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道-抢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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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十一号于期待中来了。这天上午,钟铁龙在学校露了下脸,故意到校长室问他什么时候能进教室上课,陆校长绷着脸说:“你写了检查就可以上课。”他说:“不写。”随后,他跑到总务室站了站,说了几句话,又走进数学教研组,在教研室待了五分钟,然后他走出来,急急向厂外走去。他上了辆开往市区的客车,坐了两站,下车,石小刚已在那儿等他了,胯下是那辆偷来的本田145。石小刚对他露齿一笑,钟铁龙没笑,因为他脑海里装了一脑袋的警惕,像麻袋里装了一麻袋米,脸就绷得紧紧的。他跨上摩托车后座,石小刚将摩托车发动了,朝着那处废弃的房子奔去。不到一刻钟,摩托车奔到了那处房子前,两人下车,从车箱里拿出两件油漆师傅穿的蓝色长衣,套在西装上,又将两只冬天里戴的把一张脸完全遮没的头盔戴上。石小刚拿了把管丝钳,这是那种很大的用来松紧水管螺丝的钳子。钟铁龙拿了根用一块钱在废品店买的铁棍,握在手上试了试,觉得一铁棍下去一定能将对方打晕。

    石小刚望着钟铁龙,“我心里有点紧张。”

    钟铁龙听石小刚这么说,便感到这事做不得,就丢下铁棍,这里太安静了,铁棍落在地上的声音吓了两人一跳。钟铁龙硬着脸说:“石小刚,你怕,我们就不要干。现在我们还什么都没干,只是偷了辆摩托车,还没走到绝路上,后悔还来得及。”

    石小刚走到门口,觑了眼上天,天空呈一片灰白色。“老天,请您保佑我们。”

    钟铁龙冷冷地说:“靠祷告是没用的,很多坏人在做坏事前也跟你一样向老天爷祷告,乞求老天爷保佑。但老天爷从来没保佑过任何人,更不会保佑坏人。人首先要战胜自己。如果你连自己都战胜不了,那就不要干。因为只要你怕,问题就会跟饿狼样扑上来。”

    石小刚看着钟铁龙,钟铁龙脸上的表情很平淡,又说:“有些事情做了还可以回头,有些事是没有回头路让你纠正错误的。我这几天老在想这个问题,是这样苟且偷生地活着,还是冒一次险,然后换一种方式方法生活?这个问题总是在我脑海里打架,一时想就这么平淡地活着算了,一时又想应该冒一次险。但你怕,我们就趁早收手。现在我们只是偷了辆摩托车,把摩托车扔了,回去,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走吧。”

    石小刚见钟铁龙不想干了,脸上又变坚决了,说:“我现在没事了。”

    钟铁龙担心石小刚事后会害怕,“小刚,我们后悔还不晚,你不要勉强自己。”

    石小刚说:“人为钱死,这是个机会。抓住这个机会我们就发财了。”

    钟铁龙纠正石小刚的话说:“人为钱活,人为钱死是古人。”

    “对,”石小刚差不多是大声说,对天举起了拳头,“人为钱活。”

    他骑上摩托车,钟铁龙戴好头盔,捡起铁棍,把铁棍藏到袖筒里,两人便向农业银行驶去。石小刚把摩托车拐到距银行没几步的一边是技工学校围墙的那条小路上,停下,装作修摩托车。钟铁龙注视着农业银行的大门。十分钟后,杜会计和张会计一人拎着个旅行袋出了银行。那鼓鼓囊囊的旅行袋里装的无疑是长益电工厂这个月里全厂职工的薪水。

    “出来了,”钟铁龙只说了三个字。

    杜会计和张会计并不知道她们今天会倒霉。而且,进入更年期的杜会计根本就没想到今天是她生命的最后一天。她既舍不得吃又舍不得穿,一天到晚讲节约,最终却什么也没得到地离开了人世。杜会计一早还和女儿吵了一架,原因是女儿赖在床上不起床。杜会计伤心地觉得女儿太没出息了。张会计也没想到今天会在她身上发生抢劫钱财的大事,她自己后来在医院里哭着说,她一生都谨小慎微,而且因职业原因,也很注意周边的人。但那天,杜会计跟她谈论她女儿的婚姻大事,她就把注意力放到杜会计的女儿身上了。她注意到了一旁有两个男人,戴着头盔,头盔完全把脸遮没了,穿着蓝长衫,那是油漆工人穿的衣服。她们走过去时,她没想到两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劫。张会计能回忆起这些事情,并把它们讲述给围绕着她的刑警和厂领导及同事听,是距这桩于全国影响很大的恶性抢劫案发生半年后的一天。半年后,她醒了。医生以为她可能永远只能像植物人那样活着,没想她经过医生的精心抢救和医治,终于从昏迷状态中走了出来。张会计觉得自己应该死,因此呼天抢地地哭着说:“让我死让我死吧,我对不起领导,对不起全厂职工啊。”

