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弈-第四章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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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帅朗,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调查组成员,一位姓钟的小伙子,颇为客气地抬头看看桌对面的帅朗,或许是因为那位反骗专家的缘故,这一番询问做得是相当的客气,旁边记录的是一位女警,能在省厅技侦处谋职,长相肯定也差不到那儿,每每引得帅朗眼老往女警身上瞟,这不又瞟上了,钟警官敲敲桌上又重复了一遍,帅朗才恬笑着道着:“应该没有了,这都说两个小时了,看部美国大片都到结尾了。”

    “应该?没有了……你这句是肯定句还是否定句?”钟警察质问了句。

    “当然是肯定句了,肯定以及确定,没有了。”帅朗正色道,就怕警察的认真劲儿,这认起真来,还真不好对付,好在那天确实喝多了,一丑遮百美。

    什么丑呢?自然是酒多乱性的丑了,女警停下了笔挑着问着:“还有个地方不清楚……我问你,在黄宗胜、徐进铤、凌锐锋等人走后,房间里只剩下你和另一位女人,叫邹晓璐,你们俩个人在房间里呆了足足四个多小时,这期间,难道什么都没有发生?”

    帅朗一愣,还是漏了点事,那女警和钟警官互换了下眼神,虽然对帅朗客气,可也掩饰不住有点厌恶之意,喝酒、闹事、调戏会所的服务员、非礼女经理,这些都可以证实的事,居然在这人嘴里能大言不惭地说出来,真是有点丢老帅的脸了。

    帅朗可不这么觉得,现在能知道其中究竟的恐怕就剩邹晓璐了,即便就邹晓璐在面前,发生的事也完全可是搪塞过去,于是笑了笑反问着:“那您……希望发生点什么?”

    “是我问你,还是你问你。”女警翻了个白眼。钟警官提醒着:“这些情况我们都会核实的,据我走访远胜公司的保安,好像你们俩在房间并不安生……不是睡觉那么简单吧?”

    “哦,那个呀……那个我其实本来准备非礼一下下的,邹晓璐长得蛮漂亮的,比会所那女经理还漂亮……那个……”帅朗组织着语言,吞吞吐吐地说着:“不过事于愿违啊,没想到那女的对我早有防备,我刚扑上去,给果就挨了一家伙,一下子眼睛睁不开了,不但喷了一脸防狼剂,还被她踹了几脚,真没想到,美女也凶猛啊,居然是个练家子……非礼不成,我只能睡觉了,不信你们问问她。”

    帅朗说着,眼瞟着对面俩人,仿佛没非礼得逞有点羞于出口一般,惹得那位女警又是剜了帅朗一眼,草草记录着,那位钟警官看着时间快到十二时了,收拾着桌上的东西,随意地说着:“今天就这样吧,如果有什么疑点的话,我们还会找你了解情况的……帅朗,最后我能问你个私问问题吗?”

    “可以呀。”帅朗点点头,知道接近尾声了。

    “我想问的是啊,依你所说,是你最先发现了这首宋词词牌名就是人名的秘密,对吗?”

    “没错,是我无意中发现的,我都不相信。”

    “问题就在这儿,你发现了,什么也没有做,然后大上午就去会所喝酒去了?我怎么觉得这里面逻辑说不通呀?”

    “不通吗?那有什么,我有时候大早上就喝酒,再说我已经强调过了,我压根就不相信端木留下什么遗产了,就留下遗产也不会给我。”

    “我没问遗产,我是问,你是不是蓄意地在制造不在现场的证据,蓄意地把这几位受害者往事发地引呢?”

    哟,这是个聪明孩子,帅朗心里微微惊讶,不过对付警察已经练就了不少次数了,闻得此言,帅朗难为地道着:“您这可不是询问,是诱供啊?您说我该怎么回答?您的逻辑也不通啊,假设这里面存在蓄意行为,应该是蓄意掩盖藏宝的事实……可我掩盖了吗?我没有,因为根本就不相信有什么藏宝,所以才酒后告诉他们,谁知道他们真去挖了……早知道我就告诉他们埋在公安局楼底,看他们敢不敢来挖……”

    帅朗的混账逻辑又出来了,偏偏还带上了几分合理性,那两位警察不屑了哼了哼,结束了这次不怎么愉快的谈话,正要走时,钟警官接到什么电话了,和女警耳语着什么,俩人打发走了帅朗,匆匆地起身下楼,上了辆警车疾驰而去。

    轻松过关了,出了门,吹着撩人的口哨,一步三摇痞痞地往外走着,询问的地方是临时借用的市刑侦支队的地方,院子颇大,警车林立,远远地看着那位钟警官从车窗里伸出来脑袋来和一位老警说了句什么匆匆走了,帅朗那份复杂和疼痛的感觉又上来了,不是别人,是老爸,上午就去货仓把儿子揪这儿来了,还别说,就老爸的老脸还是挺管用的,支队长都认识,专门把支队大办公室让出来让询问室了。

    逍逍遥遥地走到门口,这爷俩瞅对方估计都不怎么顺眼,隔着老远帅世才就训着儿子:“你不能好好走路呀?非左顾右盼,跟个贼找目标似的。”

    “有这么形容儿子的吗?”帅朗翻了一眼,悻悻然上前了,拉着车门,不料老帅一揪儿子放低了声音问着:“哎,你没有又冒什么坏水吧?”

    “什么意思?”帅朗回眼,瞪着老爸。

    “刚才小钟急匆匆走了,说是邙山墓园又出事了,和你……不会有关吧?”帅世才愕然地问着,肯定是基于了解儿子的基础上,生怕儿子又掺合进去。

    “爸,不是我说你。”帅朗火了,反教训上了:“你别没事干,老想着把屎盆子往您儿子脑袋上扣成不?我搁这儿呆了一上午,我有本事分身去墓园?”

    “哦,那倒也是。”帅世才点点头,放心了,又一拉儿子,似乎对昨晚的事有点歉疚了,喃喃说着:“背上抹药了么?”

    “抹了。”帅朗道。

    “还疼么?”帅世才关切地问。

    “你说疼不疼,要不咱们换换打人和被打的角色,您也试试?”帅朗呲笑着道。

    帅世才知道儿子没误解,也没生气,一个脖拐子把儿子推车上笑骂着:“好啊,就怕你不敢。”

    “那倒是……不过爸,我怀疑你蓄意报复我啊,我是无意插了你一刀,你是有意抽了我几皮带啊。扯平了啊,谁也不提了。”帅朗给自己,也在给老爸找着台阶下,却不料老帅不领情了,边发动着车边得意地说着:“这笔扯平了,其他的呢?生你养你这么多年,就没怎么让我安生过。”

    “爸,子不教、父之过……那是你的过错,就甭提了啊。”帅朗凑着脑袋谑笑道。

    “你个小祸害,真不该养你……这些天老实点啊,有事告诉爸,别自个抗着。”老帅回手轻轻扇了儿子一巴掌,发动着车,起步了,这爷俩看来是不打不相知,几皮带下去倒是愈见其亲了,不一会儿倒商量着一家人去哪儿吃午饭了……

    墓园,又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这个疑问把省厅调查组两位搅得一路上心神不宁,俩人只是负责日常调查和走访的,其实案情大致清楚以后,连省厅的调查多数也是做做样子,取点旁证,只不过猝然间接到了沈督察的电话,电话里只说接到南郊分局的情况反映,让俩人去看看现场究竟怎么一回事,刑侦队已经去人了,沈督察看样并不太放心支队的人。

    “钟哥,不会又出掘宝中毒的了吧?”车上的女警问。

    “不至于吧?”钟警官不信了。

    “那可未必,现在穷疯了的可什么事也敢干。尤其咱们这儿治安环境这么差。”女警道着。

    “这就不对了,咱们的治安环境差是因为铁路枢纽城市流动人口多,和墓园能扯上什么关系?”钟警官反驳着。

    “反正呀,不会是什么好事。”女警没争辨,下了一个定义。

    从市区到墓园花了四十多分钟,到地方的时候却是有认识的人,刑侦支队续兵队长的一行四人在场,俩人车停到刑警的车边,跳下车凑上来问时,续兵一言未发,一抬头,示意着墓园。

    哇……吓了后来的俩人一大跳,碑身林立的墓园影影幢幢从山下绵延到山上,粗粗一数,差不多有上百人了,有位刑警架着望远镜看了看,连案发现场的警戒线也给扯了,吃惊地看着墓园四处走动的人,喃喃地说着:“续队,好像是民工啊……不会是听到什么风声来挖宝来了吧?不对,不对,里面还有拿金属探测仪的,这是专业盗墓出身的吧?太不像话了……这墓园都不管呀?”

    续兵抢过了望远镜看了看,半山腰,果真有那么一队四五个人,跟着一个手持长仪器探测的人,满山一簇一伙,足足十几拔人,正气闷的功夫,派出所带着墓园的管理员和值班的来了,刑警劈头盖脸训了几句,那值班的一摊手:“警察同志,我们也没办法,这远郊区又是墓园,除了这个正常的出入口,从右边果树林、后山二级路、左边的小运河,都能进来,两座葬山十几个平方公里,我们怎么管呀?人家还有些直接打着祭拜的旗号来的,总不能拦着吧?”

    “那也不能由着他们这么胡闹呀?那有什么宝?”续兵忿然道着。

    “有……有,的确有。”管理员凛然接了一句,众人一惊,知道点内情的吓了一跳,就听管理员小声说着,从事发第二天就有人了,不过没几个人,估计是试探的,昨天人也不多,只不过今天呢出了件大事,有个捡漏的民工还真是墓园的荒地找了个什么印鉴,据说是那朝那代的巡抚印,结果开车来的几位老板当场就买下了,直接给了捡漏的民工十六万……

    “十六万呐,白捡的……”管理员夸张地说着,似乎有点深悔这好事自个没碰上,直拍着巴掌说着:“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十六万,齐刷刷的十六墩百元大钞,这下子大家红了眼了,一传十、十传百,没过中午,就来了这么多人……”

    管理一挥手,直指葬山,众人听得面面相觑,多少有点不信,可实在否认不了眼前这个事实,续兵追问着:“几点钟的事?”

