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央嘉措-金顶的“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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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三十七年二月二十五日,也就是第五世达赖喇嘛罗桑嘉措逝世16周年这一天,第巴桑结为他补行了葬礼,将他的遗体放进了灵塔,举行了为期10天的祈祷法会。结束的时候还组织了一次盛大的游行(藏语叫春曲色班)。从此以后,每年这个时间都举办这么一次,这就是传小召。传大召则是宗喀巴创立的,他于公元1409年在拉萨组织了第一次祈祷大会,从正月十五日开始,连续21天。从那以后,也是每年按时举行一次。

    刚刚传过了大召才一个月,又要传十天的小召,对于不大的城市拉萨来说,简直像长途负重载。数万名主要来自拉萨三大寺的喇嘛,数千名来自四面八方的乞丐,日以继夜地聚集在大昭寺门前,游荡在每一条街巷。由于整个拉萨没有一个公共厕所,遍地的大小便使人十分难堪。打架、凶杀、偷盗、抢劫、奸淫之类的事件层出不穷。铁棒喇嘛们光着膀子指挥着寺院武装奋力镇压,但也只能起一点恐吓作用罢了。特别是对于某些常年被圈在深寺大院而又不愿遵守教规的喇嘛,无异于是一次解放,是一个狂欢节。他们敢于进行任何活动,他们的无礼和勇敢是惊人的,甚至使有钱有势的贵族妇女也不敢出门。

    那些饥寒交迫、身无分文的乞丐什么地方都敢去。他们最舍不得离开的地方是大昭寺讲经台右侧的一角,那里有一口大得惊人的铁锅,专为在传召期间向穷人施粥用。据说有一年有个人被挤得掉进了锅里,等被人打捞出来早已淹死了。

    维持秩序的喇嘛都健壮得惊人,他们站在高处,端着长长的木棒,哪里出现了拥挤的骚动,就把木棒打向哪里。有时则朝着一大堆攒动的头颅扫去,人们只能抱头,却无处逃窜。被错打了的人只是咧着嘴苦笑一下,对那些汗流满面的执法者表示充分的谅解。

    仓央嘉措在日光宝殿里待了四个月,主要的活动就是学经,主要的老师就是第巴。他本想借两次传召的机会,去看看人群,散散郁闷,可是没能如愿。因为他还年轻,坐床不久,也没有受过格隆戒〔1〕,所以三大寺的堪布都没有请他。看来有了地位不一定就有了资格,有了资格不一定就有了威望。好在他并不追求这些,不然,又会多一层苦闷。

    他经常久久地站在南墙的落地窗前,望着下面缩小了若干倍的房屋和行人,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孤独。他的生活自然是豪华的,可以说是被包裹在金银珠宝和绫罗锦缎之中,然而他却感到从未有过的贫穷。他住得很高,像一只云中的雄鹰,可以俯视四方,可以扑下去抓获任何东西;然而他却什么也抓不到,一种无形的厚厚的冰云挡住了他下落的翅膀。他隐隐地觉得有些恐惧了。在广阔的藏蒙地区,作为达赖,虽说到处受到崇敬,甚至连大小便都被人们看做是求之不得的“灵药”,用高价买去治病,但他却感到周围没有朋友,没有亲人。他需要的不是敬畏,而是知心。从前,他不缺知心,也不向往人们对他的敬畏;现在,人人都在敬畏他,却缺少了人间最温暖最宝贵的东西—知心。

    人总是社会动物,离不开广泛的交往和感情的交流。笼子里的鸟兽都怀着悲哀或者愤懑,何况是人呢?更何况是一个精力充沛的少年呢?即使是被神化了的人,也很难长期忍受与世隔绝的寂寥。

    他不像五世达赖,阅历颇深,思想成熟,勤于著述,忙于政教。他能做些什么呢?谁又希望他或准许他做些什么呢?贵族们说农奴是些“会说话的牲口”,他不就是“会说话的佛像”吗?

    作为达赖喇嘛,本来一经坐床便意味着主持政教,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在政教方面学着做点事情,一来可以生活得有意义些,二来可以多和人们接触,排除心情的孤独。但是,第巴桑结甲措在他坐床后的头一个月内,就以师长的身份同他进行了一次谈话,谈话的时间虽然很短,却无疑是要决定他一生的行动。对于这次重要谈话的内容,他既无反驳的愿望,更无怀疑的理由。他明白了,在政教两方面,他都不可能也不会被允许有所作为。他只有牢牢地记住这次谈话,并且表示愿意照此去做——在布达拉宫这只大船上,他只是一个高贵的乘客,而不是舵手。因为第巴的话说得再清楚不过了。

