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之下，有数十盏灯笼晃动，纷乱的马蹄铁声撕空入耳，一行二十余人正在街道上催马疾驰，身后披风被疾风晃展，英姿勃发。
距离城门数步之外，手中亮出的腰牌铮亮，城门守卫见是锦衣卫连夜出城，不敢怠慢，乖乖打开城门，站立两旁，望着数十人绝尘而去。
郊外院落正经受着北风肆虐，从院落里走出几名上了年岁的老者，几人脚步踏着干涩的泥土，咯吱咯吱直响。
领头者是皇陵护卫萧力先，他走到最边上的房门敲着。
“天城！天城！……该巡视了！”转头对其余几人说道：“古人说得好，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这才刚入夜，就偷懒了。”
“谁……说的？”房内的声音，带着长长地拖音对老者之言进行反击。出来了一名十九岁的年轻人，有模有样，十分灵气。抖抖衣服，挺挺胸膛，精神抖擞地站了出来，完全不惧凌冽的寒风。
看他这副模样，几名老者围聚过来，眼神互相交换，似乎和他们所认识的楼天城有天壤之别。
护卫黄克明询问道：“楼天城，你没事吧！是不是被风吹病了？”
楼天城本想给他们来一个不一样的精气神，却很快被拆穿，立即萎了下来，嘴里不停哈气，搓着手。
“我说几位老大叔，难得我有这样的精气神，你们又何必这么不给面子。我总不能一辈子像我老爹一样做一个皇陵看护吧？”语气很是不屑这份职业。
“再看看你们老几位，都这把年纪了，还受寒风吹打，迟早有一天会吹死在坟前。你们自己这样也就算了，还非得搭上我这个大好少年，难道你们心里就没有一点愧疚感？”
护卫李小云又从旁劝说：“我说你小子就消停吧！安安心心、本本分分把你老爹留给你的这份职业守住，就不错了。别整天瞎折腾！”
萧力先眼吞星夜，娓娓说道：“如今朝局不稳，民间疾苦。许多民众胆大妄为，铤而走险，干起了盗墓事业，以至现在整个盗墓行当异常红火。我们身为皇陵护卫，责任重大，松懈不得！”
萧力先说完踢了楼天城屁股一脚，推着他往皇陵方向而去。
“以后，我们这些老骨头去了，这重任便交给你们这些后辈了。你还不长进，整天胡搞，对不起你先祖不说，更耽误了自己的大好年华。”
楼天城听着这些老头喋喋不休，反抗道：“我说几位老大叔，是男儿就要胸藏大志。虽然我不是你亲生儿子，但你们与我爹也是几十年故交。总不能‘逼良为娼’啊！”
萧力先用腰刀刀柄轻轻锤了一下楼天城后腰。
“你小子说什么呢？”
楼天城几步跳到前面，倒退着，对萧力先道：“岳父大人，什么时候我和春妮洞房啊？”
萧力先眼瞪楼天城。“好你个坏小子，居然当着这么多的老人家，说这么没正经的话？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你老发什么火啊？你又不是没有入过洞房。身为过来人，不教导我这个年轻人，反而说我没正经。真是白叫你一声萧叔了！”
楼天城一边奔逃，一边更没正经。
萧力先气得在后边大吼。“你给我站住！！！三位弟兄，把这小子给我抓住。今天我要代他死去的爹教训一番，越来越不像话了。”
黄、李、杨三位只是笑着劝慰。“算了。老萧，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小子没有个正行，何必跟他怄气呢？”
萧力先走路都有些不稳，对几人气愤说道：“这小子一定是个下流胚子，要不是我看在他爹一根独苗的份上，真想把他给阉了。”
楼天城却还不知收敛，反而盘坐在前，挑衅道：“什么下流，这叫风流！”
萧力先晃动脑袋，再一次大喊：“快给我抓住他，千万别让他跑了。”
黄克明为了安抚萧力先的怒火，扯开嗓子大喊：“小子，你再敢胡说八道，我们就真听你萧叔的话，把你送进宫里去当太监。”
楼天城捂住裤裆。“你们几个老东西不会这么狠吧！”跪着仰天长啸：“爹啊。你听见了吧！你交友不慎，贻害后代啊。几个老家伙想让你楼家断子绝孙。”
几个人看他这副德行，哭也不是，笑也不得，只好由他折腾。
萧力先在后边训斥：“就你这个熊样，还想干大事。要不是皇陵护卫世代相传，你就等着饿死吧。”
“萧岳父，你可是和我爹拜了把子的。再说，我和春妮是指腹为婚，你总不能眼睁睁地看你女儿当寡妇吧！”楼天城顽劣地说完，完全不顾及对方感受。
萧力先已是气极，只能手上给他点教训。用腰刀溅起一撮灰尘，直接向楼天城胯间袭来。