    “不到九点。”管理员道。

    “那买走印鉴的,车号你记下了吗?”续兵再问。

    “哟,这个我给忘了,大家伙聚一群只顾看那玩意呢,没注意车号。”管理员道。

    “小吴,你详细再问一下。”续兵招着手,示意着另一位刑警询问情况,这才回头问着两位省厅调查组来人,沈组长是怎么安排的,钟警官直说自己也不知道……哦,不用说不知道了,正说着,一辆奥迪警牌车飞驰而至,下车的正是沈子昂和郑冠群,粗粗一问情况,再一看热闹非凡的葬山,自然也是大跌眼镜之感。

    真的?假的?居然还有人捡到印鉴了?还卖了十六万?

    一大堆问号把沈子昂和郑冠群想懵了,可不管怎么想也想不到群众的反应会这么激烈。不一会儿又来生力军了,却是周边村里闻讯赶来的群众,墓园的管理拦也不敢拦,眼看着三二十人的队伍直进了墓园,有的人居然手上还拿着纸张按图索骥,老郑招着叫着位没穿警服的刑警悄悄安排着去问问,那刑警跑出老远,隔了一大会儿才气喘吁吁地回来汇报着,一指老远处说着:“他们说,那儿,有卖藏宝图的……”

    “什么?还有藏宝图?”老郑几人听傻了,仿佛身处在那部低俗电影的剧情里省不过神来了。

    “对,不但有藏宝图,还有各式工具。他们都不给我看。”刑警忿忿道。

    “走!”老郑一挥手,远远地看着公路边上停着辆敞厢小货车,步行着走上去了。

    果真是藏宝图,一位披着黄大衣的正扬着手对后来的各色人等喊着:“走过路过别错过啊,五十一张可不贵,咋也不算高消费,全靠它来找宝贝……大家听说了吧,上午有位荥阳老乡就凭这玩意找着了个巡抚大印,直接卖了十六万,要卖到中州,那得百把十万,要到了香港、美国,还得打几个滚,几百万打不住,都不要人民币,有美刀……谁要?先给钱后看图啊,没有图你们进去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谁要?没几张了啊,谁要快点,现在上千人去找了……”

    声音响如破锣,不过极具蛊惑,特别是连个民工都能捡漏发财的事更具说服力,好多人都听说了,不少走过路过的,还真就慷慨解囊买几样东西。让一干警察纳闷的是,生意着实不错,除了藏宝图、还有指北针、还有折叠铲、行军锹再加上临时休息用的小马扎,不一会儿又开过了一辆车,车上却是成车的饮料和小食品,陆续到墓园的被吸引到这儿了,不时地有人卖走东西,甚至于还有去而复返又回来买的,这自然又被兜售的大吹法螺。只不过那钟警官细细看了几眼,回来小声汇报着:“就是些户外用品……还是小厂产的没商标,十块八块钱的东西敢要七八十,真够黑了。”

    “那图是什么图?”郑冠群诧异了,这倒也不难办,安排人掏钱买了张,回头不远处一行人摊开来一看,差点气歪嘴了,整个就是墓园一二期工程的建设立体图,只不像模像样的标了几个藏宝处而已,除了能指示墓园的方位不至于在碑林中迷路,其他功能估计为零。

    可偏偏这年头啥都缺,就不缺相信一夜暴富的傻B加二货,看着的功夫那位卖藏宝图的早出去了二三十张,正乐滋滋地往腰包里塞钱。旁边帮忙的伙计估计看到不远处这队有警服在内的人群眼光不善了,悄悄示意了下老板,老板眨眼跳上车,喊着不卖了、不卖了……立马走人。

    估计是看到警装了心虚,不过没走多完,又停下车了,远远地看着那位老板手里扬着图,估计又在喊:五十一张可不贵,咋也不算高消费,全靠它来找宝贝之类的话了。

    “这…这…这可够坑人的啊。”郑冠群哭笑不得了,把图递给续兵,钟警官反应快,提醒着:“不会是有人故意籍此事炒作吧?”

    “这肯定是,还用说。”女警道。

    郑冠群没理会大家的讨论,其实就是又能如何,凤姐芙蓉兽兽都炒红炒富了,还有什么不能炒的?大家作为旁观者讨论者,其实他一眼就看穿这些小把戏了,唆着大家都去找宝贝,最后只剩下卖藏宝图的发财了。

    可谁又能挡得住大家对财富的迷信和渴望呢?看了一眼远处的葬山上的热闹,往回走时,问着续兵道:“那两位抢走古玩逃走的民工找到了吗?”

    “身份确定了,是驻马店市籍贯,我们跑了一趟老家,没找到人,已经和当地的公安打招呼了,一有消息就通知咱们……”续兵道。

    “抓紧喽,小钟,你给这个管区的派出所打个招呼,让他们出面解决一下,这像什么话。”郑冠群安排着,后面的手下喏喏应着,不一会儿回到墓园口子,气咻咻地正上车时,却是又看到了一辆敞式厢货来了,又有个歪瓜裂枣的爷们在扬手喊着:藏宝图、藏宝图,价格不贵、能找宝贝,换车换房,不苦不累!

    气得郑冠群直翻白眼,上车坐下不迭地挥着手:走走走走……看着心烦!

    ……

    从上午到中午,从中午到下午,人愈见其多,准确的来人无从统计,不过即便有上千人进入这方圆十几平方公里的墓园,也像泥沙入河,要一寸一寸看过这片地方,可不是百把十人办得到的,不过据卖藏宝的那位姓康的老板说道,这来人里,除了听到风声捡漏的民工,还有不少西城鬼市上的专业人士,之后来的还有不少市区做古玩生意的主,其实也不是空穴来风,墓园可是实实在在挖到宝贝了,还真就有个民工到市古玩一条街上找买主,拿的是个汉代的将军印,问了好几家估价,这实实在在的文物,傻了吧叽的直问把掌柜的吓着了,一瞅这样就知道来路不正,没人敢收。

    没收这事可传出来了,据说还有警察在调查,大家伙旁敲侧击多少知道了点来头,再加上中陕高速路隐隐约约的传闻都上网去了,邙山有宝的消息早捂不住了,更何况今儿早上又发生了个十六万买宝的事,于是乎这锅粥被越搅越烫乎,到了下午光景,平时冷清的墓园比个集市还热闹了,各色的小车停了足足几十辆,派出所也出面干涉了,贴了个非祭拜不许擅自进入墓园的布告,可依然挡不住来此“祭拜”的亲人。

    瞧,又来了俩辆,一辆悍马、一辆北京越野,当先一辆车副驾上的人蹙蹙眉,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今天干的事不少,把中州当地殡葬用品店走了一圈,所有骨灰盒的样式、大小都拍照留存,按二伯徐中原的说法,债券的尺寸相当于一张A4纸的大小,也就是说在这个规格以下的盒容不予考虑,否则无法放置上百张厚达两公分的债券,按他的估计,以端木常常给人制造“灯下黑”疏忽的思路,很可能这东西同样也藏在邙山墓园成千上万的骨灰盒中。

    不过二伯没估计到的是这地方这么热闹,带来的人都是二伯公司的人,这里面不少都过这军旅生涯,无论是拳脚功夫还是机变能力都不差,停车差人去问了问,反馈的消息更是让徐承贵大吃一惊,居然都是寻宝来了。反馈的另一个消息更让他傻眼了,居然还有卖藏宝图的。这位喝洋墨水的红三代看样已经不怎么了解国情了,对于这片爷爷辈打下来的江山已经看不懂了,懵头懵脑就去找卖藏宝图的了,到了一位胖哥们车前,讶异地来回瞅瞅,那胖子没好气地道:“不买别乱动。”

    “你怎么知道我不买?”徐承贵操着一口普通话,说得不太流利,母语不如外语利索。

    “一看就是有钱的主,根本不是寻宝来的。”胖子道,招呼着其他寻宝的人等。

    “你怎么知道有宝贝呢?”徐承贵又问,莫名地觉得这胖子长相很有喜气。

    不料这胖子不但有喜气,而且有灵气,笑着道:“既然这么多人来,肯定就有宝贝吧,只不过落到谁手里就不一定了。”

    “冲你这句话,你剩下藏宝图我全要了……不过你得告诉我,这个图是谁做的。”徐承贵似乎揣摩到了点线索,开着条件,很绅士的抚手笑着,只等着那人被震惊的表情浮现,有时候,有钱人能拿到桌上让人高看的特性,就剩“有钱”了。却不料那胖子一点也不惊讶,笑着问:“你确认?”

    “嗯,就这几十张,我马上兑现。”徐承贵很大气地道。

    “呵呵……是吗?你怎么知道我只有几十张,过来瞅瞅……”胖子一招手,侧身回头一拉后车门,徐承贵瞬间被噎了一下子,车后座,足足放着两大摞半人高的藏宝图,还散着墨香,怕不得有上千张了,一张五十,这眨眼得五万打水漂,那胖子一指藏宝图笑着道:“这位老板,您要全买下,我马上告诉你……还告诉你,甭拽您有钱,开悍马的我们中州的多了。”

    徐承贵脸红一阵、白一阵,可不料在这个弹丸之地吃了憋了,不过要凭白无故扔几万买个“二货”名头那事他还不至于办,瞪了瞪眼,一摆头,走!旋即带着几位手下匆匆离开了。

    “田哥,谁呀?”帮忙的一位问。

    “一傻B,甭理他……”胖田园笑着道,关上了车门。今天的生意着实不错,眼瞅着这连零售带批发出去几百张了,而这玩意的成本呢,说出来吓死人,块把钱而已,连他到现在也想不通今儿的人怎么脑袋都让骗踢了,明知道挨宰,还涌着来买!

