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弈-第七册第一章 欲予先求无中生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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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人怎么都像中邪了,相信你!?”方卉婷奇也怪哉地道,再一再二是偶然,那再三再四都发生了,应该就不是偶然能概括的了。

    “这你就不懂了,现代的社会是一流的商人卖关系、二流的商量卖消息、三流的商人卖信息,不入流的商人才做生意……”帅朗得意的显摆着,解释着:“这其中含金量最高的就是领导打照呼,领导的招呼就是商机,领导的关照就是生产力,只要有这个大杀器在,那你想挣钱是无往不利,所向披靡,所以这个钱不是付给我,而是付给潜规则,你搞清楚,不是我脸皮厚,是现在不要脸的太多……”

    “什么潜规则?”方卉婷不解释道。

    “潜规则就是,我背后有人,我是个无名小卒他不怕我,甚至可以不搭理我,可他怕打招呼的人呀?比如宋支队长,下几个火灾隐患整改通知书,能让他停工歇菜;比如咱们省厅的大佬,一个电话能查他的违纪违规。在他搞不清我究竟有多大来头的情况下,自然是破财消灾啦。”帅朗得意道,每次都是自己掏腰包摆平方方面面的关系,这回颠倒了,感觉拿钱就是比从自己口袋里掏舒服。

    “可你背后没人。不怕人家事后知道呀?”方卉婷问。

    “人是假的,可事假不了,再说就是假的他能怎么着?赞助,又不是诈骗,我估计他被蒙都不好意思,谁愿意承认自己是个笨蛋……其实呀,你不要把他们看得太神秘,所谓富人,相比穷人也不过是多裹了层铜臭,在智商上没有明显进步,好对付。”帅朗道,很不以为然的样子,办金石展的花费,快要够了,心情那叫一个爽。

    方卉婷可就爽不起来了,不时瞥眼看看自得其乐的帅朗,但凡见诸于媒体的社会丑恶现象,总能从帅朗身上找到影子,可难以理解的是,自己和他亲历过这些事了,却没有厌恶的感觉,隐隐中,仿佛还有一种快意,这种快意来自于心理的那个部位方卉婷甚至无法从心理学的专业角度来揣度。

    下一刻,又要对付家家乐饮食连锁的少掌门了,果真智商上没有进步,被帅朗忽悠动了,掏腰包了,一看就是个败家子,直接从营业款里调的现金给了帅朗一大摞,十万。而且还卖好似的,送了方卉婷一张贵宾卡,到家家乐吃饭,长年免费。

    再下一刻,又到了高行医疗器材销售公司,终于走华容道了,任何帅朗磨破嘴皮,那经理铁公鸡一只,就是不拨毛,帅朗告辞出门方卉婷立马拿此取笑了一番,却不料帅朗根本不在意,反过来教育着方卉婷道,想要钱就不能要脸,只要有可能拿到钱,咱不怕丢人,不给还有下一家呢。

    于是,又奔向下站要钱之旅了……

    收盘价:20.23元。

    交易量,省厅原研究员飞快地摁着计算键,抬头汇报着:“郑处,我大致计算了下,比上午放大了53万手,下午的成交量异常活跃,收盘时,还有几个大单没有成交,不过差两毛多钱就逼近跌停了,明天的开盘价,肯定是个跌停。”

    “那么这样的话,对于幕后操纵的直接影响是什么呢?”郑冠群问。

    “涨停排队买、跌停排队卖,庄家出逃的难度就在这里,拉升的时候是自卖自买,所以相对比较容易;而挂单出手的时候,肯定要引发不同程度的震荡,也就是说,他吸引了一部分跟庄的户头之后,要和这些人一起排队,如果真是要大家都同时抛售的话,就没那么容易出手了,买涨不买跌是个共通心态,越跌停,持币观望的人会越多,持股急于出手的也更多,庄家的利润有可能被摊薄或者套牢,风险就在这里……”原研究员侃侃道着。

    “那您觉得这效果……明显吗?”老郑又问,有点心急了,原研究员笑了笑道:“现在已经收盘了,看不出来明天的委托单有多少,不过我想只要有这么三两个大户挂单和他一起排队,价格恐怕就会死死压到跌停价上起不来,越跌持股者会紧张,而紧张导致的抛售,只会把价格持续地往下拉,他拉了一帮大户和他一起抬价,但这个同盟真像我们预计的出现内讧,各自为政,那他可就作茧自缚了……奇怪的是,今天的交易量很异常,这么大的交易量,我都怀疑是不是庄家已经出逃了。”

    郑冠群看看身边的几位,从吃饭开始盯了多半天了,已经到下午四时了,仓促间究竟有多大的效果还一时看不出来,不过感觉似乎效果不错,而疑似的庄家出逃,帅世才判断肯定是端木提前一步溜了,把邰博文这个顶缸的扔后头了,这是他一惯的手法,失去作用的替身马上斩断一切联系,毫不留情。

    正说话着,老范的手机响了,老范接着电话,一听差点站起来,未挂机便急促地汇报着:“郑处,金伯利那儿有动作了……”

    “把监控调过来……”郑冠群一说,行双成前领着,一行人往监控中心急步赶来了。

    ……

    五分钟前,离金伯利首饰行直线不到一公里的写字楼一个隐敝窗户里,监视镜里出现了一个陌生人,不像顾客,进了金店稍等片刻,又是那位二老板亲自招呼的,直接进了金伯利二层的储藏室,这个地方是金饰行储货的保密地方……

    东西,那包宣纸包着的一臂长的东西交到了来人手里,是位短发、无须、面白的西装男子,表情很警惕,秦格菲递上了东西诧异地问了句:“你们邰老板呢?怎么这一天都联系不上?”

