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三确认过后，她起身便要跟着走。走出两步又折了回来，胡乱拿巾帕擦了擦面上未干的泪痕，再整理了下仪容仪表后，才踏出了屋子。
她一向胆小懦弱，如今更是不安，心想着若是没什么事的话，父亲母亲断不会让她从那道门走出去的，保不准又有什么事在等着她。
想是这样想，她却没有停下步子。
委实是心里头已经没抱什么希望了。
她不过是名庶女，又即将给城里的刘员外当小妾，她的日子已经悲惨到了极致；哪怕再来个坏消息，估摸着她也能做到心如止水。
她乱七八糟地想着，没一会便到了膳厅里。
里头已经坐了一桌子的人。
她在门口顿了顿，到底是克服了转身走人的念头，一步一步走了过去。桌旁却站起了一位穿着考究的美丽少女，笑着朝她迎了来，“二姐姐，你来了。”
顾花容原本是稍稍低着头，惊闻有人唤了她一声二姐姐，即刻就抬起了眉眼，看清了少女那甜甜的笑。
如徐氏一般，她并没把人给认出来，只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望着少女如蝴蝶一般轻盈地来到了她的身侧。
就听得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伴着少女调皮的眨眼，“二姐姐，许久没见，你似乎瘦了一些。”
可不是，大抵是因为过得不好或是近阶段因着忧愁过度，整个人清瘦了一圈。
顾良秋看了看她露在外头的半截小臂，当真是心疼。
顾花容则是直愣愣地盯着她的那张脸看，好一会才迟疑道：“是五妹妹吗？”声音里满是不确定，着实是怕自己这一开口把人给认错了，从而得罪了人。
她下意识地朝桌上坐着的父亲母亲及祖母看了去，生怕下一刻自己就挨了骂。
果然，祖母肃着一张脸开了口，“容姐儿你可要注意自己的身份，人家是何大人嫡出的姑娘，金贵得紧，这声五妹妹可不是你能叫的。”
顾花容即刻就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猛地回头再把少女望了望，原本死寂的眸底慢慢浮出了光亮来。
她张了张嘴，原本是想说点什么的，到最后只是轻抿着唇，回道：“孙女记住了。”
顾良秋却不吃老夫人这一套，“二姐姐你别拘谨，我还是以前的那个我，没什么特别的，你只管像从前那般待我即可。”她顿了顿，忽地凑近她耳际说悄悄话，“二姐姐，我爹爹是二品大官，不怕她们了，你等会若是想说什么便说，不用有所顾虑。”
她心知二姐姐生性胆小又怕事，便特意把话说在了前头。
顾花容自然听明白了，却将信将疑。
顾良秋猜到了她会不信，又补充，“说来话长，以后你若是想知道我再说给你听。眼下，你只需相信我能帮你就成。”
顾花容把她看了看，大抵是被她一脸坚定所感染，她犹豫了一瞬，终是点了头。
两名少女搀扶着回到了桌上。
一共有六个位子，皆是坐了人，并没特意再给刚过来的顾花容准备。显而易见，顾府的几位主子觉得一名小庶女而已，是不配与他们坐在一处的。
顾良秋转头就吩咐丫鬟搬了只杌子上来，准备给顾花容添位子；后者却是连连推搡，亦是觉得她的身份太过卑贱，没资格坐着。
老夫人在一旁瞅着，也忍不住出声劝，“……她不够格的，又胆小怕事，如何能同坐一桌？”
顾良秋不理她，转而笑盈盈地与何翰道：“爹爹，我能把杌子添在你我之间的这个位置吗？”
何翰毫不犹豫点了头，“随你，我无所谓。”
一面说，一面主动往边上挪了挪杌子，给挪出了不小的位置来。
顾良秋甜甜地道了谢，如没看到其他人难看的神色一般，不由分说便让丫鬟把杌子往她的左侧放了。
顾花容却是不敢坐。
她虽没什么眼力，却也知道这个位置正好是主位，能坐在这里的要么是府里的主子，要么便是身份尊贵的贵客。
她这般一想，有些信了五妹妹的话。
若如五妹妹所说她的爹爹是二品大官，那她的身份岂不是也十分尊贵？
顾花容抬头望她，心里头生出了点希望。
最后，她终是没有推辞掉，只得顶着道道迫人的目光惴惴不安地在主位上坐了。
老夫人气得脸都青了，顾长天虽觉得主位上坐着自家的庶女很不妥，却也不敢多说；而汪氏是个会揣摩人心的，母亲及夫君都没开口，她自然更不会去多嘴。
几位顾府的主子各怀鬼胎，吃个饭自然是食不知味；顾良秋看在眼里，却也没给说破。
回头则是与顾花容说起话来，目的则是为了消除她的紧张；徐氏也不管那几人的脸色，很是自然地与她们聊在了一处。
聊上一会，顾良秋觉得时机也差不多了，便似不经意地提起了她最为关注的那桩事，“……对了，二姐姐，我听说你即将出嫁了，可有此事？”
这话一出，原本装作在用膳实则竖着耳朵聆听着她们谈话的三位顾家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
老夫人给汪氏使眼色，意思是要她赶忙圆场。
故而汪氏只得放下筷子，笑着说，“容姐儿年纪也不小了，恰好城里有位员外很是喜欢她，便跟我们讨人……”她的脑子里高度运转，试图把话说得更技巧些，以免哪里出了纰漏，“那位员外姓刘，年纪大了些，我们原本也是不同意的。可那位刘员外也是个有心人，陆陆续续遣人来说亲了几次，我们一商议，觉得他心里也是有容姐儿的；家里条件又好，容姐儿若是抬进门，想来日子也会过得不错，故而便应了这门亲事。”
老夫人对汪氏的临场说辞很是满意，叠声附和，“我与刘员外打过交道的，是个大好人，容姐儿嫁过去了，定不会受苦的。更何况，我们也征求过容姐儿的意见，她也是同意的。”
说罢，老夫人的目光便落到了顾花容的身上。
面上倒是一派慈祥，眸底却沉着一抹警告。
“容丫头，你说是不是？”
意思很明显，想让她掂量着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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