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弈-第七章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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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帅先生,您的卡,请收好……”划账的美女给了个甜甜的笑容。

    “帅先生,这是你拍到的茶袋、茶膏……请查验。”拍卖行的老板给了个谄媚的笑容,三百万不算个大单子,可也不是天天有这么大的单子,必要的程序还是要走的,一摆手示意,又是俩旗袍美女端着托盘盈盈给帅朗一递。

    “两样小玩意,搞这么庄重干嘛……”

    帅朗反正不识货,干脆来了个大方,随意把黑乎乎那块茶膏往袋子里一塞,然后又随意地塞进裤兜里,看得拍卖行这位四十开外的老板瞠目结舌,这玩意按克算得比黄白金都贵十几倍,运输保存都在真空环境下生怕给人出了纰漏,敢情在人家眼里就是个破玩意而已,一愣帅朗倒扭头走了。

    “快快……把帅先生送下去,愣着干什么。”经理催着保安,那俩保安刚刚也被这位多金哥的派头吓了一跳,此时才省得了,赶紧地追上了,一前一后,后面的保驾,前面的奔上去按电梯。

    不是非要拽大爷,而是有人把你当大爷捧着,此时的帅朗真真切切感受到有钱的好处了,碰上男的一准给你个谄媚的笑,碰上美女一准给你个甜甜的笑,再怎么说都是头天扔了五百万的主儿,身价究竟有多高肯定有待商榷,就刚出拍卖大厅时候,和林鹏飞、李正义两位大经理碰了个照面,那俩位看自己的眼神也大不一样了。帅朗回了下头,看着拍卖行结算地方那几位旗袍妞,个子长相都还挺不赖,此时揣度着,是不是哥这身家搁这地儿钓几个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应该没有,帅朗确定……不过不确定是,又想起了小学妹,心里还挂念着王雪娜呢,这妞虽然萌了点,可一点也不傻,拍卖会刚一结束,不等帅朗说话早吱溜声跑了,和家人站到了一起,根本没给帅朗多说话的机会,只得让帅朗这一腔柔情望美兴叹了。

    叮声电梯到时,进了电梯,这俩一胖一瘦一高一矮的保安装模作样一左一右护着帅朗,电梯还有一位女人,进来时帅朗扫了一眼,披着白纱肩,戴着个小墨镜的女人,个子中等、姿色中等、胸前的起伏也中等,一眼被帅朗忽视了,富贸大厦是个出租的写字楼,除了两家拍卖行尚有几家公司,这里面的白领不少。

    电梯合上了,向下降着,那位站在帅朗身后的女人不经意间开口说话了:“您是……五十六号买家吧?”

    “好像是……”帅朗回头瞥了眼,没当回事,今天巴结自己的忒多,出门的那茶行几个老板就争着递名片,问是不是拆开出售什么的,帅朗一概回绝了。

    “这位先生,我们老板也是做茶行生意的,有没有兴趣认识一下……”那妞凑了凑,笑着道。

    “没有兴趣。”帅朗没理会。

    “是吗?我们老板可是位美女嗳,她很有兴趣认识您啊。”那位不依不饶,又追问上来了。

    估计是想匀点茶膏,在嗜茶者的眼中,毕竟保存上百年的极品茶膏不多见,要视之为珍品了,帅朗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电梯叮声到一层,迈步时才开口道:“这位大姐您走眼了吧?没看出我的性取向不在美女身上,呵呵。”

    一说一笑,那俩保安也跟着乐了,出了电梯不料那女人掏着一张名片猝不及防地塞给帅朗道着:“你和我们老板在长曷认识的,不会真忘了吧?……她在二层等你,这是电话……去不去由你喽。”

    递了名片,说了句话,这就匆匆走了,一句倒把帅朗说愣了,再听到长曷这个地名,心里猛地被揪了一下,想也不想,回头往二层走,那俩保安哥拦着:“喂喂,帅先生,我们可得保证您上车安全离开呀?”

    “回去吧,这年头那有那么多坏人,还能把我抢了怎么地?要有人抢我立马给他……放心吧。”帅朗挥挥手,把两位打发了,这俩位巴不得呢,等在电梯口,直看着帅朗从步梯上了二层。

    ……

    消失了……

    十二个分屏找不到目标的影子了,外头的监控车里汇报着,指挥部几位也盯着,在步梯上没有监控探头,这属于正常情况,沈子昂正和那几位和嫌疑人打过交道的同行对着建筑示意图讨论着,一共二十六层,拍卖行在三、四层,其上有七家贸易公司、十家IT公司、还有两家广告公司,前后各一个出口,一共有上千人在这幢楼里,基本上已经捋遍了,还是没有见到那位骗子登场,倒是疑似骗子代理人的在上窜下跳。

    “要不行,干脆把这个人先控制起来,以防有变。”宁夏来的这位,估计是吃亏多了,生怕再空跑一场。方卉婷瞧了眼,这位长相也蛮有地域特征,一脸坑坑洼洼风沙的痕迹。

    “不行不行……放出来的问路投石,一出事后面的人准溜。”内蒙这位,说话很虎气,一摇头,腮帮上的肉跟着颤,同样有地域特征,典型的大脸盘。

    “沈组长,咱们是如何确认端木会出现在拍卖会上呢?要是他不来呢?我们岂不是白忙一场?再说我也没看出来这个拍卖有什么猫腻啊?就有也不入端木的眼,这几百万还不够他塞牙缝呢……要干,人家最少也是几千万上亿的生意,有时候干了都不露面。”另一位南方的同行,指摘着。

    “这个,目前还停留在理论上……小方,把信函诈骗案的资料给我调出来……”

    沈子昂沉吟着好容易说了一句,示意着方卉婷,方卉婷赶紧着翻着旧资料,这些东西都没有形成电子文档,需要手工查找处理,问了句卷宗号,递了一本,沈子昂翻着给同行摆过来了:“还有个情况,这个嫌疑人,田二虎,一九九X年因为一桩诈骗案被判处有期徒刑四年零六个月,其实有大半年时间都是医院呆着的,为什么呢?当年所谓地江相派大师爸入狱,这个田二虎被端木界平控制住逼问《英耀篇》的下落,这东西究竟有多大价值我搞不清楚,可当年逼问时,端木砍断了田二虎一条胳膊,据说还是先剁腕后剁胳膊……警方到场时,他已经奄奄一息了,等于拣了条命……之后这位大师爸的遗书就是他送来的,江湖上的冤怨报复起来,那是不死不休啊,这都多少年了,还是没忘了……”

    寥寥几句,听得方卉婷身上有点发冷,暗暗地担心那个已经糊里糊涂走进专案组眼线中的人,看众人听得有点怵然,旋即沈子昂又介绍了几句,既然因为一本古籍不惜致残人命,差点还落到警察手里,那么来此参与拍卖的可能性就更大了,据去世的嫌疑人遗言,在《英耀篇》之内本身还隐藏着代代相传的秘密,这个秘密究竟是什么沈子昂不得而知,不过那位逝者肯定端木必得之而后快。

    本来要是个江湖恩怨也不至于引起这么大的重视,只不过这位嫌疑人和诸多诈骗案例联系一起后,省厅不得不高度重视了,跨省调集了几地参过案的干警,以期来一个一网打尽,只不过此时看来,迷雾重重的局面才刚刚开始,越往下走,越让参案的觉得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比如这位,查身份如何也不像……沈子昂又想起了这位,盯着屏幕诧异了句:“人呢,跟上了么?”

    “没有,进了安全通道……行动很奇怪。”技侦员汇报着,二层不是重点监控范围,现在进死角了。看着沈组长蹙眉,提醒着:“要不要通知外勤上看看去……”

    沈子昂摇了摇,示意不用……

    ……

    拐过楼层的甬道就是死角,帅朗拿着手机,手机上赫然一个短信:二层安全出口。

    这个貌似地下工作者接头的见面让帅朗心跳得咚咚的,潜意识地想到了那个人,希望就是,可又希望不是,在是与不是之间,糊里糊涂拐过甬道,吱哑一推安全出口的门,左膀一吃力,没等反应过来,早被人拉到楼梯的一角,帅朗跟着瞠目结舌:“你……你……”

    “没良心的,把我忘了是不是?”那位一开口,帅朗已经确定是谁了,只见得这位一脱眼镜,凤眼含笑,嘴角微翘,唇如丹朱、齿如编贝,笑着捏着帅朗的下巴端端:“这才几个月?变化挺大的啊……我说一掷千金的小哥咋就这么眼熟呢?”

    是桑雅,调戏着帅朗,帅朗也只有在桑雅面前才是个任人摆布的样子,一句话没来得及说,被端了端下巴,脸蛋又被拧了两把,好容易反应过来了,拉着桑雅的手,有点意外、有点激动、有点喜出望外地问着:“桑姐,你你你……你什么时候回来了?怎么也不来找我?我那个手机号开着,除了你的电话,我都拉进黑名单了……”

    “呵呵……是不是?要这么说还真有点良心,我也刚回来,不过不能多呆,帮我办点事。”桑雅的手被拉着,一点也不介意,另一只手抚着帅朗的脸蛋,俩人貌似个谈情的小男女,一说办事,帅朗想也不想:“你说……”

    “刚才你拍的茶膏,我的老板很有兴趣……”桑雅道着,顺手提包,帅朗抽回手来摸口袋,等桑雅拿着两摞钱,帅朗手里也多了个茶袋,帅朗却是大方得紧,往桑雅手里一拍:“给你。”

    “啊?”桑雅吓了一跳,一扬茶袋:“这可值三百万啊,这么大方?”