    “哦,他有点私事,暂时脱不开身,派我来把东西取走……谢谢您,秦经理。”那人很客气地鞠了个躬,没解释邰博文的行踪,搞得秦格菲蛮不好意思了,并肩下了楼,看着这人拦了辆出租车面无表情地走了,让她感觉有点怪怪的,价值二百多万的拓片,居然连看也没看一眼就这样拿走了。

    更怪的是邰博文的行踪,上官胖子是个漏嘴,早把从林鹏飞“外甥”这儿得来的消息说了,而秦格菲几次联系邰博文未果,也有点心虚了,来取拓片还是立讯公司的经理办助理打了个电话通知的,这究竟出了怎么一回事,连这位心思玲珑的二老板也说不清楚了。

    正踟蹰着,二楼的上官经理奔下来了,一脸苦色,吧唧吧唧拍着肥手掌得啵着:“完了完了,挂迟了,没成交多少,菲菲,这可怎么办?小一千万可都在里头呢啊,我可把周转金都押在上面了……哎,联系上邰博文了没有,究竟怎么个回事嘛……”

    “你问我,我问谁呀?”

    秦格菲一副气不自胜的样子看着这位守财奴,无语了,扭头回店里,上官胖子不放心地追着:“哎哎哎,你别走啊,刚才来的谁呀?你和邰博文联系上了没有,怎么说的总得有个准信吧?”

    没理会,身边只要出现一个男性,这位守财奴就会追问不休,这不,直追上二层了问上了。

    这一对没有引起外勤的更多重视,监视里协调着追踪车辆在跟着出租车走,三辆车不时地替换位置,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一直走,出了市区,上了机场高速路。

    半个小时后,汇报回网警支队的信息是:目标到了机场,已经购买了离港的机票,正在过安检。

    ……

    “查到了,叫郝志国,买的是飞往广州的航班,十八点十分起飞,还有一个多小时。”

    行双成联系着民航派出所,把乘客名单调了出来,对比购票的时间,找到了取走拓片的目标嫌疑人,第一时间锁定了体貌特征调了出来,还做了和电信诈骗嫌疑人的对比,是个新人。说了句回头看了眼等在背后的几位,抓与不抓,等着下命令呢。

    “老帅,你看呢?”郑冠群回头问。

    “是个替身,和拿走《英耀篇》的那位一样,端木惯用的试探手法,如果没事,东西就顺利出中州了,他可以异地取到;如果有事,他损失的不过是一个马仔。”帅世才肯定地道。

    “收队,放他走,让他拿上假货乐呵去吧……通知到达地警方协查此人的真实身份。”

    老郑笑着说了句,很得意。转身回会议室,一行人跟着,就听老郑边走边说着:“想拿钱就拿钱,想拿东西就拿东西,咱们一概不管他,不管他怎么试探,我们也来个不见兔子不撒鹰……这次没有端木的确切消息,我们就按兵不动。”

    众人呵呵善意一笑,待再坐回到了会议室,刚刚讨论到了端木界平究竟会不会还在中州或者折回中州,新的消息浮出来了:

    立讯账户里的钱开始动了。

    动了,是邰博文在动,从小营小区回到住的森岛别墅,几个小时出现的局面仿佛失控一样,断电断网,刚刚全通,却又得到了股票接近跌停的消息,又一个电话打进来的时候,邰博文看看号码是华银的殷芳荃,未接来电十几个了,不过这个不敢不接,拿到耳边喂了声,就听得电话里殷芳荃质问上了:“邰总,你真不够意思啊,中午刚提了下,下午就挂单抛了?价格掉得这么快,谁来得及抛呀?”

    “挂吖也,我们操盘的下午断网,根本没有交易。”邰博文苦口解释着。

    “那是怎么回事?不能上午涨停,下午就出这个洋相吧,尚总听信你的话,可还有五千万在这支股上呢,要套牢了,让我怎么解释。”殷芳荃口气不善了,质问着。

    “放心喽,正常的震荡涨跌肯定会有的,再说我现在手里还有两三个亿,大不了拉升一下喽……你告诉尚总,要套牢了,损失算我的,您还不相信我呀?”邰博文口气颇大的解释着,心里盘算着得失,还试图邀了邀这个殷助理,却不料人家给了个冷脸,没应邀。

    当然不应邀了,正气不顺着呢,谁还顾得谈情说爱怎么着?

    放了电话,邰博文打着网银的账户,看着一串数字,有点心有不甘的感觉,原本是准备再支撑一段时间,坐地抛售完手里存货,最好再从华银这里斥借一部分资金后溜之大吉,不过突来事情让他隐隐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这么大的抛售量打压下了价格,不用说,在他看来更像是幕后徐姐手里的存量全部抛出来了,本来以来中州这么多接盘人应该对整体行市影响不大的,可现在看,似乎自己想像的过于乐观了,没准中州这帮名流里不少也是见好就收,准备捞一把就走,万一真是这样,那自己账户里的存量可就难以出手了。

    怎么办?

    邰博文思忖了良久,最终拿定主意的是,先把股市已经套现的资金划了出来,又把账户上的刚到手的资金,分几次转给了挂名电子公司、XX宾馆的账户,娴熟地操纵着一堆账户和名称,转到第十七笔上的时候,手顿了顿,停了……

    邰博文停了停仔细想了想,股市套现不到存量的一半,原本准备在拉升的中途逐步抛货的,可如果现在撤的话,只能带走华银这一个多亿和套现的股资,那样的话,邰博文算了算,要少收入一个多亿,更何况,还有银行以及华银说好了准备支付的斥借款和贷款。

    要不,再试试?