    渐渐地从天明到天黑,一天过去了,这个葬山上奇景再现,隐隐幢幢闪着应急灯的灯光,居然还有人连夜趁着在找。徐承贵在这个现场呆了两三个小时,不时把情况汇报回给了二伯徐中原,确实是来寻宝的、上午还传说有民工捡了漏,当场卖了十六万。确实也有不少古玩行业的来捡漏了,在人群闲坐的时候,还真探到了有人拿着汉代将军印到古玩市场问价的事……这趟水被撑得浑浊不堪了,找宝的、寻宝的、卖宝的,谁也说不清消息确切是从那儿来的、更说不清这里究竟有没有宝。徐承贵在墓园口踱了好久,直到天黑才见得最后一位随行从墓园奔出来了,上了车准备走人的时候,那随行小声地道着:“徐少,可能有情况了。”

    “什么情况?”徐承贵问。

    “我看见有辆车在运骨灰盒,拉了多半车厢,正在装车。”随行汇报着。

    “什么?”徐承贵吓了一跳,那随从重复了一遍,又指着方位,几个人下车循进墓园看了看,果真是一辆殡葬车辆在趁黑装车,装得都是骨灰存放处搬出来的骨灰盒,司机和助手俩人、搬运的有七八个人,还有墓园的管理在。

    这阵势可把徐承贵吓坏了,二伯此时确定的藏券处很有可能就在某个骨灰盒里,而恰恰这个敏感的时候有人大批量运走,早知道不少人觊觎这笔浮财,没准有人捷足先登了,徐少爷赶紧地出墓园向家里汇报着。

    不多久,这辆悍马远远地跟上了殡葬车……

    “就是这儿?”

    徐中原从车上下来时,扑面而来的臭气让他几乎窒息,好容易才调整过来不至于失态,四下瞧瞧,诧异地问着:“这是哪儿?”

    “这地方叫青王庄,村里有个臭水沟,城里的废水直流出来的,还有两座垃圾山,村里本身也有几个黑工厂,加工腐竹和豆皮和烧轮胎的都有,所以这味道实在够呛。”手下汇报着,指着灯光隐隐,像个幽灵之村的地方,就在市郊距墓远不过十公里的地方,不过这地方,实在比墓园的环境还要差很多。

    “承贵在哪儿?”徐中原问。

    “在车里,外面的环境太呛了。”手下道。

    “地方看准了。”徐中原又问。

    “看准了,在村左侧第二间房子里,刚刚卸完骨灰盒,车刚走,亮子他们跟上去了。我们看了一下,房子里有四到五个人,从穿着上判断应该普通人,不过行踪很诡异,车一走就大锁着门,不知道在里面干什么……”

    手下汇报着,徐中原紧蹙着眉头思索着,来得太快了,快得来不及思考,刚刚判断到有可能存在那一个骨灰盒里,眨眼就出了这档子事,箭在弦上,宁错杀不错放,不得不发了,徐中原看看躲在暗处的七位手下,因为弟弟的事不得不把家底搬来了,带来的这些人,一多半是收罗回来原部队上的部下,不少还是侦察兵出身,对付社会上这些普通人自然是绰绰有余,二话不说,一挥手指:“速战速决,别惊动周围邻居。”

    “是!”手下应声而去。

    几条黑影趁着夜色靠在了目标建筑,一幢二层小楼,楼上楼下俱亮着灯光,借着隐隐的光亮,徐中原远远地能看到这些部下像夜狐一样敏捷,靠近围墙,双人搭手做着人梯,把队友送过了两米多高的围墙,旋即这个大门无声无息地被打开了。

    很利索,还是部队里那些漂亮的战术动作,尔后是两两分组,直冲进了楼上楼下的门,眨眼间传来了部下危险清除的信号。

    徐中原很满意,上前敲敲悍马的车窗,叫着大侄一起到目标建筑,迎进去的俩人,部下自动的守在门前和车旁,两人推门而进堂屋的时候,微微地一怔,满屋子化学药品的气味,比外面的环境还要呛鼻,屋里四个人,两男两女被手下控制了,不过奇怪的不在这儿,而在满屋子的花圈、纸扎、童男童女金山银山以及乱七八糟的衣服,家里像个墓穴,运回来的骨灰盒就在当屋放着,盒子被打开了,几个骨灰盒开着盖,一旁还有个大桶,不用说是倒了骨灰在找什么了。

    徐中原面无表情,只是微微颌首示意了下,那控制屋里人的手下明白,问着谁是领头的,俩位像帮工的女人眼睛稍动了一下,那手下直拎着一位四十岁开外的猥琐男到了隔壁的小屋子,砰砰嘭嘭一阵肢体撞击闷响,手下奔出来了向徐中原耳语了几句什么,徐中原眉色微讶,直进了小间,那人被两位手下挟持着,看样交待了不少,这手下小声解释着:“……徐总,可能咱们跟错了,这是个加工殡葬用品的黑窝点。”

    “加工这个还需要偷偷摸摸?他们运墓园的骨灰盒干什么?”徐中原道。

    “据他说,每年墓园都要处理管理费逾期半年以上不交的存盒,他们这些黑作坊就和墓园私下达成协议,低价把这些没人要的东西回收回来,把骨灰倒掉,然后再把骨灰盒重新裱装、上漆,再行出售……外面那些衣服、花圈、还有火葬场回收回来的……”手下咧着嘴,十万个不相信地说着。说得徐中原和徐承贵大眼瞪小眼,实在超乎想像的厉害,连这里这的都能找到发财门路,不得不佩服地方群众的智慧了。

    徐中原上前几步,脚踢踢蹲着不敢动的作坊老板问着:“叫什么?”

    “高强生。”

    “多大年纪了。”

    “四十一。”

    “一个骨灰盒回收多少钱?”

    “三十七,运费我们付。”

    “能卖多少钱。”

    “不一等,批发出去有的百把十,有些做工好的能卖几百。”

    “做这生意几年了。”

    “好多年了,火葬场的,墓园的、殡仪馆的都认识我……老板,您是不是找错人了,我可没干啥伤天害理的事啊,就卖卖死人衣服死人骨灰盒,挣不了几个钱的,比村里往吃的里掺假坑活人强多咧……老板,没搞错吧,我可只和死人打交道,要撞也是撞鬼了,没惹过活人嗳……”

    这猥琐作坊主下嘴唇耷拉着,咧咧个不停,徐中原一挥手,背后的手下来了个切脖子的掌刀,一掌下去,作坊主哼也没哼,脑袋软软的耷拉过一边了,被手下轻轻的放平,这种捕俘的手法能让俘虏糊里糊涂睡几个小时,出了小间门,一使眼色,屋里剩下的几个人也被同样的手法敲晕,这些做黑生意的恐怕就醒了也不敢报案。

    徐中原指挥着一行人把骨灰盒翻了个遍。确确实实就是加工二手骨灰盒的,桌下还了几个已经刷好漆逞亮如新的新盒子。不但加工骨灰盒,而且还加工死人服装,有间屋子里堆的整个都是洗净、烫平的衣服,说不定这些衣服没准就出现在明天中州那个市场的摊上。绕是徐家这一行人艺高人胆大,看得也不禁全身恶寒。

    忙碌了一翻一无所获,分车踏上了回程,驶离了村头,徐承贵开着车窗,不时地呸着生怕晦气沾上似的,回头不迭地评论着:“二伯,咱们国内怎么成了这样,我早听说有人贩洋垃圾,可没想到还有人赚这个黑心钱。”

    “民为利所驱,没办法,五千年的中华文化,抵不过五年的山寨文化,中州本身就是个造假集散地,看来已经渗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了。”徐中原叹着气道。

    “完了,中国人真是无药可救了。”徐承贵莫名地发了一句评论。这句话倒让徐中原愣了下,不旋即想起大侄被送出国七八年了,恐怕连皮带骨都快被全盘西化了,还没咂摸清这句,大侄又是宏篇大论发着:“……二伯,您知道国外人怎么形容咱们中国人吗?蟑螂,全是蟑螂……看今天这事我算理解了,就是蟑螂,从肉体到精神,都是肮脏的……”

    大侄发到着评论,徐中原听得句句刺耳,不过叹了口气,没有反驳。

    夜色幽深、车行辘辘、风声呼呼,远山微微,徐中原头侧着看着车窗外这片土地,没来由地觉得一层悲凉的氛围,生于斯、长于此的土地,上一代浴血荣光的土地,而现在,却遭到了后代的唾弃。

    幸焉!?祸焉!?

    ……

    同样在夜风习习、冬青殷绿的中大校园,学生已经放假了,比平时更安静了几分,王雪娜从楼门出来时,冷不丁背后有人“啊!”一声吓了她一跳,尖叫了声一回头,却是帅朗做着鬼脸,惊得王雪娜小拳头捶着就上来了。

    帅朗可是不客气了,直挡着小拳头,抱着小佳人,呶着嘴夸张地吧唧着,愣生生来了个吻,王雪娜还是那么羞急,推着帅朗不好意思地说着:“呀,讨厌,让人看见。”

    “那走,找个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帅朗奸笑着提议。

    “想得美,不让你得逞。”王雪娜一扭脸,不上当了。

    “哟?什么意思?我得逞什么涅?”帅朗凑着脸悄悄问。

    “不管你想得逞什么,都不让你如愿。”王雪娜骄傲地道。

    “有这么夸张吗?我其实就来看个朋友,顺便捎带看看你,看把你拽得。”帅朗道。

    在拽和更拽之间,帅朗像是欲擒故纵,却不料这句起反应了,王雪娜不高兴了,一指自己讶异地问着:“顺便来看看我?”

    “啊,是啊,和我那位朋友相比,你只能退而其次了。”帅朗不客气地道。

    “哼!哼!不理你了。”王雪娜一扭身,做势要走,不过走了两步帅朗没反应,干脆小姑娘又回来了,拽着帅朗走了几步到了一楼的阳台下僻静处,正色质问着:“什么朋友?是谁?”

