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舟庆生

    一

    澈丹：“师父，生日快乐！”

    空舟：“不快乐。”

    澈丹：“因为没有蛋糕吃吗？”

    空舟：“为师那么庸俗吗？是因为没有肘子。”

    于是澈丹下山去买肘子。

    今天是空舟禅师生日，空舟本来是不过生日的，但大方丈发现，人间婚丧嫁娶、升官乔迁、孩子满月、八十寿辰，都能收一份礼钱。于是让遗寺人气旺的几位禅师都过生日，还写在了牌子上挂在前殿，让香客随意赠送生日礼物。今天是空舟禅师生日，收捐的箱子已经换了四回，还有多位施主捐完了不肯走，都说，要是能得空舟禅师签名赠字，愿意多捐。

    大方丈不让签，大方丈说：“得有所保留，一次给这么足，下回就不值钱了。”

    二

    道贺送礼的多，可没有送肉的，毕竟是佛寺，于是差了澈丹去买肉。

    和尚买肉，不成体统，遗寺处理的办法有二，一是自己打猎自己做，二是去相熟的香客王一家买。

    王一开个大肉铺，还做各种各样的生意。王一拜佛，笃信遗寺，常常拜托空舟帮他处理感情问题。空舟有一次问他：“我们遗寺不守戒律，总买肉吃，你还拜我们的佛？”

    王一说：“我不就是卖肉的吗？”

    空舟说：“南无，王老板有佛缘。”

    澈丹就是去了王老板家，要了二斤肘子，结账的时候说：“今天是我师父生日。”王一给打了半折。澈丹又说：“我师父常说您有佛缘，心地善良，知书达理，让我多跟您学习。”

    王一又免了一半。澈丹还是拿着肉不走，说：“王老板家大业大，还差这点儿钱吗？我师父说吃肉的时候会诵经保佑您的。”

    王一叹口气：“拿走吧，祝你师父生日快乐。”

    空舟一边吃肘子一边听澈丹兴致勃勃讲他白拿了人家肉的故事，澈丹讲完，就发现空舟的肘子已经吃完了。

    空舟舔舔手指，问：“你意识到了什么没有？”

    澈丹：“……好像是给少了，我找他去。”

    空舟：“别去了。王老板有佛缘。”

    澈丹：“他怎么骗人呢！”

    空舟：“不要先争成败，败了，又来论是非，你觍着脸白拿人家的肉，就值得称道吗？你刚不是还沾沾自喜呢吗？技不如人就认了，下次长进吧。”

    三

    当晚有庆生宴，备了酒席，开席前让空响喊了两声权当放炮。

    空舟讲话：“来到人世，其实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众僧附和：“就是就是。”

    空舟接着说：“众生皆苦，生日实在也不值得庆祝。”

    众僧附和：“就是就是。”

    空舟：“我们求佛法的，就更不应该过什么生日了，今人庆祝佛诞日，是末法的象征。佛哪有诞生之日？佛诞之日与佛有何关系？佛岂是在诞生之日成佛？所谓生日……”

    空巫不乐意了：“师兄，这里也没外人，你就别说这些了呗，你不饿啊。”

    空舟：“我吃了肘子来的。”

    众僧说：“×。”

    于是开吃，不理空舟了。

    大方丈没吃，笑眯眯跟空舟说：“生日快乐吗？”

    空舟说：“南无，快乐，多谢师父。”

    今天其实不是空舟的出生之日。

    四

    空舟：“所谓生日，不必是出生那天，相比起出生，很多日子更配称为生日。”

    澈丹：“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空舟：“二十年前，我终日无所事事，到处闲逛，经过遗寺，想进来偷点儿钱花，被大方丈抓住……”

    澈丹：“大方丈不但没有怪你，反倒劝你向善，你从此剃度出家……”

    空舟：“不是，我被大方丈一顿毒打……你别笑。”

    澈丹忍着笑，空舟继续讲：“大方丈打完，问我服吗，我说不服，他说好，等你养好伤再打。”

    空舟于是在遗寺养伤，其间发现大方丈总拿本书看，后来又打了几次，他是打几次输几次。

    空舟：“我想那书肯定是什么武学典籍，于是偷了过来。”

    空舟从身后拿出一本书，说：“二十年前的今天，我第一次读了《金刚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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