    那天,当两个中年女人拎着装满钱的旅行袋,说着话从钟铁龙和石小刚身边走过时,钟铁龙一铁棍打在张会计的后脑勺上,只听见咚的一声,张会计还没哼一声就栽倒在地,手中的旅行袋也掉到了地上。就在同一时刻,石小刚跨前一步,手中的管丝钳便落在杜会计的脑门顶上。杜会计发出了她一生里最后一声惨叫,但那声惨叫在空旷的马路上就不强烈。杜会计倒下了,石小刚捡起杜会计手中的旅行袋,两人上了摩托车,本田145一直没熄火地停在路旁,于是载着两人飞奔而去。路上没人,此刻是上午十点钟,正值上班时间,大家都在车间或办公室里干着事情,就是附近的农民,不是在菜地里也是在家里忙着。摩托车驶出小路,绕过那个单位,奔向家具厂,从那儿突然拐弯向另条路上飙去,又驶过山坡、菜地和农田,再往前驶了百多米,摩托车拐个弯,驶向了那处荒坡。两人把摩托车停在那处废弃的农舍前,奔到农舍后面,掀开钢筋水泥井盖,把管丝钳和铁棍及脱下的衣服和黑手套都扔进了那口水井。井里还有很深的水,这些东西一落下去就不见了。钟铁龙将井盖复回到原来的样范。两人走出来,钟铁龙从摩托车箱里拿出一只大蛇皮袋,他见旅行袋上锁了把小锁,就抓着小锁使劲一拔,旅行袋的拉链撕开了。他把旅行袋里的钱倒进了蛇皮口袋。

    两人又上了摩托车。摩托车驶到107国道,钟铁龙跳下车,石小刚骑着摩托车迅速向市区飙去,钟铁龙却走进农民建在公路旁让等车的人留下粪便的茅屋里。他在这间茅厕里等着,不一会,他瞧见一辆长途客车驶来,忙冲出茅屋,上了那辆长途客车。车上很多人,没人注意他。客车开走了。他松了口气。他坐了三站,下车,又上了辆朝回开的客车,他坐了五站,在通向长益市电工厂的那条丁字路口前下车,再上了辆开往电工厂的客车。他在厂门前下车,看了下表,此刻是十一点过五分。厂门前有一堆人,那堆人正在热议一小时前发生在厂前的那可怕的一幕,没人注意这个提着蛇皮袋的人就是抢劫犯。厂生活区是另张门,他进了这张永不落锁的铁门。学生和老师都在教室上课。他进了房,将蛇皮袋塞进柜子。他点支烟,调整了下心态,把内心的恐惧和不安都赶进了脑海深处里一个僻静的角落。他对自己说:“钟铁龙,现在你已经没头可回了,你不能毁在自己手上。”

    学校第四节课还没下课,他抽着烟,向总务室走去。总务室里已围了一堆人。他听见一女老师说:“杜会计当场就死了。”

    总务主任脸上的胡子都翘了起来,声音变得很激动,他大声说:“我今天早上到锅炉房打开水时还跟杜会计说了话,她笑眯眯地问我听了天气预报没有……”

    钟铁龙拼力往自己脸上挤出几分笑地走上去,总务主任看见他就做出满脸恐怖的样子说:“钟老师,刚才厂里发生了一件可怕的大事你晓得吗?”

    这个时候钟铁龙的脑海里马上诞生了两个反应,一个反应是“听说了”,一个反应是问“什么事”,他选择了后一句话,“什么事?”

    一个老师插在总务主任的前面说:“我告诉你,就在一个小时前,杜会计和张会计从农业银行里提出来的全厂职工的工资,被两个歹徒抢了。”

    “有这事?”他脸都白了,心慌得像煮饺子,“光天化日之下抢钱?”

    “杜会计当场被打死了,”总务主任说。

    钟铁龙的腿发软,忽然有一种天塌下来的感觉,这感觉来得太突然了,让他目眩,站不稳,甚至想呕。那一瞬,他似乎看见自己孤零零地站在一处悬崖边上,一支枪口对着惊恐而绝望的他。他明白他和石小刚所干的事,现在已经无法挽回了,可怕啊。他的脸苍白,血仿佛于那一刻变冷了,凝固了。幸亏没有老师注意他。他一旁的李老师尖声说:“刚才我听厂里人说,厂医生说杜会计死了,张会计现在被救护车送到市一医院急救去了。”

    钟铁龙表示出异常的惊讶道:“真是胆子太、太大了,凶犯抓到没有?”

