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央嘉措-茫茫的青海湖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藏北草原的春天比拉萨来得更晚。六月间,从唐古拉雪峰上吹下来的风还有些寒意。

    押送仓央嘉措的队伍,在阴沉的云天下,踏着还未消尽的残雪,缓慢地向北移动。

    席柱不时地望着天空,寻找云层的裂缝,希望太阳能露出脸来,驱赶一点冷气。只有戴着刑枷的仓央嘉措感到浑身汗涔涔的。

    拉藏汗虽然对于仓央嘉措愿意牺牲自己来避免战斗的行为公开表示了敬意,达木丁苏伦还是遵照他私下的暗示,在远离了拉萨之后给仓央嘉措戴上刑枷。既然圣旨上写的是“执献”,被执献者当然就得像个朝廷命犯的样子。这样,沿途的僧俗人等也就不敢前来朝拜或迎送了,可以省掉许多的麻烦。当然,有这类麻烦也不可怕,因为藏北和青海有着忠于拉藏汗的强大的军队。不过,还是以没有麻烦为好。

    仓央嘉措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忆自己走过的生活道路。一种类似羞愧的东西在他的心中萌动……作为达赖喇嘛我做了些什么呢?既没有像汤东杰布那样到处修桥,也没有像开明的长官那样减免赋税……聊以自慰的只是制止了哲蚌寺前的流血。喇嘛们为此淌了不少的眼泪,他们因未能保护自己的教主而捶胸顿足。但是,流泪总比流血要好啊。这些喇嘛,为什么偏偏要把我抢到哲蚌寺里去呢?仅仅由于我从寺前经过吗?甘丹颇章就设在寺中,那是西藏的行政首脑机关,是不是有人要我去主持政务来同拉藏汗抗衡呢?那我可是不会,不愿,不能!任谁的工具我也不能再当了!

    仓央嘉措一行缓缓地向北走着。春色也在缓缓地变浓。在一个晴朗的日子,他们来到一处地势低洼的牧场。秀丽壮阔的景色使仓央嘉措停下了脚步,他久久地站在那里不忍离去。

    蓝得像松耳石一样的天空里飘浮着哈达一样的白云,比玛瑙还绿的草原上移动着洁白的羊群;一丛丛黄的、红的野花中卧着乌黑的牦牛,像一幅奇妙的会动的彩画。阳光把大朵小朵的云影投到草原的各个角落,在给大地印花。温暖而又强劲的风一阵阵将草尖抹低,戏弄着牧羊女的发辫,撩拨着她粉红的衣衫。连偷偷跑过的狐狸的尾巴都吹瘦了。远处,每一道山沟都伸出一道闪光的溪流,那是山顶的积雪送来的,在无数的洼地形成无数的湖泊,对谁都转动着秋波。

    这样的景色,仓央嘉措作为西藏人也是第一次见到。他深深地爱这个地方,如果能在这里架一顶帐篷,做一个牧民该有多好!但却不能了,连做一棵长在这里的小草的权利也没有了。也许再也不会从这里走过了。

    他们继续向北走。仓央嘉措望见前面的雪峰越升越高,太阳越降越低,阳光因积雪的反光而更亮,积雪因阳光的照射而更白,这大自然造就的情人是何等地相亲相爱呀。

    他问过了席柱,才知道这就是唐古拉的主峰。

    天黑了,他们宿营在山腰的一个小小的驿站。仓央嘉措又一次失眠了,他索性起身,走到没有院子的门外,仰望夜空。他惊奇地发现,这里的星星比别处多一倍,比别处大一倍,比别处亮一倍。夜空像闪光的珍珠帘子一直垂挂到地面上,似乎伸手一撩就能够把它掀开,他就可以走进另外一个世界,那里没有争斗,没有烦恼,没有不幸,当是极乐世界。他真想伸手去撩那帘子。正在这时,卫兵一声呵斥,把他推回到屋内,反锁了屋门。

    过了昆仑山口,席柱指着山腰间一个不大的洞子说:“你们看,这个地方叫纳赤台,当年文成公主进藏的时候,从长安带来释迦牟尼佛像,差夫走到此处实在抬不动了,就把佛像的底座留在了这里。”大家停下来,在洞口看了一会儿,这个一眼就能看到底的佛龛式的小洞里什么也没有,只好赞叹了一番,又继续前行。席柱知道,在西藏和青海的藏族地区,到处都流传着文成公主曾经路过的故事,并且把她神化了。其实,文成公主入藏时到底走的哪条路,他也并不清楚。

