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道-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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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伟在监狱里碰了一鼻子灰,心里很恨,就要把这股淤积在心头的恨发泄出来,就调动了可以调动的一切人马,一下子来了四十多人,全是长益市街头巷尾的小混混,他们身上都带了“醒头”。他们不是来玩,而是来寻衅闹事的。他们在银元卡拉OK娱乐城前集合,相互笑着,等人到齐了就一窝蜂地拥进娱乐城,把一些在唱歌的老板赶走了。他们大大咧咧的样子说:“走走走,不想挨打的就赶快走,这里要打大架了。”

    有的老板唱得正开心,就问他们:“怎么啦?”

    那些小混混就露出“醒头”,都是锋利的凶器,砍刀啊匕首啊之类。在长益市,这类东西于黑社会自然就用黑话替代了,黑话称凶器为“醒头”,那真是让人见了就“醒”的。那些一本正经地来唱歌的先生们,一见“醒头”就不吱声了,赶紧收拾着东西走人。

    他们走到吧台前说:“不是我们不买单,是我们还没玩到时间就被赶走了。”

    “不怪你们。”三狗送他们出门说,“下次再来玩。”

    三狗打了钟铁龙的手机,告诉他有一帮人在这里吵事。钟铁龙来了,所有的客人都被这帮人赶走了,就剩了他们在娱乐城里闹腾。三狗说:“龙哥,这事有些麻烦。”

    钟铁龙没说话,而是在一张小姐们常坐的椅子上坐下。他抽着烟,觑着这帮耀武扬威的来来去去的人。凌晨一点钟左右时,他们不玩了,又都汇集到大厅里,站或坐在椅子上,等着关伟出来。关伟出来了,走到门口,回头望了眼三狗和钟铁龙,钻进了他的宝马车,车开走了,那伙人也跟着走了。李培很不服气,说:“天下总有个理字吧?可以不讲理的?”

    钟铁龙还没想出办法对付他们,“有些人不是来讲理的,是来讲狠的。”

    李培不怕道:“大不了打一架。”

    “打架是下策,他们那么多人,带了刀,打架万一有个闪失,那不是我们吃亏?”钟铁龙不主张打架说,“再说,我们是在他们的地盘上。不要动不动就打架。”

    第二天,这伙人又来了,仍然是四五十人。这一天他们都穿着黑西装,也不知是自己买的还是借了别人的,反正个个一身黑西装,有的打了领带,有的没打,里面的衬衣领子也脏兮兮的。有的人还剪了光头,自己摸着自己的光头嬉笑不止,或笑别人的光头不好看。他们一来,就在娱乐城的玻璃大门前嘻嘻哈哈,像长益市的黑社会大集会,弄得一些原打算来银元唱歌或玩的先生或女士,到了门口又打退堂鼓了。他们嬉笑着说:“好走啊。”

    或者:“嘻嘻嘻,何解?怕来玩?进来噻,陪我们唱歌啰。”

    或者:“喂,跑什么?我们又不打你们。”

    三狗一脸恼怒,攥着拳头,但拳头还是松开了。李培也很恼怒,他搞不明白这些小青年怎么如此猖狂!居然像录像片里五六十年代的香港样,公然在大庭广众之下闹事。他的拳头始终捏得紧紧的,腿上的肌肉也绷得铁紧,黑着脸,恨不得大打出手。他对三狗说:“打吧?”他瞟着一个个子很高的长一张长脸的男人又说,“那个人是他们的头,专捡那个人打。”

    三狗望他一眼,“生意还做不做?再说他们这么多人,我们几个人?”

    李培说:“那就干瞪着眼睛看他们吵我们做不成生意?”