    总务主任说:“跑了,骑摩托车跑的。太猖狂了,这比强盗还强盗。”

    钟铁龙听了这话脸上一阵白,身体也有些颤抖。他极力让自己显得镇静,他对自己说“这会儿你要是惊慌失措你就完蛋了”。他就近一屁股坐到一张椅子上,掏出烟,点上烟,看着窗外的天空。李老师又说:“厂区里停了好几辆公安车,市公安的局长也亲自来了。”

    女老师分析说:“这又不是一般的案子,这么大的案子,上面肯定十分重视。”

    钟铁龙没再说什么,因为他感到他的舌头有点不听使唤,说话竟结巴,好在老师们都把热情和注意力放到了那事上。他的目的就是在此时此刻露露脸,让大家看见他。他觉得自己镇静下来了,腿不颤抖了,走出来,深深地吐了口长气。一些小学生正在操坪上打篮球,吵吵嚷嚷的,体育老师看见他对他笑了下。他也回个笑,进了自己的房间。他对自己说“你这是犯了死罪了”,身体一软,倒在铺上。他听到厂广播响了,一首《歌唱祖国》从电灯杆上的大喇叭里飘扬出来: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的歌声多么嘹亮,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此走向繁荣富强……他在这支歌曲中苦思着,不安地等着石小刚回来。

    中午一点多钟,石小刚回来了,也拎着只蛇皮口袋,蛇皮袋里装着杜会计提的那只旅行袋里倒出来的钱。大多是一百和五十的钞票,也有二十和十块的,还有五块和一块两块的,那些块票和角票都是新票子,没用过。钟铁龙打开石小刚拎来的蛇皮袋,看了眼五块、两块和一块的新钞票,指出说:“这些新票子都要找个地方烧掉,不能用,这些新票子是连号,银行里有记录,一用就会被发觉。我们一起烧,一分钱都不能留。”

    石小刚也点头说:“那是应该烧掉。”

    钟铁龙问:“摩托车丢在哪里了?”

    “丢在河西的一个单位前,我把摩托车停在一栋楼房的前面,还故意弯下腰来锁了轮胎锁。见没人注意我,才走开。走到一个拐弯的口子上,我才摘下头盔放在地上,又摘下手套假装系鞋带,看了看四周,都没人,这才走开。”

    钟铁龙脸上的表情很紧张,也很后悔,他感到这事的压力太大了。他说:“告诉你,我听学校老师说杜会计死了。你下手太重了,管丝钳要了她的命。”

    石小刚听毕,脸上刚才飘扬着的那片得意顿时烟消云散了,好像晴天变成了阴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苍白苍白的脸色。“死死死了?”他说话都说不清了。

    钟铁龙望他一眼,觉得自己告诉他是对的,要是别人告诉他,他脸色变成这样,别人不会怀疑到他身上才怪!钟铁龙想他得把话说穿,因为问题太严重了,他似乎看见了自己和他锒铛入狱的可怜相,他抽口气,绝望的样子说:“我现在很怕这事被查出来,我们真的干了件最蠢的事,从此我们会不得安宁,因为一旦查出这事是我们干的,我们俩都会没命。”

    石小刚脸色苍白地瞧着钟铁龙,钟铁龙想,他干吗跟着他干这事啊?说:“现在后悔已经晚了。钱抢了,人也死了。你这种表情,人人都能看出是你干的。”

    石小刚的脸仍然苍白,“我只是想把她打晕。”

    “你让她彻底晕过去了。”钟铁龙又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就是说我们这种人做了坏事又怕,现在看出来了,我们的心理承受能力很低。好在我是子校老师,你是厂团委宣传委员,暂时还不会有人怀疑到你我身上。所以,一定要镇静、镇静、镇静。”

    石小刚痴痴地望着他,钟铁龙递支烟给他,觉得他的脸上破绽百出,忙建议道:“你下午去厂里上班时最好戴副墨镜,那至少可以让人不易发觉你脸上的表情。你有墨镜吗?”石小刚说:“有。”

    钟铁龙扫了眼门角弯的篮球,“我们打球去。打打球,你会放松些。”

    星期天厂里为杜会计开了个隆重的追悼会,钟铁龙和石小刚都没去,与另几个年轻人在操坪上打球。刘丽云来了,穿着上次来的那套衣服,腿上一双黑羊皮靴。她以为他会高兴,他们有三个星期没见面了,但他看见她却没说话。她斜着脑袋瞅着他,“你怎么啦?”

    “没怎么。”

    “你不高兴?”

    他向房间走去。她跟着他。两人进了房。他转身关了门,把她猛地抱住,往床上一放。她被他的粗鲁举动弄得有些吃惊,问他:“你这是干什么钟铁龙?”

    他不回答她,迅速解开她的衣服,又掀起她贴身穿的白毛衣,接着揎掉她的乳罩,于是一对饱满的乳房便在他眼里跳荡。钟铁龙一头埋到那对乳房上,就咬她的乳头。刘丽云被她咬痛了,叫痛,用手抵着他,企图将他推开。他不让,又换一只乳头咬着。刘丽云叫痛说:“痛痛痛,你咬得我好痛的。”

    钟铁龙不咬了,冲她狞笑一声,就粗蛮的样子把她的皮带解开了。

    刘丽云觉得有些被他侮辱样,便不愿意跟他继续下去,“你不要这样,钟铁龙。”

    钟铁龙却恶声说:“你是自己跑来找我操。”