    仓央嘉措心想,文成公主和西藏人民和睦地生活了三十九年才去世,她的墓就在琼结……自己的肉身将会葬在何处呢?还是不必计较吧,只要是华夏大地,随处都可以容纳他的骸骨。他感到悲愤的,是作为“罪人”被迫离开西藏。在短短的年月里,一些人硬把他捧到天上,另一些人又硬把他踩到地下;一会儿是欢呼朝拜,一会儿是武装押送,真是不可理解!地上的风云比天上的风云还要多变,还要迅猛。而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青年,诗歌上有功,政治上无辜,生活上多情,宗教上寡趣,最终得到一副刑枷。

    他回望着莽莽的昆仑,跨过清澈的通天河。大自然的诱人反而增添了他的伤感。诗人心底的诗情已被重压在大山之下,他像一个歌手被扼住了喉咙……

    他们进入了一望无际的戈壁,一个叫格尔木的地方出现在面前。从那里荡出了一串尘土,迎过来的是另一队蒙古骑兵。

    策妄阿喇布坦似乎完全忘记了他曾经发表过的六世是假达赖的声明,派人前来迎驾了。看来也正如康熙皇帝的预料,他怀着政治目的,想试探一下能不能把仓央嘉措弄到准噶尔去。席柱和达木丁苏伦当然是不允许的,他们用堂堂正正的无可辩驳的理由,很有分寸地拒绝了对方的迎接。为了防止意外,立即从格尔木折向东行。其实,即便是绝无意外,他们也都不愿在此久留,因为附近的水草中有一种蚊子,只要无风,就不分昼夜地到处咬人。它飞起来没有声音,比普通的蚊子小得多,却能叮透人的衣服。除了来自北京的两位使臣,其他人都很少见过蚊子,更难忍受这种使他们无力抵挡的围攻。

    长途跋涉的疲累,被称为“秋老虎”的炎热,使这支已经走了几个月的队伍行进得一天比一天更缓慢了。虽说有皇命在身,却没有明确的到达期限。他们像无桨的小舟,一会儿游荡,一会儿搁浅。这也正如仓央嘉措的心境,他一会儿知道自己是在向京城走,一会儿又似乎不清楚到底去什么地方。没有目的,没有向往,也没有了好奇心。停也罢,走也罢,快也好,慢也好,对他全都一样。他只是希望能结束这样的生活,但未来的生活又会是什么样呢?他更是无从知晓。现在,只有皇帝能够决定他的命运了。

    康熙皇帝接到了驻扎西宁的喇嘛商南多尔济的奏报,说拉藏汗已经起解假达赖赴京了。事情真的“一如圣算”,众大臣纷纷表示惊服,少不了说一些“天子圣明”、“料事如神”之类的话,但很少有人能猜透皇帝此时的心思。

    康熙立刻下了一道圣旨,对代表他办事的席柱、舒兰和代表拉藏汗送人的达木丁苏伦等人严加斥责。皇帝质问说:“汝等曾否思之:所迎之六世达赖喇嘛将置何处?如何供养?”是的,这些问题,他们并没有考虑过,因为这原本就不是归他们考虑的事。

    席柱等人接读上谕之后,个个惶恐万分。从皇帝的措辞中,他们仿佛看到了正在大怒的“龙颜”。弄得不好,是要革职充军的。尽管皇帝曾经下过将仓央嘉措“执献京师”的命令,但是显然又改变了主意。看来,皇帝是不允许真的把这位假达赖弄进京城的。他们这时才发现,押解仓央嘉措原来是一种蒙起眼睛划船的差事。

    席柱意识到自己负有主要责任,急得坐卧不安。仓央嘉措成了他们手中的一团炭火,顶在头上的石磨。既不能再把他交给皇帝,又不能退还给拉藏汗,更不敢送给第三者(比如那个策妄阿喇布坦)。怎么办?他想遍三十六计,最后还是选中了其中的最后一计——“走为上”,但不是他走,而是让仓央嘉措走。既然京师和拉萨都容不得这位不真不假的达赖,让他在途中一走不就了事了吗?如今皇帝是不会向他们要这个人的了。

    席柱也是个当不上官时想当官,当上了官还想越当越大的人。为此,生怕有过,只想立功。他得出一条基本的经验:要想让皇帝了解自己的忠诚和才干,首先就得体会出皇帝的心思和意图。对于仓央嘉措的处理,如果能不使皇帝为难,就会逢凶化吉,加官晋爵。否则,可就凶多吉少了!