    “五世在生前和临终之时,曾多次严令于我,他说:‘桑结甲措是我最信任的,你必须居于摄政的王位,以执掌权柄;而且不能像以前的第巴那样只掌管政权,你还要掌管佛法和人间庶务。在这些方面,你无论做什么,都要和我在时做得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区别。你不要有丝毫推托,你要始终坚定不移地指挥一切!’这些话,事关重大,我不能不尽早地向你转述。你是十分聪慧的,不需我再作解释。五世临终时还嘱咐我‘要妥善处理朝廷、蒙、藏之间的关系’。这些,你更是没有经验了。西藏的大山再多再重,我的双肩再窄再软,也要勇敢地继续担下去!你就放心好了。你还很年轻,希望你专心一意地钻研经典,努力修行。将来……将来再说吧。”

    仓央嘉措无法预料将来会怎么样,反正大事由第巴来掌管,小事由下边人去干,倒也落得清闲。实际上,桑结他既是第巴,又是达赖,大权独揽,也很能干。既然如此,又何必把自己放在这里?

    他遥望着街上的行人,看到那些背水的、赶毛驴的姑娘们的身影,便联想到仁增汪姆,沉湎于对情人的又苦又甜的怀念之中。高大宫殿下方行人的脸面虽然无法看清,但是从她们身材的轮廓和走动的姿态上,能够猜想出哪个会同仁增汪姆一样漂亮。望见这样的少女,他就想:大概也是琼结人吧?

    他吟咏起来:

    拉萨熙攘的人群中间,

    琼结人的模样儿最甜;

    中我心意的情侣,

    就在琼结人的里面。

    他这样想象着,自豪着,自慰着。

    远处林卡的龙须柳的枝条,已经染上了一层鹅黄。几声布谷鸟的啼叫,在拉萨河谷里荡着回音,牵痛了他的情肠。他多么想给仁增汪姆写信啊,把种种思念和最细微的感情都写上去,让她知道,求得她的谅解。可是谁去投递呢?即使是捎个口信儿也找不到可靠的人啊!想到这里,他禁不住去狠抓自己的头发。空空地缩在一起的手指提醒他,头发已经剪光了……他颓丧地跌坐在蒙了黄缎的靠垫上,发起呆来。又一声布谷鸟的鸣叫从远处传来,把他唤回南方春天的山野。那开满桃花的深谷,少女含羞的娇颜,湖水般的蓝天,哈达似的白云……又浮现在眼前。然而这一切都已经十分遥远了,大概再也回不来了。他含着泪水,半跪在垫子上,写下了这样的诗句:

    翠绿的布谷鸟儿,

    何时要去门隅?

    我要给美丽的少女,

    寄过去三次讯息!

    仓央嘉措丢下竹笔,抬头见一个喇嘛在门外探头探脑地徘徊着,一副诚惶诚恐的可怜相。他和蔼地轻喊了一声:“进来吧。”

    那个喇嘛喜出望外,急忙摊开向上的手掌,低头吐舌,腰如弯弓地进到门内,向仓央嘉措磕着响头,求饶似的说:“是盖丹允许我到这里来的。”

    “没关系,往后我这里你……你们可以随便来。”仓央嘉措做了个让他站起来的手势,并且让他坐下。

    那喇嘛哪里敢坐?只是斗胆地偷觑了仓央嘉措一眼,小心地问:“达赖佛,您还记得我吗?”说罢试探地抬起了头。

    仓央嘉措认真地端详了他一阵,歉意地说:“实在记不得了。”

    “您是贵人,贵人多忘事。”喇嘛继续说,“回禀佛爷,我本是这布达拉宫那介扎仓的喇嘛,名叫斯伦多吉。我曾经到宝地门达旺邬坚林去过。那是在您三岁的时候,我受第巴的委托,扮做一名去印度朝佛的香客。当时佛父和佛母赐我饭食……”他说着,指了指案上摆着的铜铃,“当时,您一眼就认出了它是您前世用过的东西。”

    经他这么一说,仓央嘉措好像又明白了许多事情。他的父母都没有对他说起过这位香客的到来,他自己又毫无记忆可言,但他完全相信这个虔诚的喇嘛所说的话都是真实的。原来在他三岁的时候,在他还不懂得什么是达赖喇嘛的时候,可畏的第巴和这个可怜的喇嘛,就已经决定了他今天要住进这座金顶的“牢房”。

    一种被人捉弄了的愤恨涌上了他的心头:是他们,为了某种需要,硬要他得到他并不想得到的,失去他不愿失去的!他自己需要的东西他是清楚的——家乡、母爱、情人、友谊、小屋、桃花、牛羊、垂柳……它们是那样温暖明亮,那样美好多彩,那样饱含诗意,那样醉心迷人。而他们——第巴和眼前的这个喇嘛,以及他所不知道、不认识的什么人,需要的是什么呢?他实在弄不清楚,他也无心去弄清楚,因为他还没有足够的阅历懂得这一切,也就没有兴趣去探测这些人的心灵。