    三狗说:“等龙哥来,我刚才跟他通了电话,他正在吉祥酒店请刘局长吃饭。”

    李培很厌恶这帮长益市的小流氓说:“这帮畜生,只怕公安。”

    刘副局长来了,坐钟铁龙的本田雅阁来的,同来的还有刘夫人。今天是刘夫人为钟铁龙约自己的老公在吉祥酒店吃饭。钟铁龙出狱后,去吉祥酒店拜访刘夫人,刘夫人告诉他,是她做她老公的工作,她老公让陈大队放的他。刘夫人坦率地说:“你知道吗?有的人没事都关半年呢。”钟铁龙相信会有这样的事,为感谢刘副局长,就让刘夫人约刘副局长吃饭,当然就有了今天的这顿饭局。吃饭时,刘副局长听钟铁龙说,有一帮黑社会的人无视法规法律,跑到银元娱乐城闹事,很是生气,就亲自来了。刘副局长一身警服,让这群来捣乱的小青年不免就注意到了。刘副局长说:“喂,你们是哪里的?走开走开,不要在这里非法集会。”

    一小青年大声说:“怎么啦?我们只是在这里玩,又没犯法。”

    刘副局长看这小青年一眼说:“你叫什么名字?你是领头的?”

    小青年说:“我是脚趾头。”

    刘副局长拉长了脸,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一会儿后,南区分局的马副局长带着杨队长等七八个警察来了。马副局长看见刘副局长和刘夫人在这里,忙满脸堆笑地走拢来打招呼,刘副局长绷紧脸指着小流氓们说:“这是非法集会。出了问题,你这个副局长就不要当了。”

    马副局长忙转身对小流氓们说:“走开走开,不想到局子里去就走开。”

    那伙在长益市街头上混的小流氓说:“我站在这里犯什么法了?我在这里等人。”

    马副局长火了,“喊你走开你就走开,你耳朵聋了?”

    那个被马副局长喝斥的青年就走到另一边,但并没真走开。

    这当儿关伟和辉哥来了,关伟的宝马车一停下,这帮着黑西装的小流氓就迎上去,一口一个伟哥辉哥。杨队长也在驱赶这些人,他是分局治安队长,很不想看见在他的辖区内有黑社会聚会,他走到关伟前面说:“关伟,把你的人喊开,莫在这里吵事。”

    关伟望一眼杨队长,“我又不认识他们。”

    杨队长板着脸对关伟说:“你胆子真有蛮大,你以为这是三四十年代的上海滩?快点叫他们走。不然,我抓人了!”

    “你抓吧,他们又没犯法。未必站在这里也犯了哪条法?”他嘲笑的模样问杨队长,“这里是军事禁区?就是站在军事禁区的门前也不犯法啊,只要不闯禁区是不是?”

    钟铁龙见马副局长和杨队长还没把人驱逐开,就一脸笑容地走上来,拿着烟,准备递烟给关伟抽,说:“老兄,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你老兄高抬贵手。”

    关伟扫一眼钟铁龙,“把你的脏手拿开。滚。”

    钟铁龙笑笑,“老兄你莫这么大的火。”

    关伟很凶地瞪着钟铁龙,“哪个是你老兄?滚开。”

    杨队长拍了拍关伟的肩膀说:“市局的刘副局长在这里,你给点面子给我好啵?”

    关伟一点也不给杨队长面子,大声道:“给卵,老子的叔叔干了一辈子公安,就是被他们搞死的!我就是要让他们做不成生意,就是要他们从我眼里消失!”

    钟铁龙听他这么吼叫,走开了,走到刘副局长身前,递了支中华烟给刘副局长。

    刘夫人觉得这些人太不给她老公面子了,堂堂的市公安局副局长站在这里,居然被人熟视无睹,便说:“老刘,你如果这样的事都摆不平,你这公安局长就白当了。”

    刘副局长见杨队长还在那里跟姓关的磨嘴皮,火了,他掏出手机,打防暴队队长的手机,“你调三十名防暴队员来。这里闹事了。”

