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一出，堂屋里的陆氏和孙长发家的都愣了，原在东屋里收拾归拢杂物的沈老二也忙挑帘出来。至于急急回家的沈乐妍兄妹几个，更是面面相觑。
原来她们都想错了，夏氏之前的异样，不是要给李稹元结什么高门大户的亲事，而是给她自己啊。
这下子那天夏氏的装扮，以及李稹元出入的那个院子的疑惑，倒也能强强解释清楚了。可是那天，那个小院子最多算是镇上平常人家的院子，可不像是什么老爷家的宅子。
屋里陆氏也失神了半晌，方才回神，朝大牛家的道，“韩家旁支的三老爷，是多大年岁啊。”
大牛家的是把那媒婆子的话听得真真的，忙道，“说是四十过半，不算老。丧妻好几年了。”
陆氏一时下说不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原本她该替夏氏单纯的高兴的，可是想到之前女儿的猜测，和她这些日子胡思乱想的一些东西，反而带上了几丝沉重。
但又知道，这不是该沉着脸儿的事，就强笑着说，“原来这样啊。照这么说来，倒是个好亲事。”
大牛家的初听这件事，先是吃惊，后来又猜，旁人不知道陆氏是该知道的，毕竟两家是那样的关系。
夏氏往常和沈家好得很，在村人看来，这母子二人就是依靠着沈家的，这样的大事，她不会不和陆氏暗里讨个主意。
当时还叹，陆氏的嘴严，准备告诉了这件事，就打趣陆氏呢。谁想，她看起来，竟然是一丝不知情。就叹道，“这李家嫂子的嘴也挺严啊。”
陆氏如个木偶人一般，恍恍惚惚地笑着道，“兴许是不好意思。”
孙长发家的是早猜夏氏心里有旁的盘算，再兼这些日子看着陆氏暗地底里忧心，自己也怪难受的，回到家难免要和孙长发絮叨两句。没了外人，她是越说越气。
见陆氏还替她打掩护，便哼道，“什么不好意思。那韩家什么三老爷才四十半而已，又不是很老，又有家财，要聘正妻的话，只要透个意思出去，有的是黄大花闺女上赶着要嫁的。”
夏氏虽然不算老，早年重活做得也不多，比一般的农家妇人显得年轻些。她自己也会收拾，生得也是一副柳眉细眼的温婉模样，到底也年过三十了。
那什么韩家三老爷不娶年轻闺女，会上赶着娶个半老徐娘？
孙长家的可不信！
陆氏反倒笑了说，“别这么说。元哥儿她娘到底经由过些事，性子也柔和，那韩家三老爷也是经由过世事的，兴许也不耐烦哄小娃子家家的，也是有的。”
她这句是真心替夏氏说的，孙长发家的也听出来了，便笑道，“罢，这世上的人，千百样！也说不准人家是什么心思。”
陆氏点了点头，总算回过一些神来，朝外头和沈老二道，“这事儿即然传出来了，咱们也得去瞧瞧吧？”
沈老二道，“你去就成了。家里有什么，随手带上一些。”
一个寡妇再嫁，他一个大男人家的，哪怕是未来亲家，去也不合适。
陆氏点了点头，孙长发家的和大牛家的见她要给夏氏寻贺礼，便都告辞回了家。
陆氏扒开了家里放财物的箱子，从里头拿出一块湖绿色的软绸，那是前年沈老二替村里一户人家挖河道，人家给的谢钱。后来陆氏往镇上去逛时，看到这块布，想着陆青山家的两个丫头，展眼儿也就到了出阁的年纪了，这压箱底的东西，得早早备好。
因价钱也合适，就忍痛买了，放在箱子里一直没动。
拿这了这块布，再看看余下的几块家织粗布倒拿不出手了，就取了二百文钱揣上，出了家门儿。
沈乐妍想去听听，便跟在陆氏身后往外走。陆氏走到院门儿那里顿住脚，正色道，“你在家，不准去！”
夏氏若有旁的心思，那不好受的滋味儿，她一个人受就够了。
沈乐妍见她正了神色，也很乖觉的没再说什么。
陆氏踏着雪到了主街上的时候，雪后原该寂静的街道，因那媒婆子的到来而热热闹闹地站了半街的人。
大家都好奇啊，寡妇再嫁是一奇，更奇的是能嫁到韩家去。虽然是旁支，但在靠山村的百姓眼中，那也是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的高枝儿了。
都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热热闹闹的议论着，突见陆氏脸上带笑，脚步匆匆往这边儿赶来。
并没有瞧出什么端倪的村人们都笑着打趣儿陆氏，“哎哟，老二家的呀，你们家这也算是跟着一飞冲天了呀。”
“可不是，你们家今年这是接连的好运气。先有粉条子挣了一大笔，如今亲家又再嫁了好人家，你家妍丫头，往后可是韩家的少奶奶了。”
打落牙齿和血咽的陆氏，脸上却是笑得舒心畅意，应合着村人的打趣儿，急惶惶的往李家走，“有话儿咱回头再说，我先去瞧一瞧。”
大家都笑，“去吧去吧，沾沾你们亲家的喜气儿。”
也有人笑说，“你叫沈二嫂去沾亲家的喜气儿，咋着，还想叫沈二嫂再嫁一回啊？你小心沈二哥找到你家，砸了你家的锅！”
原陆氏脸上强撑出的笑意，因这话绷不住笑起来，停下匆忙的脚步，呸了那说笑的妇人一声，“打趣儿到我头上来了，等我出来，再和你算帐。”
说得大家又一阵的笑。
马氏也夹在人群中，听见这说笑声，再看陆氏兴头头的样子，就很不高兴地撇了撇嘴说，“哼，现在高兴得太早了。她嫁了人，她儿子的身价当然跟着水涨船高了，到时候还能看上妍丫头，做梦吧！”
马氏这一句话，把村人隐在心里没敢说出的想法都说了出来。谈笑声滞了一滞，就有人忍不住压低声音说了起来。
众人说这话时候，陆氏一脚踏进李家的院子。
穿着件暗红色褙子淡青裙儿，容光焕发，带着几分待嫁女的羞意的夏氏，正温言浅笑，往外送那个穿红戴绿的媒婆子。
看见匆匆进来的陆氏，她怔了一怔，似乎踟蹰了一下，迎上来，缓缓笑说，“嫂子，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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