    看来女人可以容纳你的无礼,但容忍不了你的无视,帅朗嗤声一笑道着:“我那位朋友学识渊博,谈吐高雅,实在让我倾慕得五体投地,比你强一百倍都不止。”

    “哼!哼!……信不信我以后再不理你了。”王雪娜拧着鼻子,真的生气了。

    “嘿嘿,吃那门子醋嘛,我是去你爷爷家里了。”帅朗乐了,把小姑娘逗得气坏了,一推帅朗斥着:“胡说。”

    “真的,我刚从你爷爷家出来,我给老爷子搞了半斤十五年珍藏的老茶头,我们爷俩在一块对茶当歌,掰扯了一个小时呢,就是说话太费劲的,喊得我嗓子都快哑了。”帅朗说着,还是去看王老爷子了,跟老头一个小时倒还真没扯几句,那老头聋得厉害。王雪娜可不理解了,大眼忽灵灵眨着,似乎看不懂帅朗的意思,不料帅朗很露骨地解释着:“老爷子是慧眼识英雄啊,第一次见面就说我比你爸强……呵呵,知己呐,一眼就看出我很有内才来了。对了,我说你爷爷学识渊博、谈吐高雅、我倾慕得五体投地,你没意见吧?还吃醋……”

    帅朗边笑边逗着小学妹,王雪娜释然了,不过还是生气地捶了帅朗两下,直说着:“少来了,你肯定没安好心。”

    “那你说我安得什么心呢?”帅朗得意地问。

    这什么心王雪娜自然心知肚明,不过还是故作不知地拽了拽,纤指戳着帅朗的心口取笑着:“狼心狗肺呗。”

    “错了……”帅朗深情地一凝眸,小声附耳道:“是色心!”

    然后来了个大灰狼的拥抱,把咯咯笑着的小学妹揽在怀里,连吻带搓肆意了一番,小学妹颇识情意,不时地呢喃着、微微的挣扎着,总是在这个欲拒还迎中让帅朗的色心越炽,撩拔了一番,等咸手刚伸手衣服时,小学妹却是触电般地惊叫一声,掐了帅朗一把,嗔怪地斥着:“不许这样……你手这么冰。”

    “那我暖暖再进去。呵呵。”帅朗搓着手,王雪娜咯咯笑着,就是不许,正厮磨着,电话响了,帅朗接了个塞起手机,正要继续着王雪娜推着:“你有事你走啦……讨厌,让别人看见咱们这样多不好。我都告诉我妈妈,十分钟就回来,都超时了。”

    “哇,家教这么严啊……”帅朗亦喜亦忧,不过还是正色提问着:“好,最后我得提一个问题,你得郑重回答我。”

    “什么问题?”王雪娜兴致勃勃地斜眼瞥着帅朗,似乎揣摩到了什么。

    “就是……就是……”帅朗解着包袱,看着王雪娜,娇厣、清纯、萌萌的样子,惹得更加馋相欲滴了,那问题是什么已经昭然若揭了,只不过从帅朗嘴里问出来要换口味,就见得悄悄附耳吻了吻小声问着:“就是你把初吻给我了……什么时候把初夜给我涅?”

    “呀!……你说话这么流氓,不理你了……”王雪娜惊得差点跳起来,小拳头擂了帅朗两下,羞急般地落荒而逃了。背后帅朗嘿嘿哈哈一阵奸笑。

    虽然没有答应也没有回答,不过帅朗没走多远就收到了一个短信,是小学妹的,很严肃地一句短信:帅朗,你是不是真心喜欢我?

    帅朗扑哧声笑了,这傻孩子居然问这么简单的问题,这个问题在所有男人那里都能得到相同的答案,于是帅朗回道:当然真心了,恨不得今天就娶你当老婆……

    一会儿短信回过来了:那警花姐呢?你是不是也喜欢她。

    哦哟,帅朗吓了一跳,没想到小学妹也能觉察出来,思忖了下,回复道:估计我在她眼里应该永远是个嫌疑人了,喜欢也白搭。

    又过一会儿,短信回来了,很长:虽然你老喜欢骗人,可心眼不坏,还记得我们刚认识吗?那时候我觉得你可傻了,光顾着推着我去应聘,你自己倒忘投简历了……其实我很想再回到那个时候,再尝尝那根冰糕的味道……

    帅朗的步履停下了,蓦地也回忆起了那个初识的夏目,可没想到自己刻意的殷勤和豪放的一掷千金都没有留下更深印像,反倒是夏日里那根老冰棍让小学妹念念不忘了,对了,也许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感觉才是最真挚的,帅朗想着,心里被小学妹的那个萌萌的样子塞得满满当当,脸上洋溢着幸福和温馨的微笑,其实有这么一份挂念就足够了,有时候根本不需要精虫上脑……

    人是复杂的,就像有诗人形容的: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一半是纯洁、一半是龌龊。而帅朗无疑是这种分裂性格的集大成者。

    下一刻,帅朗从中大出来,循着电话的指示,到了中原路一家大榕合火锅城,见到了今天在墓园吸金的各位老板。

    谁呢?康医闹加上大牛、田园、平果、老黄、程拐和老皮一干害虫,扮找到宝的民工的是老皮的人,十六万收购印鉴的富商是罗少刚扮的,听闻有寻宝的人去,这些人故意在寻宝的人群里公开来了个现场收购的双簧,还真把寻宝的闹剧推向高潮了。

    设计者来了,正吃着、喝着、开着荤笑话的一干人瞬间直眉瞪眼,愣愣地看着进门的帅朗,仿佛看到了个外星来的怪物似的看着,说实话,今天的事根本没人相信,一张破图卖到五十?事实是不但卖到五十了,而且还卖得不少,没参与此事的程拐大呼失策,至于这位始作俑者,免不了让大伙重新审视了。

    帅朗没吭声,上得前来,朝胖田园一伸手,田园省得什么意思,赶紧地把准备好的钱给缴上来,恬笑着巴结道:“二哥,您的一份,八千八,凑个吉利,我和平果几个挣了一万七挂零……”

    “嗯,不错,你的呢?”帅朗一指老皮,老皮挣得也不少,纯利九千多,给帅朗交了四千六,旋即又是大牛,去的人不少,也收入了一万多块,乐滋滋地给帅朗数一半,黄国强最少,也挣了七千多,即便是最新加入的康医闹,由于设点的位置好,也不输于众人,挣了一万多块,很干脆地数给帅朗应得部分,这叫哥俩搭伙干,见面分一半,帅朗不一会儿坐下时,手里早攒了厚厚的一摞百元大钞,看着兄弟们还瞪着自己,诧异地问:“怎么了?”

    “靠,居然把老子晾过一边,你等着。”程拐不乐意了。

    “这不赖我啊,老拐,昨晚上你最先知道的,死说活说你不相信,那,现在看着大家拿钱了,你眼红了?”帅朗问,大牛刺激着:“眼红也不给你分。”

    “我说帅朗,这钱咋个挣的,我到现在都没弄清楚……咋这么多人相信呢?”老皮摆活着,粗粗一算,那图足足卖出去一千一百多张,加上小食品、小型户外工具,哥几个刨去开支一天挣了八万多,这钱挣得实在太过容易,帅朗倒了杯酒,咧着嘴笑着:“哈哈……很简单嘛,炒作呀,酱油醋都炒得翻四五倍,一袋盐都能炒到二十块钱一袋,说什么核幅射来着,咱们炒挖宝的消息,赚这么多算少的了,哥一天挣一百万的时候都有过。”

    拽了,得意了,唯有没挣到钱的程拐得啵着骂帅朗奸商,帅朗呢,很郑重的纠正着:“你错了,老拐,我已经上升到卖创意、卖智慧的水平,你还停留在卖假货的水平上,咱们已经没有共同语言了。”

    瞎掰扯着,众人笑着,不过经此一趟,再加上这半年多饮料、工艺品生意的顺利发展,现在这个团伙的凝聚力要强多了,众人维护着帅朗,纷纷笑话着程拐,搞得程拐钱没挣到不说,还被众人损得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好在脸皮厚,挨得下来,说着说着就又回到了钱上了,那程拐拍着胸脯道着:“帅朗,明儿算我一份……我打前锋去,不能我这个专业盗版的,反而被你们这些业余水平的抢了生意吧?郁闷不郁闷,图还是我印的,你们拿着倒挣大钱了。”

    “对呀,帅朗,明天咱们是不是再多设几个点?这玩意好卖得很啊,都快抢疯了,直到天黑还有人去。”康医闹得着,一顿酒早和这群志同道合的混得熟稔了,一说这话,大家伙摩拳擦掌,纷纷请缨了,只怕明儿的好生意误了自己。

    帅朗越听越听不下去了,啪声一顿酒杯:“停停停……这是一锤子买卖,见钱就搂,搂完就收,第一天咱们是抢了个先机大家都蒙在鼓了,明儿要有人反应过来,非摁着你们这些卖假图的痛殴一顿,而且呀,我估计肯定要有人跟风,一跟风这价格就拉下来了,别以为大家都是傻瓜啊。”

    嗯?诧异了,愕然了,懊丧了,这么好的事嘎然而止,总是让大伙有点舍不得,老黄道着:“有点可惜啊,明儿肯定有人跟着咱们学,你不挣别人就去挣了。”

    “对,没准他敢复印上咱们图当藏宝卖。”罗少刚道。

    “娘的,怕个逑,明儿咱们多去点人,谁敢抢咱的生意,灭了他。”大牛恶狠狠地道着。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俱是不想放手,连新加入的康医闹也和群众站到一起了,帅朗啪啪又顿酒杯平息着众人的争执直说道:“一群财迷,我问你们,要是明天公安出面干涉怎么办?要是工商出面罚没你们的货物和工具怎么办?赔大发了……预防针打在前头啊,谁要是被查了,甭指望大伙帮你啊。”

    一句说得众人又愣了,确实是,田园点点道着:“没错,今儿就有警察去过了。”

    “有可能,根据我卖盗版的经验,那儿的生意红火,那儿就容易招人恨。”程拐道。

    “没那么严重吧?”康医闹吧唧着嘴巴道着:“我和这些干殡葬生意的打过交道,那死人生意比活人生意还黑,可就因为沾着死人生意,一般还真没人管……我今儿还见着墓园的处理骨灰盒,那玩意到行家手里一加工,回头一上柜台,又成新的出售了。”

    “不能吧?还有比咱们缺德的?”大牛吓了一跳,愣着问,一干人扑扑扑直笑,康医闹却是不隐瞒这个行业的潜规则了,摆活了一番从医院太平间到殡仪、火葬、墓园整个系列的生意,那鲜花、纸扎、衣服都可能变成谋利的工具,就这秘辛,把帅朗都听了个张口结舌,很明显的感觉咱这道德水平敢情还不是最低的。说到了墓园处理骨灰盒,那康医闹无意中提及了好像还有几辆京牌车照的跟着的事,一下子让帅朗激灵了下,追问道:“你看清了?”