    赌徒的侥幸心态在作祟了,邰博文看看账户上的余额,全部是自己可以操纵的资金,这一个多亿如果砸回股市,肯定再拉几个涨停板没问题,有中州这群土八路接盘,只要掩盖过这次危机,接下来还是一片大好的格局,只能能吸引更多的入市接盘。那样的话,自己就有机会把手里的余量全部套现,在这个期间,只要还能拿到银行或者华银的任何一笔拆借款,那自己还是最大的赢家。

    在可见的利润和可能的危险之间,让邰博文很伤脑筋,一时难以决断了……

    “转走22笔,公司对公司,最低的一百万,最高不超过二百九十万,分别流向广州、湛江、海口几个城市的公司账户,郑处,有一个估计您有兴趣,叫创益电子,和银行付款的是同一个单位……异地转账的结算有时间差,他们如果在这个时间差里提现,走人,用不了三五天就能洗干净,不过要出境的话麻烦点,有一周时间也足够了。”

    行双成汇报着,从笔记本上接收到了账户的信息,市经侦支队调查搁浅之后,老郑又协调人员,直接从省建行的总行获取实时监控信息,跨了一层,这事看来好办多了。

    “转走多少了?”郑冠群表情复杂地问。

    “四千六百多万,余额不到一个亿了……他在其他行肯定还有账户,我们暂时监控不到。”行双成道,貌似有点心疼这些钱。

    挪移开始了,诈骗份子惯用的手法,总是把得手的钱挪来挪去,等你查的时候,肯定会凭空消失了,像邰博文这种消化大额资金的手法原研究员分析过了,很可能转到异地沿海城市通过地下钱庄以生意往来的名义的洗净,要不兑汇,再以合法的收入进到银行或者直接出境,电子商务的便捷性有一个特点便是凸显出了警务排查的落后性,每每等有所察觉,即便是能找到人,可钱早已无影无踪了。

    “转走就转走,我们想开点,反正不是我们的钱……而且呀,这个事连立案都没有,我们就想查也师出无名不是?既然转到这么多了,咱们是不是也该有点反应了?”郑冠群像是自言自语说话,说着眼光投向了帅世才,帅世才点点头道:“差不多了,银行的窟窿一点七亿、华银这个窟窿一点四亿,他手里的钱应该那个窟窿也补不全,况且他也未必愿意补……如果这个时候两家债主上门,他可就难以应付了。是不是……”

    没说该干什么,留给老郑说的,郑冠群的眼睛瞟上了行双成,笑着道:“小才子,下面是你的强项了,天黑以前把这把火烧起来,他现在肯定是急于转走钱和在股市套现,我们放开口了,不过可不能让他走得太快太舒服了,省得后续赶不上,怎么着也得债主清醒过来呀,趁下班前发,让他们明早警觉。”

    “是。”行双成高兴了,起身应了声,颠儿颠儿跑出会议室了。回到网警指挥中心,看着时间快到下班时间了,把准备好的示警通知直接发向农发行省总行:

    根据我处调查,你行下属中原路农发行支行一单交易存在嫌疑,交易号为XXXXX,支付时间为XXX,支付金额为XXX,接收方为东莞市创益电子有限公司,据查实,该公司涉嫌洗钱行为,正在接受当地经侦部门调查,为保证资金安全,维护金融秩序,请对涉及本次交易的账户法人进行详细调查,以防资金流失……

    自下而上既然有人拦,那自上而下往下压,让他们先内部起讧,郑冠群的思路,有了这消息,省总行即便不报案肯定也要查实,更何况,会议室里,郑冠群已经通过省经侦处的关系联系到了省农发行的领导,隐隐晦晦地暗示,可能某某下属支行的贷款第三方支付涉嫌洗钱,赶紧自查,千万别走到司法程序里,那不是给领导抹黑不是?

    领导间向来官官相卫谋个人情,出事前总是给对方个擦干净屁股的机会,送了个大人情的郑冠群放下电话时,看着几位属下都在偷偷掩着嘴笑,说是送人情,明显是等着人家现眼嘛,钱都走了,恐怕想擦都擦不干净了……

    钱呐,钱呐,都是钱呐……帅朗张着大嘴,伸着舌头,手里数着一摞或转账、或现金的支票,数来数去,足一百多万了,这一百万挣得让帅朗一路奸笑不已,不时地把支票拿出来数数,从景苑小区还了林总的车出来,上了方卉婷驾着的SUV,没走两公里,帅朗倒数了两三次了,那得性,像饿急的人抓到了肥硕的烧鸡腿,更像色急地人抱到了白嫩的女人腿,爽坏了,乐歪了,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人品能如此集中爆发,一天挣一百多万。

    笑了几回,又一次掏出支票来时,不经意看到方卉婷瞥了眼,复杂而不屑,有点像羡慕嫉妒恨,帅朗一怔,猛地想起今儿就是自己吃独食了,人家跟了一路,总不能一点好处不给点吧,想了想,抽了张金额最小的十万块,慢慢地放到方向盘前位上,很大方而且客气地说了句:“方姐,给你一张……甭嫌少啊。”

    “不要。”方卉婷迸了两个字。

    “你说什么?”帅朗没听懂。

    “不要,你非要给我,我只能往窗户外扔。”方卉婷道。

    “这……不是,你和我有仇我理解,不能和钱有仇啊,这可取出来就是钱。”帅朗解释着,千懂万懂,不要钱的还真看不懂。

    嘎声车刹住了,方卉婷手离了方向盘,拿起那张支票,看了看,很揶揄的表情,两指一捻又扔给帅朗,果真是一副视金钱如粪土的表情,帅朗怕方卉婷有所顾虑似地赶紧解释着:“没事方姐,咱谁也不告诉,就你们队里知道,你就说我干的,你们公安局进企业还打秋风呢,咱要点赞助合理合法,谁管得着嘛……不会是嫌少吧?那这样,等我兑出来,给你二十万,cash……不过说好了,别告诉我爸和老郑,老郑还答应给开支金石展览的花费呢,回头那儿再要出来,那可叫真赚大了……哎,你怎么啦?”

