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眼圈儿都红了，大抵是真的心有所感，不愿顾家养出来的子女去受了那份苦。刘府家财万贯又如何？又不是个能待一辈子的好去处。
逼得顾良秋生生还反过来安慰了她一番。
徐氏大抵也知道自己失态了，稍稍别开了脸，用手帕在眼角按了按，把眼里的莹莹点点给清了个干净之后才又回了头。
估摸着是心中的不平之气舒解了不少，她转而说起了嫁到刘家该注意的一些事项，看着顾良秋的眼神里都是惋惜。
“我也是看着秋姐儿长大的，不惹事不生非，低调又自强，虽默默无闻的，却懂得规避对自己不利的东西。你这般年纪的庶出姑娘，能做到这些当真是十分不容易，说句老实话，在府里的这些小丫头里头，我倒是最欣赏你的；只是你时运不济，终是要被嫁到刘家去……”
顾良秋只乖乖地听着徐氏说话，也没去说些什么。
虽觉得大伯母挺好的，却也不敢透露她心中已经有了其他盘算。
徐氏很是热心，说了许多的嫁为人妇之后的事情，什么要照顾好自己什么别人的东西不要肖想，还说什么要时刻保持冷静及恬淡的生活方式，如此才不会让自己生活得太辛苦……诸如此类的，方方面面竟都没落下，想来在这之前便已经都想好了的。
顾良秋不住地点着头。
说不感动是骗人的。
母亲只看到了自己若是真嫁给了刘二少会给顾府带来的各种各样的利益，却没想到自己会处于何种的水深火热；大伯母则不同，她的出发点则是从子女是否幸福安康出发。
若是母亲有大伯母对子女的一般心思，她也便不会落到现在的这般田地了。
两柱香过去了，徐氏还说个不停，这边叮嘱一声，那边又补充几点，当真是操心得不少。
却是有守门的婆子从门口走了进来，朝着正在说话的二位主子福了福，道：“大夫人，外面有人寻您，说是二夫人那边有事要找您过去商量商量。”
徐氏一听，当下便冷笑了一声，“二夫人神通广大的，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与我商量的？”回头又朝顾良秋看了一眼，便直接把汪氏为何会遣人过来请她的缘由给说破了，“我还不知道她？不过是怕我在秋姐儿这边把她的那点小心思小打算都给捅出来了！既然敢这般做，也别怕被人拿出来说！”
大抵是因为好一会没回信，在外头候着的汪氏身边的大丫鬟等不及了，直接往里闯，正好听到徐氏说的话，当下便笑着回，“大夫人您误会了，二夫人和老夫人正为到时候要给五姑娘筹备多少彩礼发愁，是真的想请您过去一同商议的。”
徐氏坐在原地，吹鼻子瞪眼的，“之前府里不是嫁过一位姑娘吗？这有什么好商议的，看刘老爷到底是怎么准备的，我们跟着回就是了，总归不能差得太多让外人看了笑话。”
那位大丫鬟不敢应，说到底这些也不是她这种身份可以谈论的，只毕恭毕敬地继续请徐氏，“奴婢并不懂这些，还是请大夫人过去一趟吧，老夫人及二夫人都在等着您呢。”
最终，徐氏还是走了。
若单单只是老二媳妇，她找个借口推脱了就是；可连老母亲都在的话，她若是不去了难免又要被人嚼什么婆媳之间不和谐，左右都是要去走这一趟的。
大伯母这么一走，顾良秋的小院子才堪堪静了下来，她看了看徐氏离去的方向，半晌才放下手里的茶盏。
夕阳西下的时候，一直卧病在床的顾花容也过来了。
顾良秋赶忙把人请进了屋里。
养了大半个月的病，顾花容的面色也没好到哪里去，哪怕是今日因着来看望顾良秋而稍稍抹了抹胭脂，却也一身的病态白。
她亦是听说了自家五妹妹不日之后便要与刘二少成亲的事情。
“……我病了好久，也方听说了这桩喜事，便紧着过来道声恭喜了。”
顾花容轻轻地笑，因着并不知道刘二少的真正脾性，故而是真的为顾良秋感到欢喜。大抵是看到顾良秋的面上没什么喜色，她误以为自家五妹妹是因为不满意刘二少的不足之处。
她劝解道：“刘二少虽行动不便，可到底是个大户人家，像我们这般出身的，能嫁了大户人家当个少奶奶的便是大福气的了。更何况，怎么说爹爹都是从四品的知府，在临安城算是厉害的了，那刘老爷定也有所顾虑，哪怕你是庶出的，总也会因此待你好。”顾花容又微微荡开了笑容，“……总之，刘二少的身子虽有所残缺，可舒心的日子定是少不了五妹妹的，五妹妹便放宽心罢。”
顾良秋笑了笑。
若真如二姐姐说的这般就好了，她现在也就不会一个头两个大了，琢磨着要如何悔婚了才好。
刘二少不健全倒是其次，也不谈以后的日子够不够舒坦，关键是他的前妻是被他暴打而死，她如果嫁过去了，这条小命还能不能保住她心里也没底。
只是，与二姐姐道这些也没什么用处，一是二姐姐不一定会信，二是就算是信了，二姐姐也帮不上忙。
两姐妹便这般又说了一会话，顾花容因着还病着，容易乏累，不过是一炷香的功夫，原本精神就不佳的她脸色又白了些，便让丫鬟扶着回去了。
闹腾了大半日的小院子也算是真正的清净了。
一连有三个人来造访，顾良秋这一通接待下来也不见得多轻松，她在亭廊下站了站，神色间有些松懈。她瞅了瞅天色，方才还亮堂堂的，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竟已经暗了下来。
有小风轻轻拂过，又阴又冷的，顾良秋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柳絮走了过来，轻声劝她，“姑娘，眼下又起风了，您还是进屋吧。”
顾良秋点了点头，手里抱着小火炉便要往回走；这会儿，却是梅香从外头小跑着进了来，两道柳眉微皱着。
开口便道：“姑娘，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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