    “看清了,那悍马在咱中州可不多见。”康医闹道。

    “对对,有这么一家,那几个人不像来寻宝来的,在我摊前转悠了好一会儿。”田园也想起那位来了。

    细细问了问车牌照,却是只顾数钱了,没有记清楚,不过根据这几位见到的描述,帅朗差不多能判断个八九不离十了,其实要说真正的寻宝,这些人才是正主。

    这事没完……帅朗想起了老爸的话,暗暗地想上了,刘义明几天不知下落,徐家新晋的来人不知道是谁,不过肯定已经动起来了……可为什么跟着骨灰盒的殡仪车呢?哟?帅朗脑子里一捋线索,“无字碑”、“无名骨灰盒”两个字眼冒了出来,那天查实以江城子名义购置墓地的人时,也顺便查了骨灰盒的管理费交付人,没有查到有价值的东西,难道后来者把眼光盯到了骨灰盒上?

    想着,想着,慢慢地一抹笑意浮现到了脸上,猛地一喊:“康医闹。”

    一喊这名字大家就笑,康医闹不悦地道着:“兄弟,医闹是我的职业,不是我的名字,我大名叫康明亮。”

    “知道了,康医闹。”帅朗一说,众人又是一笑,一把拉着老康问着:“你给讲讲,你们一惯于怎么闹事?”

    “那有什么讲的,一哭二闹三上吊,掇着家属找领导,摆着死人使劲要,谁也不敢给得少。”康医闹背打油诗一般直来一句,大伙儿指着这货直骂无耻,老康恬着脸维护着职业荣誉道:“你们可以嗤笑我啊,但不能嗤笑我的职业,我们是为了证明医疗制度的问题而存在的,为证明医改失败而奋斗的,虽耻犹荣呐。”

    “得得,比啥也行,别比谁不要脸……老康,我就问你一句,找闹事的,你能找多少吧?”帅朗问。

    “那得看给钱多少了。一般三二十个人小菜一碟、五六十个人,问题不大,百把号人嘛,稍有点难度,再多就不行了,咱们是图钱,可不搞那群体事件,让人家有关部门较起真来,这事不好办了。”康医闹非常专业地道着,对这干兄弟看样是推心置腹了。

    “你想干吗,帅朗。”程拐吓了一跳,一看帅朗的脸省得没什么好事。那哥几个除了老康也都了解帅朗敢胡打胡闹的性子,俱是默默地看着,对挣钱都不反对,不过现在对打打闹闹一类的事,多少有点反感了。

    “其实还有个更好的机会,钱倒肯定能赚上,不过得生面孔干,干了就得走……我实在拿不定主意,你们想听听么?”帅朗抛着诱惑,这干财迷心窍地自然不介意听听办法,于是乎,一干人停蓍放杯,围着帅朗一圈,竖着耳朵听上了。

    又过不多会,这群害虫被帅朗唆得蠢蠢欲动,摸着黑兵分几路忙活上了,其中有一路趁黑又到了邙山墓园……

    十二日,二0八国道,距邙山墓园还有不到四公里……

    悍马,北京越野,两辆大排量轿车缓缓地行驶着,满目矮山、枯树、衰草的萧瑟景像,不远处一团苍翠的地方就是目的地了,后排驾车的徐承贵西装革履,发腊裎亮,正侃侃而谈地给副驾上的老妈上着经济课程:

    “……西方的金融界有三种人,银行家、投机者和骗子,妈,您听说过希腊的债务危机吧,其实引起这些危机的不是经济滞胀也不是国内的养老金领取人,而是银行和投机基金,操纵者就是这三种人。比如希腊今年到期的五十多亿债务,多数就掌握在英、法、瑞士、荷兰等大型银行里,西方的金融精英们创造出了许多金融衍生物,是他们间接和人为创造出了危机。但银行自身也没有那么多钱,钱从哪儿来?自然是从民间存款和私募中来,他们也以发行债券的形式募资,除了占有份额很少的一部分游资,其实大多数还是富商大亨和跨国公司手里的钱,从这个角度看,世界的格局其实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一直就掌握在少数派的手里,他们可以左右经济、左右民生、甚至左右政权……”

    “承贵呀,妈搞了一辈子党务工作,你给妈讲这么多金融知识,妈那听得懂。”高继红慈爱的笑笑,很有成就感地看着儿子,丈夫徐进铤已经安排特护回北京治疗了,此时更担心的是墓园此行的成败,很直接地问着:“妈担心的就是这事也不知道真的假的,这个骗子把咱们家坑得可是不浅。”

    “可信度很高。”徐承贵娴熟地驾着车,向老妈解释着:“我爸找这事花了不少功夫,债券的发行单位是法国里昂一家老牌银行,承销商是瑞士第一信贷,在债券承销行业里他们排名世界第三,这家信贷企业和APTX私募基金组织有密切联系,而这家私募组织前年开始在咱们北京投资房地产生意,消息是他们透露出来的,而且事后他们也派人来华寻找……我想应该不是存在不存在的问题,而是能不能找得到的问题。”

    “哎……没那么容易啊,老徐家上代作的孽可也不少啊,总不能让我儿子还受这份罪吧。”高继红叹了句,欠了欠身子,又是一种欲言又止的闷气,徐承贵知道母亲所指为何,回京后是老爷子因为站错队多被排挤,晚年也是郁郁而终,所以才有了他这一代多数子女被送出国外深造,家族在政治上的大势已去,也只能转投他向,谋求财富上的发展。只不过事于愿违,基金、股票、期货处处受挫,再也不复往日的荣光,徐承贵瞥了眼母亲的忧色,安慰着道:“妈,您别太操那份心了,真不行咱们全家移民国外得了,反正咱们在国内也没什么希望了……”

    又说得老娘一阵叹气,半晌无语。车渐渐驶近了墓园入口,今天是二伯徐中原安排的,以祭祀者的身份进入,先期查看一下墓园骨灰存放的环境,而且从自己的渠道也得到了墓园一共三万多存盒以及九千多个葬位的购置信息,这项庞大工程恐怕不是一时半会能结束得了的。

    车越驶越近,近到能看清车上的京字牌照,墓园口子怀揣着藏宝图兜售的一位直勾勾地看着车来,侧身问同伴:“是不是这车?”

    “应该是吧,比这再好的车没有了。”另一位点点头。

    说话着车更近了,问话者悄悄拿起电话拔着号贼头贼脑说了一句:“老康,肥羊来了……”

    今天的墓园比昨天倒更热闹了几分,不过藏宝图还真就卖不动了,前一天不少来的回去自个复印山寨的早出来了,一大清早叫卖的成了十块钱一张,现在已经降到五块钱了,不但价格触底,而且还不好卖了,你兜售到谁面前,对方肯定会恶狠狠骂你一句:“呸你妈B,假的,挖一天就没挖着……”

    是没挖着,而且热情减了不少,明显地看热闹的多,周边村里瞅着机会来兜售矿泉水和方便面的也不少,当然,更多是自家扛着铁锹锄头等农具名曰上坟,实则乱刨的周边村民,墓园口子上聚了不少各式轿车和面包车,不少人打着招呼,敢情都是古玩一条街的经营户,其实往前数十几年,邙山就是个盗墓高发地带,这些发家的人里面不少在这里捡过漏子,估计是来者碰运气的多,到了上午九时的光景,来的去的反而墓园口子愈见车马稀落了。

    也许,很多突发事情的热度在不理不睬中会渐渐冷下来。只不过今天异变突来了,墓园口子秩序井然的时候,突兀间一声杀猪介地嚎叫声起,不少人往山腰一望,只见得有两三个在跑,两三位再追。

    有人在大喊:“我挖到的。”

    后面追的也在喊:“放下,我看到的。”

    后面更多的人扔下手里的东西,互相一瞪眼心思相同:“哇,发财啦……看看去!”

    跑的、追的、追上来看的,一瞬间以两三人为箭头,带动了一山的人像飞蝗一般四面八方朝墓园口子集来,再加上墓园口子看到情况的,不明就理的,喜欢热闹的,心怀叵测的,轰轰哈哈涌上来了。

    看清了,看得更清了,狂奔着的两位前面那人紧紧地攒在腋下一样东西,登时不少人眼红了,有人追着:“兄弟兄弟,瞅瞅什么东西?”

    “兄弟兄弟,看看是啥好玩意,真的话我们收购了。”

    “站住……什么玩意?不是骨灰吧?”

    那得宝者一脸焦急,满头蓬头乱发,衣服上几处水泥砂灰的泥迹,明显又是传说中的“民工”,这民工谁也不理会,挟得更紧了,后面的追得更急了,不知道是失足了还是有人使坏了,眼看着就要追到的时候,吧唧一下子摔了狗吃屎,满嘴加上鼻子都是血,腋下夹的东西骨碌碌摔了好远,然后是呼塌塌一声脆响,散了,盒子开了,花花绿绿地散了一地。

    眼红了、沸腾了、乱了、前面的围了一圈、后面的追了一群,瞬间已失物为中心成了一圈,互踩着,互抢着、咒骂着、推搡着。后面摔得那民工大哭着,和追来的扭打着,四五个人砰砰叭叭干到一起了,拳打脚踢加上捡着石头块乱砸,出手颇狠,眨眼间个个都是头破血流,惨叫不已。

    “这什么东西?”一位抢到几张的纳闷地看着,花花绿绿看不懂了。

    “不是鬼纸秧吧?”另一位凑上来,那抢到的赶紧往裤腰里藏。

    “不是……这洋码字,要是鬼钱也是外国鬼钱。”远处一位瞧着,好大的一张,明显不像当地流行的冥币,要那样的话肯定会印上个“冥府银行”的字样。

    “给我……给我……谁抢老子的,老子跟他拼命啊……”

    那几位满脸血色的民工不打了,改一致对外了,冲进哄抢的人群,能看到了着急地往手里抓着,胆小的给了,胆大的自己藏了,还有一位小心翼翼地拾起的那挖出来的盒子,此时又一位西装中年男指着拿盒子的民工叫着:“喂喂,盒子我要了……卖不卖?”

