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的身体应该没什么大的问题了罢！”风韵犹存的女人看着面前那个所谓的‘儿子’，言辞淡淡。
“是。”
“现在我们只待前线的消息了，那个替身一消失，你就移花接木。”
“消失……您要让她怎么消失？”少年双目低垂，平静道。
“这个你不用操心，你以为你让薛棠去西南的事哀家不知道吗？”女人摩挲了一下手上的羊脂玉指环：“一个身无二两力气的大夫能有什么用？再说，就算哀家不出手，肖楚会让她活着回来么？他费尽心思想把她弄去战场，还不是想她死于战乱，让我们无可追究。只是他万万想不到，真正的皇帝还在洛京城。”
说到这里，女人颇有些自得。
少年微微握紧了拳头，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母后，既然肖楚自会除掉她，我们就不要出手了好不好，毕竟……她这些年都是在为我而活。”
“妇人之仁。”女人眼中尽是狠戾，尖声道：“哀家不过是以测万一，那林挽整日一肚子坏水，若是她从肖楚的手中逃生，哀家绝对不会惊讶。我们盼了多久才盼到今天，这些事你都不必插手，只用好好坐在那高高在上的至尊之位便好。你自想想民间流落着一个跟你一模一样的人，你还能安心呆在这皇位上吗？若是她被人以假代真拥立为君，咱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是……”
慕言回到自己那一方狭小的天地间，从前他不敢想象有朝一日能重出这阴暗的地方，上天对他终究是眷顾的。可他的人生却还是掌握在别人的手中，像一个傀儡一般，没人在乎他的感情，没人在乎他的想法，更没有人在乎他那仅存的尊严。
记得曾经他问过林挽，为什么有事没事喜欢去惹肖楚。
她是这么回答他的。
“整日在这宫中，所做之事不是太后之命便是百官所逼。高处不胜寒，连一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再不做点什么自己想做的事，我甚至都感觉不到我还活着。”
以前他不是很明白，现在回想起来倒是有些能感同身受了。
今夜，荒凉的西南下了今年入冬的第一场雪，不一会儿便将茫茫荒原变成一片雪原，不染尘埃的雪将天地间染的犹如白昼。
金戈铁马、银甲长枪，曾经在战场上的不可一世……一晃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肖楚负手立在帐外，微微抬头任由那片片的白飘落在肩头发梢，一身玄色软甲丰神毓秀，深邃阴冷的双眸难得地露出了鲜活的光亮。
薛棠抱着凤临西嘴里骂骂咧咧往王帐走去，刚从篝火边绕过来便与肖楚四目相对。
想着之前这人把自己丢在小倌馆被人揩油的事情，薛棠忍不住瞪了那人一眼，抬脚便要离去。
“等等。”肖楚上前几步来到薛棠面前，凤眸低垂看了一眼他怀中的人：“薛先生这是要去哪儿？”
薛棠本是懒得理他，但这人是谁啊，敢跟天下人作对的摄政王肖楚啊！
“黎副将怕对郡主的名声不好，让我将人送回王帐。”
肖楚点头：“这么看来，薛先生是胸有成竹了。”
薛棠露出一个标准的敷衍式微笑：“是啊，让王爷失望了。”
说完便转身离去。
三日之后，凤临西睁眼的时候便瞅着薛棠一张大脸杵在自己上方，惊得她大叫一声：“我的亲娘哎！”
薛棠被她震地耳朵轰鸣，掏掏耳朵，嫌弃道：“声音洪亮，中气十足，看来是活过来了！”
凤临西这才慢慢坐起身，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
“方子砚那丫头怎么样了？”
没想到她刚从鬼门关回来，想起来的第一件事是这个。
薛棠忍不住朝她额头使劲儿一弹：“你是不是一出宫就变傻了，居然为了一个丫头片子用命去赌。”
凤临西打掉他的手：“喂，你可给我放尊重点儿，朕可是皇帝。”
薛棠冷哼，不以为意。
看他似乎还在生气，凤临西这才有些讨好地解释道“我这么做当然是有自己的理由喽！”
“好，那你倒是说说看什么理由，我洗耳恭听。”薛棠双手环胸，一幅要认真听她胡说八道的样子。
“我这次被逼着来西南，还不是因为肖楚那厮打好了主意想咔嚓我。”床上的人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左右都是死，倒不如我放手一搏，若我没被毒死那可就是承德郡主的救命恩人了，你想想承德郡主是谁，那可是方老将军的千金，方家军的少主子啊！”
“所以你觉得可以顶着方家军恩人的身份得到方家军的认可？”薛棠吊捎着眉毛道。