    刘丽云听了这话脸都变了,申辩说:“我只是来找你说说话。”

    钟铁龙冷笑道:“借口。你是又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

    “钟铁龙你怎么这样说我?”刘丽云望着他,眼泪水都快出来了。

    “你要我怎么说你?难道不是你找我?从一开始就是你找我。”

    刘丽云一听这话,眼泪水立即夺眶而出。钟铁龙没管她的眼泪,把她的裤子全扒了。他脱衣裤时,刘丽云突然坐起身穿裤子,钟铁龙按住她的手,又把她推倒了。刘丽云想反抗也反抗不起来了,因为钟铁龙已进入了她的身体。刘丽云不反抗了,而是觑着这个行为粗鲁的男人。她说:“钟铁龙,我算是认清楚你了。农民。”

    钟铁龙很有点如饥似渴地干她,听她说他农民,骨子里那个很原始的钟铁龙给激怒了,抬手给了她一耳光。“我最不喜欢你们这些在城市里长大的女人,自以为是,农民就不是人?你以为只有城市里长大的人就是人?你还不是乖乖地躺在老子身下让老子操你!”

    刘丽云冷冷地看着他说:“你虽然得到了我的肉体,但我还是看不起你。”

    钟铁龙猛撞了下她的下身,刘丽云叫了声“哎哟”,他说:“我从来就没把你做人看!”

    刘丽云要推开他说:“你是人?你走开。”

    钟铁龙把她的手扳开,“走开?这是我睡的床,你要我走到哪里去?”

    刘丽云挣脱不开,扭开脸,泪水涟涟地将脸朝着墙。“钟铁龙,你是个流氓!”

    钟铁龙就是要把她赶走,他不想连累这个女人。这些天里,除了他干的那桩事缠着他,就是这个女人在他脑海里飘来飘去的,如云如雾。他必须放弃她。他知道他这是最后一次跟她亲热了,就很猛很投入地干她,用身体撞她的身体,把她死死地抱在怀里。

    感觉自己受了侮辱的刘丽云扯过被子盖住脸,任他在她身上作为。钟铁龙很快就泄了,趴在她身上,“好了,我完了。”这话从他嘴里一说出,他自己都吃了一惊,他怎么会说出这种听上去很不吉利的话?他马上补充这句话说:“我做完事了。”

    刘丽云没说话,他起身,她就跟着起身穿衣服,正要穿裤子时,他又扑上去把她按在床上,脸上一脸的欲望。刘丽云厌恶地想推开他,但他又把她压在床上,又进入了她的身体。他说:“刘丽云,我这人很坏,不值得你爱,希望你以后找一个爱你的男人。”

    刘丽云已经听不进他的话了,看不起他道:“农民。”

    钟铁龙听她又称他农民,恼了,脸上就充满了恶,突然又用劲撞她,刘丽云痛得一叫,用手抵着他说:“钟铁龙,你好毒啊。”

    钟铁龙就很毒地干着她,又一次泄了,泄时把刘丽云搂得紧紧的,搂得刘丽云都迷茫了,一时都忘记恨他了。钟铁龙却盯着她的脸,侮辱她道:“我好了,你滚吧。”

    刘丽云瞪着这个男人,推开他,下床,穿上裤子,穿鞋子时,她愤怒地对钟铁龙发毒誓说:“钟铁龙,我发誓,我还来找你,出门就被汽车撞死。”

    钟铁龙望着她,很想说“刘丽云对不起”,临了却从嘴里蹦出这么一句:“你滚吧。”

    刘丽云猛地转过身,一巴掌打在钟铁龙脸上,钟铁龙没还手。“钟铁龙,我希望你不得好死!”她愤怒地说,出门时把门猛劲一甩,嘭,这边的玻璃窗也悲愤地颤抖了几下。

    钟铁龙感到很疲劳。他睡了一觉,醒来已错过了吃午饭的时间。他有一种饥饿感,肚子咕咕叫着。他起床,走到厂里的小卖部,买了几个鸡蛋饼,走出小卖部,抬头看见了郑小玲。郑小玲穿一身白衣白裤,黑亮亮的乌发披散在肩后,手里拎包东西,鼓鼓的。他说:“你好,出去啊?”他也不清楚自己哪里来的勇气跟郑小玲打招呼,居然就这么简单地打了。

    郑小玲站住了,迟疑地看他一眼,一笑。

    他抓住了她脸上的笑,“你笑起来真好看。”

    郑小玲生了一口非常好看的牙齿,这也是她笑时能够大胆展示牙齿的原因。她回答他前面说的那句话说:“我去裁缝店做个被套。”

    厂外确实有一家裁缝店,厂里有些职工就去那家裁缝店做衣服。郑小玲是去做被套,这是在百货商店里买被套太贵了。钟铁龙找话说:“什么料子呢?”