    眼前这个毕恭毕敬的喇嘛,这个自以为有功于他的喇嘛,不但不是有助于他减轻孤独的朋友,反而是制造他的孤独的人的帮手。他失望了。他望着这个已经不年轻的喇嘛,不知道该说什么。瞧那副卑微虔诚的样子,真有些可怜;看那种叙旧讨好的神气,又使人不无反感。

    “你来我这里,有什么事吗?”仓央嘉措不冷不热地问。

    “没……没有。”

    “那就退下吧。”仓央嘉措想起了自己的达赖身份。他是可以随意下逐客令的,只不过今天是第一次使用这种权利。

    “是是,佛爷。我就走……我是来向您告别的,我就走……从今以后,我是想,我再也没有福气见到佛爷您了,所以才……”

    “告别?你还俗啦?”仓央嘉措动了好奇心,口气里还含有几分羡慕。

    “不,不是还俗,我一心求佛,誓不还俗。”斯伦多吉流出了眼泪。

    “那么,你要到哪里去呢?”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第巴叫我到深山密洞去修行。我,早该走了。”

    “什么任务?你完成了什么任务?”仓央嘉措越听越糊涂,忍不住追问道。

    “我不……不敢讲。”

    “讲!”仓央嘉措严肃地命令他。

    于是他把自己如何冒充五世达赖的事从头禀告了一遍。说完,战战兢兢地跪了下去,一边磕头,一边抽泣。

    仓央嘉措像听民间传奇一样地静听着。但这竟然不是传奇,而是发生在这座辉煌宫殿中的真实事情。对第巴桑结甲措不满的种子,在他心里萌动。而对于这位喇嘛,他则产生了深深的同情。他想拉他起来,安慰他几句,但又想到了自己尊贵的身份,只好叹息着说:“起来吧。”

    “您能宽恕我吗?”

    仓央嘉措审视了一下对方那双恨不能把乞求化成血滴出来的眼睛,认真地点了点头。

    对方又磕了几个头,爬过去吻了吻仓央嘉措的靴子。

    “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佛爷!是我找到了您今世的圣体,为此,我的身与形应当画到壁画上;又是我冒充了您前世的圣体,为此,我的灵与肉应该万劫不复。两相折合,我若能被认为既无功也无罪就心满意足了。我再没有半点乞求,只求佛爷您……摸顶!我就终生有福了。”

    仓央嘉措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来,着着实实地摸了他的头顶,像老年人对孩子一样。然后,伤感地说:“去吧。”

    这个可怜的扮演别人的人,从此以后,才又得以扮演自己。

    盖丹进来禀报说,和硕特部的蒙古王子拉藏求见,问佛爷见不见他。

    仓央嘉措心想,他既然是蒙古王子,也是佛教的信奉者,自己又难得见到外面的来人,当然是要见的。不过应当注意不要和他谈论应当归第巴去管的事情。于是说了声:“请。”

    盖丹刚要出去回话,仓央嘉措又叫住他,好奇地问:“刚才进来的那个喇嘛斯伦多吉假扮五世的事可是真的?”

    “是真的,我绝不敢欺瞒您。现在已经不是秘密了。详细的情形,我都记在日记上了。”盖丹老实地回答。他已经发现这位六世达赖聪敏过人,如果一旦抓起大权来,决不亚于五世。他是不敢怠慢的。

    “回头把日记拿来让我看看。”仓央嘉措又夸奖了他一句,“你做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不不,不敢当。一切都靠佛的指使。”盖丹高兴地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拉藏王子来了,向仓央嘉措敬献了哈达,行了拜见礼,两人互赠了其他礼品之后,便叙谈起来。

    拉藏王子说:“那天举行您的坐床大典的时候,因为势如百川奔海,众星捧月,未得细看佛面。今日您赐我这般荣幸,真是有福。”

    仓央嘉措说:“请不必客气,你看望我,我很感谢。欢迎你来。”

    “怕不方便吧?伟大的五世我们就十分难见,而且总是距离很远,连容貌都看不清楚。”拉藏显然是话中有话。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仓央嘉措品出了其中的滋味,生怕因为什么事和什么人——尤其是有权势的人——的不和而闹出乱子,遂含有劝解之意地说:“信佛之人,到底都是一家。”

    “是的。可佛门中也有败类。您听说过噶尔丹的事吧?”

