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生绝学？看来当小偷儿也是得有造诣的，肖楚想。
“不过，我爹可跟一般的偷儿不一样，他只偷有钱人家的东西。当然我觉得那样也不好。”凤临西道：“后来我爹重病去世了，那时我还小没能力自己生活，只能操我爹的旧业。可是我的技能不到家，被抓了好几次，又一次被一个人抓了之后他要把我卖到青楼去，我很害怕，逃走之后便不再穿女装了，也不敢再去偷东西了。找了一个破庙当家，靠着每天去有钱人家做工也能管饱肚子。”
“在庙里认识了几个小家伙，都跟我一样是没爹没娘的孩子，时间久了我们就像一家人一般。长大之后能做的活儿就多了，日子也好过起来。不过就在这时，庙里有个小家伙儿得了重病，我们几个人将所有的钱都凑了出来也不够给他买药的钱。后来听人说从南华寺出来了一队人马，据说是宫中的达官贵人。而且有人打听到那队伍中有人患病，带了不少上好的药材，我这又起了贼心想去偷点药材来，哪怕只是能补身的东西也好啊，却没想到……”
没想到从此她的人生便偏离了原来的预想。
肖楚自然明白她的‘没想到’。
“好了，到了子时了，我们放了烟花便休息吧！”肖楚道，对于她的过去未置一词。
凤临西揉揉眼睛，人家说了半天，哪怕是可怜同情一下也好啊！
这一带住的大都不是有钱人家，但放烟花的也不是没有，所以肖楚他们也大着胆子放了起来。
一朵朵烟火升至半空，然后瞬间爆裂开来，星星点点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夜空。
凤临西仰着脖子望着那些绚烂的烟火，如果她能像那烟花一般自由自在，哪怕只燃烧这短短的一瞬间，想必她也是知足的。
肖楚回头便看见一张被火光映照着的脸，微微扬起的颈子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平日里一双狡黠灵动的眼睛此刻落满了星辉，那一脸向往的样子让肖楚心中一动。
“进屋。”雄楚的口气忽然变得有些不耐。
“哦。”凤临西没听出他言语中的情绪，管关上房门。
两人分据大床里外，中间用矮几隔着。这是他们租下这里以后一直用的同居方式。
这张床很大，对于凤临西要在床上睡觉要求肖楚不置可否。
脱了外衣钻进被窝，凤临西掖好被角刚准备入睡的时候，却发现一向背对自己而眠的肖楚既然转了身盯着自己。
“怎、怎么了。”她可不认为肖楚此刻是被自己的魅力吸引了。
“你就没想过找到你的亲生父母吗？”肖楚的声音低低沉沉。
“没有。”凤临西眸子暗了暗道：“既然把我丢下要么是不喜欢女孩儿，要么是没有能力抚养，就算找到他们又能怎样呢，徒增烦恼罢了！”
肖楚点点头：“睡吧！”
春节过完，褐川江面的冰层开始慢慢融化，年前就找好的船夫老陈这两天正在准备渡江的物什。
凤临西也趁着这几天找机会将短租的院子转手，肖楚对此事一点也不上心，只要她随缘就好，若是没人接手空置便空置着吧。好在临走之前一对外地来做生意的夫妻将院子买了下来。
凤临西很是得意，拿着钱便揣进自己的兜里。
出发的这一天，老陈将自己的儿子也带来了，说是在船上有个照应。肖楚一双眼睛在人身上反复打量琢磨，见那十六七岁的少年并无什么危险的气息，这才点头。
凤临西坐在船舱里把肖楚的行为尽收眼底，待他进来的时候只是一个劲儿摇头：“你未免也太过小心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肖楚道。
曾几何时自己变成了这般心思细密，无时无刻不在怀疑别人。
“我以前听人说肖丞相是咱们宁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丞相，以弱冠之年拜相，斩了那么多权臣的势力，朝堂上没一个敢对他提出意见的。”凤临西一脸八卦：“你大哥真这么厉害啊！”
肖楚睨她一眼，给自己倒上一杯粗茶：“还好。”
“还好？”她可不信。
她在朝堂上也耳濡目染了近七年，那些位高权重的大臣之间往往有着千丝万缕盘根错节的关系，想要动一个人就必须考虑到所有的大局和可能带来的结果。她还听说肖瑾刚刚上任的时候便清了太后家族的三位权臣，大刀阔斧肃清了那些对自己有异议的朝臣。小小年纪做事雷厉风行，一派大将之风。
那次在火云寨的一个照面，她只觉得那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清冷的气息，但怎么看都只是个文文雅雅的书生。