    郑小玲就把袋子打开,让他看。钟铁龙装模作样地看着,摸着那蓝花布的被套布料,鼻子却嗅到了她身上飘来的香气,那香气很好闻,犹如玫瑰花的幽香。他不由得就深深地吸了口,“这料子盖在身上一定舒服,既好看又素雅。”

    郑小玲一笑,“我也喜欢这种料子。”

    钟铁龙不想就这样放她走,“喂,小郑,能请你吃饭吗晚上?”

    郑小玲听他这么说,目光在他脸上走了圈,“你说什么?”

    “晚上请你吃饭?”

    “请我吃饭干吗?”她问。

    他想她真美,这是上天宠爱她要她长这么漂亮。“就是请你吃饭,不干吗。”

    “我晚上有事,”她说,把袋子收好,走了。

    钟铁龙觑了眼她的背影,觉得她走路袅袅婷婷的,肩膀斜、腰身细,真是个美人,颇像电视剧里那个演貂婵的。回到宿舍里,他倒了杯开水,慢慢吃着鸡蛋饼。体育老师敲门,进来找他下象棋,见他吃鸡蛋饼,就斜着脸笑笑说:“怎么吃这个东西?”

    “没吃中饭的,一觉把中饭睡过了。”

    体育老师把带来的象棋丢到桌上,问他:“下棋么?”

    在学校里,钟铁龙还只跟体育老师有些交往,就跟体育老师下起了象棋。象棋下到四点多钟,有人敲门,是石小刚,叫他去打篮球。石小刚见体育老师在他房里,就瞪大眼睛望钟铁龙一眼,钟铁龙不动声色地继续走棋。石小刚便走近来看,一盘棋于几分钟后结束了,钟铁龙不下了,说:“打球去?”

    体育老师说:“好,打球去。”

    晚上,钟铁龙不敢出门,于是大量的夜晚时间就扑进了他空虚的怀抱。他想他今天对刘丽云做得太过分了,但他又想他只能这么做,万一东窗事发——尽管他和石小刚做得挺隐蔽,但什么事情都怕万一,他不想刘丽云受牵连,这也是他侮辱她并狠着心将她赶走的原因。他忽然想如果不是刘丽云的母亲反对,也许他和刘丽云去年就结婚了,那他就不会与石小刚干这事,因为一个人成了家就会扛着责任。但刘丽云的母亲成了他和刘丽云之间的障碍,那老娘们长着双正宗的狗眼,看见他就跟防贼一样盯着。

    他有很久没跟郑小玲写信了,他觉得他有大量的话要说,要发泄。他坐到桌前,在信上告诉郑小玲,他跟他女朋友分手了,分手的原因是他太爱她了,爱情是不能分割的,爱情不是蛋糕,不可能切割成很多块。自从他爱上了她,他的心就完全属于她郑小玲了。他写到这里一笑,想郑小玲一定觉得他是个神经。他想神经就神经吧,说不定她还会感动一下呢,于是进一步写道:“啊,也许你认为我是个神经,不,我很正常,正常得再没比我正常的男人了。也许,你已经有男朋友了,也许你拥有很多爱情,因为你漂亮,你迷人,你不会像我一样缺乏爱情滋润。但是,只要你没结婚,我就还有希望。我是那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男人。也许你读到这里时会觉得我可笑,但这没关系,我爱你,这是真的,就跟你穿的衣服是真的你穿的鞋子也是真的一样。‘我愿做一只小羊,跟在你身旁’,那是《在那遥远的地方》的歌词,这歌词让我觉得不够彻底,因为我爱你爱到了我愿意做一双袜子,穿在你脚上,紧贴你的肌肤,跟着你去任何一个地方。”

    他很满意自己写的这段话,又起一段道:“亲爱的,也许我这么张狂地称呼你会让你反感。你会说:谁是你亲爱的?神经病。但即使你反感,我仍然要这么叫你一声:亲爱的。现在是清晨五点一刻,今天我和你都要上班,我只能睡两个小时,还不见得能进入睡眠,因为我一给你写信就兴奋。我得打住了,亲爱的,你此刻肯定是在清晨的梦乡里,梦见的不是大海就是鲜花,有一点可以证明,你一定不会梦见我。而我呢,却在勤于给你写信。外面北风呼啸,把门外的树叶和我的窗玻璃吹得叮当响,这是清晨的北风,从西伯利亚来的,此时此刻,也许只有我一个人在领略它的寒意。再见。有时间我还会给你写信。”

    他在落款处写下“一个爱你的男人”,写了年月日,他觉得还有话没说完,就又写道:“我没钱,但我会创造财富。我不会甘于在厂里过这种吊一口气的不死不活的生活,我将向你证明,男人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创造奇迹而生的。”他写到这里,对自己的思维里突然蹦出这样的句子很是欣喜。怎么会有这么有分量的语句从我笔头下飙出来?他自己都奇怪,继续写下去:“亲爱的郑小玲,你相信这个世界是美好的吗?如果你勇于追求和探索,这个世界就是美好的。”他感到自己在给她写信上,已开始投入感情了,就自语说“我真的爱上她了”。他觉得这封信很有分量,一定能打动郑小玲,就把信封好,放到西装口袋里,随后一脑海波澜地躺到床上。他感到自己不是一只一般的船,而是一艘舰艇,正在海上乘风破浪。他站在舰艇上,在巨浪中前进,大海一片湛蓝。他一脑袋甜蜜地步入了睡乡。