    “给你又不是给别人……”帅朗笑着道。桑雅眉间一动,笑了,笑着把一摞钱塞到帅朗手里解释着:“不是我要,别人要……这东西再说我也不懂。”

    “那我不能要你的钱呀?”帅朗要推拒。桑雅却是把茶袋拴着绳子打开,黑乎乎的茶膏一现出来,只见桑雅指甲掰了一小块,小心地包好,帅朗可看不过眼了:“你不全要你也多拿点,咱又不缺这东西。”

    “你吹吧你……现在全国可数的这就是最大一块,保存好……现在想上这东西的人可不少了。”桑雅把茶袋还回来,帅朗一手拿钱,一手拿茶袋,再看桑雅已经就准备走了,着急着挡着:“这这……这就走?”

    “嗯……你知道,我不能多待……”桑雅眉色一动,有点不自然地说了句,然后是揽着帅朗的脖子,给了个很亲密的啄吻,一吻即离,转身就走,可把这位失落的呀,在身后直喊着:“桑姐……我我……”

    走出几步台阶的桑雅一停步,回过头来了,笑了笑。

    “我在黄河景区开了家工艺品商店……有时间去看看,要是没什么干的了,在那儿也能混碗饭……挺挣钱的其实……要不我们……”帅朗有点没逻辑的说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

    不过桑雅听懂了,从眼里能看出那份迷恋,又回身过来,爱怜地抚过帅朗的脸,笑了笑,又摇摇头,尔后很慢很慢地吻上来,轻轻地吻了吻,一刹那间,帅朗感觉到又品尝到那种久违的馨香和蚀骨的温柔,似乎自己属于被心甘情愿被征服的一方,在桑雅高挑的身材上倚着,尽情地享受着片刻的忘我。

    一吻而过,桑雅像有急事,面对面看了眼像沉醉了的帅朗,促狭似地说了句:“千万别迷恋姐……姐是个骗子,专骗你这种好色男人……”

    浅笑着,促狭似地刮了刮帅朗的鼻子,转身,快步走了。

    “嗨,钱…钱……桑姐……”

    帅朗被吻得迷糊了片刻,再想起人时,已经走远了,一下子省得了恐怕机会又要错过了,快步下着楼,奔着出了门厅,远远地看着蓝裙白鞋的桑雅上了辆红色的出租车,眨眼消逝地街头的车流中。

    好郁闷,一手拿着价值三百万的茶膏,一手拿着厚厚的一摞钱,帅朗一点也不幸福,没来由地觉得郁闷,多少次想着、盼着,真到相对时却无言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早知道俩人的生活不可能交集,可还是忍不住要想。

    可想,又能如何,帅朗知道,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都有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即便是相见也永远不会走到一起。

    愣了很久,落寂地上车,驾车边走边糊里糊涂想着,到了凤仪轩门口,刚下车又想起个事来,摸着那袋茶膏,手里掂了掂……然后咬咬嘴唇,又坏坏地想了想,再然后,把茶膏取出来,吧唧,掰了好大一块,装好,然后大摇大摆进了门厅,让总台叫着盛设计师,等盛小珊下来到了面前,吧唧一扔:“给你,价值三百万的茶膏,丢了别找我啊……”

    言罢,旁若无人地出了门厅,上了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么奇怪,让盛小珊诧异地好大一会儿才出了公司,电话联系着,半路把东西交给了来接的寇仲。

    这个流程就是这样,东西由帅朗拍回来了,交到盛小珊手里,是以凤仪轩的账户走的,也不怕有什么事,盛小珊再把东西还回去……不过这回还得有点不对了,寇仲掂着袋子有点狐疑地想着,师爸这玩意他知道,也是无意中保存下来的,可没料到值老鼻子钱了,不过肯定不值三百万。

    回到了凤凰台小区已经过了下午六时了,天刚刚擦黑,进门的功夫把东西交给正闲坐看书的师爸手里,有点气愤地说着:“师爸……我刚才回来时称了称,这小流氓可真够孬的,掰走三十多克……我问过了,小珊说他进门扔下就跑了,估计是心虚怕咱们发现。”

    “呵呵……你就发现他都不承认,他没全私吞了就不错了,知足吧。”古清治笑了笑,拿着东西手里掂了掂,拆开袋子闻了闻,又系到了腰间,果然是随身的物品。

    被虚高价格买回来,东西又被掰走不少,要是真没结果,还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寇仲有点焦虑地问着:“师爸,还是光见到了徐凤飞,下午她想拍茶膏,被帅朗一口价压住了……还是没见端木露面。”

    “在确定真假之前,他不会露面,甚至于这次不一定会在拍卖会上露面,不过我想他应该会来……这东西一露面,他肯定会查个究竟,否则他会寝食难安的。”古清治笑着说着,又拿起了书,是本线装的元曲,拿着并没有看,又想起句来,笑着道:“人都有心魔,心魔的成因是需要给良心一个安置的地方,如果人心里一直没有放置良心的地方,那时候长了就生出心魔来了……比如端木的心魔就是我,我不闭眼,他不安心;比如你的心魔,就在于善良,所以你当骗子这么多年都没什么成就;……再比如掰走咱们茶膏的帅朗,他的心魔就在于好奇,他掰回去不是喝,而是去辨认真假去了,因为他一直就想搞清我在干什么……呵呵。”

    古清治笑,又躺到了摇椅上,寇仲听了个半懂不懂,不过却没有追问下去,师爸的高深莫测他从来就没有看懂过,所以到现在还是成就不那么高……

    ……

    晚七时,粒粒香茶行万老板的家里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这位年过四旬的茶老板一脸菜色,人长得和铁观音一般厚实沉稳,虽然家里经常接待客人,可没想到来了俩位大美人,一位年轻地,个儿高挑,比电视上的模特还有看头,另一位年纪稍大,不过却更有几分成熟风韵,像那家的贵妇,万老板不敢怠慢,直请进了客厅。刚刚落坐询问来意,那位年长的轻轻一点头,另一位伸着手掌心,掌心赫然一小块黑乎乎的东西,见多识广的万老板一愣,眼睛亮了:“茶膏!?”

    一诧异旋即又是一拍巴掌:“好玩意……我们茶行最早的存货也就是块文革砖了,今天富贸拍卖有一块三两膏拍出了三百万的天价……哎,好东西呀。”

    “万老板,这就是拍卖会上的那块,有两克多,全送给你,不过请你当面冲泡一下,尝尝真假……”年纪稍大的女人操一口普通话,很悦耳,嗜茶如命的万老板从没听过这么悦耳的声音,不迭地点头,伸手请着俩位,直请进了一间,敢情还有专辟出来的茶室,盘、杯、壶、勺用具一应俱全。

    进门就见得万老板小心翼翼把那女人手里的茶膏放到了瓷具中,开着水,开水间端着瓷碗细细瞧着成色,不时的闻闻,不时地点点头,一会儿水开,这位又是小心翼翼用长镊子夹了几块碎了残粒往倒满水的杯子里一放……此时奇景乍见,清清亮亮的水中开始荡漾着如泼墨的深色,仅仅是几个微小的残粒,把水染得红得耀眼、明得透亮,那万老板端着杯子,长嗅了一气,尔后是微抿了口,如饮玉液琼浆般地三百六十个毛孔舒服到呻吟地程度了:“好啊,刚烈不失醇厚、霸气不失温和,老班章的底料,上百年的发酵这味道恐怕再难尝到了……二位,这东西我可不敢收,随便到懂茶的人手里都值好几万……”

    “那您肯定是真货喽?”年纪大的美人问着。

    “当然是真的,古玩能造假,古茶可造不了假,就这口味你二位可以尝尝,即便是不懂茶,一杯下去也能逼出一身汗来,越老的茶越有性格,也只有普洱越陈越香……您二位别看这么一小块,熬制它,需要至少不下二十斤的底料,以前也只有皇家御用才敢这么奢侈,熬制茶膏……”

    万老板摆活着《茶经》,不时地瞟着那块小茶膏,肯定是喜欢得不得了,可太珍贵了,反而不敢留着,只揣摩着是不是出价买下,还没出价,那两位美人几乎同时起身了,年纪稍大的看也不看茶膏撂了句:“送给你了……就当我们没来过……”

    “哎哎……好好好,我懂得……要不我给二位个公道价?”万老板乐了,赶紧地起身客套着,却不料这两位停也不停,直往外走着,万老板送出了门,掉头就奔回来,还有那杯珍品普洱没下肚呢。

    这两位,是乘着一辆普通的出租车走的,上车时桑雅坐在副驾上小声说了句去邮电大厦,后座的那位女人正拔着手机发短信,只有五个字:茶膏是真品。

    清雅的房间,干净而整洁的房间,徐凤飞下意地位着窗帘,透过帘子向外望了几眼,邮电大厦的位置非常之好,向南、北、东都有几条路,两条干线四条街道,背后靠着老城区的居民区,她也看过了,林立的民房,小巷四通八达,很多年前自己就生活在这里,不过再看过之后,陋巷空堂,污水沟横,处处垃圾场,和很多年的变化并不大,这让她有一种疑惑,有点怀疑自己曾经在这里生活过。

    很多发迹的人都会下意识地隐瞒自己不太光彩的过去,徐凤飞也属于其中之一,曾经去看过东风路上讨生活的地方,十几年前,歌厅、KTV刚刚传入中州时,那地方是红极一时的红灯区,那时候带着一帮姐妹迎来送往,时过境迁早已物是人非,已经规划成写字楼和商贸楼了。也去看过自己曾经上过几天班的搪瓷厂,也已经夷为平地规划成居民住宅了;甚至还去看了看周新庄的老房子,房子还在,不过已经被大大的“拆”字盖住了,徐凤飞没有再往下找,记忆中只有个醉醺醺的影子,而心里,从来没有过亲情的羁绊。

    这地方不错……徐凤飞帘子拉了一半,坐下来,水开了,倒了杯清水,放在矮几上,摩娑着手的时候,不经意地抚到了手上已经起的褶子,下意识地撑开手细细看着……泛起的第一个念头,老了。不管用多少化妆品都掩不住年龄的痕迹,曾经白皙、绷紧的皮肤愈见松驰了,抚抚脸蛋,即便再护肤补水,恐怕也补不回当年的容光四照。

    老了,确实老了,粗粗一算,当年和端木一起从这里走,一晃已经是快十五年过去了,十五年改变了很多事,唯一没有改变的是自己,仍然是孑然一身,每每在慨叹容颜渐老时,总会浮起那个让她又爱又恨,却又离不开的男人,每每想起时,总是以期冀开头,以一声喟叹结尾,俩个人相识在风月场上,那种你情我愿是生意,延续了十几年的你情我愿,也仅仅停留在生意的范畴,徐凤飞一直觉得自己缺点什么,缺的好像是自己曾经认为最不值钱也最不愿意提及的东西。

    是爱?是感情?是家?