“萧老头，你来真的啊？还下死手！”楼天城一边惹急萧力先，一边双手支撑着身体，抬着屁股不断后退，带着不小力量的灰尘总算是没有伤及他的要害。
“急了哇！”楼天城心道：也就是给他闹腾闹腾，看来他动真格了。“算了，我不跟你计较。我闪了！”
楼天城你说完双腿直立，用力一蹬，身形弹起，凌空翻转几圈，便没了踪影。
李小云抬头凝望夜空，很是惊诧。“别说，这小子功夫还真不赖。早已在我们这些老骨头之上！”
杨有志：“谁说不是呢？聪慧灵气，是个好苗子。有子如此，楼大哥也可瞑目了。”
萧力先却叹了口气。黄克明拍了拍萧力先肩膀，安慰道：“有这样的女婿，你还叹什么气呢？不就是油光了一点，顽劣一点。以我看，也没有什么不好嘛。总好过傻里傻气的咯！”
萧力先苦道：“你们都生了小子，偏偏就我生个闺女，天生就是操心的命。我就是担心这小子朝三暮四，将来欺负我家闺女。所以以后还望诸位弟兄多帮我管束管束才是！”
杨有志：“这是自然。不说你这层关系，就是看在楼大哥的份上，我们也不会由着他胡来！”
萧力先继续讲道：“还有，这小子成天想着离开，出去闯荡。为了我闺女，我是万万不会同意的。你们一定要帮我阻止他。”
三人纷纷点头。
远处。
唯独楼天城不以为然，按捺着自己家传佩剑，眼神坚定，傲然独立于星空旷野之下。
夜空之中，一只怪形东西摇晃飞来，当下纵身而起，拔出佩剑；剑声破空，剑意挥洒而出，轻易斩断怪形来物，几节被劈开的断木残骸啪啪坠地。
楼天城用剑挑了挑残骸，心道：“原来是只木质飞鸟，我还以为是几个老头子对我发的暗器哩？”
嗖！嗖！嗖！几声过后，萧力先带着其余三人赶了过来。
萧力先凝重地说道：“寒夜之下，竟还有人在皇陵附近活动？这是要盗墓啊，对待盗墓贼我们要给予坚决打击。走！”
几名老护卫身影隐没在夜色中，只剩下楼天城站在原地暗自惊叹。
“我的鸟啊……”
突然从萧条的树林中冒出一名年轻人，心疼不已地走了过来，盯着地上残骸，嘴里嘟嚷着，完全没有把楼天城放在眼中。
楼天城看他举止如此怪异，又在夜里闯入皇陵，毕竟还要履行护陵职责。
“你是什么人？为何夜闯皇陵？”将手中明晃晃地剑锋对准来人。
年轻人下意识地用手推开，绕过楼天城这个妨碍物，一心专注于地上的坏木，弯腰捡起残骸比划了几次，发现很难修复。指责道：“是你劈断我的鸟？”
楼天城被他这么一问，反觉是自己做错了事一般。
“这里是皇陵重地。我身为世代相传的皇陵护卫，自然要对闯入的人、畜、虾、蟹、跳蚤，一律阻挡。就算是当今皇上，也要斋戒沐浴，才能进来。你这个闲杂人等，夜里放纵宠物闯入皇陵。别说是一只木鸟，就是你的真鸟，我也有权给你割掉。”
年轻人听他喋喋不休，尤其是最后的言语，实在是不堪入耳。“你下流！”
楼天城笑着无耻辩解：“人不下流，枉少年！你又是哪里来的？说，是不是企图盗窃皇陵？快说！”
三尺剑锋再一次对准年轻人脖子。年轻人这次倒是规矩很多，毕竟利剑就架在脖子上。
“护卫大哥别动手，我可是好人，不是盗墓贼。我是富家人，有钱的很，你看……”说完就从自己身上掏出几片金叶子来，摊开在楼天城眼前。
楼天城并不相信他是好人，一把抢过金叶子揣入怀中。喝斥道：“深更半夜，看你鬼鬼祟祟，獐头鼠目，一定不是好人。即使不是盗墓贼，也是飞贼，按大明律，赃物一律没收！”
被剑逼着的年轻人，有些急了，大声嚷道：“再不放我走，我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楼天城凛然说道：“哼！吃不了兜着走？那是打包，你知道吗你？双手放在背后，准备搜身。”
一听对方要搜自己身，年轻人立即转变态度，狠狠地瞪着他，咬着牙齿说道：“你敢！”
“哟！还敢恐吓朝廷公务人员。罪加一等！”楼天城完全不在乎，把闯入的年轻人双手锁住，压到后背。
整个过程，不费吹灰之力。
年轻人当然不会乖乖顺从，不停挣扎反抗，却始终挣不开楼天城的压制，看来他是全然不会武功，但嘴上却不服这个软：“你这个狗东西，快给我松开。……哎呀……疼！……要带我去哪里？……你轻点啊你！”
皇陵外。数十骑飞驰而来，夜中晃动的灯笼瞬移而至，萧力先带着几人拦住皇陵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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