    五月份快来了。那时候五一劳动节还没施行放长假,但有三天假。这天晚上下着雨,学校变得十分安静。钟铁龙只身守着这间房,他感到孤寂,但柜子里有那么多抢来的钱,他哪里也不能去。假如有一个小偷撬开他的房门,又撬开柜子的话,他有十个脑袋也掉了。八点多钟,石小刚打把伞来了。后天是五一劳动节,正是转移这笔巨款的大好机会,因为在平时背着个包或拎个旅行袋出去,难免不引起厂里人注意,自从发生了他俩创作的那桩命案,厂里的人警惕多了,而且便衣警察时常光临厂区。市刑侦队的陈队长曾来学校秘密调查过。那天,他坐在数学教研组办公室,见有两个年轻人走来,要找校长,他心里起了疑,装没事地走进校长室找报纸看。陆校长正为两人泡茶,一个身材略胖的人向陆校长介绍另一个个头跟钟铁龙差不多高的年轻人说:“这是市刑侦队一中队的陈队长,市局让我们负责调查发生在你们厂外的那桩抢劫杀人案。”钟铁龙忙趁机打量了眼陈队长,那是个长着一张长形脸的看上去很精干的年轻人,年龄看起来比他大几岁,一双目光锐利的眼睛在他打量他时扫了他一眼。钟铁龙觉得那目光有点厉害,带了电样,让他心里一颤。他赶紧拿着报纸走了。那天晚上,他居然梦见了那双寒光闪闪的眼睛,那双眼睛盯着他,盯得他身体直哆嗦。那张长形脸说:“就是你,老实交代吧。”醒来后,他出了一身虚汗。他扯过枕巾,揩着身上的汗,揩了又涌了出来,在他额头和脖子上横流。身体也在不停地抖,像打摆子似的。他呆了半天,自己都想不明白他怎么会梦见这个与他只见了一面的人?就因为这个姓陈的队长在秘密调查他和石小刚做下的这个案子?他想假如这个人那天逮住他,让他交代,他会顶不住的。他没把这个梦告诉石小刚,石小刚有点外强中干,石小刚怂恿他做下了这个案子,但事后石小刚比他更害怕。石小刚一旦垮了,他也完了。这段时间,石小刚很少来,他们只在篮球场上相见,就是避免他人把他俩联想到那桩案子上去。石小刚忙着在厂团委搞一个个活动,厂区的橱窗上、电影院的海报上、食堂前的宣传栏等都留下了他龙飞凤舞的笔迹。

    钟铁龙把窗帘拉上,打开柜子,拿出了那两只蛇皮袋说:“我从没打开过它们。”

    两人开始清点钱数,把一百和五十的捡开,一百的都是一万元一沓,有四十二沓,五十的则是五千元一沓,有十七沓,剩下的就是十块和五块及一块两块和一角两角和五角的。一百和五十的都是用过的钞票,没有连号,上一张的号子与下一张的号子根本就不搭界。但十元和五元的有连号,是新票子,还有一元和两元及一角、两角和五角的新票子也有连号,一叠一叠的,都没用过。两人把这些新钞票清出来,放在一边。把那堆钱(五十一万三千元)分成两半,放进两只蛇皮袋,准备利用五一劳动节那天运走。钟铁龙和石小刚一起烧那些新钞票,就在墙角烧,怕烧不透就一张张地烧。石小刚蹲在钟铁龙一旁,拿着那一张张小面额的钞票烧着,边说:“真可惜了。”

    钟铁龙瞟一眼他,“我小时候,父亲教育我说,小心驶得万年船。”

    石小刚说:“对,我就欣赏你的小心,这是我要学习的地方。”

    钟铁龙把目光放到燃烧的钱上,“我们现在是两名犯罪分子,稍不留意就栽了。”

    “我这几天晚上睡觉常做噩梦。”

    钟铁龙的心颤了下,想:“石小刚啊,你干吗怂恿我干这种天大的坏事?!现在我们两人都成了公安局正绞尽脑汁要抓的罪犯,一旦抓获,那等待我们的就是死刑。”他悲哀地望着石小刚,石小刚的目光有些弱,好像灯光不强一样。他后怕地问:“你梦见过杜会计吗?”

    “没梦见过。这一向我连酒也没敢喝,我怕我在梦里说醉话。”

    钟铁龙的心一紧,自己都感觉到心脏紧张地一缩,问:“你有说醉话的习惯?”