    一种无可名状的烦恼,总是让她觉得像更年期提前来临心烦意乱。抿了口水,恰听到了门响,起身,上前嗒声开门,门前倚立的姑娘笑笑,徐凤飞一侧头,把人让进来,关上门,看着这位高挑、性感、容光四射的姑娘,总是让徐凤飞忍不住喜欢,仿佛看到了多年以前的自己。分别落坐,桑雅把一样纸盒包装的东西放下,示好地笑了笑:“徐姐,有人把东西送过来了……您在中州有熟人呀?”

    “中州差不多是我最熟悉的地方了……说什么了没有?”徐凤飞问,坐下来,没看那样东西,已经知道是什么,桑雅在床边一支胳膊支坐着,摇摇头:“什么也没说,给了我就走了……我看他好像是中州的本地人。”

    “那是老板的人。我和你一样也是打工的,老板的事就别多问了。”徐凤飞笑着道。

    “是不是?谁指挥得了像徐姐您这样的人啊?我还真不相信。”

    “有什么不相信的,我要告诉你,我和你一样都出身夜总会你信吗?对了,我们那时候叫歌厅,还没夜总会这一说……不过性质都是一样的,都是在男人怀里打转,也都是咱们最擅长的。”

    “……”

    桑雅愣了愣,吓了一跳,俩个人认识未久,可配合得很默契,自己一直是徐老板跟班的角色,可不料此时窥得徐老板的出身,一下子讷言了,徐凤飞却是笑了笑不以为然道着:“我没有问过你的过去,不过我想肯定不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幸福温馨故事……不管为情、为钱、为家里或者为一个小白脸堕落,都可以理解,不过如果你堕落了都没有一个人在乎你、没有一个人念着你,那就可悲了……”

    桑雅正斜坐着,闻得此言全身一凛,坐直了,眼愣了愣,眼前浮现过一个憨笑、忠厚却并不出色的脸庞,一次意外的相逢,一次意外的一夜情、又一次仓促的重逢,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徐姐这句话勾起来,如果真还有一个人在乎,桑雅下意识里希望是他……又希望,不是他。

    “你想起了一个人……”徐凤飞瞥着桑雅,笑了笑,聪明女人的心思有时候是相通的,看到桑雅脸上一掠而过温馨的表情,不用说是想到了什么,见得桑雅在掩饰,徐凤飞笑着道:“没有什么丢人的,男人离不开女人,女人更离不开男人……有点牵挂是好事,不象我,早就无牵无挂了……对了,今天你花三万买回来的两克多茶膏,没有碰到意外吧?”

    “没有啊。”桑雅无辜道。

    “他那么高价买回去,这三万给你两克多,可有点赔了啊。”徐凤飞提着疑问。

    “徐姐,您还不了解妹妹的本事?”桑雅笑了,笑着掩饰道:“别说两克,再下下功夫,他全部给我都不在话下……呵呵。”

    “这我相信,否则也不会看上你了……好,我办点事去,你早点休息吧,尽量别乱跑,别和陌生人接触,明天咱们不露面,后天的拍卖咱们参加,完事了就得赶回去……这次我准备出国,中山的事全部留给你……”

    徐凤飞说着,拿着桑雅送来的东西放进包里,起身着,边出门边安排着,桑雅喏喏应着,直送到了电梯口,直等着人走才长长舒了口气,抚着胸前,有点心跳,几个月前在夜总会钓凯子时碰到这位买醉的大姐,认识后才发现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女人经常国内国外飞来飞去,开支甚巨却不见什么正当生意,隐隐地让桑雅觉得这是位高人,说实话,当时答应到公司帮忙也存了份想一窥究竟学两招的心思,还真学了不少,越学越觉得自己以前简直是小儿科提不上台面,越学越对这位徐姐敬畏,却不料今天才知道俩人出身相同,这可让人感觉得多复杂呀。

    “姐要混到她那份上,还愁没男人吗?”

    桑雅开门时,突然泛起这么个怪怪的想法,旋即自嘲似地笑了,关上门,一抬腿嗒嗒甩了高跟鞋,翻着手包里的手机,在林老板、王老板、张老板、秦老板……一群老板的号码中间翻了良久,终于找到那个不起眼的电话,是上午给帅朗打过的电话,想了想,拿着手机的手指没来由地颤了很久,号码已经显示到了屏幕上,要拔出去时,感觉手指有点僵……

    后来没有拔,电话扔过一边了,人仰躺着,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拔,不过桑雅想起他说那番一起回景区开商店赚钱的话,就忍不下心来再去逢场作戏……

    ……

    夜色笼罩的中州市毕竟更有看头,铁路从市区穿城而过,乘着出租车游荡在这个城市,徐凤飞觉得处处陌生,再找不出十多年前那种熟悉的感觉,顺河路的逍遥胡辣汤、纬五路的葛记焖饼、二七广场的王三米皮、花园路的姐弟俩土豆粉……记忆最清的却是这些耳熟能详的小吃,甚至于车过南关口徐凤飞随意问了句此地的擀面皮大王还在不在,听得出租车司机说还是那家,着实让徐凤飞高兴了一会儿,莫名地高兴,似乎在为找到自己是中州人的证据而感觉意外和兴喜。

    车驶到机场路口停下,就在高速路口,付了车钱,拔着电话,在路口等了良久才见得一辆泥迹斑驳的商务车驶来,看着车号,徐凤飞招了招手,车停到她身边,随即开门,上车……车继续行驶着,徐凤飞坐到了座位上,紧挨上唯一的一位乘客,司机肯定是保镖,很专业,从上车头也没回一下,旁边坐的,朦胧的灯光看不清人影,不过没有比他更熟悉的人影。接过了徐凤飞手上的东西,那人摸摩着,一言未发,徐凤飞奇怪地问:“平,这是去什么地方?”

    “北邙。”那位轻吐两个字,声音不轻不重。

    “墓园?”徐凤飞诧异道。

    “嗯。”

    “去哪儿干什么?”

    “看看老家伙去……”

    那一位不咸不淡的声音,一说这个徐凤飞知道是谁了,那个人她尚有印像,离开中州时曾经见他们师兄弟几人对那位很是恭敬,说起来今天所拥有的一切都来自于那人,是那人成就了他,不过他却毁了那人……这是很多年来端木的一块心病,甚至于徐凤飞觉得四年多前端木猝然收手,移居海外,也和这个人出狱有关系。

    “是真的么?”徐凤飞轻声问,看到了端木在摩娑那东西,是拍卖会上那个象牙罗盘,也是找人拍下的。端木拿着,像摸麻将一般搓着,轻声道:“假不了,保存完好的象牙罗盘现在未必找得出几枚,叫磨兜坚、慎勿言的罗盘更没几个……这是江相派遗物,历代大宗师都是靠神骗混饭的,你看,这儿搓净之后,还有夜光……是用磷粉嵌进印款,全部处理干净后,即便是夜里托在手里也是闪闪发光,很唬人的……”

    端木笑了笑,给徐凤飞示意着罗盘背后,果真隐隐有光透出,能隐约看到那枚落款,果真也不愧是江相中人,对于这些骗人的鬼域伎俩熟悉得紧,徐凤飞笑了笑,没有在意,不过听到去北邙的消息倒是安心了几分,要是那人真死了,这十几年悬着的心还真就能放下了。

    “对了,你身边那个人可靠吗?什么来路?”端木问。

    “夜总会的,你真指望能摸清她的来路呀?不过人挺机灵,也聪明……看样子也是个中老手了,我认识她时,她正把身边几个有钱的主钓得围着她团团转……后来我就把她带进生意来了,很上路,比培养生手容易多了……”没说名字,这是徐凤飞和端木之间特有谈话方式,从来不问名字,因为这东西大多数时候是假的。

    “哦,是同行呀,那倒省事了……茶膏你们是怎么确认的?”

    “小雅从买家手里匀回来两克,我找茶商鉴定了下,错不了。”

    “拍走师爸三件遗物的那人,有详细情况吗?”

    “正在查……这是录像。我在拍卖行的监控保安里买通了个人,他给咱们提供监控记录,我看了几天,周围的环境也瞧了瞧,应该没有针对咱们的埋伏。”

    “那可不一定,我担心的不是警察查到这儿,我在中州根本没案底,他们查无可查,其他的案子都过去几年了,我想他们未必查得到这儿……我担心的是师爸,他要算计人,根本没人防得住,我这一套大部分都是跟他学的,我还真怕他临死都不放过我……”

    “那为什么还要回来,英耀篇真的那么重要么?”

