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乐妍突然之间就想到了刘姥姥。
她眼下，差不多就是刘姥姥的那角色了。
这个发现让她有点无力，虽然知道裴老太太并不是真心把她当个女蔑片消遣的，但感觉上还是让人很不爽。
不过，她也没表现出来，马上就要回家了，熬过这一天就好了。
等大家七嘴八舌的声音落了地后，她坦白地道，“要说诗韵，我也略懂一些。”她略微回忆了下道，“就拿马东篱的那首天净沙秋思来说，这‘鸦’‘家’‘马’‘下’‘崖’都是‘啊’字韵，可我也仅知道这个罢了，再多的，可就不知道了。”
这是前世中学就学过的，沈乐妍当然没有忘。
其实裴家这些闺阁里的姑娘们，虽比沈乐妍精通一些诸如“十三辙”之类的规矩之外，也并不比她精通多少。
再看她正了神色，倒也没再说什么。
裴老太太也微微敛了笑，瞅着远处那灿烂盛开的菊花，定了一会子神，笑，“能知道这个，也很不错了。罢，做不了就做不了罢，待会儿她们做诗，咱们开吃。”
众人因裴老太太这话又是一阵的笑。
笑音才落，就见裴大太太急步匆匆地朝这边走来。到了近前，略有些为难地瞄了瞄沈乐妍，看向裴老太太。
“怎么了？”裴老太太好奇。
裴大太太踟蹰了一下道，“才刚门房来回，外头来了一个姓沈的老人家，说是来接孙女儿。”
沈乐妍眼睛猛地一睁，“是我爷爷么？”
裴大太太点了点头，“他说是。现在在侧门的待客厅里坐着。”
真是啊，他不是回了靠山村么，怎么突然来了？沈乐妍忙问，“就他自己么？”
裴大太太点了点头。
沈乐妍就朝裴老太太道，“即这样，晚辈去瞧瞧。”转身要走时，沈乐妍又停下脚，朝裴老太太笑，“原我就说伤好得差不多了，不敢多扰，要辞行呢。承蒙老太太看重，又厚颜多留了两日。今儿即然我祖父来接，我就再不敢扰了，没得让祖父骂我做事心里没成算。”
听着这番格外客套的，裴老太太心里头居然有一丝丝的不是滋味儿。
不过，还是很快点了头笑，“也是我的不是了，原想多留你两日把伤养好。谁想，倒忘了你家长辈也会因此忧心。即老人家亲自来接，你就回吧。”
说着摆手，“先去见见你祖父。”
裴大太太忙接话，“我这就叫人去替姑娘收拾收拾。”
沈乐妍忙带着丁香百合吴妈妈快步出了花园。才刚转到通往侧门处的那简待客厅的道儿上，远远就见一身乡间打扮的老沈头一手扶门框伸长了脖子往远处翘首以盼。
黢黑的脸上，每一条皱纹都刻着深深的担忧。
从前她对老沈头敬重是敬重，却从来没有过这一刻发自内心的亲近和感动。沈乐妍眼角一热，快步奔过去，喊道，“爷爷！”
老沈头看着突然冲出来的人影儿，怔了怔，似乎有些不敢认地往前走了两步，“妍丫头？”
“是我呀，爷爷！”沈乐妍快步跑近，抓住老沈头的手笑。
“哦哦。”老沈头如蒙初醒般看着眼前的孙女儿，哦哦了两声，忙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她。
沈乐妍总算知道老沈头为什么突然的出现在裴家，还要接她回去。沈乐瑶，那个尽管他平素里不怎么亲近的孙女之死，一直是他心里迟迟不能忘怀的一根刺。
他这是怕她重蹈沈乐瑶的覆辙，这才来了。
“爷爷，您怎么一个人来了？”沈乐妍眼里含着泪花，笑问道。
老沈头没接话，而是瞅着她的脸颊问，“这伤好得也差不多了，怎么还不回家？”
“正准备回呢。”沈乐妍道。
“上回我走的时候，你们不是都料理清楚了？怎么还会……”老沈头叹息。
沈乐妍就忙拉他坐下，细说当日的情形。
祖孙两个没说一会子话，裴大太太带着乔嬷嬷并一众抱着布匹捧着礼盒丫头婆子过来了。
“老人家。”裴大太太很客气，“原我们老太太想留你孙女儿把伤全养好了，没想到倒惹得老人家你忧心了。”
“这位太太客气了。”老沈头也很客气，“就是我们乡庄人家皮糙，伤这一点子也不碍事，用不着这样。”说着，看了看沈乐妍，话里透着埋怨，“你孩子家家的不懂，你爹娘也不懂？为了这么点子伤，扰了人家快一个月了，还不知道来接你回家……”
大太太脸上笑意僵了一下，这老人家的话头，疏离得很呢。
笑说了几句老沈头太客气，就叫乔嬷嬷把裴老太太置备的礼奉上。
沈乐妍怕不知内情的老沈头，一张口硬梆梆的回绝了，伤了裴大太太的面子，就忙笑道，“说起来，我算是正经八百的替老太太做了两件事呢，老太太谢我，我也不好推。就是这礼太厚了，就是我埋头做一辈子的活，也赚不了和这礼等价儿的银子。”
裴大太太一向知道她话头活，却是头一次和她这么对上。当下就笑，“可又把你那一套商贾算计给用上了。这是老太太的心意，再不能推的！”
如此你来我往客套了两番，沈乐妍也就把礼收下了。
就在这祖孙俩坐车出了裴家的时候，沈老三正愁得直抓着头发和沈老二说，“二哥说让我瞒着呢，我这回可是紧着瞒呢。可是爹……自打上回回去后，就一直挂心着这件事儿。这回他也没明问，就是晚饭后，我去老宅看看他，正说着闲话儿呢，爹就问，妍丫头最近在干啥呢？我这个一愣怔没接话上，他兴许就起疑了。当下就非要我去套车，说要来府城。”
“一路上也催得急，根本不让停。等进了城，爹说饿了一路了，叫我去买些吃的填填肚子。可等我买好的包子回来，车上不就见他人影了。我再一问道边的人，才知道，我走后，有两个妇人在说咱们妍丫头叫人请到裴府的事儿，爹问了裴府在哪儿，就在街边儿赁了车，坐上走了。”
陆氏不等他说完，就急急地道，“即这样，咱们还是赶紧的去瞧瞧吧。他上了年纪了，又赶了一夜的路，万一支撑不住，晕倒在哪里，可就坏了……”
陆氏话音才落，被沈乐妍打发回来报信儿的小豆子就到了，急急地道，“老爷太太，大姑娘说已见着老太爷了，正坐着车往家来呢。”
沈老二沈老三和陆氏三个几乎同时的，身子一软，噗一的声跌坐椅子上，长长地出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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