    席柱请来了仓央嘉措,命手下人取掉他的刑枷,叫左右一律退下。

    “您受苦了。”席柱非常客气地对仓央嘉措说,“事已至此,无须多言了。我也是个信佛的人……我劝您,我恳求您,逃走吧!只要您逃走之后永不暴露身份,一切后果由我一人承担!”他拍了拍自己的顶戴,等待仓央嘉措的回答。

    仓央嘉措一听这些话,感到非常意外。事情发生了什么变化呢?他一时无法回答。他想:是拉藏汗要暗害我,这位好心人要搭救我吗?不是的,拉藏汗已经得了势,我也离开了西藏,他何必再背个杀我的名声?皇帝不是叫我进京吗?席柱怎么敢于违抗圣意呢?逃走?即使是应该逃走,可以逃走,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回西藏,人们会认出我来;拉藏汗已经容不得我,还可能引起骚乱和争斗。去民间,又怎样从头去编造自己的历史?去寺院吧,我早已厌倦了那种生活……

    想到这里,他主意已定,满腔怨怒地质问席柱:“当初你们和拉藏汗到底是如何商议的?为什么现在又要让我逃走?在拉萨的时候,你对着成千上万的人高声宣布:‘你们的达赖佛爷,是奉皇帝的诏请,到北京去朝觐的。’如今,我若不抵达文殊皇帝〔1〕的金殿亲自觐见过皇帝,就绝不再去任何别的地方!”说罢,拂袖而去,一头钻进自己的帐房。

    仓央嘉措仰卧在一块又脏又破的毡片上,两汪热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刚才竟然说出了非见到皇帝不可的话来,自己也觉得奇怪。对于皇城北京,他有过美丽的想象,也赞叹过布达拉宫壁画上顺治皇帝接见五世达赖的隆重场面。但他的自我感觉总是一个普通的人,一个放牛的孩子,民间的歌手,酒店的顾客,佛宫的摆设。因而没有和大人物交往的兴趣,更没有同大皇帝交谈的向往。如今,竟然来到了赴京的途中,这是他没有梦想到的。然而,他毕竟和当年五世达赖的境遇大不相同。东风吹过来,他是真达赖;西风吹过去,他又是假达赖。到底是什么原因,自己无法真正搞清。他也没有到皇帝面前去为自己辩解的必要,他早就承认自己是不守清规的了。他也清楚,皇帝由于桑结甲措的缘故不会喜欢他,而拉藏汗的效忠于朝廷的蒙古骑兵比他更有分量。他刚才说的一定要见皇帝的话,不过是对于也来摆弄他的席柱的反抗罢了。

    帐房门口罩上了一道阴影,达木丁苏伦侧身而进。

    仓央嘉措没有让座,对方也没有坐的意思,再说此处也没有可供落座的地方。

    达木丁苏伦斜眼盯着帐房的一角,脸上毫无表情,告诉仓央嘉措说:“离这里不远,往北去有一个很大很美的湖,叫库库诺尔〔1〕。今天是十月十日〔2〕,月亮已经很亮了,路上并不难走。我们决定,今天晚上你可以单独一个人去湖边赏月。”

    “什么意思?”仓央嘉措翻过来问。

    达木丁苏伦瞥了他一眼,又盯住那帐房的一角说:“大皇帝来了圣旨,说你进京之后无法供养,明白了吧?自己选择好了,想升天,想入地,都行。”说罢,撩门而去。

    ……

    青海湖边。一丝风也没有。夜,静静的;岸,静静的;水,静静的,都像在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水中的月亮是虚幻的,却能使青色的湖怀抱着一颗巨大的珍珠,沉睡在幸福的梦中。这明亮的珍珠自古至今人人喜爱,却没有谁能够捞到。

    水和天的遥远距离虽然无法改变,它们却能够在人们视线不及的一端紧密地挨在一起。今夜,水和天又在青海湖上偷偷地拥抱了。它们在悄声细语地说着什么。说着什么呢?无人听到,大概是关于谁的命运吧。

    湖心山的影子,模糊到了不存在的程度。在茫茫的青海湖中,它是一座孤岛。孤岛有孤岛的骄傲,孤岛也有孤岛的凄凉。孤岛的诗意在于清高。

    一个身材优美的藏族妇女正向湖边走来。

    月光下,那有点儿类似舞姿的形影急速地向前移动着。湖岸上发出沙沙的足音。

    她顾不得看路,不停地向远方张望。她显然已经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跌跌撞撞地、像是为了追寻什么,从天涯来到了海角。

    地面上还是没有一丝儿风,湖面也还是那样平静。她的脚步更加凌乱了,像是迎着暴风雨在泥泞中拼命地奔走。

    她蓦地站住了,同时轻轻地“啊”了一声。望见了!她终于望见了!是她亲昵地叫过多少次“宕桑汪波”的那个人。不,他不是宕桑汪波,也不是六世达赖,他是仓央嘉措!

    仓央嘉措站在湖边的巨石上,像一只远征的鹰坠落在陌生的山岩。他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也没有听见,只有一种似梦非梦的感觉。

    在人生的旅途中,他刚刚迈步不久,走了不长的一段路程,却已经累了,累极了,麻木了。他觉得连拔一棵草的力气也没有了。

    他的嘴角上掠过一丝淡淡的苦笑。他想,他的一切怨苦,都是由爱而生。如果心中没爱,他今天就不会站在这里,站在这个进退不得的地方。但他并不后悔,如果各处都没有爱美之心在跳动,还算什么人间!

