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红朝顾时深打了个眼色，顾时深眸光微动。
他扬起下颌，不屑又轻蔑地睨着顾盛华：“你要不是废物，爷爷会培养我做接班人？”
当年，他是从爷爷手里接的班，后来车祸残废，顾氏才落到了顾盛华手里。
顾盛华怒急攻心，就是这种眼神，这种看一团废物的眼神，让他受不了。
他是老子，哪家儿子敢这样看老子？
这个儿子从小就优秀，优秀到让他父亲对长孙有多期望，他就知道父亲对他有多失望。
那种失望，日复一日的累积，终于在顾时深接任顾氏后，不可遏制的变质爆发出来。
作为儿子，他同样想得到父亲的承认哪，哪怕能有一次被父亲认同。
但是没有，一次都没有。
父亲把所有的认同和赞美都给了他的儿子，留给他的就只有浓烈的失望，到现在连失望都没有了。
他不管他的死活了。
他满六十，他不回来，更甚至他回来了，也不和他说，而是直接来了孙子这里。
想到这些，顾盛华眼睛都红了，强烈的羞辱叫他勃然大怒：“废物？”
他二话不说，抽出皮带挽手上，大步朝顾时深走去：“敢跟你老子这样说话，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顾时深屈指轻敲扶手，在心里默数。
当数到五的时候，门口响起了团子的小奶音——
“祖祖，木仓木仓打他！”
顾时深心尖一颤，他后悔了，后悔掐着时间，故意在爷爷回来时卖惨，结果让团子看到这幕，肯定被吓坏了。
“你敢把刚才的话，跟你老子说一遍？”顾老头中气十足的嗓音盖过顾盛华的。
顾盛华还没反应过来，后脑勺就被狠狠砸了一记，他心头一怒：“谁敢当我老……”
话没说完，顾盛华看到一身牛仔装扮的顾老头，剩下的话瞬间化为鱼刺，扎在他喉咙，上不去咽不下，份外难受。
“爸……”他心虚气短的把皮带背身后，摸着后脑勺嘀咕道：“我今天就六十了，你这么砸，砸出好歹来怎么办？”
顾老头胡子都在抖：“你满六十你威风？”
跑大孙子这来撒气，还把小乖吓的脸都白了。
小团子确实被吓惨了，整个小身子都在颤抖，但看到爸爸她又跌跌撞撞扑过去。
“爸爸不怕不怕哦。”她抓着轮椅扶手，想爬到顾时深身上。
可小短腿使不上力了，爬了好几次差点栽倒，小团子都快哭出来了。
顾时深伸手拉她一把，小团子踹掉小皮套靴，小脚丫子踩在爸爸大腿上，够着手不断去摸爸爸的脸。
“爸爸痛不痛？”小团子红着眼睛，瘪着小嘴巴，要哭不哭的，“爸爸吖，不怕不怕，祖祖和檬檬保护爸爸，檬檬有木仓木仓。”
软乎乎的小手，带着奶香味，像一道春风，瞬间就抚慰了顾时深阴戾暴躁的情绪，让他逐渐平静下来。
他低声道：“没打到，不痛的。”
小团子松了口气，她警惕地看了顾盛华一眼，然后把月要上的玩具小木仓木仓解下来，飞快塞爸爸手里。
那是一把粉色的，飙水玩的小水木仓。
顾时深拿着小水木仓，比划了几下，然后一按扳机，一道水线滋的飞出去，打在顾盛华脸上，留下一道湿漉漉的水痕。
顾盛华：“……”
顾时深挑眉，他可没想专门滋他。
“你还想干什么？”顾老头自顾自坐沙发上，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问。
于是整个客厅，顾老头坐着，顾时深坐着，小团子窝在爸爸怀里，就顾盛华一个人站着。
顿时，一股心酸涌上心头，顾盛华像个挨训不服气，但又不敢反抗的怂包。
他抹了把脸：“知道你回来了，我把寿宴推后，今天接你回去先吃个家宴。”
顾老头没说去，也没说不去，他下巴一点小团子：“你孙女顾檬檬，第一次见吧？”
顾盛华回头看团子，软糯糯白女敕嫩的一只，瞧着像个洋娃娃。
小团子被那一眼看的浑身软毛都炸开了，她蹭蹭站起来，把爸爸挡在身后，然后抢过小水木仓，绷着包子脸拿木仓木仓指着顾盛华。
大有顾盛华还敢做什么，她就滋他一脸水的架势，虽然她小手还在抖。
顾盛华：“……”
他跟这父女两人八字不合，绝对相克！
顾老头看的想笑，小乖护短的模样，跟头还没利爪的小猫崽子一样。
弱唧唧的，软乎乎的，可奶凶奶凶地龇着小獠牙，简直萌死个人了。
顾时深心都被暖化了，他长臂圈住小团子，安抚地拍了拍她小手：“没事，爷爷还在呢。”
小团子朝祖祖望去，祖祖对她点了点头，小团子适才彻底放松下来。
这一放松，她就觉得又累又委屈。
总是有坏人欺负爸爸，他们太坏了，她统统都讨厌他们！
团子哼哼唧唧的把脸拱进爸爸怀里，嗅着爸爸身上的味道，慢慢安心了。
顾时深把小皮套靴捡回来，捉着团子还没他巴掌大的小jiojio，细心地帮她穿好小靴子。
那边顾老头发话了：“你当爷爷的，第一次见没见面礼？怎么这么寒酸？”