    防暴队的接到命令,来了三辆警车,跳下来三十几个防暴队员,头上戴着草绿色钢盔,个个手握折叠式冲锋枪,这情形有剑拔弩张的火药味儿了。“我命令你们赶快离开,”防暴队长手里握着电喇叭,大声说,“不然,一切后果自负。”

    关伟是明眼人,晓得掂轻重,不然他在长益市也混不出水。他对辉哥说:“叫他们去南门口呷酒去。”说着,他上了他的宝马车,宝马车于是扬长而去。

    钟铁龙看着他离去。李培走到钟铁龙面前,表示他不怕说:“这些人没什么好怕的。真打起架来,没狠。”他把攥紧的拳头给钟铁龙看,“我的拳头都拧出水了。”

    钟铁龙的脑际掠过了关局长的身影,他强笑了下说:“做生意,要学会息事宁人。”

    刘副局长很不高兴,他这副局长平时随便走到哪里都是有威严的,随便站在哪里都让长益市的小痞子小流氓畏惧,今天在这里却被冷落了。他虎着脸批评马副局长和杨队长说:“你身为南区公安分局副局长、你身为分局治安队队长,你们是怎么维护社会治安的?这些人居然不怕你们,敢公然与你们唱对台戏,人民赋予你们维护社会治安的权力到哪里去了?”

    钟铁龙见马副局长和杨队长被市局刘副局长批评得不知所措,脸色苍白,就走上来替马副局长和杨队长打圆场:“刘局长,面对这样的局面,他们也确实不好办。”

    刘副局长很生气,“有什么不好办?该硬的时候就要硬!”

    马副局长忙表态说:“我保证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刘局。”

    然而,过了两天,这帮小混混又来了,又聚集在这里。他们来得比先一天更早,三狗和李培他们还在吃晚饭,他们就来了,就站在银元娱乐城的门口,虎视眈眈地瞪着走来的每一个人。他们看见有人从对面街上走来,就迎上去用那种要打人的目光盯着。如果是女人走来,他们就把邪恶的目光放到女人的颈脖上,仿佛要探索颈脖下面的一些地方似的。那些本来想来唱歌或玩的男人和女人自然就望而却步了,不是拐弯就是走开了。他们堵在门口的停车坪上,车来了也不让,一些司机按喇叭,他们就瞪着司机说:“你是显你有车吧?”

    那凶巴巴的目光让司机掉头把车开走了。

    有一个司机没走。他开一辆白色桑塔纳,带着女友,是个年轻人。他约了几个朋友来唱歌,他和他女朋友先来了。他按喇叭,没人理他,他就又按喇叭,仍没人理他按喇叭。他开口骂道:“你聋了吧?好狗不挡道,走开点。”

    这话一出口就得罪了挡道的那青年。那青年是辉哥,辉哥转过身,走到驾驶室前,手就伸进车窗,抠住了年轻人的衣领。年轻人穿着西装,早几天才买的,为的是穿给他的女友和朋友们欣赏,当然就有些恼怒,就叫道:“你把我的西装扣子扯掉了,赔啰。”

    李培就在这个时候走了来,当然就跑上来制止挡道的辉哥说:“你太过分了。”

    辉哥和关伟都是南区一带的老大,他讲狠道:“过分又何解啰?”

    李培的拳头攥紧了,“我警告你,你不要老在我们这里瞎吵。”

    辉哥比李培个子高大些,就瞧不起李培的拳头,“瞎吵又何解啰?”

    李培眼睛鼓得大大地说:“你是仗着你们人多吧?要打架我们单挑?”