    “那当然,江相派传承了数百年,总是有它的独到之处的,传说每代掌控《英耀篇》的大师爸,最终都能全身而退,这里面有口口相传的秘密,派中数百年从神相占卜到秘术施法,虽然都是欺瞒世人,但你不可否认能想出这些法子混饭的骗子,都非常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秘密我琢磨了很多年都没想通,我想这个秘密,他未必舍得带进棺材,就即便是带进棺材,他一定会留下传人……没有整倒我,他不会瞑目的;就像我得不到秘密,也不会甘心……”

    端木轻声说着,徐凤飞已经习惯了他这种毫无感情色彩的论述,很多年前,俩人席卷了同伙钱款出逃的时候,那时候她很欣赏端木的这份冷静,只不过此时,听到师爸已亡,听到死有未甘,隐隐地觉得有点不忍,有些事回头再看,似乎真有点过了……

    不多时,到了北邙公墓,徐凤飞知道端木在中州经营的有关系,这些消息来源难不倒他,停在墓园口子上,找着了管理,塞了一摞钱,编了个远道而来看看亲人的谎话,那管理员直带着俩人进了墓园,指着墓群,自己却是有点忌讳不肯跟上来,俩人一前一后,持着花束,乘着夜色走了很远,直道变台阶在一个编号748的墓碑前停下,碑上的字迹可见“先师吴清治之墓”,没有看墓碑,端木四处看着周围的环境,甚至于手持罗盘,站在墓穴之地,像寻龙师一般沉吟了片刻,再抬头时,一字一顿地说着:

    “妈的,上当了……根本不是师爸的坟。”

    “假的?你看一眼就知道是假的?”徐凤飞不太相信。

    “当然是假的……申为丧车,临破地;酉为丧服,木为棺箱……此地地处背荫,以寻龙所述,应在龙耳之处,五行缺位,纯属大凶之兆……师爸就老糊涂也不会选到这地方,里面就有骨灰,肯定不是他。”端木肯定地道着。

    “那要是师爸猝死,后人不懂这里面的风水学呢?”徐凤飞想了想,给了个可能。

    “绝对不会,我那几个师兄弟都懂点,常识错误不会犯。”端木摇摇头,从坟上到了台阶之上。徐凤飞想了想,又提了一种可能:“平,会不会是穷困潦倒,被后人胡乱办的丧事……毕竟他在监狱呆了十年,出来已经物是人非,说不定他出来,师兄弟早树倒猢狲散了,在他死后,你那些师兄弟才把东西拿出来换钱……”

    “嗯,也有这种可能……”端木想了想,摸着火机,打着火,看着墓碑,落款是:弟子:帅朗。

    一个闻所未闻的名字,火光一闪而过,照到了这个人的脸,浓眉、大眼、方脸,普通得说不上特征,只是很狐疑地说了句:

    “奇怪,帅朗是谁?”

    ……

    “谁呀?”

    “阿姨,我是帅朗。”

    “呵呵……帅朗你找王阿姨干什么?”

    “啊?”

    中大职教楼前,门应里传来了王雪娜咯咯的笑声,出洋相了,门应音质有点变味,把王雪娜听成王雪娜他妈了,帅朗笑了笑对着门应喊:“别逗我啊,我找你爷爷鉴别一下茶。不开门拉倒啊,我走啦……”

    听着门应里家里人在说话,尔后是嗒声开了,帅朗笑了笑,正正衣领,信步上了三楼,防盗门已开,王雪娜伸着个诧异的小脑袋盯着帅朗,帅朗很拽地一拔拉手:“一边去,不是找你……哟,王老师,伯母,您好……”

    这俩位都上来迎来了,对于下午三百万拍走茶膏的还是印像蛮深的,再说也知道是林总手下的人,捎带着客气了几分,刚刚落坐,杯水未动,帅朗客气着:“别忙活王老师、伯母,我听雪娜说老爷子也嗜茶,就从茶膏上掰了块,一来呢您是我们林总的亲戚,又是我的老师,早该来看看了……二来呢,也想借老爷子和王老师的金口,帮我评评真假……”

    这下子受宠若惊了,王老师笑着婉拒了句,伯母直夸这孩子太客气,不过毕竟是稀罕玩意,王老师见帅朗把装在绫布包的茶膏已经拿出来了,这倒也来兴趣了,直领着帅朗下楼,敢情住在另一幢楼里,伯母没跟来,王雪娜倒好奇地跟来了,走了不远进了另一个单元,就在二层,屋里人早知来意,请着帅朗进门,水已坐好,聊了几句水开时,杯子一放,帅朗拿着价值不菲的茶膏倒不知道该干嘛了,还是老人有见识,小心翼翼地把茶膏到了瓷器里,用小镊子夹了几块碎粒,四个杯子依次往里掉……红得发黑的细末,遇水即化,眨眼一杯清水成了深红色,红得透亮,坐在沙发上的帅朗都闻到了一阵淡淡的轻香,像药香……

    “好东西呀,爸,您尝尝……”王老师招呼的父亲,帅朗一扭头,王雪娜眨巴着大眼,正欣赏着难得一见的奇景,帅朗悄悄地问:“是真的?”

    “就知道你个草包不识货。”王雪娜戳着小指头斥了帅朗一句,一斥才发现环境不对,王老师不悦地看了眼:“怎么跟客人说话呢?……小帅,你不知道真假就拍下来呀?”

    “我个朋友要,我替他拍的……实在不懂这个玩意,要不找你们来辨辨,要是假的我明儿找拍卖行去。”帅朗端着杯子,抿了口,入口顺滑,倒没觉得什么特殊感觉,撇撇嘴道着:“没什么特殊的呀?不就是茶叶熬成了膏嘛?和中药制药丸的道理是一样的吧?”

    扑哧声王雪娜又笑了,王老师笑了笑,解释道:“都是物以稀为贵嘛,茶膏的熬制工艺繁琐,早就停产了……普洱茶的特性就是越陈越香,不仅仅在香上,对于胃肠胀气、消化不良、体虚胃寒,这东西还能当药用,你这东西可太珍贵了,老师可不敢收啊,这一块要有两三克了,值好几万了。”

    帅朗笑了笑,就怕吓着他们少掰了点,要是把大块全扔过来,没准吓成什么样子呢,一笑摆摆手:“王老师您说这话多见外,给老爷子的,到我手里,不糟塌了么?……知道是真货就成,谢谢王老师了,我就告辞了……”

    说话着就要走,此时心系的就是真假问题,看样子应该没假,那聋老头喝得挺起劲,舒服得闭着眼哼哼呢,帅朗一起身告辞,王老师却也不挽留,这边和家里人说着话,那边催着也喝了半杯的女儿送送帅朗。

    真的……要真是真的,就有点让帅朗怀疑,茶票真的、茶膏真的、茶袋假不了,莫非都是真货,老头就等上囤积居奇往起炒价格呢?要这样的话老家伙就赔大发了,花了五百万,光佣金就得付拍卖行二十多万,英耀篇还没开拍已经赔二十万,还不带自己掰走的那一大块茶膏,你说赔成这样老头愣是一个屁没放……好像有点不对劲嗳。

    是有点不对劲,帅朗下了楼,走了几步,停下来了,想了想,可也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原本的想法是搅混自己这个托的角色,虚抬价格买回来让老头自己赔上一笔,不但想了,而且做了,四件东西的钱三件就快花完了,现在钱没了,还剩一样东西没拍回来呢,可老头似乎不着急……这就奇怪了。

    管他呢,再敢给钱,我替他扔去,他想坑人,我先坑他一笔……帅朗想到此处,笑了笑,迈步要走,不过一下子停住了,到了楼角了,身边还有个影子,是送自己王雪娜,隔着几步跟着,一想到学妹心绪就乱了,帅朗回头看了眼,王雪娜防备似地远远站着,帅朗哈哈一笑问着:“你为什么跟在我背后呀?害怕我?”

    “怕你?切……”王雪娜不服气了,往前走了几步,斜瞪着帅朗。

    “那你为什么心事重重,像做了坏事有点心虚呀?”帅朗故意问。

    “我心虚?我有什么好心虚的?”王雪娜知道在说什么,咬着嘴唇,笑着,准备来个赖账了。

    “王老师经常教我们,做人要诚实坦荡,怎么他的女儿就这么不诚实了?”

    “谁不诚实了?”

    “你呀?愿赌服输,咱们账怎么算吧?你可答应做我女朋友了。”

    “是啊,可没答应不甩你呀?今天答应做你女朋友了,过了今天,本姑娘正式宣布把你蹬了啊,呵呵……你没戏了,认命吧?”

    王雪娜得意道,扬着脑袋,背着手,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听得帅朗好不懊恼,很失落地叹了着气,走了若干步,哎声叹气着,几次要搭讪,不料小学妹根本不搭理,看来那茶膏都换不回芳心一顾来,直到了离车不远的地方,帅朗才回过头,可怜兮兮地说着:“那……现在还算今天,明天就要蹬我了,咱们吻别一下下怎么样?”

    “想得美……上次你都提前预支了?”王雪娜夹着胸前,防备着。

    “什么时候预支了。”

    “就那次,在超市……欺负了我还没给你算账呢?”

    “哦,那次呀……我都忘了什么感觉了,再让我回味一次怎么啦?”帅朗说着,连缠带求,不料王雪娜不为所动,刹那间,帅朗突然伸着脖子,看着远处,诧异地喊着:“王老师,您怎么也出来了……”

    说得很像,不过没来人,装腔作势了一下,再看王雪娜,抿着嘴,笑着看着帅朗表演,哼了哼得意道:“想骗我上当……你想得美?”