    石小刚摇头,“没有,但我还是怕万一酒后失言。”

    两人把新钞票烧完,已是凌晨一点钟了。“前天吃中饭的时候,我看见了在我们校长室碰见的市刑侦队的陈队长,一个长着双鹰眼的公安。案情已过去一个多月了,公安仍在厂里暗访,可见事情有多么恐怖,想来真是后怕。我们要一清早走。”钟铁龙望着石小刚,“只有清晨,公安还没上班,也就还没来,那时候走不会被公安拦住检查。”

    石小刚笑了声,“不至于吧?厂里也没人被拦住检查过。”

    钟铁龙摇头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你六点钟就来,越早走越安全。”

    钟铁龙没睡好觉,他明白他得为自己和石小刚做的蠢事担一辈子惊受一辈子怕,这段时间,只要人有从门前经过,他就紧张,一颗心就蹿到了喉头上,只差蹦出来了。清晨,天还只麻麻亮他就把自己吓醒了,是一个梦把他吓醒的,在那个清晰可见的梦里,他在校长室碰见的陈队长正追着他,对他吼叫“再跑,我就开枪了”。他听见这话,腿一软,人就在梦里滑倒了,还啃了一嘴的泥。醒来后,他抽了支烟,使自己镇静下来。接着,他干的第一件事就是仔细清理昨夜烧的那一沓沓钞票,看是不是有没烧透的,见都烧成了黑纸灰,这才将这堆纸灰扫到阴沟里。他提了两桶水,将这些黑纸灰冲进下水道。他坐到床上,抽着烟,忽然听到人敲门。他想不是民警发现了什么吧?忙问了声:“谁啊?”

    门外是石小刚的声音:“我,石小刚。”

    天已经亮了。石小刚背着个大学时代背的旅行袋,他把塞到袋子里的几本书和几件衣服倒在钟铁龙的床上,从柜里拿出一只蛇皮口袋,将一沓沓的钱装进了他的旅行背袋。他说:“我在芙蓉酒店的大厅内等你。”

    钟铁龙将他送出门,他跨上永久牌单车,箭一般朝前冲去。此刻是早晨六点多钟。钟铁龙走到水池边洗了把脸,也把蛇皮袋拿出来,把一沓沓钱装进他读大学时与刘丽云一起买的一只黑旅行袋,在上面放了件衬衣,穿上西装,出了门。他十分紧张,夹紧腿,努力做出平静相。好在今天是过节,厂里于此刻还很冷清,大部分人还在梦乡里梦游。厂司机班出了通知,厂里的班车根据节日调整了出车时间,八点钟发第一班车。他走出厂生活区,几步外有一个站,那儿有几个人在等车。他等了几分钟,上了辆开往市区的公共汽车。

    石小刚坐在芙蓉大酒店大厅的皮沙发上等他。石小刚看见他,脸上展开了笑。他想石小刚还笑得出,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石小刚的一旁搁着口大皮箱,是那种旅行的人拖着旅行的皮箱。石小刚已将他的旅行背包放入了大皮箱。石小刚说:“我刚才在酒店一旁的旅行社买的。把你的旅行袋放进皮箱吧。”他说,打开皮箱,皮箱里确实还有一处空间,钟铁龙将旅行袋塞进皮箱,石小刚把皮箱锁了,把钥匙交给钟铁龙说:“钥匙你保管。”

    今天是个好天气,阳光灿烂的。这样的日子既不冷又不热,街上的树木绿绿的。两人在汽车西站上了开往宁乡的中巴,中巴拉着一车人离开了汽车站,迎面扑来的是更加清爽的空气和阳光及绿油油的树木和一片片嫩绿色的田野。

    石小刚的家是一处土砖黑瓦房,坐落在一处山包下,山包上尽是年轻的杉树,也有樟树和竹子。这是一栋前后左右共六间的农舍。一旁还有个猪舍,养着三头猪。屋前有块坪,铺着水泥,用来晒谷和晒其他农作物。坪旁有一棵桃树,于这个季节里结满了毛桃子;还有一棵梨树,在坪的另一头,挨着猪舍,比桃树高大,结满了只比板栗大一点的梨子。一条土路从坪前经过,通向村里。再前面是个塘,塘里养着鱼。石小刚介绍说这口塘村里已分给了他家及另外两户农民,过年时打上来的鱼,三家人平分。石小刚是家里唯一的儿子,上面有两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妹妹,都嫁了人。春插或双抢或秋收的时候,两个姐姐会派丈夫来替父母犁田或割禾、挑谷。石小刚的母亲看见石小刚领着个小伙子走来,脸上就高兴。母亲说:“我正想你是不是也该回来打个转身了你就回来了。”

    石小刚向母亲介绍钟铁龙说:“我同事,来我家过五一劳动节。”

    石小刚的母亲就对钟铁龙敞开了农民那种善良和慈爱的笑,忙着为钟铁龙泡豆子芝麻姜盐茶。石小刚家里非常普通,一台十四寸的黑白电视机搁在堂屋里,一张吃饭用的方桌,几张破烂的椅子,另外鞋啊劳动工具啊到处乱丢。石小刚的房间摆设简陋,一张床,床上挂着肮脏的蚊帐;靠窗一张老式桌子;一个能装一担箩筐的大柜靠墙立着,柜里装着棉絮,还有石小刚早已不穿了的衣裤。石小刚说:“我家里简陋,我们将就着住两晚。”