    民工哥一愣,拿着盒子,呲着牙还带着血色,不知道该卖还是不该卖。

    “哟……紫檀木的。给你两千怎么样。”那买家很大方,一见民工不迭地点头,立马掏着包数着钱,塞到民工手里,抱着盒子,得了宝贝一般,飞步跑着,上了车呜地驾车走人了。

    “亏了亏了,肯定值老鼻子的钱了,那货是倒古董的。”一位喊着。

    “就是,说不定值两万。”另一位凑热闹了。

    还有几位在唆着民工:“拿了钱还不赶紧走吧,你挖墓园的东西卖,一会儿警察来抓逑你。”

    对呀?那民工捂着口袋里的钱,几个人相携着,分开人群,撒腿就跑了……

    结束了!当事者走了,又有人暗笑了,现场不少捡到便宜的拿着那来历不明的鬼钱小声嘀咕着商量上了。

    此时,徐家母子俩一行带六个随从刚刚扮着祭祀的家属进了进了墓园,整个撕打过程也全部看在眼里,不过更多的是觉得这些人可怜。另一方面呢,也被不知道出土的什么东西勾起的兴趣,远远地看着,那水蓝殷殷带着红印的东西在阳光下一耀,看着徐承贵浑身一得瑟,抽搐了……债券,居然是债券!

    “这不是古玩吧?”有一位秃瓢哥是来回耀着对着阳光看,明显看不出所以然来。

    “应该值俩钱吧?装这玩意的盒子都卖两千了,多少能值几个钱吧?”另一位斜眼哥也饶有兴致地看着。

    “不认识呀,就古籍里也不能洋码字呀?”又一位小胡子也抢了一张,凑上来了。

    终于把那位西装革履的哥们吸引过来了,徐承贵凑了凑很客气地道着:“大哥,我看看,说不定我认识。”

    那小胡子倒大方,直接递给徐承贵让鉴定,徐承贵手里搓了搓、对着阳光看了看,又摩娑了几下,心里犯疑,要是在家里倒有工具可以大致鉴定一下,可在这鬼地方光凭肉眼,还真看不出所以然来,只感觉出纸张质量还可以,放下的时候,故作不知地摇摇头:“不值什么钱吧。”

    “就知道你不认识,装什么内行呀,我回市里找人鉴定下……”那小胡子折着塞进口袋里,明显地让徐承贵心里一抽,知道这些人是真蠢,肯定不认识法文,这可是五十万欧元的单张债券,就真的估计这些货也会随随便便塞进口袋里叠着。

    心里揣揣不安地回到了老妈身边,高继红小心地问:“就是那些?”

    “如果真的,就是,不过没仪器,鉴别不出真假来……纸张倒是挺像。”徐承贵咬着耳朵小声道,一听这话,高继红笑着说着:“你要鉴别不出来,那我们更分不清了。”

    “不是我分不出来,这种大额无记名债券,谁拥有也是锁在保险柜里,一般那看得到。”徐承贵解释着。

    真的?假的?被这个突兀来的事搞得心里像揣了一窝兔子,乱蹦乱跳,可就即便是真的也没办法了,现场刚刚哄抢的有几十人,现在已经围拢了几百人,哄哄哈哈地在讨论着、说笑着,不少人觉得这事没看头,已经转头回山上了,其实大家的想法也不大,就像民工那样挖个值两千块的东西也成呀?

    正在此时,人群骚动了,有人高举着债券喊着:“谁要……给老子买条一百块钱的黄金叶,换!”

    一条烟换张债券,能干不?

    不能干,有人斥着:“当擦屁股纸还嫌硬,想换条烟?没门……一盒。”

    “去去去,一盒我还不如回去糊墙呢?”兜售的道。

    却不料终究还是有慧眼识宝的,墓园外奔进来一位四十多岁的猥琐男,一脸褶子、一嘴芝麻牙,佝着腰,举着手喊着:“我要……一百一张,全归我……谁有都给我,现过现。赶紧地。”

    这下子热闹了,不少不明所以的凑上来了,刚刚哄抢的东西往这人手里塞,却不料此人正准备掏钱的时候,一只手把他摁住了,一回头,是一位国字脸,长相很凶悍的大汉,吓得这位紧张地问:“抢劫是不是?”

    “不是……”另一位年青人分开人群上来,一举手:“我要了,二百一张。全归我了……”

    很拽地来了句,回头看了看老妈,这宁错杀莫错过的道理很简单,要是假的,大不了赔点小钱,可要是真的,那可就赔大了,母子俩商议了一下,其实早有买回来的心思,反正又花不了几个钱。

    “我出三百。”

    “四百。”

    “五百。”

    “六百……”

    “七……归你了。”

    猥琐男胳膊一疼,是被大汉捏痛了,呲牙咧嘴着不敢争辨了,懊丧地败退了。徐承贵得意了,数着一叠钱喊着:“好,六百……六百一张,我全要……好的,谢谢!给您钱……”

    这点小钱岂是红三代还在乎的,喜滋滋地收了若干张,不料再收时没有了,或者不是没有人,而是没人往外拿了,徐承贵愣了下,看看周围或高或矮、或圆、或扁、或三角的各式眼神镶在脏兮兮的脸上,都是愕然地看着自己,安全倒不必担忧,只是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停了,到手的数数才收了七八张,这一停让徐承贵反倒紧张了,生怕收不回来了,追着一干老乡客气地问着:“谁还有,六百一张……只要有,价格好商量。”

    “你给一千一张,我的就给你。”有位年纪不大的拉着怀里拉链,敢情学会惜售了。

    另一位附合着:“要不你告诉我们是什么东西。值多少钱,我白送你一张。”

    “拿来,一千一张……”

    徐承贵一拉脸,宁出钱不出声了。那人接了两千,塞进兜里走了,又收回几张来……得,从一千涨到一千二、一千四、一千六……之后干脆出了墓园,徐承贵坐进悍马车上,暗箱操作,私下议价开收了,不过随身带着现金不多,这些人看着行情见涨,张口价格越来越高,不一会儿这一行人身上的全部现款凑了几万块便干净了,等到一位傻乎乎的乡下人也拿了一张来换钱时,徐承贵却是数不够钱了,只剩不到两千了,而这会的价格已经涨到两千五一张了……有办法,徐承贵热情地拉着从来就不正眼瞧的乡下道:“老乡,没事,一会儿跟我去取,我多加二百。”

    “那不成,你们城里人太鬼,别一会儿把我挤胡同揍一顿抢走咋办?”乡下人警惕地道。

    “至于么?几千块钱的东西……那你说咋办?”徐承贵火了。

    “那……你那给我,我就给你换。”乡下人一指徐承贵手里的高档黑莓手机,眼热地瞄上了,徐承贵二话不说,一掀机一拔卡,递给乡下人把债券换回来了……这办法对路,没钱拿手机、手表换,换完手机,脱了身上那身价值不菲的阿玛尼西装又换了一张,衣服完了又有村里人要车上备胎换,据说这轮胎到收购站也能换俩钱……那同来的随行也急了,拿不出现金来,学着少爷的办法拿手机以物易物,只要老乡要,干脆扒个轮胎换一张……

    换着,换着手里越来越多的债券,换得徐少爷浑身发热,头上见汗,仿佛捡了生平最大的便宜一般。终于有人发现不对了,副驾上坐着的高继红数了数问着儿子:“承贵,不对呀?刚才没见围观的抢这么多呀?”

    “啊!?”徐承贵回头一看,手里换回来的粗粗一数,早上百张了,猛地也省悟不对了,刚刚明明见得没哄抢多少张,而自己手里的何故出现这么多涅?一激灵,省得不对了,愣着说不上话来了……

    傻了,坏啦,难道是假的?

    徐承贵紧张地摩娑着一堆债券,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再看车窗外,几分钟的功夫,早溜得没几个人了……

    几十米外,兜售藏宝图的田园早看出形势不对了,躲在角落里电话通知着康医闹:“喂喂喂……老康,别再来换了……露馅了,那有那么多被哄抢的……再换要出事了啊。”

    出事了,来不及了,远远地看着徐承贵跳下车心急火燎地叫着随从,肯定省得上当了,田园躲在角落里直偷笑,悄悄地拐了个弯溜了……

    两个多少时后,徐中原才带着人到了现场,看得那叫一个七窍生烟,悍马只剩三个轮了,北京越野只剩俩了,俩辆车都是千斤顶顶着,六七个孔武剽悍的随从垂头丧气地站着。再看大侄,大衣、西装、手表、手机被剥了个干净,就剩一身毛衣了,好在还换了一堆债券,此时用脚趾头想恐怕也真不了,徐中原放在鼻子前闻闻,随手扔进车里哭笑不得地道:“承贵,你好歹也是留过洋的,这债券还有油墨味道,能是真的吗?”

    “刁民……刁民……”徐承贵气急败坏的骂着,头脑发热了一下子,生怕被人买走,谁可知上了这么大的恶当,直拍着方向盘发泄。此时才明白这些刁民为什么要轮胎了,换走你的手机和轮胎,你想追想报警都没办法,等有办法了,人家早跑远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救援的车辆没来,警车倒呼啸着来了……

    “康医闹。”

    “别叫我的康医闹,鄙人大号明亮。”

    “知道了,康医闹……”

    蘸着唾沫数钱的程拐斜忒着眼,没理会康医闹同志的郑重声明,揣好钱,再说话时才见得康医闹也翻着白眼,明白了,改口道:“康明亮……这名别扭,得,叫医闹哥多好听,我说,不会有事吧?警察可都来了。”

    “我报的警。”康医闹撇撇嘴,来了句雷语,程拐眼一直讶色问:“你报的警?”

    “对呀,帅朗让报的。你怕什么,咱都围观群众。”老康手缩在袖筒里,靠在车边,从站身的这里远远地还能看到墓园口子的方向,派出所来了一辆警车,俩片警看样正对受害人进行询问,程拐虽然深谙坑蒙拐骗之道,但仅限于暗箱作业,多少对警察还是有所忌惮的,紧张兮兮地看了看,这样子在康医闹看来和帅朗可不知道差了几个档次了,笑着道:“敢吃羊肉就别怕膻,你怕个鸟?”