    帅朗诧异了,一时间方卉婷眼眨着,貌似身体不太舒服似的,眉头皱着,嘴咧着,问了句帅朗才发现病根在自己身上,这么个不表态让帅朗急火,一拍大腿砍价到底了:“你别这样,那你开个价,你说多少,成了吧?”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把钱看得比爹还重要?”方卉婷斥了句,不料帅朗一听却是很郑重地解释着:“你这话说得就不对,钱在很多时候,是比爹重要。”

    “你……你,哎哟,懒得跟你说了,你这脸皮不是厚,是根本没脸没皮……在哪儿下车,我把你送去。”方卉婷貌似有点生气,不知道何来的生气,帅朗愣了下,揣不准这是真不要,还是嫌少,要不是心存顾虑?再要不惺惺作态?

    一时没看真切,不过这哥不爱俏、妞不爱钞的事,还真不那么好理解,最起码让帅朗就理解不了,片刻帅朗又凑着小声道:“方姐,您别跟我客气,咱不是小气的人……要不这样,我给你买辆车得了,省得你一天骑个电动车寒碜。”

    “你…你说什么?我很寒碜么?”方卉婷蓦地被刺激了下,反诘着,那不善的眼神看得帅朗心一跳,赶紧摇手否认:“不是不是,您别误会……我是说开个车出来不挺有派的么!?不扯了,你吭个声,想要那个车型,明儿我给你开回来,谁让喜欢你呢……咱喜欢你的程度虽然达不到法拉利、宝时捷的程度,可宝马3、4系的,一点问题没有。”

    帅朗下血本了,准备千万金搏一笑了,果真笑了,方卉婷被这话听得重重噎了下,旋即眼凸脖梗,跟着哈哈哈爆出一阵大笑来,这示爱都成了生意了,有了个区间价位了,直逗得她笑得花枝乱颤,半晌停不下来,而帅朗呢,又被笑懵了,不知道这是否极泰来呢,还是怒极反笑,越笑越让帅朗六神无主,出言问着:“方姐,你这光笑什么意思?”

    “我……我没什么意思,是你觉得我有意思,呵呵……算了算了,不跟你扯了,钱你自个拿好,看在从十一湾硬把你叫来帮忙,又是出力又是出资的份上,我可以不告诉你爸和老郑,不过下不为例啊。”方卉婷忍着笑,终于说清楚了,是真不要,一真不要,帅朗更理解不了,抿抿嘴,好难为问着:“方姐,能问你的问题吗?”

    “问什么?问原因,我就说你也理解不了。”方卉婷道。

    “不是问这个,我是奇怪,你这视金钱如粪土的高尚情操是怎么个培养出来的么?”帅朗果真愕然地来了个很难的问题。

    “你别挖苦,你的眼里警察都是黑警察对吧?可真要像你想像的那样,社会早就乱套了……即便抛开这个职业不谈,也不是谁生来就是爱财如命的,你成现在这个样子我理解啊,是被你爸扔出来,逼成这样了,什么钱也敢拿。我呢,一直就在父母的溺爱下,虽然不富裕,可也没怎么缺过钱,不该我拿的,我绝对不会碰……特别是这种来路不怎么十分光明正大的钱?”

    当然不那么光明正大,一半是外勤那些消息的功劳,另一半是领导打招呼产生的效益,只不过在帅朗这里效益最大化了而已,方卉婷几句,说得帅朗那份兴奋感一点都没有了,以前哥几个不管谁捞上一笔,接下来的事肯定就是搭伙结伴找个地方happy一下了,而此时,帅朗倒觉得揣了一百万,仿佛还有犯了错误的感觉。

    不过这会儿相信,方卉婷是真不要了,正襟危坐着,车窗露了一丝缝隙,轻轻的风吹进车厢,撩起了额边的几缕长发,让不时面对着帅朗暗暗地浮起了一个巨大的错觉,对呀,方姐这形象,咋就这么高大涅。

    对了,也不是高大,是个傻大姐……帅朗又换了个思维方式,想起了方卉婷那次主动到景区找他,那是刚从专案组出来时,她生怕自己误会,生怕自己受到影响,其实以自己这号早被社会锤打得没脸没皮的水平,根本就不怎么在乎。

    于是乎,有那么点暖洋洋地感觉浮在心头,帅朗眼睛一亮,刚要表白一句什么,方卉婷制止了,直说着:“这是原则问题,各人都有各人的原则,你有吗?”

    “有啊,怎么没有。”帅朗凛然一声,很豪气地说着:“我的原则就是,值得喜欢的、值得追求的,要不惜一切代价……方姐,我发现你就值得。”

    “是吗?”方卉婷一愣,觉得这话很别扭。

    “当然是了,不喜欢男人的女人多得是,不喜欢钱的,还真不多见。”帅朗解释道,一解释,更生硬了,方卉婷谑笑了笑,又嗤笑了笑,笑着瞥眼问:“是不是呀?看你这样,对姐有那么点意思了?”

