行。”
夏侯彦胡说八道的本领高强,随随便便就给她按了个身份。
“原来是当朝首辅夏侯宇东之子,久仰您父亲的大名。”矮胖的男人对楚云岫的态度,立马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夏侯文成委实一代商业奇才也,夏侯公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能学到他的一点本事就非同一般了。”
楚云岫坐在一旁,听他们马屁拍得啪啪作响,本想安静的做个好奴才,奈何某人要把她身份抬高。
夏侯彦轻咳一声:“她不是二叔父的儿子,是我三叔父的。”
他二叔父是首辅夏侯宇东,三叔父却是个无名小卒。
两位商贾的脸色瞬时变了。
满脸痘印的商贾冷不丁的问:“夏侯公子,进来后怎么没说过话?”
夏侯彦侧脸睨了眼楚云岫:“她性格有些内向,在外人面前不敢说话,所以我今天特地把她带过来。”
楚云岫无语以对,暗地里回瞪他一眼。
矮胖男人对楚云岫笑说:“小公子别见外,我们是夏侯公子的好友,从金陵远道而来的,今天这是想来和夏侯公子叙叙旧,顺便谈一桩生意。”
他话语故作温和,眼底却透着一丝轻蔑,被楚云岫捕捉到了。
想不到楚云岫身份一变再变,他们的态度也“一波三折”,由贬入褒,又由褒入贬。
他们二位是金陵人士,应当大老远跑来是采购刺绣。刺绣是苏州最特有的产业,外地的刺绣如蜀绣虽然同样很出名,但因绣工和染色不同,绣品的特色也是截然不同的。
三人又跟楚云岫自我介绍,满脸痘印的商贾叫刘峰景,主要做布匹生意,在秦淮河那边有巨大的产业,虽然远比不上夏侯文成,却算那边一等一的巨富。矮胖的男人叫吴金贵,秦淮河边的青楼好几家是他开的。
秦淮河边是出了名的风月宝地。金粉楼台,酒池画舫,在岸边鳞次栉比,秦淮河的青楼闻名遐迩,名妓得文人墨客的垂青。
难怪他们会要求挑青楼这种地方谈生意,估计意图对比下姑苏青楼的风光。
吴金贵看了眼门外,一脸不耐烦:“来了这么久,怎么不见一个美人,这家青楼委实有失水准。”
端菜的小厮闻言,连忙道:“回老爷,这儿规矩是先上菜后来人,外等等马上就来了。”
吴金贵问:“你这里最漂亮的美人是谁,让她也过来陪酒。”
小厮回道:“是花魁步临月,需要点她的话,得麻烦老板报下身份,她很少见人的。”
吴金贵眯起小眼睛:“这么清高,是不是我们身份低了,就不愿出来见客?哼,你去跟她说,金陵的秦淮河老板吴金贵要见她一面。”
吴金贵对自己的名头很有自信,他开青楼早已经远名四方,步临月身为青楼女子,照理应该听说过的。
小厮双目一亮,很是吃惊:“你是吴老板,久仰大名!”
吴金贵得意的呵呵一笑:“知道就好。”
小厮跑去传话,一盏茶功夫后回来,满脸惭愧之色:“吴老板实在对不住,我问过步临月姑娘了,她说吴老板也是开青楼的,名下美人众多,哪里缺她这样的平庸之姿。”
吴金贵猛地拍了下桌子:“这女人真是好大的面子,连金贵兄都请不过来。”
刘峰景从鼻孔哼了声:“一个出来卖的婊子罢了,居然还敢摆架子,不诚称自己是几斤几两。”
楚云岫在旁边听得很不舒服,虽说步临月有故意抬高身价的嫌疑,但这两个男人的言行更显露粗鄙之态。
吴金贵对小厮挥挥手道:“把你们老鸨叫过来,我不信服不了她。”
吴金贵要龟奴把他们的意思,转告给步临月,压压她的势头。
楚云岫忍不住插话,清了清嗓门,粗着声说道:“她一个柔弱女子,沦落青楼怪可怜的,何必苦苦为难呢。”
“起轩弟蛮怜香惜玉的嘛。”刘金贵贼兮兮地笑。
夏侯彦笑了:“我堂弟本就是花一般的人物,爱花惜花是自然的。”
这话一语双关,用花形容男人不太恰当。不过楚云岫的男装模样十分清秀,三人听了也不会感觉诧异。
吴金贵一口气点了十多盘菜,怡香阁今夜还有许多其他客人,菜上的特别慢,等了前面的菜都凉了,在一次次催促下,后面的菜才火急火燎地摆上。
等菜全齐后,四个花枝招展的美艳女子,鱼涌似的笑盈盈地围了过来,每个靠着一个男人坐下。
一个绿衫女子靠着楚云岫,眉眼如丝的朝她身上瞟:“小相公长得真俊,年级看起来也好小,十五岁还不到的样子,不会还是处吧?”
不亏是风月中人,这话实在太露骨。楚云岫只是默不作声,两位商贾阴恻恻的暗笑。
夏侯彦眉宇微微蹙起,对身侧的黄衣女子道:“你也去她那边坐。”
女子面露尴尬之色,慢悠悠地把凳子挪到楚云岫那。
吴金贵很是诧异,问道:“咦,夏侯兄,是这位美人不合心意吗?”
刘峰景捻着山羊须,自以为是地解释:“夏侯兄一定是担心堂弟没沾过女色,把美人儿拱手相让了。”
楚云岫被两个美人夹击,很是无奈地朝夏侯彦白了眼。
夏侯彦摇晃着酒杯,向她挑挑长眉,薄唇无声地翕动。
楚云岫看懂了他的唇语,居然要她慢慢享受。
这家伙无时无刻不想戏弄自己,她是不是上辈子欠他一笔账?
守在门外的小厮突地喊了声:“几位客官,花魁步临月到。”
吴金贵看向门外,一脸的嫌恶:“哼,她不是不来了吗?”
门扉吱溜一声推开,晃来旖旎如梦的纤腰魅影,一袭大红金牡丹烟笼裙曳地,领口微敞露出冰雪玉肤,簪着金丝缕空钗,腮边柔软青丝随微步拂动,凤眼似嗔非嗔,风情万种,撩得吴金贵三人心碰碰直跳。
步临月美目顾盼,在圆桌边的十人身上流转,朱唇轻启,吐出金脆玉润的声音:“奴家是不是来晚了?”
吴金贵听得心头颤了颤,连忙站起身,指了指身旁的位置:“不晚不晚,美人过来坐。”
又对他旁边的女人喝道:“赶紧让个位置。”
楚云岫刚才见他对那女人温情款款,还动手动脚的,待步临月一出现,立马就变脸了。
女人很是委屈地抽搭几声,哭卿卿的跑了出去。
步临月眉梢微扬,看也不看吴金贵旁边的座子,目光落在夏侯彦那边空着的位置。
楚云岫方才在想,莫非她是看上夏侯彦了,毕竟夏侯家有钱有势。可念头一出,发现那目光又移到自己的身上。
步临月弯下柳腰,对楚云岫旁边的女子道:“青婉,你的位置让给我可好?”
这话是祈求之意,可不知为何,像不容她半点置喙。
青婉的手揪紧帕子,好似怕极了步临月,倏地一下腾出座位,憋屈地坐到吴金贵的旁边。
吴金贵两人很不甘心,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居然看中这小子了,福气还真是逆天了!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