    “不是怕不怕的问题,弄就弄点,报什么警吗?”程拐有点心虚地道。

    “你不报照样有人报的,甭说他公安,就国安来了他也没治,鬼市上那帮货,就是这靠这吃饭的,那帮人可鬼着呢,我都认识几年,愣是不知道他们大号叫什么,这一人骗很多家,和很多人骗一家,不是一个概念,就抓着能怎么着?一人骗他几百几千块,我就不信谁把能这群货抓全了。”康医闹得意地道,找的是鬼市上那帮人,掉包骗、脱剥骗、古玩骗都是行家里手,这干人最擅于把旁观的唆得头脑发热,糊里糊涂中招,程拐呢,收拾好钱,上了车,又伸出头来警示道:“医闹哥,那我走了啊,没事来找我喝酒,有事你自个扛着。”

    车一动,康医闹省得话里不对,一时没挑出来毛病,又是很郑重的纠正着:“别叫我医闹,叫明亮哥。”

    “你丫骗了人还看笑话,这么阴暗,叫什么明亮!?”

    程拐得啵了句,声落车走,留下康医闹一个人了,这人裹着黄大袄,又在路上闲逛了老远,步行着到了墓园左近的远郊公交站,直到上车的时候还在不时的瞟着现场,车辆救援的来了,事主已经走了,现场只剩下两辆缺轮的车,远处漫山还有不少在寻宝的人,摸摸口袋里分的钱,那份得意之情还是溢于言表,正准备掏钱数数时,电话来了,以铃声的设定来听,是生意来了,一激灵赶紧地掏出来捂着手机问着:“喂,是我……哦,那家医院?妇幼保健站呀?难产?死人了吗?……好,有死的就好说,这样,你赶紧通知二子他们联系家属,我马上就到,对了,告诉他们千万别同意院方的调解啊……”

    果真是生意来了,康医闹挂了电话,摸着胸口硬梆梆的放钱地方,喜滋滋地想着,你说这生意咋就这么好涅?又出医疗事故了……

    快十一时,中州市区,田园和平果俩位一胖一瘦,一帅一丑,坐车到了二七广场下车,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不时四顾着,看样像是在寻找什么目标。

    什么目标呢?网友。

    什么暗号呢?QQ群里定的是上身蓝马甲,左手一支花。

    不过这大冬天的,净见大氅和大袄的人,那有穿马甲的,平果看了好久牢骚着:“不会忽悠咱们吧?这天气那有穿马甲的。”

    “这种人就不走寻常的路,穿裤衩都有可能。”田园貌似对要见面的非常之崇拜,凛然地解释着:“这位观阴大湿是哥网上多年的老友,他在网上扶危济困,粉丝无数啊,只要他的点的贴子,点那那红。”

    “你就吹吧啊,还就是收钱办事的枪手。”平果不信了,觉得田园有点言过其实了,至于那位叫“观阴大湿”的倒是久闻其名,不少片子的种子就是从大湿那儿淘来了,想到此节,平果拽着田园问着:“屁哥,你在网上用什么名来着?”

    “呵呵……”田园回眸一瞥,然后肥脸来了个贱贱的甩发动作道:“哥叫风骚无罪。”

    平果霎时被逗得笑得前附后仰,靠着田园踉跄地走着,直说不够形象,叫风骚太肥更好一点,田园斥了句,不经意瞥到广场边上长椅上坐的一位,猛地一拉平果一指目光所及之处。咦?两人都愣了,还真有一穿着绿风雪衣,套着红棉马甲,左手持一朵花的……人!

    之所以说人,实是距离稍远,分不清性别!

    俩人悄悄蹙足而上,走到左近之处,看看暗号没错,不过却把俩人看愣了,性别确认是男的,不过长相雌性化严重,快披肩的长发,乍一看还以为是位大婶,再走近几步,看得清了,扶着长椅的中指、食指叉着,典型的鼠标手,仰头对日的脸,赘肉横生。目光迷茫的鱼泡眼,一准又熬夜了。其实不用看这么细,多少看上一眼此人浑身多余的脂肪差不多就能判断出这是位典型严重受网络毒害的宅男。

    平果眯着眼笑了,笑着附耳对田园说着:“屁哥,你这那是见网友,简直是找基友。”

    “滚,基友也比你这损友强。”田园斥了句,上得前去,几步之外看看斜坐在长椅上的那位,睥睨的上眼神看着来来往往匆匆而过的芸芸众生,大有谁也看不懂哥的寂寞那种孤独,即便是看到田园,眼皮也没抬一下,田园缓缓地开口道:“绿大袄、红马甲,左手一支迎春花……您是观阴大湿!”

    那人这才睁开眼,审视着面前不远的田园,个高人更胖、腰粗赛腿长,正满脸淫笑瞅着自己,那叫一个惺惺相惜地回了句:“看来,您是风骚无罪喽……没错,我就是观阴大湿,有小半年没见你在网上逛达了。”

    “呵呵……做了点小生意,忙啊,顾不过来。大湿,昨天晚上留言您看到了没有?”

    “看到了,不过我们办事不像有些傻B网友啥话也敢说,我们有原则的啊,太有碍和谐的不能上,太露骨表达反动的言论不能上,容易引起警察较真的事,我们也不能发,还有,咱们关系虽然不赖,可价格不能打折,现在又是打击私服,又是打击盗号,咱们当年网上混的那帮哥们可快没啥来源了……”

    “呵呵,大湿,您放心,绝对不违反您的原则,而且价格绝对不含糊,只要您把我这哥们捧红了,几年的网费电费都有了,您都不用出门了……”

    田园笑着道,偷偷摸摸地把一个大屏的MP5塞上来,那位大湿翻着触屏看着照片,草草一看,释然了:“哦!想在网上炫炫呀……成,这个活咱接了。”

    ……

    也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冬日里,帅朗下了出租车,抬头一看省档案馆的大门厅,很宏伟的建筑,视线的冲击让人顿生肃穆之感,刚要迈步的时候,电话铃响了,一看是田园的电话,肯定是事情有着落了,接起电话,里面传来了田园声音:“二哥,事都办妥了,我们这边没问题了……哎对了,二哥,老康找的鬼市那帮人太黑了,把人家的手里钱换走了不说,还把衣服、手机、手表连车轮胎也换走了……不会出事吧?”

    “能有什么事?他们能不能和警察解释得通还是个问题呢?……我就不相信那个派出所有本事把这么多刁民抓全了。刁民的幕后是鬼市、鬼市的狗头军师是老康,咱们是老康的幕后,谁有本事找到我,我就认罪伏法。”

    “那倒是,谁能逮着二哥您呢?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回你榆林老家过年吧,过了正月十六再回来……”

    “好嘞,知道了……”

    几句安抚了田园,听着这货一番拍马屁的话,扣了电话,帅朗笑着往档案馆走着,就墓园那没监控、没警务的地方,帅朗还真不信有那个神探能把来龙去脉查个一清二楚,去的不是专业医闹就是混迹古玩鬼市的老油条,这些人最懂怎么保护自己,估计都揣着卖年货的钱乐滋滋溜了。

    有道是武功再高,板砖拍倒;权力再大,刁民不怕。想想这些损人不怎么利己的事,帅朗又找回那么点偷着乐的感觉了,几步快到门厅的时候,不经意地闪出两个人影来,把偷着乐的帅朗看得心里一咯噔,赶紧地转身,岔了方向,不时地回眼偷瞟着。

    是那位钟警察和那位女警,给自己做询问笔录的,只不过在这地方无意地碰到实在让帅朗心里揣揣,看着俩人说说笑笑走上车的身影,不由地暗道着:“咦?不是光哥聪明啊,连警察也开窍了,知道来这儿找线索了。”

    车走了,帅朗狐疑地向档案馆走来,进了门,整整铁路制服,这衣服的颜色的式样和警服大致雷同,还是大牛在后勤上给找的,自己虽然忝任铁路干部的行列,可这待遇还没得到呢。口袋里有铁路局开具的证明和工作证,但凡要查阅只要公开性的档案,不需要很繁琐的手续。走进了接待室,却不料今天不知是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差,又碰见熟人了。

    谁呢,笑吟吟正从接待室走出来却是邹晓璐,一出门,看到帅朗,一怔,旋即莞尔一笑,有一种劫后重逢的喜悦爬上了眉梢。

    帅朗也笑了,道是巧合未必巧,这妞估计对传说中的遗财还没有死心。

    邹晓璐落落大方走上来了,笑着道:“看来我们终究还是要同路的,想到一块了。不介意一起吧?”

    “呵呵,我们想到一块的巧合绝对不会发生。”帅朗笑着道。

    “是吗,那你查什么?哦对,你一定不会告诉我。”邹晓璐俏皮地道。帅朗倒大方了,笑着道:“为什么不告诉你,我查中州大学的校史,你呢我就不好奇了,一定是替徐家查端木良择的生平吧?你认为凭那个能找到遗财?”

    邹晓璐美目一眨,心里暗惊了,笑着回道:“你猜对了一半,确实是查端木良择的生平,不过不是替徐家,我被他们赶出来了,知道吗?你成功地砸了我年薪六十万的饭碗。”

    像句玩笑,并没有苛责的成份,帅朗却是无所谓地道着:“砸了个饭碗,保住了个吃饭的脑袋,你不觉得划算呀?”