    “是啊,你不能才看出来吧?就方姐你这天生丽质、英姿飒爽再加上冰雪聪明,你说你要找个穷警察男朋友,一天拉个苦瓜脸跟老郑他们样,多没劲,你不觉得咱们俩在一块很高兴么?反正我觉得咱俩挺合适……要不咱们处一段,你看我这思想落后、行为不轨、认识低下,还真需要您这号高尚的感染感染……”帅朗得啵着,如同忽悠那些掏腰包名流一般,长来了一溜,语速飞快,说着时候脸不红不黑,托着额头,斜眼觑着正襟坐在驾驶位置的方卉婷,那眼神叫一个喜出望外,那眉毛挑得叫一个撩人,那话说得叫一个诚恳,方卉婷听得,没料到一转悠到转悠到海誓山盟表白了,双手捂着嘴,呵呵笑了会,笑着帅朗又是心下无着催着:“是不是啊,方姐,你对我究竟怎么个看法我还不知道呢?你是不是也喜欢我呢?”

    “喜…欢…你?”方卉婷咧嘴笑着,一字一顿说道,表情那叫一个突兀,说着笑容一敛,突来一句:“先别问我,我问你,你究竟是喜欢警花姐多一点,还是喜欢小学妹多一点。别装啊,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你说王雪娜吧,我一点都不喜欢她。”帅朗马上就来。

    “胡话,不喜欢心甘情愿花钱给办这个金石展,还是想俘学妹芳心是不是?”方卉婷酸酸地道。

    “这不是老郑和我爸商量的事吗?我帮忙呢,不要认为我别有用心行不行?”帅朗解释道,不知道为什么这些瞎话张口就来了,方卉婷似乎没有被说服又来一句:“你是假公济私,真以为我看不出来?”

    “我是公私兼顾,你还不知道我的性子,就喜欢和人一块瞎玩,真没那层意思。”帅朗道。

    “真没有?”

    “真没有,我决定了,从现在开始,我只追你一个。”

    “你不用扮就是坏种,你再怎么扮,也成不了情种。”

    “呵呵……那倒是,你这么了解还和我在一起,说明你一定也有喜欢我的成份,不承认是不承认罢了。”

    “谁说我不承认,有什么不敢承认的,确实有点喜欢呀。”

    方卉婷几句说着,真迸出这么句喜欢,一说喜欢,帅朗腰一直,神色一喜,正要趁势来个激动的拥抱,却不料一指戳着帅朗的额头,警告道:“别玩这小儿科啊,喜欢归喜欢,我得澄清一件事情。”

    “什么事?”

    “你和王雪娜……”

    “没关系,真没什么关系。”

    “胡说,我那天下班等王雪娜,问了问你们的情况,好像她说你是她男朋友……”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那都是逗她瞎玩呢……她不会当真的,一直把我当学长对待。”

    “是吗?好像你这位学长对她施行非礼了……就像你对女人常用的伎俩,嗯,是不是抱着强吻了……或者,还干其他坏事了?”

    咝,一声凉气,方卉婷一瞅,帅朗稍显紧张地,不自然地咬着手指,被戳中的心事一般,然后……然后面对方卉婷质疑的眼神,帅朗半晌没有解释,于是方卉婷眉一挑瞪了眼,一指车外:“下去!”

    刚要说话,方卉婷脸一扭,一扭钥匙发动车着,又催了句:“下去!”

    帅朗嗒声开门,一只脚刚落地,车呜地一声暴起,差点把他摔个跟头,等站稳回过神来,车早轰鸣着开出去一大截,停了下,是方卉婷关好的车门,呜声驶着消失在街头。

    挠挠脑袋,抓抓耳朵,又摸摸口袋,让帅朗好不悻然,讨来一百多万赞助的好心情此时已经丧失殆尽了,一会儿想着生气的方卉婷,总觉得有点患得患失,一会儿又想着那位傻学妹,不会真告诉方姐咱搂着人家真是强啵了一回吧,原本办金石展也确实有那么点假公济私的意思,可没想到事与愿违,学妹以为他和方卉婷有一腿,方卉婷又认为自己和学妹不清不白,这丫的夹在俩人中间,到头来可是钱花了,妞飞了,啥都没落着……踌躇地走了几步,一会儿是方卉婷羞恼的样子,一会儿又是学妹清纯的印像,帅朗这心思在两个人之间飞来飞去,扪心自问着,对呀,我究竟喜欢哪一个呢?

    又走了若干步,停下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出结果了,帅朗心里对自己说着:俩我都喜欢,弄回那个来算那个……

    一页,又一页……缓缓地翻过去了,翻得很仔细,仔细到薛行长冷汗涔涔,如芒在背,几次不自然地挪挪僵硬的身子。

    没想到省总行和市行信贷部同时下来,也没有想到进门不像往常嘘寒问暖,而是直接要了与立讯电子相关的贷款质押资料,厚厚的一摞资信调查,贷款协议还有银行方和企业签订的若干法律文书,省市两级来人四五位,已经过了两三遍了。

    内审虽然经常有,可从来没有像这次这么早、这么急,而且查得这么细,薛行长心里揣揣不安地思忖着这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过得去。

    虽然所有的贷款都不可能百分之百规范,虽然银行方面也不是要求一切做得尽善尽美,但有一点是至关重要的,那叫宁给败家子,不给穷光蛋,前者好歹有家可败,而后者是无钱可拿,薛行长想到此处心里稍安了几分,再怎么说立讯家大业大,就有点不规范的地方,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不过一个多亿,市行信贷部也核准了,就有纰漏顶多也就是在用途上,应该不会再出问题。