顾盛华见顾老头皱起眉头，一脸的失望不满意。
嘴巴快过脑子，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接连答应：“有，有的，在家里我忘带了。”
顾老头想了会，一拍巴掌：“算了，你也懒得跑两趟，这样吧，把人民街那栋扇楼给小乖当见面礼就够了。”
顾老头嘴里说的人民街那栋楼，就是他和团子逛街的时候，看的那一栋大楼。
顾盛华愣了下，反应过来连忙说：“爸，你开什么玩笑，那栋楼可是顾氏的根基。”
当年，有靠谱的风水先生说过，那栋扇楼位置非常好，财聚八方拢而不散，后来顾氏蒸蒸日上，似乎也应证了这一说法。
虽说那栋楼目前是在顾老头的名下，但却是顾氏在打理，以后也是要传给每一代的顾氏接班人。
顾老头嗤笑一声：“你不是想要小乖手里那点股份吗？对了，还有大孙子当年私人买的百山那块地，你拿这栋扇楼换，我做主让他们都给你。”
顾盛华犹豫了，其实股份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百山那块地。
他已经得到内部消息，新城区规划就在百山，顾氏只要拿到那块地，就能从新城区规划里分一杯羹，这个项目可以让顾氏的发展再上一个台阶。
顾盛华意动了，但他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可又说不上来。
他拿不定主意：“爸，这事怕是要跟董事会商量。”
顾老头摆手：“你去商量。”
他起身，对顾时深道：“大孙子跟我来。”
小团子乖乖的从爸爸身上下来，目送爸爸和祖祖进了书房。
她也不走，就蹲在书房门口等，像只忠诚的小狗狗。
不一会，书房门打开，顾时深出来，见团子可怜兮兮地蹲着，软巴巴地望着他。
顾时深心疼了，他把人抱起来：“怎么蹲地上了？”
团子小胳膊圈着爸爸脖子，埋头不说话。
顾时深叹息，刚才爷爷给了他两个选择。
一是想要脱离顾家，那就给他们想要的，然后拿能拿的，比如用股份和百山换那栋扇楼。
第二，要是他不甘心，那就带檬檬回顾家，重新去夺回以前的一切。
但不管做哪个选择，今天都是免不了要回一趟顾家的。
顾时深低声问团子：“檬檬，想去看看爸爸小时候的地方吗？”
团子眼睛一亮，爸爸小时候？
“有爸爸小时候的照片吗？”团子十分好奇这个。
有没有照片，顾时深还真不知道。
这事，顾老头太知道了啊。
他弯腰跟团子挤眉弄眼：“有！祖祖那有，有你爸爸光屁股的照片。”
顾时深无奈：“爷爷，檬檬是女孩子，你不要教坏她。”
小团子捂着小嘴，咯咯笑起来，爸爸小时候还光屁股哟，她超级想看的！
嗨呀，想想就好羞羞呢。
顾老头摸着胡子：“祖祖那还有一只大黑狗，要不要去小乖？”
小团子懵懵懂懂的，她大概知道那个要打爸爸的坏人，是爸爸的爸爸，祖祖是爸爸的爸爸的爸爸。
她瞅了眼客厅，看到顾盛华出去打电话了。
于是，她压低小奶音，悄咪咪地问：“祖祖，会不会还有其他要欺负爸爸的坏人呀？”
祖祖眯起眼睛想了想：“有个白雪公主里的后妈老巫婆，老巫婆还生了个儿子，就是你爸爸的弟弟，他们关系不好。”
小团子掰起手指头算：“老巫婆一个，爸爸坏弟弟一个，两个？”
小团子鼓起包子脸，拍拍爸爸的帅脸说：“爸爸放心，檬檬去拿铲铲和木仓木仓，老巫婆和坏弟弟敢欺负爸爸，檬檬就打哭他们。”
她说着，还比划了一下粉拳头，滑下轮椅蹬蹬跑去找苏红帮她准备。
顾时深哭笑不得，同时心头又觉得很温暖。
两个关心他爱他的人都在身边，其他人在他眼里根本就无足轻重。
他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爷爷，你不要一口一个老巫婆，檬檬都学到了，而且这些成年人的事，你跟檬檬说那么多做什么，她又不懂。”
顾老头哼哼：“当然不是老巫婆了，你又不是白雪公主，不过，我觉得你可以是白雪王子。”
小老头背着手，踱着步子去找团子。
他要看看小乖都准备了什么，要是不够，他就让人再出去买点，务必要让团子第一次回顾家，玩个开心。
顾时深惆怅，深深怀疑爷爷在带团子几天，怕是要把好好的一个小淑女给带坏了。
团子儿童房，顾老头看着小包包里的一把玩具粉铲铲，一把小水木仓，他沉默了。
团子一手拿起粉铲铲，一手拿起小水木仓，努力挺起小月匈膛：“祖祖，檬檬凶不凶？”
顾老头：“……”
你凶，全顾家就你最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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