    “耶,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帅朗有点难为地挠挠脑袋,杀手锏被破了,原本等着学妹一回头,来个一亲芳泽呢,却不料这位聪明得紧,不上当。眨眼帅朗坏水又来,一正脸色:“你可想好了,今天不吻别,我明儿往车上围个条幅,上书:王雪娜我爱你……围着中大转一圈,不给你蹬我机会……”

    “你敢?”王雪娜威胁道。

    “怕什么不敢?”帅朗也在威胁。

    “嗯……你真敢呀?”王雪娜一眨眼,口气松动了不少。

    “当然敢,我正准备干呢?”帅朗口气也肯定了。

    逗小女孩,这威胁更像一份感动,果不其然,王雪娜稍稍松动了,一指帅朗:“看你这么厚脸皮,算了,满足你个吻别要求,闭上眼……不许偷看。”

    帅朗很老实的立马闭眼,伸着脸蛋凑上来,王雪娜悄悄地抬着手指,准备来个两指沾唾沫冒充香吻,这招女生都会,专门对付无良男以及纠缠男……看着帅朗老老实实闭着眼,又警示了一句,两指头舌上一沾,直印上了帅朗的脸……这上去,绝对是个山寨湿吻。

    可不料帅朗早有防备,指头触脸时被帅朗一把抓了个正着,王雪娜咯咯笑着正待要逃,不料被帅朗一把连人拉着,拽到怀里,不容分说,直捉着小嘴吻上来了。

    嗯嗯啊啊……王雪娜猝然被袭,在挣扎、在拍打、在脚踢,像个乱扑腾的小鹿,帅朗色心更炽,抱着人、勾着腿、吻着唇,大肆地在那片薄唇小嘴上轻薄了一番……不过这个吻实在勉强,王雪娜咬着牙关在抗拒,两手托着帅朗的肩膀在拍打,在使劲推,帅朗手在学妹背后不老实地往衣服里一伸……后背一凉,王雪娜一惊叫,手往后护,前胸登时大露,被帅朗结结实实抱了个满怀,一惊叫,牙关顿开,只觉得热烘烘的感觉侵略进了自己嘴里……

    嗯?挣扎越来越弱了、拍打越来越轻了、从强吻渐入佳境了,片刻的忘我,这个生涩的吻渐渐熟稔,吻着,抱着、抚摸着……不料得意忘形了,手又伸进学妹的衣服里了,触到皮肤的一刹那,帅朗只觉得舌头一疼,被咬了一嘴,蓦地分开了。

    呀呸呸呸……王雪娜整着被揪乱的衣服,此时才觉得刚才有点失态了,一抬头看着帅朗正坏笑,又羞又气、又气又急,拳打脚踢雨点般地招呼在帅朗身上,羞恼地嗔怪着:“讨厌、讨厌……讨厌……”

    “别闹了……”帅朗训了句,不料不起作用,跟着帅朗一握那俩小拳头警告着:“再闹我可喊了啊,本来没人知道,一喊可都知道了。”

    这句管用,一下子把王雪娜吓住了,惊省了,此时正在教工楼底,来往的要真让熟人看见多不好意思,一惊马上做贼似地四下看着,帅朗生怕学妹不急似地一指:“呀呀呀,那是不是你爸,他看见啦……”

    “啊?”王雪娜一回头,真吓了一跳,却不料一回头啥也没看见,等再回过来,又碰上那张净说谎话的嘴,脸蛋被帅朗重重“啵”声来了一口……那嘴早等那儿了,故伎重演。

    “呀……气死我了,不理你了……”王雪娜羞急之下,抹着脸蛋就跑,生怕再有轻薄之虞,跑了几步,又觉得很不解气,返身回来,朝着帅朗踢了两脚,忿意稍泄这才往楼里奔。

    “嗨,明天去不去拍卖行,我来接你……”帅朗在喊。

    “不去。”王雪娜撂了句,貌似非常生气。

    楼下,帅朗小人得志般地嘿嘿哈哈笑得前弯后仰,虽然是临时起意,可也是觊觎良久了,既真且娇、又羞又萌的学妹果真是情窦初开,亲个嘴比上吊还难,那小嘴香舌虽然笨拙了点,可回味却是无穷得紧,靠着车看了良久,还像有只小鹿在怀里撞似的,这等得意之事,自然是让帅朗心境大开,乐不可支,上了车又回味了半天才开着音响,咚咚嗒嗒响着,驾着车,心满意足地往校园外驶去……

    等了很久,教工楼底车堆里一辆不起眼的面包车蓦地车灯一亮,倒着出来了,循着帅朗出去的方向追上去了。车里,副驾上监控的那位汇报完了方位,一扔步话感叹着:

    “这哥们过得舒服啊,咱们跟了一天了就没他干一件正事,花花钱、吃吃饭、泡泡妞……比咱们过得舒服多了啊。”

    另一位瞥了眼,没吭声,不过深有同感,车追出了七公里,这位不干正事的果真又找到事干了,和一辆开马自达的碰面了,不过肯定不是和案情相关的人,俩人相携着进了饭店,根本不用追踪,就坐在窗边,桌上杵一堆瓶子,那样子看来要一醉方休了,把俩监控的外勤看得是大眼瞪小眼,除了泡泡妞之外,还得加上个喝喝酒一项,这生活,还真是舒服到家了……

    第二天的拍卖会王雪娜果然没有来,帅朗不知道是自己的原因还是有其他原因,有意地和王老师一家凑一块,绕来绕去终于问出来,敢情是趁周末没课来陪陪爷爷,今天还要上课,帅朗这才恍然大悟,自己活得根本没有周六、周日之分,这倒放心了,陪了王老师半个上午,这一家子的兴趣地民国中原书局刊印的一本《红楼梦》校注上,王家俩口子举牌,最终以九万成交……实在和咱三百万拍东西不是一个档次,而且没有了学妹,这个拍卖会在帅朗的眼中失色不少,半上午帅朗就溜了。

    帅朗一溜不打紧,把专案组的一个外勤小队忙得团团转,又跟了一天,根据汇报的时间轴细细捋下帅朗的行程:中午在黄河路烧烤大全和昨天开马自达那位连吃带喝花了两个小时、下午分别到光华模具厂、九州玻璃厂等三个厂家;黄昏时候回景区转悠了一圈,接着又返回市里,拉了一车好几个人连吃带喝完了去卫生路桑拿……这一晚上就没出来,直到第二天早上,车上蹲了一夜的外勤才看到这货揉着眼睛才睡醒从桑拿浴出来。

    不管怎么说,这个可疑分子吃喝嫖赌的小日子还是蛮滋润的,不过也有点意外的是,跟了两天专案组没有发现什么有兴趣的疑点,这个人包括这个人的周围,都是群混混级别的人物,就年龄都没有一个对得上号的。

    没线索,只有继续跟下去了……

    早八时,帅朗是被盛小珊的电话吵醒的,说是把钱给划卡上了,让帅朗竞拍今天最后一件拍卖品,自然是那封《英耀篇》了,帅朗一路打着哈欠,驾着车就近到了中原路的一家建设银行分理处,刚刚开门,帅朗直进ATM机里,输着密码查了查,没错,又补够500万了,从银行出来的时候,刚要上车,被车旁一个卖报大妈手里样东西吸引住了,花了一块钱抽了张,有点诧异地看了看,不为别的,富贸大厦佳士得拍卖行上二版了,一副张大千的画拍了1700多万、一个汉玉板指拍了九百多万,都创下中州单件物品的拍卖记录了,帅朗想了想,似乎又有点不放心,又重新进了银行,这一次呆了很久才出来。

    外勤一路跟着,已经跟烦了,好容易到了富贸大厦,终于舒了一口气,能安生一段时间了,要不这货东边吃、西边喝、北边玩,还真让跟踪的有点受不了。

    来了两天,已经是轻车熟路了,从步梯直上三层,拍卖大厅门口就树着牌子,帅朗细细看了一遍,昨天好像还真错过好戏了,已拍出了物品除了十七件流拍,都以高出底价竞拍价成交,帅朗一瞅,敢情自己第一天花五百万,在这地儿还真算不上个人物,上千万的拍品四件、几百万的倒成毛毛雨了,说起来现在的财富基数大了,几百万还真不吓不住谁,中州只要有房的,都能称得百万富翁了,只是帅朗想想,数月之前自己还是个衣食堪忧的失业游民,眨眼到这个挥金如土的地方,还真是有点适应不了。

    对了,还有层意思,帅朗进门时候看到不知道那位和华辰逸两口子凑热乎,又想起一层来,其实古玩也是身份的一种象征,在这个拍卖会上呢,都是有钱阶级的,相互认个眼熟,递张名片,再寒喧几句,各自就喜欢的领域交流一下,发展发展私人关系对以后的生意倒也不无裨益,古玩呢,就起这个媒介作用。

    不过帅朗看不懂,也懒得去学这玩意,有那上面浸淫的时间,还不如拉着哥几个大呼小叫喝上一通玩上一场呢。于是进门的帅朗,还是找着后面角落的位置,悄悄坐下了,保持着一贯低调的态度。

    ……

    “今天排在第几件?”沈子昂问,一夜没有休息好,眼睛有点红,估计是用脑过度。

    “第七件。”一位敲击着电脑的技侦回答道。

    没音了,拍卖会上各就各位了,还余有78位买家,所有的资料都入库各查了,似乎是放出一大饵,保等鱼儿咬钩,几位外省同行也一言不发地盯着屏幕,等着最后一刻的到来,只要一出现,紧接着就是追踪,连人带账户一起追踪,但凡此类诈骗分子,关键是抓住他的金脉,也就是钱,这是此类案子的死穴,一点即灵。

    “有问题。”

    有人发言了,是方卉婷,捋了把额前的长发,抬起头来,一室技侦、经侦、同行、上司七八位都看过来,方卉婷因为银行卡诈骗案的缘故现在谋了个信息分析员的缺,这两天净看所有的案卷以及相关信息资料了,一说话,沈子昂笑了笑问:“有什么问题。”