    安慰,很强烈的自我安慰,想到此处,薛行长稍安了几分,恰在这时,对面的一位发话了,是省行稽核处的一位女人,很尖锐地问道:“薛行长,对立讯的资产审核明显高估了,开发区在市北郊,那儿的地皮只能用于工业用地,你们以现行的地价估算,这个方法不适用。”

    “张处长,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对立讯的出入账实行监管,他们的支出账都在咱们行,实行代收代付,以防他们把资金挪作他用……现在支付不过一点七亿,和立讯的现有资产最少都能达到等值。”薛行长定了定心神,找了个很具说服力的借口。

    “资产的抵押手续也不明析,光有出售合同而没有产权证明,这将来万一出事,凭这份合同,我们是无法清偿债务的。”那位很挑剔的女处长道。

    “这个……对方已经答应我们尽快提供有效产权证明,款已经付了,但是办理相关产权手续还需要点时间。”薛行长稍显紧张,弱弱回了句,最大的问题就在这儿,如果有那玩意,这次说不定就轻松过关了,可话反过来说了,要是人家手续完备,那还有私下的好处。

    明显没有说服省总行的人,那位吹毛求疵的女处长手扬着合同书没动,眼睛盯着会议桌对面的薛行长,薛行长又嗫喃着解释着:“……张处长,立讯是招商局指定的项目,又是市、区挂牌的高新技术企业,市委的陈主任,还有开发区的一干领导都对此做过批示,就此事我还专门请示过市行,都是同意过的,相关的手续我们会尽快补充完毕。”

    女处长放下了,颇有深意地看着薛行长一眼,这其中的蹊跷大家都懂,有时候是内部的人违规操作谋点私利,有时候是外部的领导打招呼,你不得不办,但前提的原则是资金安全,只要不涉及资金安全,有一定的偿还能力,有点小问题是可以忽视的,毕竟现在银行业的竞争如此激烈,什么都想合乎规范来,那就什么事也甭想办成了。

    又过了一关,薛行长暗自庆幸着,心跳稍稍放缓。

    那几位审核的在继续着,不多的资料被重复审核了若干次,虽然有所违规,可勉强还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立讯的地产、房产,以及一份供货协议都在此做抵押,估价总额四个亿虽有跑冒,可和贷出去的一点七亿等值应该没问题。省行、市行几位交换着眼色,似乎觉得总行的通知有点小提大作了,一大早把信贷审核的全拉到这个支行,说是涉嫌非法洗钱,可明明资债相抵,难道还用贷出钱去洗一洗?那样的话,岂不是坐等自己的资产缩水?

    正翻到最后一页,准备下结论的时候,那位女处长手机响了,拿起来,看了看然后面无表情地接下来了,虽然接电话仅仅是嗯、啊、知道了……几个简单的词汇,不过照样听得薛行长坐立不安,生怕这节骨眼上出了什么纰漏,果真有纰漏来了,那女处长“啪”声扣了电话,很严肃地说着:

    “薛行长,总行到省公安厅经侦处以及市公安经侦处接洽的已经确认,你们支付的第三方创益电子涉嫌洗钱……立讯电子公司很可能存在骗贷,结论未下之前,你暂时停止工作……”

    意外来了,冷冰冰的几句,薛行长听得如遭雷击,话没听完,眼一黑,呼咚声从椅子上倒栽过去了……

    不多久,120的救护车来了,在噤若寒蝉的银行员工眼中抬走了这位被吓晕的薛行长,总行和市行保卫处来人了,一群西装革履,面无表情的男子,但凡发生携款出逃,贪污挪用的事,这些负责内部程序的人就会出现,一出现先行控制住了三名信贷部的人员,全部被集中的会议室。

    几分钟后,从市行直接下发的通知:冻结立讯电子在农发行的账户。

    ……

    ……

    跌停……殷芳荃刚停下车,拔着手机上网,在看到竞价出来时,一阵眩晕,被气得。而且根本就没有拉升的迹象,排队的全是大单抛售,这个后果不用想她也猜测得到:辛辛苦苦的攒的钱,要在你眼可见的时候一点点蒸发、缩水……

    我拔……我再拔……我还拔……使劲地摁着手机,殷芳荃发泄似的拔了几遍电话,都是电脑合成的冷冰冰的提示:您拔打的电话已经关机。

    连续几次,殷芳荃有点怒火中烧,回想着昨天饭间邰博文的信誓旦旦,隐隐地有一种上当的感觉。他说赶快抛,说不定,他已经抛售空了才假惺惺卖了个人情……而更让殷芳荃难堪的是,抬头看看公司大门,那份心虚的感觉更重了,在尚总面前说过邰博文不少好话,而尚总也是看到利好,投到600×23个股的五千万根本没往出撤,而现在,要这样跌下去,再过两三个交易日,就连本钱也撤不回来了。

    懊丧地下了车,拍上车门,拎了拎女包,刚踏上门厅的台阶,就见得身后又停下来几辆车,哗啦啦下来一帮保安制服的人,快步往华银公司里奔着,殷芳荃让过了一边,让这些人先进去了,心里隐隐地有种不详预感,在华银呆的日子不短了,知道这帮人是干什么的,尚总的特遣队,遇上棘手人物或者欠债不还的公司,这些人就以华银保安的身份出面了,对付那些有家有业的老板有的是办法,包括围攻、静坐、尾随、能从家到公司二十四小时跟着你,吃饭上厕所都不放过,直到你心神恍惚,砸锅卖铁还上钱。这叫非暴力清欠,不属于法律管得着的范畴。

    踱了几步,殷芳荃停下脚步了,唤了声:“小伍过来。”

    是位油头粉面的小伙,是尚总的司机,一听殷姐叫,肃穆的脸上挤出来点笑容,奔上来道着:“殷姐,怎么了?”