    钟铁龙点头说:“我也不是讲究的人。”

    钟铁龙从带来的包里拿出了两本书,一本《犯罪心理学》,是大学期间买了好玩看的;另一本是《案例大全》,是他早一向在新华书店买的,这本书很厚。钟铁龙指着《犯罪心理学》说:“这本书是我特意带来给你看的,看了你就能了解公安人员是怎么破案的。”

    石小刚说:“那我看。”

    钟铁龙说:“知己知彼,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我们的命运现在是掌握在自己手上。”他把《犯罪心理学》递给石小刚,又说:“这对公安是本教科书,对我们同样是教科书。看看它,你就能避免充当公安的猎物。公安是用发现线索和咬住线索不放的心理看这本书,我们是用对付侦破的角度看。同样的一本书,角度不同,教育意义就不一样。”

    “你早就应该给我看。”石小刚说。

    “我怕你在厂里看时引起别人注意,就没给你。我这几天看这本书,”钟铁龙说,晃晃手中的《案例大全》,“这样,我们这两天就不枯燥了。”

    石小刚的母亲走进来,说饭菜做好了。吃饭时,石小刚的姐姐和姐夫也来了,当然是两个纯粹的农民。一家人吃饭时,钟铁龙没说什么话,细心观察他们一家人,发现他们一家人还是蛮和谐的,不像有的人家,分了家就各过各的且陌生起来了。

    第二天,石小刚从村里的小卖部买来了铁搭扣、螺丝钉和一把江山牌锁,将铁搭扣钉在大柜上,将皮箱塞进大柜,锁上,这才觉得踏实。石小刚说:“现在安全了。”

    但那天晚上,钟铁龙又觉得这样还是不安全,万一他姐夫或什么别的人撬开大柜上的挂锁,那他和石小刚冒着生命危险干的事不白干了?“我觉得不安全,”他对石小刚说。

    石小刚说:“你放心,这间房子没人来,我把这间房子锁了,不会有人进来。”

    钟铁龙不放心,他看一眼窗户,窗户是木头窗架,窗外是竹林。假如有一个贼盯着石小刚家,来了,这窗户是不能防盗的。贼撬开窗户,再来撬柜子就简单了!钟铁龙坚决不同意道:“不行,我不放心。”他把目光抛到天上,顶是篾席顶,木条将篾席顶钉成了一个个方块。他盯着篾席顶说:“我看把箱子藏到顶上,再把篾席和木条复原,这样要安全些。”

    石小刚觉得钟铁龙说得有道理,就找出撬钉子的锤子,爬到大柜上,撬开木条,又把篾席撬开,用床旧毯子裹着皮箱,再把皮箱塞进去,捆牢在屋梁上,又将木条和篾席复原,还加了几颗新钉子。石小刚从大柜上下来,对钟铁龙一笑,抬头看着屋里的一切说:“除非房子垮了,不然鬼都不晓得这屋梁上藏着一口大皮箱。”

    钟铁龙瞄着石小刚,“这房子不会有问题吧?”

    石小刚很肯定地说:“这房子再住二十年都不会垮。”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三天里,钟铁龙将这间房子里里外外地打量了个透,觉得再大的狂风暴雨也不会将这栋农舍摧毁。他又细心留意来石小刚家走动的人,没发现有什么人脸上浮动着狡诈和邪恶,都是些朴实憨厚的农民。他放心了,那天下午,石小刚的一个叫莫伢子的中学同学是村里的一个小包工头,小包工头莫伢子骑摩托车送他们。石小刚坐中间,钟铁龙坐在后面。莫伢子骑着摩托车把他们送到了宁乡县城,两人在县城上了辆开往长益市的大巴士,巴士上有歌声,从汽车的音箱里飘出来的。《友谊地久天长》的歌声于汽车上飞扬:怎能忘记旧日朋友,心中能不怀想,旧日朋友岂能相忘,友谊地久天长。友谊万岁,友谊万岁,举杯痛饮,同声歌颂友谊地久天长。这让钟铁龙听了忽然想起了刘松木和李培,还想起了李秋燕,心里就有一种远去的伤感。他对石小刚说:“这首歌好听。”

    石小刚也肯定这首歌道:“这首歌是好听。”

    钟铁龙感情充沛地拍拍石小刚的肩头,把石小刚扳到离自己的头更近一点后,笑笑说:“我们两人的感觉很接近,这预示着我们的友谊地久天长。”

    石小刚毫不犹豫地回答:“那肯定,如今我们的命运连在一起了。”

    钟铁龙盯着他,见石小刚脸上有很多高兴,那高兴像山涧的溪水样清澈诱人。他想他和他真的是连在一起了,倒一个另一个也会跟着倒,便说:“你不能负我,石小刚。”

    石小刚立即表态:“那当然,我石小刚永不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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