    邹晓璐纤指一指点评着:“我喜欢你的地方就在这儿,直接而坦率,没错,是挺划算。”

    相顾似乎多了一份亲近,少了一份陌生,帅朗看着这位养眼的佳人,粉色的风雪衣裹着婀娜的身姿,高挽的长发显得英姿挺拔,人少了那份贵气,多了几分妩媚,邹晓璐似乎发现帅朗在欣赏自己了,轻轻地抿着嘴,微微的笑意露着浅浅的两个小酒窝,说不出的俏皮和撩人。

    不过帅朗心里清楚,所谓的喜欢和他本人无关,这是一位愿意为财富和权力献身的佳人,恐怕和自己是无缘今生。

    几眼之中,邹晓璐莫名地感觉到了帅朗的淡然,微微诧异间,有点懊丧地道着:“看来,你对我还是有点成见。”

    “反了吧?这话应该我说。”帅朗笑着道。

    “你这人面相看着挺痞,其实挺古道热肠的。为什么我们不能一起呢?说不定我能帮上你。”邹晓璐道。

    “这我相信,可惜我帮不上你,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你又何必这么执着。”帅朗道。

    “咱们都清楚,没有结束,我相信你是好意,可我想看到一个结果,难道你不是吗?即便你根本不想拿那笔钱,也一定被好奇心驱使着,想看到最终的结果。”邹晓璐问,找了一个似是而非的托词,不过貌似很具有合理性,帅朗揣度着,确实也有这种成份在内,过分的好奇有时候比其他东西更勾人。

    大上午,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少,站在大厅的当中说话颇有不便,邹晓璐示意了下厅外,俩个人随意的踱步着出了门厅,站在档案馆宏伟的廊柱下,帅朗懒懒地靠着廊柱,斜斜地看着冬阳,暧暧地透着一股惬意,身旁的佳人侧立着,笑着打着机锋问着:“我知道你喜欢猜测,我也猜了很多,不知道能不能向你求证一下。”

    “呵呵,你想走捷径,可以呀。”帅朗笑着道。

    邹晓璐组织着语言,这个机会难得,直入主题问着:“墓园葬位的购置时间和端木出现在中州的时间不吻合,那里应该是早就做好的陷阱以备不时之需,所以还应该存在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错了。”

    “错了?”邹晓璐讶异地问,开门就错,实在无法接受,又问道:“我其实想,说不定还在墓园,那儿人迹少有,没有监控,正是藏匿的绝佳场所。”

    “错了。”帅朗继续道。看邹晓璐不相信,笑着道:“我不告诉你原因,只告诉你对错。”

    邹晓璐狐疑道,没问原因,又换着问题道:“我看了很多遍录像,我觉得端木界平跟他的父母感情很深,我想在他的成长经历里有某一个时间点或者地方和他最终的藏匿地会发生联系。”

    “错了,这是警察的思维,如果这个办法行得通,早结束了。”帅朗笑着又道。

    “那……端木界平在中州的行程我也知道了,我觉得这其中肯定有我们忽略了的东西,比如上一次一个无字碑,一个‘江城子’联系起了他的陷阱,说不定在他的谈话还透露出了其他地点的信息。”邹晓璐又问,实在有点置疑自己的智商了。

    “错了。”帅朗淡淡地道,又给了一个相同的答案。

    “错了?都错了?”邹晓璐大眼瞪小眼了。

    “当然都错了,还是你不了解端木界平,他是一个骗子,骗子的行径最大的特点是不怕你动脑筋,你越动脑筋想,越会把自己想进死胡同里,高明的骗子一般不去骗傻瓜,只骗聪明人。”帅朗几分得意地道,听得邹晓璐一头雾水,帅朗笑得更灿烂了,提醒着道:“比如上次想到结果的你也知道,不是那个聪明人,而是那个傻大牛,对吧?这我没骗你吧?”

    邹晓璐愣了愣,有点愕然听到这种奇谈怪论,不过有些地方似乎透着那么点合理性,想了想,直接问着:“那所有的都是错的,对的思路是什么?总不能我全盘皆错吧?”

    “你还是没明白,只要你动脑筋想,就是错的。”帅朗强调道:“至于对的思路嘛,呵呵,也很简单,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对付骗局最好办法就是不要入局,做旁观者……只有冷眼旁观的人才会心里有数,如果你心里一直想着找到遗财的下落,那你等于是入局了,既然入局,就会身陷局中,永远也找不到,端木老骗子的高明之处就在于此,他不是骗人,是骗心……只要你心里有阴暗处,他就能骗了你。”

    深奥了,出乎邹晓璐思维的深奥了,帅朗灿烂地笑着,很绅士地告辞着,邹晓璐傻傻地站着,在揣度着帅朗地话,几步之后,帅朗又回头笑着问:“比如我就看到你一个阴暗面,其实你一点都不喜欢我,又何必这么曲意奉迎呢?那些遗产并不属于你,真的对你就那么重要吗?”

    缓缓一句,说得邹晓璐仿佛有无地自容的感觉,直看着帅朗的身影进了档案馆,还是那么怔怔地站着,一直以来帅朗在她的眼中是一个既痞且浑又无赖的形象,而此时,完全颠覆的形象已经让她无从再下定语。

    等啊,等啊,就在档案馆不远处悄悄守着,等了一个多小时才见帅朗出来,拦了辆出租车走了,邹晓璐看着人走,这才快步进了档案馆,凭着脸蛋的魅力和钞票的双重作用,很轻松地从管理员那里得到了帅朗参阅的内容。

    很遗憾,帅朗说的是真话,看的就是中州大学的校史,和什么遗财毫无关联。

    不,好像也有点关系,一个小时后,邹晓璐在参阅中州金石文化史时,找到了端木良择的名字,履历上曾经有在中州大学任教的经历,教的就是考古学,可这些,能和几十年后他儿子的藏金能发生什么关联呢?邹晓璐在档案馆呆了几个小时,果真在局里越陷越深,很久之后才惊省了,果真如帅朗所说,越动脑筋,越想不透其中的奥妙……

    不过她相信,帅朗肯定没有放手,肯定已经想通了什么,否则不会这么淡然。

    ……

    墓园出事四个小时后,徐中原和弟妹一家子终于坐回了索菲特酒店的房间里,从没有想到中州的阴沟里水会这么深,愣是摔了灰头土脸,赔上几万块钱对于这种家庭倒不怎么在乎,实在这口气咽不下去。

    高继红气咻咻地坐着,现在尝到官僚主义害死人的结果了,手下到派出所做的询问,那些派出所片警先是很倨傲地训着,要不是你们贪小便宜,怎么会上当呢?……等手下亮出身份,上头有电话打下来,得,又改态度了,您放心,我们一定全力查找骗走您钱和车轮胎那些人的下落,还有手机、手表,不过得需要时间,您几位连准确体貌特征都提供不出来,又是这么多人,那有那么容易找到?再说我们中州您也知道,没什么特产,就骗子多……

    “哎,这地方上怎么会成了这样。”高继红重重地一顿茶杯,回头安抚着儿子:“承贵,别生气了,这事不怪你,当时头脑都有点发热。”

    “不是呀,妈……您看这些,二伯,您看……这尺寸大小、颜色深浅、印鉴位置,和APTX公司提供的样本完全一致呀。”徐承贵翻着资料,和桌上的假债券放一块了,徐中原拿了两张假券,做工一模一样。一旁瞧着的高继红省悟了,惊讶道:“那意思是,造假券的一定有真券?”

    “最起码见过真券,像这种单张五十万欧元的不记名债券,价值加上利率超过四百万人民币,不是谁也能看到的,就即便在欧洲也是豪绅贵人锁在保险柜里的财产。这一下子都在这个小地方的墓园刨出来,我还真以为是端木藏的。”徐承贵后悔不迭地说着,很郁闷,骗的钱倒不心疼,就是受得气实在缓不过来。

    徐中原很老到,没让家里人到派出所做笔录,而且在派出所也让手下含糊其辞了,甚至连假券也没有提供给派出所,怕的就是这些事闹得满城风雨不好自圆其说,再说这些债券又太过敏感,连警察也在遍地找。看了半晌这才缓缓道着:“嗯,没错,是有人蓄意做了假券……那他的目的呢?扰乱视线?还是别有所图?是谁呢?刘义明不知下落,其余几位还在医院躺着,不会是那什么什么……帅什么来着?”

    “帅……朗。”徐承贵查了查父亲到中州时提供的资料,这个在邹晓璐口中的人名此时又跳了出来,似乎成了标靶所向,不过徐承贵摇摇头道:“有可能,不过不太像,那一园子上百人都是骗子……不至于他手下这么多人吧?要那样的话,早该是个人物了。再说以他的身份,不可能见过这么贵重的债券。做假券总需要样本吧?”

    “那就有可能是刘义明了,这人不知道下落,没准在幕后使坏,他可是咱们家的老冤家了。而且他肯定见过真券。”高继红道着,这个家贼给她的记忆很深刻。

    “也有可能是黄宗胜、陈健或者其他人,这是针对咱们家来的,又是这么多人,谁有这么大能力呢?一次动用这么多人,要是他们在暗处,我们可能要更麻烦了。”徐中原道着,也陷入了越动脑筋越想不通的状态。

    正讨论着,嘭嘭嘭的敲门声响,很急促,徐中原起身开门时,却见得大妹急匆匆奔进来了,回身着关着门问着:“APTX公司的代表电话打到我公司了……二哥,你们怎么搞得,闹得满城风雨,大哥从湖南打电话来了。”

    “哎呀,什么呀,被人坑了一把,都是假的。”徐中原忿然道着,说了句旋即讶异地问着:“什么满城风雨,大哥怎么知道了?”

    “你们还蒙在鼓里呢?承贵都上网了,快成网络红人了……”大妹不悦地斥着。

    这样的家庭最怕什么,当然是曝光了,一听这话,紧张地高继红赶紧地打着电脑,大妹在旁边提示着搜索“红三代炫富”,一搜把房间里仨人看得眼发直,度娘刷地给了上万个搜索结果。点击最高的中州吧贴点开,一刹那,几人的眼珠差点飞到屏幕上。

    一张徐承贵扬着债券在墓园神情飞扬的样子,当时是在喊六百块一张谁卖,不过配图文字成了:知道哥手里拿的什么吗?五十万一张的债券,欧元的……你们几辈子都挣不来!

    另一张,悍马车里的照片……配文字:知道哥开的什么车吗?悍马,不怕油贵,全是公费。

    又一张,是徐承贵在数债券的样子,不过配的文字是:知道哥为什么这么拽吗?我爸虽然不叫李刚,可睡我妈的人比李刚还牛逼。

    颠倒黑白混淆是非本来是咱的看家本事,却不料今天看到栽赃陷害的集大成者了,这么着一搅和,不知内情的看热闹,知道点内情的,八成得以为徐家真拿到债券了,徐中原为难着,高继红气得脸色发青,徐承贵看到“睡我妈”的字样时,瞬间气血攻心,两眼一黑,直愣愣一仰,连人带椅子呼里隆咚栽倒了。

    此时,远胜公司的夏佩兰陪同着副总,APTX基金的代表,还有不少不明来路的人,都朝着索菲特酒店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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