“我大哥出生之时，宝灵寺的大师给了我父亲四个字‘慧极必伤’，后来先皇病重憋着一口气不死也要将我大哥除掉才肯闭眼，你觉得呢！”肖楚淡淡道。
凤临西捧脸，这肖家是不是祖传的心眼儿多啊！在她眼中肖楚就已经是个心思非常深沉难以捉摸的人了，没想到他大哥都已经修炼成精了。
看来她在进京之前得像个法子脱身，当然是在暗杀的危机解除的前提下。否则她逃离肖楚身边那就是一个死。
若是落在那么一个人精手里，她的下半辈子可怎么活，一个肖楚就够她受的了再加一个‘大哥’，而且自己还软禁过人家。
凤临西不敢再往下想了，赶忙喝口茶压压惊！
这一路走来，凤临西似乎认识了另一个肖楚。
她眼中的肖楚是寡言又冷情，对任何事都漫不经心，手段凌厉狠辣。与她说话不是语含讽刺便是言带威胁，现在他们还能一起聊天‘过日子了’。
要说以前的肖楚是罂粟吸引着他，那么现在的肖楚便是阳光，让她无时无刻不想站在被阳光笼罩的地方。
在江上漂了近十天，终于到了淮南，只要穿过淮南便可直接进入洛京城。
回到洛京也就意味着回到了肖楚掌控的势力范围之内……
离京城越近，肖楚变得愈发沉默寡言，她甚至发现这男人有时候会看着自己叹息，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爹，吃饭了！”凤临西招呼肖楚道，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慢慢习惯了这个身份，真是劣根性。
肖楚应了一声，抬步走了过来。
两人相顾无言，凤临西是受不住这样的尴尬的，好几次想开口但见他冰山一般的脸只好作罢，这几天的肖楚让凤临西觉得之前跟她过年的人是她的幻想。
就在凤临西准备再添一碗饭的时候，对面的男人开口了。
“我们不用再赶路了，就在这里等着，很快便会有人来接应我们。”肖楚道。
凤临西手中捧的碗一顿，不明所以：“为什么？谁回来？”
“我大哥会派人来的。”肖楚道。
“肖瑾？”凤临西吃惊，她可是在逃跑的半途中才将肖瑾的踪迹告诉他的，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分开过，他是怎么传递消息肖瑾，肖瑾又如何能从半月山庄里出来。
肖楚点头便不再解释，他现在没有必要跟自己的俘虏解释，从此刻开始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有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若是她连自己身上能被利用的价值都保不住的话，她也不必再留了。
凤临西心思活络，只将路上发生的一切细细回想，不到片刻便明白过来是那个当铺的掌柜。
如果她猜得不错的话，那当铺应该是肖楚设在云阳府的联络点或者说是监视点。肖楚说过云阳府他也觊觎了许久，最后被太后的人拿了下来，他必然是不放心的，所以安插自己的眼线是在正常不过的了。
况且那天肖楚对去当铺的路是熟悉的，至少路上他没有任何停留也没向任何人询问，她断定肖楚绝对不是第一次去那儿。
再加上那天他拿出玉来当的时候，掌柜那奇怪的举动根本就不是一个商人。她想肖楚写的那张抵押单上写的应该就是肖楚交代的事情和他们拟定的回京路线。
算算时间肖瑾差不多已经出来了。
凤临西听了这个消息，食欲也没了，拿着的饭勺又放了回去。
这几天两人之间的氛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住在同一间屋子里一天却说不上三句话。两人对即将到来的局面都心知肚明，无论在此刻多出任何感情都是徒劳而多余的，即使以往的凤临西对感情的追求多么炽热如今也望而却步，止于此或许对大家都好。
这天一早，客栈天字号房门被敲响。
天气回暖，对于熬过了冬眠却死在了春困上的凤临西来说，这个不分时间来敲门的人真该送他去见佛主。
肖楚睡眠很浅，听见声音竖了竖耳朵发现并无危险气息，便伸手推了推离他只有一臂远另一张床上的人。
凤临西老大不乐意掀被子起床，开门的一瞬间凤临西只觉得一道微亮的光芒闪到了自己的眼睛，定睛一看原来是颗圆滚滚的大脑袋。
“阿弥陀佛！请施主施舍贫尼一碗饭吃，只要吃的不要钱。”一个软糯清脆的声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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