    “这个《英耀篇》我怀疑最后得主不会是帅朗。”方卉婷很肯定的语气。

    “是吗?说来听听。”沈子昂嘉许道,此时带上了点个人感情色彩,从一开始就发现学罪案心理学的方卉婷对案件很敏感,每每她的专注看着案卷的样子,总是让沈子昂很动心。

    “茶票、茶膏、茶袋和英耀篇同属一人……前三件都被帅朗买走了。”方卉婷道,有点不忍的样子,不过还是继续说道:“我了解帅朗,他根本拿不出这么钱来,资料显示他是凤仪轩的记名股东,这个我想应该临时加上去了……给他持有巨额资金找一个合理的借口而已,已经买走了三件,第四件我判断,他不会去买。”

    “为什么呢?”沈子昂问。

    “前三件高价买走,已造成奇货可居而且货真价实的表像,如果他是我们要找的人,他就没有这个必要大张旗鼓地高价竞走这前三件物品了,完全可以低价买走;如果他不是我们要找的人,那他更不需要买今天这个《英耀篇》,因为肯定有人买。即便是他出价,也是出于一个目的。”方卉婷肯定地说着。

    “什么目的?”李莉蓝来兴趣了。

    “炒作……他是个做生意的,很精通这个,可以这样考虑,他和庄家有某种默契,高价买走前三件,目的仅仅是为衬托起第四件的价格……让一切看起来顺理成章,他已经出两次一口价杀全场了,再出这样事,谁也认为很正常,一点都不突兀……刚才说了,他是做生意的,谁也不做赔钱生意,我想他应该是通过抬高第四件的价格,把前三件的窟窿补回来而且还能盈利……炒作可不犯法,我想他不介意干这种事。”方卉婷说道,已经是尽最大努力把帅朗往最好处想了。

    “说得很好……不过最后这一件。”沈子昂笑了笑,看看几位同行,慢条斯理地说着:“庄家是省厅,就等着有人付款买走这个饵呢。”

    一说,几位知情的同行全笑了,马上就要开拍了,这点都倒不必隐瞒了,而未知此事的几位办案民警就有点惊讶了,用骗局来对付骗子,谁也不觉得那里不对,只是觉得很高明。

    唯一有点不安地是方卉婷,此时此地,看着依然懵然无知的帅朗,心慢慢地揪起来了,此时还真有点害怕,举牌抬价竞走《英耀篇》的人,会是他……

    ……

    第四件,一件明代的玉如意,底价十八万成交……

    第五件,流拍,一个犀角,任拍卖师磨破嘴皮,无人出价,尽管底价才八万。这个场合不怕人家不拿钱,就怕你拿不出好货。

    帅朗眼皮未抬,仔细地看着前一天的那个报道,琢磨着,沉思着,似乎在想此事和自己正干的事有什么联系,似乎找不出其中的联系,只是隐隐有所怀疑,马上一举牌就要结束,似乎自己啥也没干,就替人家扔了点钱,有时候想想,一切都说得通;可再细琢磨,一点也说不通。

    好奇,极度的好奇,压倒一切的好奇,一直觉得老古的出手,肯定会匪夷所思,自己已经是千小心万小心,小心到现在仍然没有发现破绽,现在帅朗倒有点想打退堂鼓了,思揣着是不是趁现在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撂下挑子溜了……

    第六件,一个小小的高潮,一件战国的青铜酒斛,拍出了220万的高价,帅朗瞅了眼,看着那位出价的秃顶男,又看看比水杯大不了玩意,暗道:娘的,当尿盆都嫌小,买那玩意,脑袋让驴踢了……

    “第98号拍卖品……请看大屏幕,这是传说中骗子的圣经《英耀篇》,也是首次面世,现代社会学研究对《英耀篇》有过多次提及,传说为明代刘伯温所著,后被江湖帮派江相派奉为宝典,传说代代相传……直到江相派解放后消亡,《英耀篇》散佚民间……大家看,是一个连页条形古籍,宝蓝封面,经省电子研究所射线检验,此篇大部分页籍为抽取的石棉丝编织,历经数百年,非常之牢固……这也就是传说中的水火不侵的原因,确实是水火不侵,谁要拍回去,可以试试啊……还有一项鉴定来自了中州古籍研究所,经过取样分析,本籍使用的是徽州松烟墨,同位素认定,距今不低于五百年……好了,底价一百二十万,开始竞价……”

    拍卖师锤声一响,四座无声,每每的开场都是如此,只等着第一个举牌的人。

    帅朗眼瞟着,没动,隐隐地猜测到了,应该有人跳出来,还没有捋清楚思路。

    “130万。”有人在叫价,一个不认识的壮汉,背影很宽厚。

    “145万。”又有人在叫价,帅朗的心一抽,丫的,是华辰逸。

    “160万。”又有价了,帅朗眼一愣,居然是王修让,王会长,这俩老头是一对搭裆,隐隐地觉得那里不对劲了。

    “180万。”女声,帅朗吓了一跳,就在自己身前不远,弱弱地站起身来看了看,号牌88号。

    拍卖师乐了,挥着锤目不暇接的看着陆续起来的号牌,乐了,刚喊了一百八十万,又一个185万的价格撑上来,还是那位壮汉……不料未来得及喊,直接被一句200万压住全场,是王会长,那老头持27号牌,帅朗看清了。

    坏了,坏了……帅朗眼骨碌转着,敢情老头是找了一窝托,根本不是一个托,前三件都被高价拍走,没准都知道是真货了,就撑着往上抬最后一件呢……知道真货?帅朗一想又吓了一跳,哇,不会桑姐和这事也有关系呢,否则她怎么会对茶膏感兴趣?

    来不及思考,又一声205万的价格压住了王会长。这声刚落,财大气精的华老板不客气,直接飚到了250万,引来了一件笑声,紧接着,又被壮汉加五万压住;王会长又飚上来了,加了二十万……还有那位88号举牌,不紧不慢五万压在前面……飚到三百万,壮汉,持49号牌的买家,305万压住了全场,这两拔叫价,终于停了一下下……

    “看来今天又是创下一个单件竞价的高潮了,49号先生出价305万,还有没有更高的出价……我再向大家透露一点……传说得此宝着可以财源广进,名扬天下,别说古籍本身的价值,光它的名声就超过这次拍卖所有的物品……305万一次,还有没有更高的出价。”拍卖师喊着。

    帅朗心跳得咚咚地,终于按捺不住站起来了,一站起来拍卖师眼色一喜,知道这是个愣种,没等帅朗说话倒喊着:“56号先生,又是56号先生,他一定要给我们一个意外的价格吧……”

    全场哄哄哈哈一阵笑声,这位一口杀全场都见识过了,帅朗也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咱有钱似的,一手举号牌,一手伸巴掌:“五百万……”

    轰然一声,嘘声四起,不少诧异、不解、惊讶、愕然以及羡慕眼光齐刷刷向帅朗射过来,帅朗一点没有被围观的得意,心里暗道着,如果所料不错,一口价杀全场的雄风,应该结束了,如果没人接招,就没事,如果有人接招,那问题就大了……

    监控里,沈子昂一惊,方卉婷按捺不住心颤了颤了,几位同行的眼睛瞪直了,此时此刻,几乎确定帅朗是目标无疑了。

    ……

    “五百万……五百万……从一百二十万两轮竞价到了五百万,五十六号先生看来是出手不凡,又要一口价杀全场了……五百万一次,还有没有更高的竞价……”拍卖师乐歪了,极尽渲染着,高扬着小锤,不料刚问了句,现场响起了一声很轻地声音:“505万。”

    是八十八号,拍卖师快疯了,锤子一指:“五百零五万,八十八号女士出价五百五万,再创高潮……”

    “530万。”27号王会长加上去了。

    “550万。”34号华辰逸加上去了。

    “555万。”49号壮汉也不紧不慢加上去了。

    哟哟哟哟……帅朗嘴唇得啵着,心跳着、手抖着、眼皮眨个不停,这身体机能几乎不在自己控制之下了,话说挣钱要靠人来疯,人都疯了才能挣,这会儿看确实疯了,五百万都没压住场子……不对,没疯,帅朗注意到了,88号和49号俩人的加价很规律,很稳重,不管你抬高多少,我只加五万,反正就压你一头。王老头和华老板估计也不傻,俩人轮番加价,倒像你争我夺的样子……这样一来,这价格抬到多少可就成未知数了……

    “他大爷,上恶当了……”帅朗缩着脑袋,瞬间确定了一个最合适的去处,悄悄地,蹙着足,溜到了墙角,趁着没人注意,吱溜声出了大厅,直窜到安全出口,到了步梯,飞也介似地往下跑。直跑出了富贸大厦,跑过了街对面对弯着腰,喘着气,想着其中的蹊跷……

    确实上当了,四件同属一人,让自己高价拍回,前三件赔上二十几万,最后一件连本带利全赚回来了……而且,而且……帅朗瞪着眼,心里暗道着,最后一件《英耀篇》,绝对是假的,前面的又是高价,又是真货,前戏做得这么足,竞拍又这么激烈,回头给你塞个假货,谁买上谁得找个地方哭去。

    “不对,不对……找这么多托,不至于就为骗一个人……不会是个窝骗吧?”帅朗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地掏着裤子口袋里的报纸,前一天的拍卖成交量拉升得厉害,明显地有点不正常,可是恰恰苦于自己对古玩根本一窍不通,还真不知道这里的有什么作假。

    “我操……要是窝骗,这盘子得做多大?”帅朗虽然看不懂,可想得通,要是谁再往里面塞上十件八件古玩这么多托往起抬价,这坑人多少还真是个天文数字了……妈的,不行不行,我得赶紧躲起来,省得谁找我麻烦,帅朗一念至此,知道这事无法善了了,心急火燎地往车的方向奔,奔了几步,嘎声来了个急刹车,愣生生刹在原地了,一看,直捂着心口痛如刀铰,为啥呢,俩交警正围着自己那辆来路不明的奥迪前看、后看、上看、下看,别人看不出来,恐怕逃不过交警的眼睛了……帅朗心疼地往车旁边走了走,一男一女俩个交警,正登记着车牌号,还有一位打着电话,那位警妞发现了帅朗的眼神不对,一指奥迪问着:“车是你的?”

