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良秋嗯了一声。

    自个儿则是配合地往前走了一丈远，估摸着时机差不多了便忽地顿下了脚步，哎哟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当着那几名壮汉的面侧头便与柳絮道：“对了，大伯母千交代万交代的，说要把她的一块玉拿给马兰寺的主持帮忙开个光，我给忘在车上了，你便回去拿一下。”

    柳絮点了头，掉头便走，却是被四人之一的小厮毫不犹豫地拦下了。

    那名小厮道：“小的并没听二夫人说过大夫人有交待什么东西给五姑娘。”

    顾良秋看了看他，语气不咸不淡的，“你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大伯母交代我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会与你说？”

    见那小厮还是拦着人，顾良秋也不着急，干净利落地把柳絮给召了回来，“……成吧，那就不拿了，待回去了看大伯母如何收拾你。”

    说罢，便提着裙角要走。

    那小厮本是将信将疑的，见顾良秋走得如此干脆，不由多信了一分；又想起了府中大夫人那泼辣的性子，若是五姑娘说的是真的，只怕待他从马兰寺回到府中，自己就不止挨一顿骂这般简单了。

    严重的话，兴许自己要为此丢了饭碗也说不定。

    当下便把人喊了住，又软了态度圆了场，“五姑娘您别生气，小的也不过是奉了二夫人的命要好好护着您，故而小的不免多虑了些，还望五姑娘别往心里去啊！”

    回头便挪开了壮如小山的身子，给柳絮放了行。

    柳絮这才施施然地往自家的马车走去，那小厮虽说让了路，却是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离去的背影，想来母亲给下了死令，要盯死她们的一举一动，以杜绝她们有任何跑路的机会。

    顾良秋在心里头冷笑了一声，抬步就往前继续走，步子还跨得比之前大了些。

    只有她迅速离了原地，那些人才会做出抉择。如此一来，要么他们盯着柳絮的举动，要么就盯着她……而很显然，他们会选择后者。

    毕竟只要她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保证能把她完好无损地带回去，任务便完满了。

    果然，顾良秋这么一走，那几个小厮也一个个跟在了她的身后。

    梅香牵着顾天姿就立在前面不远处的一只亭栏边，不时拿了帕子为玩得惬意的小主子擦着汗；那小丫头大抵也是玩得爽了，很是乖巧地站着，一张小脸儿红通通的，双眸更是闪亮闪亮的。

    见顾良秋正往她这边的台阶走，赶忙咧嘴一笑，朝她快活地招了招手，“五姐姐，这边有一株梅花，可香了！您快过来看看！”

    待顾良秋到了之后，顾天姿便开心地拉着她往左边而去，那倚着墙角的一处角落，果然有一株两人高的寒梅已经结出了如小珠子一般大小的花骨朵，有十几朵白色的梅花早早就绽放在了枝头上，梅香隐隐。

    顾天姿仰着头，很是兴奋，直嚷嚷着那是她看过的最好看的花。

    顾良秋也忍不住笑了，陪着她在树底下找了一圈的白色花瓣，又给她捡了薄薄的几片放在她的手里，那小小的丫头才心满意足地被牵着进了寺。

    寺里到处都是拜佛的人，挤挤囔囔的。

    若是换成顾良秋只带着自家的丫鬟来，只怕连挤到菩萨跟前都是个大问题；也亏得身后跟了四个壮实的汉子，就往庙里头那么一站，人群便自动让出了一条路来，她们也因此没费多大的力气便到了蒲团的位置。

    顾天姿还是个看什么都新奇的年纪，见最边上的蒲团上跪着个妇人正双手合十地无声念叨着什么；她也有样学样，小小的个头一矮，便趴在了上头，小小的两个肉掌也合在一处，对着正殿中央设着的几尊大佛就是好几个磕头。

    拜完见人家拿香她也要，见人家去找在殿里坐镇的一名大师，她也迈着小短腿跟着跑，梅香又苦兮兮地追了大半个正殿。

    这小小的人儿一走，便没那么闹腾了。

    顾良秋这才得了空拿上香，往蒲团上一跪。

    而方才寸步不离跟在她身边的小厮，因着殿里本就人潮拥挤，主持看他们只是跟随而来的，便委婉地请了他们在门口候着。他们自然不肯，也不知是如何商量的，到最后，四个人分出了两组，立在了殿里头比较偏的位置，自然是近不了顾良秋的身，却也能让她待在他们目光所能触及的范围之内。

    柳絮这会儿也回来了，她拿了三炷香走了过来，趁着盯梢的小厮被隔开，动作极轻地与顾良秋道：“……方才奴婢在外面匆匆走了一圈，又问了在寺里当差的小和尚，说是刘家的马车还没到，估摸着还要候上一会。那小和尚还说了，刘夫人来寺里的时间一向很是固定，一般都在巳时，想来也差不离了。”

    柳絮一面小声说着，一面帮自家主子把三炷香都给点燃后才递到了她的手里。

    顾良秋接了过来，轻轻应了一声。

    举着轻烟袅袅的三炷香正欲拜上三拜，那厢，身侧却是有声音叨叨传了来。

    “菩萨请保佑我家爷，他是遭人陷害的，并不是坏人啊！您大慈大悲，不帮我家爷一雪前耻就算了，求菩萨您一定要保佑我家爷在临安城的这段时日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对了，最近缺钱缺得紧，菩萨您若是显灵了，求您下点银子雨吧，下在我家院子就成的。唔，或者多来几个财大气粗的贵人，动不动就要赔偿给我们银子的那种。看在我家爷从小养尊处优没吃过苦，如今却舍得放下户部尚书嫡长子的身份打算卖字卖画自力更生的份上，您无论如何都要让我们度过这个大难关。小的定当感激不尽，日日来给菩萨您烧香拜佛……”

    如此嗉嗉叨叨了一通，若非是看到了隔壁那人的脸，她简直都要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那个一脸苦兮兮地跪在蒲团上不住念叨的人不是凉冬又是谁？

    当真是巧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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