    “这是……准备找谁?”殷芳荃问。

    “立讯……”小伍手撮着小声道。

    殷芳荃一个激灵,不幸言中了,尚总是个有仇必报的人,不把手里暴跌的股票兑给邰博文,那就不是尚总了,刚一定心神,小伍小声道着:“殷姐,您注意点,这两天别惹尚总生气……”

    “怎么了?”殷芳荃傲然挺了下胸,再怎么说也是尚银河自己的决定,自己不至于为这事遭了池鱼之殃。

    不料是另一件事,就听小伍小声道:“给立讯的那一亿半有问题了,那王八蛋给咱们玩了一手一女二嫁,从农发行也贷走了一亿多,刚得到的消息,尚总安排我们先把人拦住,无论如何也得追回来,要这钱全赔了,咱们公司可得塌一半……我走了。”

    说着一挥手,里面已经在座的十几位和外面刚来的两拔人合成一股,分乘着七八辆各式的小车商务车,呼啸着走了。

    殷芳荃懵了,手僵硬着,包带子缓缓从肩上滑落,吧嗒声掉到地上她都没有省过神来,心里泛着的一个念头是:

    上当了,居然上当了……

    跌停……

    邰博文眼前一黑,对着股市行情的屏幕闭上了眼了,开市毫无悬念地跌停了,自己挂上去的单子因为价格优先的规则,被远远的挤到了后面,优先成交直接都在跌停价位上,而粗粗一数,五万股以上的大单十几单,其间还有挂上去的十万股、二十万股的大单,股市的通病是越涨越能吸引入市的,越跌越没人买,缓慢进展的交易量让深谙规则的邰博文已经看到了即将崩盘的预兆。这崩盘的,还包括他在中州多方游说拉拢来的信誉。

    即便再有不甘,邰博文也知道自己回天无力了,就有力也没有时间了。

    MSN在叽叽响着,高价雇来的操盘手发来的分析显示在屏幕上,按照昨天放量,接近650万手的成交量,比照现在的价格,还需要一个亿左右的资金吸货才能有效拉动价格回升,不过回升之后还要有个观望期,毕竟震荡之后,谨慎入市的人会增多……操盘手停手了,在等着老板下决定,究竟是抛还是继续拉升。

    邰博文细细回忆了下,隐隐地也有一种上当的感觉,先前所知消息是股价到二十左右才开始抛货,可现在看来,怕是已经抛干净了,这个时候,银行贷走的钱肯定已经洗净转走了,而徐凤飞留给自己的,股市上的一大部分拿不走,私蓦斥借的,又是个烫手的热山芋,偏偏这会他已经把烫手的山芋啃了一半,这要是出点事,邰博文知道不那么好善了。

    决定了,斟酌了一晚上的事终于决定了,飞快地敲了着键盘输入了一行字:全部挂单抛售。

    输完了,隐隐地心里又有了一份快意,反正这是原始价吸筹,再怎么说是白来的,谁还能便宜得过我?此时,心里想起了中州这一干名流,此时肯定是急得上蹿下跳、火急火燎,想到了名流身边女人,此时肯定是一肚幽怨无处可诉,很多想把自己征服在裙下的女人,其结果是被自己征服在胯下,那份成就感,让邰博文稍稍舒缓了几分功亏半路的沮丧。

    扣下了笔记本,随意地塞进旅行包,拉到拉杆,慢步走着,下了楼,到了门前,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住了近两个月的单体别墅,关上了门,东西扔进车后备,驾着车,缓缓地开上了森岛别墅区的林荫路,出了这里,就是外环路,再出了外环路,就是高速了。

    要离开?或者是永远离开!?

    隐藏在对面楼层窗帘后的监视镜里,清晰地看着邰博文的一举一动,这个任务三班倒已经半个月了,又是一个通宵,外勤打着哈欠汇报着:

    “续队,出去了,带着行李,看样是要走了……”

    影像,同时出现在网警中心,从出别墅门的那一刻起,根据外勤的追踪,实时调阅的交通监控能看到这辆车行驶的方向是京珠高速。

    事情到了关键节点了,可关键的节点,还有很多步骤没有跟上。

    银行方面还在和省厅的经侦打嘴官司,既想知道详细的内幕,又不想通过经侦彻查此事,不用说肯定是私下里已经有了动作,但这个动作太慢了,马上就要人走楼空了。而且另一家华银的反应也没有跟上,郑冠群这一组只等邰博文的账户里在八点多转完最后一笔,才通过市经侦支队暗示过市建行领导,相同的洗钱嫌疑警示,从账目能看到华银和建行的资金来往密切,不用说这个消息应该能被华银获知。

    可现在都没有跟上,郑冠群又一次抬腕看表,已经指向九时四十分,再迟十几分钟,人就要上高速了,而现在,别说批捕,立案都没有,总不能像个普通嫌疑人一样让刑警扑上去摁倒吧?再说就抓回来,程序好像也没法走。

    所有的案子都是按部就班,偏偏这个案子是本末倒置,不是从案情查出来的嫌疑人,而是先有嫌疑人,眼看着嫌疑人一点一点积累案情,却不料所有的已知依然棘手,从理论上讲,这个人现在仍然是清清白白的普通商人。

    “先抓回来再说。”老范提议了句,看着走来走去的郑处。

    “不能抓。”帅世才摇摇头提醒着:“银行暂时不会报案,华银从来就不通过公检法解决债务纠纷,你前脚抓,后脚就有人来攻讦咱们乱抓人,再说你抓回来,怎么处理?三个亿蒸发了,谁负责,到时候就得质问咱们了,知道他有违法行为,为什么不及时阻止。”

    “那怎么办?郑处,出了外环路可就上高速了啊,看这样是准备驾车走。”行双成提醒着,一副愤愤不已的表情。

    “老帅,你说,怎么处理为好?”郑冠群求教上基层这位了,老帅一笑道:“找人去抓呀?”