    “不知道。我需要专心学经,政事由第巴去管。”

    “不过,政教合一在西藏已经是第三次了。第一次是萨迦王朝,第二次是帕竹王朝,第三次是五世达赖的噶丹颇章,这正是我的祖父固始汗帮他建立的。如果您不学着执政,达赖的宫室虽高,也还是在金顶之下。”

    仓央嘉措听到这里,明白了这位蒙古王子的意思,他的矛头显然是对着第巴的。但是自己有什么能力和第巴争权呢?又有什么必要和他争权呢?他没有尝到掌权的甜头,也没有去找那种麻烦的兴趣。他有着过剩的艺术气质,在领袖欲望上却极其贫乏。但他对于拉藏王子的劝告既不能反对,也无法赞同,只是沉默。形势显然是十分复杂的,他意识到了自己在扮演着一种并不情愿扮演的角色。也许,他的结局还不如那个被“恩准”到深山去终生修行的五世扮演者。驻扎在西藏的蒙古人和第巴桑结甲措之间的矛盾,他已经多少有所觉察。这将是一个无底的陷阱,他毫无必要去接近它的边缘。因此,他只能沉默。

    拉藏王子站起身来,有些激昂地说:“以后达赖佛如有难处,需要我们来护法时,可以召见我拉藏,或者约见我的父王。”说罢,不卑不亢地告辞而去。除了留在殿内一股酒气,还在仓央嘉措的心上留下了一道不祥的阴影。

    前面已经提到,自从元朝以来,从信仰上说,蒙古人把西藏看做佛教圣地,把西藏的宗教领袖奉为教主。但是在政治上,由于蒙古贵族当过元朝的皇帝,在明清两朝又被封王,而且握有不小的军事实力,在西藏少数上层人物的眼中,有时可供利用,有时又嫌其碍手碍脚。这种状况持续了几百年,酿成过不少悲剧。

    对于仓央嘉措来说,前些年的平民地位,民间文学的滋养,农村风情的熏陶,父母追求爱情自由的影响等等,固然使他不情愿接受黄教的严格戒律,更难忍受这种高高在上然而又像是囚徒似的生活,但是许多日子的经典学习,达赖喇嘛的尊贵,佛、法、僧的日夜包围等等,又使他受到相当程度的佛教教义的感染,甚至也有过一意修行的念头。用强制手段也会使人养成习惯,而习惯是类似信仰的。此刻,这座金顶的“牢房”正以若干吨金子的重量压下来,强制他成佛。他正处于极度的矛盾和痛苦之中。献身宗教和个性自由,政治权力和诗歌成就,都在引诱他,争夺他。他可以作出选择,却不能决定胜负。

    仓央嘉措一会儿翻翻经典,一会儿翻翻自己的诗稿,他觉得后者要比前者真实得多,有生气得多。在情与理的对峙中,显然是情的一方具有优势,占着上风。他觉得要使这二者统一起来实在是太难了。

    他可以接受外部对他的约束,却不愿让自己来约束自己。缺乏自我约束力不一定是个弱点,因为约束力既可以产生美德,也可以造就奴才。

    第巴桑结甲措希望他在接受约束中学会自我约束,因此除了教他经典,考察他的学习,关心他的衣食住之外,从不同他谈论外界的事情。精明的第巴,深知如何对待这位年轻的达赖。

    有一天,仓央嘉措又受了好奇心的驱使,硬是要和第巴谈一谈外面的事情。他问桑结:“听说法会结束以后的两天里,西藏和蒙古的骑兵、步兵举行了比武,是吗?”

    “是的。从固始汗那时候起,每年都这么做。热闹一下而已。”桑结索然无味地回答说。但内心里担忧着仓央嘉措是在关心军政方面的态势。

    “听说你也参加了,没有人能胜得过你的箭法?”六世又问。

    “贵族们自小都爱玩这种游戏,我当然也不例外,熟能生巧罢了。”桑结的语气,表明他已经没有再谈这种事情的兴致了。

    “射箭一定比抛乌朵好玩吧?”六世还在追问。

    “也许吧,我没有放过羊,也没有抛过什么乌朵。”桑结直言不讳地说,“还是不要去想佛法以外的东西吧。”

    “不,佛也要游戏三昧的。我知道在布达拉宫的后面有个园林,还有池塘,我为什么不可以到那里去射箭呢?”六世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要求。

    桑结甲措一惊,不知该怎样回答。但也暗自高兴:“原来他是想去玩玩射箭啊。”

    仓央嘉措含着怨愤说:“第巴拉,我整年、整月、整日地坐在这里,是会生病的!”

    “佛爷请息怒。让我考虑考虑好吗?”桑结甲措改变了态度。

    仓央嘉措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毕竟是达赖喇嘛,谁敢肆无忌惮地把他当做囚犯来对待呢?

    “这样吧,我可以换上俗装出去。”仓央嘉措不愿教第巴为难,“既然别的人可以装扮达赖,达赖也可以装扮成别的什么人嘛。”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桑结甲措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心想:这位六世呀,还不大好对付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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