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往左走，一人向右去。
将将隔开一小段路，顾良秋便把柳絮招在了身边，小声吩咐她回方才与凉冬见面的园子里通过发现的那处小洞口把字画偷偷运走。
柳絮答应了一声，转头便佯装成找刘小夫人有事，朝着她们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好一段时间都无法近顾五姑娘的身的那些小厮，这会儿便一个个冒了出来。为首的更是黑着脸，对着刘小夫人离去的方向狠狠地睇了一眼，没忍住往地上呸了一声。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还在老子跟前拿捏上了！若非是看在刘老爷的面子上，老子定整死你个骚娘们！”
有小厮赶忙按住了他，小声劝，“大哥您冷静，切莫因了你的不忿而给二夫人惹上了麻烦。”
为首的瞪了瞪眼，最终只得憋屈地吞下了自己的不爽，“我知道，老子不过是发两句牢骚。”
回头便往顾良秋的方向走，一脸凶巴巴的。
顾良秋已经很习惯了，一张嘴自个儿便把打好的草稿一口气都说给了他听，自然是强调了与刘小夫人的交情如何好，聊得多愉快之类的；道完才慢悠悠地加了两句，“……左右我们走到哪里，你们也跟到哪里，定都看到了我与刘小夫人一直很亲热的。若是我说的话你们不信，你们总得信你们自己所看到的。”顿了顿，才抬了眼睛瞅了瞅跟前几个虎背熊腰的小厮，“或者，你们现在追上去问问刘小夫人也可以。”
他们自然不敢追上去。
刘小夫人不喜欢与男子接近，自从与她碰面之后却一直只能远远跟着的他们最是深有体会。
他们烦她，她也烦他们。
为首的小厮想了想，硬生生挤出了一丝笑，“小的相信五姑娘说的是真的。”
顾良秋瞅了瞅他谄媚的笑容，笑了笑，便没多言语。
走在蛋蛋梅香扑鼻的路上，她心情惬意得好，倒是主动提起回府的事情，“如今也上好香了，也没别的事情了，我们这就回去罢。”
这下，各位小厮反应极快，一个个开怀得咧着嘴，也不知等这句话等了多久。自家小主子话音才落，那厢，两位高壮的小厮已经带头走在前，留下的另外两名则是轻快地跟在后面。
头头尾尾的，倒是巧妙地把人都包抄在了自己的看守范围之下。
顾良秋看在眼里，却也没作声，左右现在事情都办妥了，她也没什么好纠结及计较的了，甚至还觉得那跟了一路的几位小厮都顺眼了许多。
他们这一路是由园子的深处往外走，慢慢的，原本鲜少能看到个人的梅园里有了其他的动静。那厢晃过两位姑娘家的身影，这厢，梅树下有一两个小孩子蹦着跳着，想摘那树上的梅花。
倒是热闹了许多，却又因着顾良秋身边的几位小厮个个长得都不是好相与的样子，这一路走下来竟也无人敢靠近。
又走了几步路，在前方开路的两名小厮脚步缓了下来；只见二人一面往前观望了一番，一面又在交头接耳，到最后，其中一人喊了停。
梅香便上前去问了情况。
就听得有人答，“……前面好似出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一整条道路都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我们要么就在这里等一等，待人群散一些了再走；要么就到处去看看还有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道完之后，大抵是觉得后面这种的可能性会大一些，为首的小厮便直接遣了个小弟到四下里转转了，回头又嘱咐大家就在原地稍作停留。
又觉得跟前的这位庶小姐八成是要嫁入刘家成为少奶奶了，为首的小厮还很是狗腿地往她这边走了两步，涎着脸问：“五姑娘，小的这么安排可否行得通？”
这脸变得，当真是比翻书都还要快。
顾良秋倒是淡定，只矜持地嗯了声；回头则是走到了一处较为僻静的梅枝下站着，看着好似是避着碰见越来越多的人，做避嫌之用……实则只是想找处安静的地方，好好看看前头的热闹。
离他们这处几丈开外的地方，是梅园的一处三岔路口。按理说，道路应该是十分开阔好走的，可如今，跟前却是人影憧憧的。
走在道路中间的是六七个谈笑风生的少年，衣着个个光鲜，一看便知道多半是城中富户人家的小公子。看着又是文质彬彬的，书卷气十足，想来都是些尚在读书的学子。
路两旁都是些供人观赏的梅花，若是平日的时候一向是静悄悄的；而如今，大抵是因为那几个小公子，一株株的树下竟都挤了人。有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姑娘家，亦是有上香的妇人挎着篮子拉着自家含羞带涩的女儿杵在树下偷偷看着那些少年的。更有几个胆大的，拿着顺路的借口直接跟在了人家的身后，边走便双眸闪闪地小声说着话。
顾良秋把双手拢在袖子里，对于那些妇人们落在正走着的少年们身上如狼似虎一般的发光眼神颇能理解。
真要论起来，那些学子穿着的衣裳衣料都不差，一看便知道家境差不到哪里去；再者，看他们文绉绉的模样，想来都是文化人，以后若是考个什么功名回来也指不定。又个个长得五官端正白白净净的，那些妇人拿了挑选女婿的眼神看他们也属正常。
顾良秋一歪头，正好看到不远处的一株红梅下躲了一对母女，那妇人正喜气洋洋地把那羞得脸都红了的女儿往前拉了拉，极快地伸了一只手朝那少年堆里指了指，“……看到那被围在最中间的那个白衣飘飘的楚小公子没？那可是真真正正出身于书香门第的人物。祖父曾经是天子的老师，父亲亦是当年被皇帝钦点的探花郎；如今我亦是听说了，那楚小公子读书极有天赋，在今年的秋闱里考了个解元，据说还是发挥不大好才屈居了第二名的了。”那妇人说得口沫乱飞，瞅着自己看中的有为少年那是越看越满意，“娘亲跟你说，在这临安城里，想找个像楚小公子这般既有长相又有身世的人儿，当真是没有了的。”
那被拉着说了一堆话的姑娘家亦是心驰荡漾，一面害羞，一面却又不住地点着头。
顾良秋顺着妇人方才匆匆的一指看了过去。
被包围在少年中间的，还真是个白衣飘飘的年轻公子，唇红齿白的，模样俊俏。正巧身侧的人说了句什么，引得他荡开了微微的笑意，一眸一笑暖得让人人心颤。
也无怪乎姑娘家看了心跳，妇人家看了满意。
只是，她却是越瞅越眼熟。
她呆了呆，“那……那人是楚子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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