凤临西点头：“方家的兵权早晚都得收回来，三十万兵马不是小数，方家也担不起拥兵自重的罪名，这点我相信黎远和方子砚心知肚明。就看是这兵权收在我手中还是肖楚的手中。他们现在不过是考验我和肖楚罢了。我猜，肖楚本来的计划应该是想娶了方子砚，名正言顺地接手方家军，不过现在被我捷足先登了。”
“你要娶承德郡主？”薛棠瞪大眼睛，这人到底有没有搞清楚自己的情况，不说她是女儿身，就是娶妻之事，哪里是她能做主的。
凤临西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看着面前的人：“你这一路来到西南，是把脑子掉半路了吗？我可以给她指婚啊，指给黎远。他们郎情妾意又奉旨成婚，饶是之后肖楚想提亲，有了皇谕她也可以光明正大地拒绝，你猜他们小夫妻会不会感激我呢？我又救了方子砚的性命，那么最后这兵权归谁，显而易见了吧！嘿嘿……”
“哼哼……”薛棠冷笑连连：“你知道肖楚打算娶承德郡主，还敢给她和黎远指婚，我看你身上的皮又痒了吧！”
凤临西撇嘴，那也没办法，想从肖楚手中活命，不脱几层皮那是不可能的。
“哎，行了行了，别皱着眉头。”薛棠拍拍她脑袋：“我给你保证，不管你掉几层皮，本神医也给你原原本本缝回去。”
闻言，凤临西立刻弯起眼睛，一拳捶在他胸口：“还是你有义气，谢啦！”
薛棠被她打的一个踉跄，捧着心口连声咳嗽：“你丫这去打老虎都绰绰有余了！”
“不过，你若拿到兵符真的要交给太后？”薛棠问。
凤临西冷哼一声，摇头：“当然不，这可是保命的玩意儿，我怎么可能给她，真当我傻吗？”
听她这般说，薛棠也算放下了心，至少这人为自己的小命儿做了充足的打算。
“对了，让你帮我办的事都办妥了吧！”凤临西问。
“放心，有钱能使磨推鬼，再说你要我安置的那两人皆是不会武功的人，饶是他心思多么深沉，一旦断了他的左膀右臂以及信息网，他便是插翅难逃。”薛棠道。
“嗯，看来宫中那些个宝贝我没白偷！”凤临西小人得志道：“哎，对了，有没有剩下多余的钱？”
见她伸着爪子在自己面前要钱，薛棠反手就给那掌心一巴掌：“你丫还敢跟我提钱，我床下面的小金库是不是你给拿了！”
“啧，别这么小气嘛，就你那点儿钱，够我去赌坊玩儿个三把就顶破天了！”
薛棠当即就要出手教训这混小子。
“薛先生，郡主来了。”守在账口的夏纯通报道。
凤临西与薛棠对视一眼，前者立马一幅要死不活的样子躺在了床上。
“请郡主进来。”
方子砚醒来已经有四五日了，前两天还身体乏力，头晕目眩。今日好不容易好了许多，黎远这才答应让她来探望凤临西。
见她身上月白的披风还积了一层薄薄的雪，凤临西弱声弱气道：“让黎将军也进来吧，外面风雪大。”
方子砚怔了怔，这才点头。
二人一黑一白立在床榻不远处，男的俊女的靓，真真是一对璧人。
“子砚多谢皇上救命之恩。”方子砚双膝跪地，双手交合，这一拜可是着着实实的大礼。
身后的黎远也几乎同时撩起了衣袍跪下。
“快快，快起吧！别行这么大的礼。”凤临西赶忙抬手。
方子砚起身走到床榻旁边，伸手覆上凤临西放在床褥外的手：“皇上的大恩大德，子砚没齿难忘，只是……有些事情还望您能跟子砚解释清楚才好啊！”
凤临西睁大了眼睛，这小娘们儿居然敢当着心上人的面儿摸其他男人的手，虽然自己是个假男人。
随后只觉手背被人轻轻点了点。凤临西脑子飞速运转，这丫是在威胁老子啊！
可自己究竟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中呢？照常理说自己救了她的命，她不感激就算了，还威胁她是怎么个意思？
再看看黎远，凤临西急了，这人就由着自己的女人摸别的男人的手啊！
还没闹明白怎么一回事，这二人就告辞了。
这天之后，凤临西又卧床了几日，不分昼夜地思索着方子砚那是什么意思。很显然是在让自己去跟她解释，可解释什么呢？自己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中呢？
这让她几日来，食不下咽，寝不能安，几欲抓狂。
既然是把柄，凤临西一想自己唯一能够被人抓住的把柄也就是自己一直隐藏的秘密，而自己的秘密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个假皇帝的身份。
想通了的凤临西大惊，这丫头什么时候知晓自己的身份的？当务之急是要搞清楚这丫头片子知道的事有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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