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身着大红罗裙的精致少女正好从里头走了出来，面上带着很是瘆人的笑容。
一如既往的张狂，亦是一如既往的美艳。
顾良秋瞅着那名少女拾着裙角往她这边体态优雅地走来，倒是绽了个端庄大体的微笑。她定定站在原处，心平气和地等着那美艳妩媚的少女过来……找茬。
以前她最是弱势的时候，即便是因着庶出身份对所挨的欺负不敢明目张胆地反抗，却也从来没有害怕过；如今的她更是不同往日了，即便今日她的阁老爹爹没一同前来，她都能轻易把整个顾府给搅成一锅粥。
谁都有风水轮流转的时候，她最难的时候还是坚韧不拔地活着；待她归来时，便是那些人还债的时候了。
顾良秋如此想着，唇边的笑容里不免掺了点期待在里头。
而一步一步端着架子走过来的顾落雁瞅着那位站在马车旁的“丑八怪”，面上的神色越发的扭曲。
“丑八怪”穿了一身黄白相间的碎花罗裙，腰间一方大红腰带，系出了她不盈一握的细腰及倾长的身段，婀娜多姿。梳了个十分简单大方的堕马髻，上头妆了支坠着红宝石的金簪，轻轻一晃，那发簪就随着摆一摆，金光红光混杂在一起，很是刺人眼。
富贵逼人这四个字不知不觉便出现在了顾落雁的脑子里。
她忆起还在府里时那个县的极为瘦弱的小身影，总是一身灰扑扑的，有时甚至都不及府里丫鬟来得体面；那时的她因着面上长满东西而常年戴轻纱，根本就不敢如现在这般，落落大方地露出整张脸来。
洁白无瑕得令人嫉妒。
也好看得让她心惊。
那个静好柔和的气质，是在顾落雁身上看不到的，亦是她无法装得出来的。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心里头只剩了赤裸裸的嫉妒，碍眼得紧。
故而二人刚刚碰上面，顾落雁便不假思索举起了手，亦要在那张白生生的小脸上扇出几个手掌印来。
却不想，身侧忽地伸出了一只粗糙大手，稳稳当当把她的动作拦了下，一个清淡的声音随之响起了，“你凭什么打她？”
说着话的功夫，顾落雁高举的手被毫不留情甩了开；力道之大，愣是让毫无防备的少女给跌出了几步远。若非是她后头的丫鬟婆子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只怕要在地上摔一摔。
顾落雁没想到竟有人明目张胆与她作对，当下就怒了。她气呼呼地别开了扶着她站稳的几只手，回头则是寻找起那位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
待看到在少女身侧站着的中年男子时，她明显愣了一愣。须臾之后，却咯咯咯笑了起来。
“我道是谁，原来是个糟老头。都这个年纪了，竟还想着英雄救美，啧啧啧，当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顾落雁险些笑出眼泪，当真是觉得这个人太过不自量力。她如此想着，神色即刻一变，嚣张的话也就跟着出了口，“我与我的好妹妹感情好着呢，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扇她了？再者，劳烦你个短命鬼看清楚了！”
顾落雁纤纤玉指往身后牌匾上指了指，冷笑道：“这里是我们顾府门口，我劝你别多管闲事，省得把一条老命给陪了进去！今日本姑娘心情不好，你若非要撞上来找死我也成全你。”
何翰依然是面色极淡极淡，就连看人的一双眸子里都无波无澜。
……他那会纵横官场的时候，跟前这个看似没什么教养的小姑娘怕是还没出生。
顾落雁见他没什么反应，只站在原地没动弹，还以为那人是被自己给唬住了；余光轻轻一瞥，瞅到了停在一处的两辆马车，登时就明白了过来。
她当下嗤笑了一声，“我懂了，敢情你们是一同从京城来的。”
回头则是把一直没说话的少女望了望，不怀好意道：“你这次去京城倒是收获不小啊，一来真把你那张丑陋的脸给治好了，可喜可贺啊！二来还贴了个京城糟老头，左右你这个身份就算变好看了也是当妾的命，同是糟老头，嫁个京城的总也比临安的好。”她说到这里又忍不住笑出声，眼神儿有意无意地飘到了何翰的身上去，“原本还以为你跟着叶大公子走了，万一老天瞎了眼，保不准他抬了你当小妾。哎，可惜你没这个命！我可听说了，人家现在不仅成了状元郎，还被当朝最有权势的阁老给看中了，当了乘龙快婿。对了，听说那阁老姓何，那位京中贵女叫何……”
顾落雁一下子给忘记了那位贵女的名字，何这个字念了好几回，愣是没接出整个名字。
顾良秋很是善解人意地帮着说出名字，“何慕婉。”
何指的是她的阁老爹爹，婉则是她娘亲的小名，取的是爹爹永远慕着娘亲的意思。
这字里字间的含义，可谓是羡煞人。
顾落雁即刻附和，“对！何慕婉，听说这位贵女如今十分炙手可热呢！权贵们几乎给抢破头。”
顾良秋十分谦虚，“过奖过奖。”
“过奖？”顾落雁回头便给了接话的少女一个充满讽意的眼神，“我说的是何阁老那位十分金贵的千金，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可别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人家高高在上的，岂是你这种人能相提并论的？估摸着连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她正说着话，有一顶轿子从巷子的拐角处进了来。
顾落雁定睛一看，见车头挂着的一个大大的顾字，便知道是她爹爹顾长天回来了。
当下快速地拢了拢发髻又整了整衣领袖口，这才端出一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模样来。
马车停了下，身着官服的顾长天从里头走了出来。
顾落雁忙笑着上前去行了礼，又很是温柔得体地说了五妹妹回来的事情。
“你五妹妹？”
顾长天拢着眉头想着，显然是忘记了自家嫡女嘴里的这位五妹妹是哪个。他索性不想了，直接拿眼去看人，正好看到了前头立着的二人。
他的目光先后从他们身上略了过，看到顾良秋的时候明显没认出来；待瞅见神色清淡的何翰，他即刻愣在了原地，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顾长天面上的倦意一下子跑得没了踪影，他小心翼翼地试探，“何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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