    他对山川的爱,对善良的人们的爱,对人间的爱,凝聚成了对一个人的爱。在这什么也不准他再爱了的时刻,他突然喊出了一个人的名字:“于琼卓嘎!”

    同时,一个蒙面人从他的背后蹿上来,将他狠狠地猛推了一把。

    平静的湖水里,仿佛砸进了一座雪山,浪花惊呼着四散奔逃……

    已经离他不远的那个女人,几乎与浪花同时发出了惊呼。已经晚了!仅仅晚到了一步,晚叫了一声,但却永远无法追回,无法弥补了!

    她走了那么长的路,雪山、冰河、森林、草地、陡坡、深谷……一天一天,一步一步,满心有燃不尽的火,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当听到一个好心的卫兵悄悄指点她到湖边来找仓央嘉措的时候,她就颤抖了。而此刻,她完全瘫软了。她跌倒在地上,用纤弱的手臂支撑着身子,怎么也爬不起来了。

    湖水又恢复了平静。水中的月亮又露出了安详的面容。似乎什么也不曾发生。

    月亮的周围,星星的间隙,岸边的草丛中,鱼拱的气泡里,双栖的鸟翅上……都回荡着一个女人的心音。

    天地万物都在倾听着她的诉说,都在收藏着她的情话。

    这是于琼卓嘎对仓央嘉措的和着热泪的诉说——无声的心灵的倾泻:

    我来了,你却去了……你没有来得及看到我的身影,我却赶上了为你送行!你写给我的最后的诗,是央宗阿妈送到的。她向龙夏证实了我的确是你的情人。龙夏放了我,我便直奔拉萨,你竟早已踏上了去京城的路途。我对着布达拉宫哭了一场,顺着你的脚印赶来。

    我知道你在想我,多谢你一直记着在远方还有一个也想念着你的女子。

    我始终喜爱诗歌,虽然不会写,但爱听。每听到一首好诗,就觉得有一种火辣辣的东西在激荡着我的胸怀,冲击着我的心灵。

    这几年,我再没能见到你,但是常听到人们唱你的诗歌。这是我最大的幸福,最甜美的享受。

    你的诗,是清泉,是甘露。诗中跳跃着一颗像金子、像水晶一样的心。

    你的有些诗,是为我写的,这只有我们两人知道。

    ……

    我们的相识,是我的荣幸。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虽然短暂,但在我的心灵深处却留下了无比美好的记忆。想到你,我就觉得我这一生没有白过。

    记得吗?那年的此时此刻,我们在干什么?那是一个多么快活的夜晚!我们一起唱着,笑着。你那开怀的笑声,若是能始终伴随着我,该多好啊!

    ……

    龙夏老爷把我抓回去以后,你的心上一定长出来一棵悲哀的大树。那饱含着苦汁的叶子是飘落不尽的。

    我没有主意,没有办法,只得顺从命运的安排。

    我已经不是纯洁的姑娘了……肉体上,我们都不是纯洁的……狼可以吃掉人的肉体,却叼不去人的感情。我们的肉体可以被驮到别人的马鞍上,被锁上刑枷,被扔进泥塘,被强制,被霸占,被欺骗……但我们的心总是溶合在一起,像奶和水,盐和茶……

    每到正月十六这一天,我都默默地祝贺你的生日,总想采一束野花来供奉你,从遥远的地方献给你。可惜你的生日太早,是一个没有鲜花的季节。我只有在心上开一朵无形的花,鲜红鲜红的,悄悄地为你吐露着芳香。

    你需要什么,我都能奉给。你给了我那么多,我能为你做点儿什么呢?我们相隔得太远了!

    我常在梦中看见你向我走来,我对你说:“好好地看看我吧!”我向你伸开了两臂……唉,每到这时候梦就醒了。

    ……

    听到你的遭遇,我愤愤不平。我时常想到确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心里难过极了。都怪我不好,不该影响你……

    好在你早已不介意个人的荣辱了。因为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一个晚上成为英雄,一个早上又成为“罪犯”的人,已经够多的了。

    ……

    让湖水洗净人间沾染给我们的一切污垢吧,让这青色的圣水来解除我们爱的干渴吧,让我们手拉手走进湖中的月宫吧,让仓央嘉措和于琼卓嘎,像诗歌和民众一样永不分开吧!

    于琼卓嘎挺起身来,拍了拍彩色“邦典”上的尘土,走到仓央嘉措刚才站过的地方,望着湖中的明月扑了下去……

    茫茫的青海湖上久久地回荡着一个女人的声音:“仓——央——嘉——措!”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