    帅朗咬着嘴唇,心痛快的血了,不过还是摇摇头,使劲说着:“不是……”

    说了句不是,快步走着,再快、加快,到了大厦左近的胡同,一溜烟撒腿狂奔了……

    ……

    “报告,七号位报告,有交警出现,目标被惊了……”

    “放弃目标……马上有新目标出现,图像传输到你们手机上,原地待命……”

    沈子昂看到了帅朗离场,没有动容,不过现场却让他有点动容,四轮竞价已经飚到了825万,是那位今天才冒出来的49号买主,登记的名字叫马小兵,第一排查调阅人口信息就和身份证号对不上,这个信息让专案组都来劲了,不用说,骗子终于登场了,无论是人、还是将要付款的账户,都会给案件侦破提供更直观的信息,更何况,那个吞下去的饵,说不定能更直接地指明方向。

    “……825万三次,成交,恭喜这位49号买主。”

    屏幕上,拍卖师落锤定音,阵阵掌声响起,场面有点疯狂,拍卖师又在鼓噪,沈子昂干脆关了声音,锁定着目标,果不其然,那人稍待了一会儿便悄然离场,隐藏在暗处的外勤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沈子昂起身指挥着交通监控传输全开,追踪着这辆中途离开的商务车。

    “骗局……还有个更大的骗局。”

    忙碌地会议室被一句不事时宜的声音打断了,是方卉婷,拍了把桌子,拍完了看着众人都诧异地看着她,这倒干脆竹筒倒豆子了,直说着:“……沈组长,我看了全部的拍卖资料,我怀疑里面有问题,您看,我标注的这十几样拍卖物品……”

    “有问题吗?”沈子昂接到手里,粗粗一扫,愣了下。

    “您看那尊将军玺,四年之内有三次拍卖,都留有记录……还有那卷浴女图,去年一年两次易手……还有标注68号的拍卖物品,紫檀珠匣,三年内四次竞拍,这几次都是一次比一次高,没有一次流拍……”

    “那又怎么样?”

    “我想有人在我们眼皮底下捣鬼,如果这些都是人为操作的话,真要转手给了真正的买主,那这个涉案金额可就大了……要是真品抬高价格,恶意炒作还说得过去;如果要是膺品,那可就成了实打实的诈骗了……”

    “这个……”

    沈子昂可不料在这个会议室也杀出来的程咬金,此时正心系着对买主的追踪,一看左右都是置疑地眼光,笑了笑把资料还回来:“小方,我们现在正追踪主要目标嫌疑人,这个事暂且放一放,全力对付浮出水平的端木一伙……”

    小小的插曲,被沈子昂放过一边,方卉婷有点讪讪地拿起资料,此时才真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了,这个时候,才想帅朗来,不过目标一更迭,这倒好了,消息都没有了……

    ……

    咚咚咚一阵擂门声,大中午光景,半天程拐才门,进门帅朗如逢救星,抱着程拐不迭地喊着:“坏了坏了,老子要倒霉……今儿倒霉透顶了,不但被人骗了,连车也被交警他娘的查了。”

    “到底怎么回事?进来……”程拐关上门,这地方在中原书市后头,连到民房里,是程拐的盗版工作室,也是个小窝点,安全系数很高,进了屋直上了阁楼,边走边帅朗边简明扼要给程拐说了说,反正是竞拍的事,糊里糊涂当了回托的事,程拐一听不以为然了:“这事你不常干么?吓成这样?”

    “你知道抬到多少了?五百多万了,还不知道要抬到多少,万一是假的,那一单可就挣几百万。”帅朗看样子像被吓坏了。

    “说什么来着,不遵纪守法迟早要翻船,嘿嘿。”程拐还是没动静,嗤笑着帅朗,开了两听饮料,边喝着边拍拍坐立不安的帅朗安慰着:“没事,你不就当了个托么?当托不犯法。”

    “啧,你懂个逑啊,哥办事从来都是留后手的,这次这个后手留得把我难住了。”帅朗道。

    “什么后手?”程拐问。

    “我把他们的钱挪了。”帅朗问。

    “怎么个意思?”

    “我今天虽然不知道他们会有什么猫腻,可我想应该有,他给我竞拍款的时候就多留了个心眼,回头一查,果真开通网上支付了……我估计呀,他们是准备在开拍的时候把钱转走,不管我拍下来还是拍不来,到时候不给我留一毛钱……所以我就进银行用身份证把登陆秘密的卡密全改了,所以,现在的钱,都到我手上了……”帅朗解释着,这才是真正心跳的原因,要是屁都没拍着,那倒好了。

    “你真你妈是贼托生的,什么骗子不骗子,我看你丫才是个骗子……这更不急了,钱都到你手上,你急个毛,他们骗钱你花,多好。”

    “你知道多少钱呀?”

    “多少?”

    “五百万。”

    “多少!?”

    “五百万,你说我要还回去吧,等于我白干了;你说我要不还吧,我成同伙了……这他娘可怎么办呢?喂喂,程拐,你怎么了?”

    帅朗正心急火燎说着,猛见得程拐呃声喉咙卡住了,卡得眼直往外凸,看样给吓住了,拍了几巴掌,才见得程拐嘴里往外汩汩流着不黄不黑的饮料,汩汩流了一下巴,半天才回过神来,倒也没怎么,被五百万吓住了……

    ……

    在拍卖成交的同一时间,已经坐进列车软卧包厢里的盛小珊登陆着网上银行,连续三次密码试验错误,一下子省得出事了,紧张地拿起电话,轻声说了句:“有点小问题,竞拍款转不出来,应该是帅朗警觉了,提前下手了。”

    也在同一时间,古清治一拍额头,有点大呼失策,闭眼片刻,缓缓说着:“看来大家拿到手的钱得打个折扣了……不过无碍大局,这次得手的钱足够你们逍遥一世了,江相派的传统是一任宗主在归隐前要散尽家财,不再涉足江湖是非……从今而后,你们只当我已经葬身北邙,自我而后,再无江相存在……都走吧。”

    起身了,默默地起身,冯山雄、寇仲、吴荫佑,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向端坐着亦师亦父磕了三个头,默默地出门了……此地正是凤凰台小区楼底,三辆车,从楼上下来仨人,却是已经从肃穆中置换到了狂喜的脸上,各自上车,呼啸而去。

    临窗处,伫立着一位孤寂、苍老的身影,席已散、人已离、而筵,却未尽……

    棉厂路、陇海路、秦岭路、西环路……图标上的光点几乎在沿着中州西半部的治安三维图划了一个弧圈,每过一个交通岗亭,实时传辆的监控画面虽然有点丢帧,可鼻子脸那是瞧得清清楚楚,现在的侦察技术已经把大海捞针变成了可能。别说国内,就国外,也未必查不到你。

    步话放在会议桌上,有点紧张的气氛,沈子昂带队的指挥团体加上在操作分析着付款账号的经侦,还有已经把图像恢复出来的技侦人员,都一言不发盯着不断变换的交通监控图,那辆银色的商务车像个幽灵,连着在市区转悠了一个小时了,当再一次转悠到棉纺路左近时,指挥队伍里一位一拍巴掌恍然大悟了:

    “兜圈子,目的地就在棉纺路左近……”

    另一位爬在城区图上瞒了片刻道着:“他的选址应该在人多眼杂的地方,老伎俩了,嗯,这一片……商贸区、购物中心或者娱乐场所都有可能……应该就是他,我们在呼市围捕,他是夹在赶集的牧民队伍里溜的,我们事后才知道,就在我们眼前走的。”

    “这么小心,应该是防范跟踪,可他应该没有发现我们追踪吧?”另一位有点不确定。

    “潜意识里的反侦察心理在作祟,即便没有跟着他们也会这么小心……或者,根本不是在防我们,而是在防他的同门,这要按江湖规矩说,可是个师门叛徒……我研究过这几个案例以及这个神秘人物的作案手法……我想停车的地方应该在维特娱乐大世界,那地方七个出口,每天进出的游玩客人有几万,我们根本无法排查,更别提抓捕了……”

    沈子昂沉吟着来了一大段分析,分析刚刚结束,车停了,就在维特娱乐大世界,车一停,同步传输的画面回来了,那个长相有点剽悍的嫌疑人全身像一览无余,果真大踏步进了维特娱乐大世界。

    这下子,真让在场的刮目相看了,不过来不及表示钦佩,沈子昂马上指挥着几个路口巡梭的外勤向维特娱乐中心靠拢,第二层由网警监控车和特警的抓捕小组组成,悄无声息地沿街、路、出口联结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

    维特娱乐大世界是个群众的娱乐场所,小孩玩的天龙、中州传统的曲艺,还有国粹麻将再加上风靡一时的瑜珈、太极都在这里找到了发展场地,近年来为了提升效益还引进了类似迪斯尼的游乐,这位嫌疑人走进大门时,左右看看,天龙在天上窜,隐隐能听到男女的惊声尖叫,不远处就是一个旱冰场,一队队少男少女像在练习,游乐区主楼距停车场有一公里,这样的场合,人太多,有点挑战他的专业难度了。

    快步走着,到了主楼,进了电梯,习惯性地抬眼走路,不时地躲闪着监控能看到的方位,直上了六层,哗哗拉拉的麻将声音听着,信步直到中间的一间棋牌室,敲敲门,进来了,掩上门,很沉稳地踱上来,把怀里揣的东西递给这个棋牌室唯一的一位。

    “老板,825万买下的,标的才120万,有两个当地的一直在抬价……”这位汇报着,似乎这个数字并不意外。

    “知道了,你要按标的能买下,那就不正常了……”