    辉哥把抠着司机西装的手抽回来,握成拳头一拳打过来。李培防了他这一着,闪开身,一勾腿将高大的辉哥绊倒了。辉哥从他十五岁开始打架起,还从没在大庭广众中丢过这样的脸,叫了声“哎呀”,爬起来,拔出一把一尺多长的砍刀就朝李培砍来。李培一闪身,一拳将辉哥打得往前蹿了七八步。辉哥站稳了,抡着砍刀又朝李培劈来。李培摆了个架势,直盯着他。李培太注意拿砍刀的辉哥了,忽然就感觉他的肩膀一阵巨痛。马宇见状,装出不经意的样子走上来,手上握着刀,但他的手放在背后。李培事先也看见了装模作样的马宇,但他没想到马宇那背在身后的手握着刀。当马宇握刀的手突然举起来时,李培已躲闪不及了。那一刀硬生生地砍在他肩上,砍得李培大叫了声。李培扑上去就要夺马宇的刀,另一个站在他侧面的青年突然拔出“醒头”——那是把锋利的弯刀,砍在李培的背上,砍进去很深一条。李培感觉背上一阵巨痛,转身给了那青年一拳。李培说:“你蛮狠啊。”

    另一黑脸青年大叫着说“发生什么事了”地跑过来,李培以为他只是来看打架的,不想这青年用这一招骗过了李培。他从西装内拔出杀猪刀,一杀猪刀捅进了李培的腰。

    李培晓得自己上当了,叫了声“哎呀”,他清楚这一刀不轻,就回过头来,一拳打在这青年的脸上。这青年挨了他一拳,拔出刀又要捅。李培一闪身,结果撞在辉哥的刀口上,辉哥就势一刀砍在他脖子上,砍断了他脖子上的动脉血管,顿时血如泉涌。

    李培的身体摇晃了几下,支持不住地倒下了。

    那当儿三狗在厕所里。当他听见妈咪跑来叫他说“黄总,打架了打架了”,他搂起裤子,边扣皮带边走出来,妈咪一脸激动地说:“黄总不好了,那些人动刀子了。”

    三狗问:“报了110没有?”

    妈咪说:“我还没报。”

    三狗边跑边说:“赶快报110。”

    待三狗跑下楼来,那些人已溜了。事情从发生到结束,前后不过两分钟。李培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身体在地上痛苦地抽搐着。李培看见三狗,忙说:“注意他们手上的刀。”

    三狗抬起头看,剩下的都是走过来看热闹的路人。三狗又把目光投放到李培身上,李培仍用那种可怜的目光盯着他。他大叫一声说:“赶快拦辆的士送李经理去医院。”

    一个保安就到马路上拦的士。一辆的士见状不肯停,加速跑了。又一辆的士见一个人浑身是血,也开着跑了。那个开白色桑塔纳的青年,这会儿想走也不好意思走了——事情是由他而起,他的脸苍白的,脸上还有一些愧疚,说:“我送他和你们去医院。”

    钟铁龙赶到市三医院时,李培还剩一口气。好像就是为了等他来而留着这口气似的。他见李培浑身是血,手上、鼻孔里都插着管子,正在输氧和输血。三狗悲伤地站在一旁,还有妈咪也在,妈咪哭过了,眼睛通红的。他抓住李培的一只手,轻轻叫了声:“李培。”

    李培没回答。

    三狗忙对闭着眼睛的李培说:“李培,钟铁龙来看你了。”

    李培就睁开了眼睛,要说话,示意三狗把输氧的有机玻璃罩拿开。三狗就拿开了有机玻璃罩,李培连咳了几声,这才体弱无力地说:“龙哥,我儿子还小,就拜拜托你了。”

    “你放心。不过你不能死。”钟铁龙说,稍微用了点力地捏了下李培的手。他脑海里闪现了两人上高中时同桌的情景,那时的李培是化学课代表,成绩比他好。“李培,你要挺住,你不能死,我要把你完完整整地交给小小。医生,快救人,用最好的药救。”

    李培脸上掠过了一丝凄迷的微笑,身体一软,那半握着的手也慢慢松开了……

    李培没有挨到他老婆来。尽管他很想见见老婆,还很想瞧一眼儿子,但他没能做到,那口气一见到钟铁龙,就放心地飘走了,就跟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飘走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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