    “找谁?银行的还在内审,华银的没跟上,我估计他们是先到公司急于拿到抵押资产,减少损失,找谁抓?”郑冠群问,停下脚步了。

    “找几个临时工嘛,很容易呀,离高速路收费站三公里就是唐庄派出所。”帅世才道,老郑一愣,这好像还是一码事,不过马上笑了,肯定不是一码事,手一挥指挥着:“通知续兵,让唐庄派出所协查出警,拦住这辆疑似盗抢车辆,把他交通工具给我扣回来。”

    监控室里,因为老帅的这个提议,引发了几声窃笑,这要抓对了自然有功劳,要抓错了也不怕,老办法,回头开除俩临时工协警就遮掩了。方卉婷笑着瞥了眼帅世才皱纹舒展的脸,突然发现这父子俩很多地方有共通之处,每每想出来的,都是馊招。

    唐庄高速路收费站几个大字遥遥在望,邰博文平稳的行驶着,一路畅通无阻,天高地迥的景象终于让沮丧的心情稍稍缓解了几分,再怎么说,也有一个多亿的收入,再怎么说,这一趟也是成功之旅,边行驶着边摁开了音响,提速着向着收费站驶来了。

    警笛……警笛……突兀听到警笛声让邰博文稍稍有点慌乱,不过旋即马上镇定心神,警察从来不是应该担心的对象,一转念,眼睛看到了前方不远处,一辆面包式的警车从岔路驶上来,斜斜地拦在去向段,远远地戴着警帽的一位在做停的姿势。

    车慢慢减速,在距离警察不到五米的距离停了下来,那做停姿势的警察邰博文一看,是位二十郎当的小伙,臂上的贴着“协警”的标识,几步走上来,牛逼烘烘一招手喊着:“下来,下来。”

    “阿sir,有事么?”邰博文很礼貌地打着招呼,伸出头。

    “让你下来你听不懂呀?放你娘逑什么外国屁。”那哥们痞相一脸,直把邰博文噎了一家伙。

    这个伟大的国度,警察是惹不起的,邰博文很客气地问了句:“同志,我没有交通违规吧?”

    “谁说你违规了?我们怀疑你无证驾驶,近期我们这一带机动车盗抢严重,驾驶证,行车证……拿下来。”小警察不客气地道,所长安排的工作,自然不敢怠慢。这么霸道把邰博文镇了镇,悻悻拿着两证递出来,人没下车,那小警装模作样看了看,一招手,车上又下来两三位虎背熊腰的壮小伙,这位一扬手里的证件道,有点词穷,硬是鸡蛋里挑骨头说了句:“看,假的。”

    “对,假的。”下来那几位异口同声道。

    “绝对是假的。”有一位强调着。

    “下来,下来……好说歹说不行,非让我们把你铐回去呀?”

    那位带头的叫嚣着,邰博文自忖秀才遇到烂仔警,再有理恐怕也说不清了,慢慢地挪着下来了,拿着手包,手伸进去,揣度着是不是塞摞钱能过关,那几位动作却是更快,一位喊着,看看车上有没有偷车工具……说话着,两小伙就钻车里了,一钻进去了,好了,嘭嘭嘭一锁门,呜声一发动,一溜烟跑了,邰博文这才省得自己被诓下来上当了,不迭地拦着,却不料被站着的协警一把揪住了。

    车走了,没治了,那小警掏着一摞不知道什么单子,刷刷一写一撕递给邰博文道:“到唐庄派出所去取车啊,经我们调查如果不是盗抢车辆,可以发还给你。”

    “嗨,我说警察同志,那我怎么办?”邰博文苦着脸,前后看看不着村不着店的地方,他连地名都叫不上来。

    “我们警察多忙呢,谁顾得上管你怎么办?自己想办法。”那小警一翻白眼,抬腿上车,呜着驾着面包车,冒着一股黑烟走了。

    得,这个亿万富翁,愣生生被扔在路边,傻模愣眼,学着外国人拦车的姿势竖个大拇指搭便车了,不过这地方那像国外,各色车辆蹭蹭蹭从身边驶过,压根就没人操理他。

    一公里多之外,续兵带着的一队外勤看的过程直笑,此时从望远镜里再看到邰博文一副如丧考妣的难受样子,刚停下来又笑得直打颠。几个人埋头商量着,干脆,把两辆车的人并到一辆车上,另一辆绕了个圈,扮作过路的行驶车辆,然后在邰博文身边“嘎”声堪堪刹住了,外勤队员一伸脖子不客气地道:“没长眼睛呀?想撞了给保险公司作贡献呀?”

    “对不起,对不起……师傅,我给你钱,把我送回市里。”邰博文学乖了,直塞着几张钞票,那外勤不客气地往手里一掂,乐了,一摆头,上来吧,一箱油钱怎么也把你市里了。

    于是,这个准备脚底抹油的邰老板,又回市区了,坐的就是刑警队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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