    是端木,坦言一句,似乎也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不过根本无动于衷,正因为阴谋,才暗暗地勾起了他心里浓厚的兴趣。

    午后的阳光照射着,端木小心翼翼把盒装菱封的《英耀篇》拿出来,平放到了棋牌桌上,光线中古朴的本子透着一股庄重,让端木微微地动容,仿佛又想起了出身。在保镖的眼中,从来没有见过老板如此地虔诚,恭恭敬敬地捧着,半晌才翻开了页子。

    联体的古籍,密密码码的蝇头小楷,捧在两手间说不出的肃穆,保镖没敢打扰,静静的伺立一旁,从广州到香港、到新加坡,一直追随着这位老板,一直以来对这位其貌不扬的老板心存着几分敬畏,这么多年,根本不知道老板有多少身家、不知道老板做什么生意、更无从知道老板心里在想什么……这一次,隐隐地觉得好像要知道点事情,不过职业的敏感告诉他,少问少说是最好的态度。

    “假的……”端木平静地说了句:“上当了。”

    “假的?老板,这个……我……”保镖吓了一跳。

    “不关你的事,就我也要上当,因为我也没有见过英耀篇……再加上这么多人追捧,说不定我也会糊里糊涂买下来……”端木安慰了一句。

    “可又有鉴定证明,又有什么什么射线检测,确实是明代的古籍。”

    “呵呵……我师傅当年就是个造假高手,这个找一块残墨就骗过技术鉴定了,证明就更简单了,那印鉴他自己就会做……我本来不认识真假,不过第二代宗主这个落款‘平雄仲佑’是我们四个师兄弟的别称,有人故意留了个破绽,专门让我看的破绽。”

    说了句,端木并不动怒,然后开始作个奇怪的动作,对着阳光细细端详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之后又拿着瓶矿泉水泼了一遍,还是没有出现异状,水顺着纸页直接流走了,果真是水火不浸,两厢相试不行,干脆掏着小刀子,开始割着这种特殊的纸张的封皮。

    “老板……老板,别毁了呀,要是假的我们可以找拍卖行去,您要毁了,花的那钱不等于打水漂了?”保镖提醒着。

    “钱我不在乎……不过这东西,不管是老头子还是我那几个师兄弟,肯定是想告诉我什么……不至于光骗一把那么简单,说不定想了结一下恩怨……咝……”

    一声轻咝,随着端木持刀的手停响起了,封面被揭了,赫然露着一个状似五分硬币的玩意,撬出来,一看,端木不悦地盯着保镖,保镖紧张地解释着:“老板……我,真不知道。”

    “嘘……”端木示意着噤声,细细地看了几眼,起身很快速的移动到了窗前,掀着帘子,悄悄看了看窗外娱乐场,人流不少,车行也多,这地方对于抓和逃的双方都不利,你根本无从在这么多车人之中看到可疑目标。

    当然,有了这个薄薄的追踪就不同了,端木瞧了几眼,已经确定仅仅是个弱电信号源,不是窃听器,一把拿起小东西塞到保镖怀里:“……这地方没有那么容易抓人,他们是针对我来了,和你无关,你拿着东西大摇大摆走出去,上车走人,一直往城外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你随便选,不管你出事与否,都别和我再行联系,到广州找老米,他会送你出境……你出得了境外,再给我打电话……你走这边。”

    对于老板的话几乎是无条件服从,保镖拿着东西顺着原路返回,回头一瞥间,老板披着条外套不下楼,返上去,那外套,赫然是娱乐场的工作制服。

    ……

    ……

    “出来了,一个人……走得很快,沈组,动不动手?”

    监控的车辆上,范爱国看着时间,很短,不到十分钟,眼看着就朝着停车场的方向来了。

    指挥部里,沈子昂有点不确定了,后面的几位早争论了若干了,是来这个地方见目标嫌疑人,还是仅仅虚晃一枪,无从判定;和娱乐城衔接的监控还没有找到嫌疑人,工作量太大而时间根本不够用;七个出口,撒网还没有来得及合拢,惊动了唯一的一条线索,又怕功亏一篑,再说看到屏幕上热闹的场面,谁都知道在这种地方排查抓捕一个人有多难,更何况还不知道人在不在……

    “别惊动,跟上他……”

    追踪还在嫌疑人身上,那说明东西没有动,应该是持货去见他的上级了,看到车动人走,外勤远远地跟上去了,沈子昂随即派着另一小组六人直朝嫌疑人刚刚离开的楼层摸了上去。

    车走……尾行……下车上来的一队人,像散兵线一样拉开进了主楼,一切的一切落在楼顶观望的端木眼中,尽管心跳在加速,可依然保持着冷静冷静……直等几人散进楼里,才从天窗下到楼层,不用说,肯定步梯、安全出口、电梯,都同时有人上来,端木小心翼翼地到了六层,耐心地等着,直等着电梯、步梯,都急匆匆冲上来人时,才坦然、安静地迈步,几乎和来人是擦肩而过,谁也没有对这位身着工作服的普通男人多看一眼,都急着奔向定位的房间……

    五层…四层……三层……

    端木走得很慢,一点也不急,很多次这样的危险都这么冷静地走过的,端木似乎很享受这种心跳的感觉,每一次逃脱都是对自己冷静的一次考验,他知道,那怕稍露慌张,都可能被便衣一把揪住,警察抓人同样凭第一感觉,狭路相逢对决的不是勇气,而是冷静,特别是像他这样几乎认为自己掩饰的天衣无缝的过去,只要冷静……就能踏出险地。

    二层……端木换走了安全出口,从安全出口到了一层,下了大厅,眼睛的余光四下扫了一遍,没有貌似戒备的人……每个人细微的动作落在他眼中,仿佛一个过滤器一样会做出一个瞬间的判断,总台的收银俩个,女的,在看着账目聊天……大厅里等着一群少男少女,在旁若无人的说笑;门口刚进来的三位中年人,两男一女,明显是来找乐子的……如果是便衣,肯定在此时会四顾搜索,那种眼神端木很熟悉……一经确认,大踏步出了大厅,长舒了一口气,汇进了在天龙四周等着的游客群中,直等着一队游人集体离场,混进了队伍中间跟着举小旗的导游从第三个出口出了娱乐大世界……

    没有上大巴,直绕过大巴沿着人行道步行了几百米,进了一个小区,绕过几个单元楼,从曲里八拐的小区空地直到了后门,出了门,便是尚未拆迁完成的老居民区,小巷、胡同、弄堂、成片联着的矮房,这地方,恐怕没人再能寻得到他的踪迹,这是已经找好的退路,习惯使然。

    “喂,凤儿……可能有条子盯上咱们了,你在拍卖会上露过面,赶快换个地方……不不不,暂且不走,越急着走越容易被盯牢……就到你两个月前租下的地方会面,把这几个月收集的东西都带过来,我等你……”

    端木拔着电话,身影消失在小巷的尽头……

    ……

    “目标驶出中州,上了高速……”

    “过了长曷收费站……”

    “还在向前走,现在在长曷南加油站,没有和其他人接触……”

    “……”

    目标划着一条直线向南行驶,已经脱出了弱电信号源接收的范围,不过还在外勤的视线之内,隐隐地觉得那里有点不对,可说不上来那里有点不对……沈子昂开始焦灼地四下踱着步,催着游乐场现场的检测……来了,传来了外勤小队长续兵的声音:“……没有什么发现,一瓶水,瓶身上我们提取到了几个指模,已经传回组里比对了……足印无法提取,进出的人多……棋牌桌上也只有几个指模……据这里的服务员说,确定有一个人租了个房间,一个人呆着,上午就来了……”

    “沈组长……沈组长……”

    破门而进来一个女技侦,拿着一张打印纸,从一层奔上来的,紧张兮兮地说着:“对上了……对上了,外勤传回来的指模对上了,和内蒙、宁夏两地提供的网上追逃资料吻合……”

    两个指模,标注出了七个吻合点,沈子昂一拍额头,痛悔不已,漏网了……目标就在娱乐大世界。

    看看时间已经过去了下半个多小时,就是步行也走出包围圈了……一错失良机,举座皆是一脸懊丧,正懊丧着听到了外勤的请示:“沈组,目标进了许昌市区,方向向南……”

    “抓回来……马上抓回来……”

    沈子昂一拿步话,大声喊了句。尔后,重重一顿步话,举座又是心里一跳,方卉婷正细细地翻看着几本卷宗,都是同行带回来的,抬眼瞟了瞟貌似有点恼羞成怒的沈子昂,莫名地有点可笑的感觉,在她心里,隐隐地觉得,这块黑幕才刚刚被揭了个角,隐藏在幕后的东西应该比她能想像到的多,这个骗子逍遥法外的时候,在座的警察一大部分还未成年呢,要这么简单被抓住,那就太名不副实了……

    ……

    四时,乘着出租车重返富贸大厦的帅朗下了车,和程拐俩人做贼似地远远躲在楼角之后,慢慢朝着富贸的方向趋来。

    没啦……果真没啦……停车的地方黑色的奥迪没啦……

    “我的车呐,我的钱呐……天杀的交警,多少套牌车呢,就逮老子……”

    帅朗捂着心口,疼得要命,一旁程拐极度不屑地踢了一脚骂着:“什么吊样?你丫手里都弄了五百万,还在乎老黄给你整得这辆黑车……回头买辆法拉利,敞篷的,开城外打野战方便……”

    “跟你说多少次了,那钱我他妈敢动吗?我现在都拿不准敢不敢露,甭他妈回头警察来逮我,我可怎么办?”帅朗有点心焦地说着。

    “那你找我不是害我吗?”程拐一听,不乐意了。

    “你身上事多,反正不在乎再出点……我害别人我忍心呀?”帅朗瞪着眼,心情颇为不爽。

    “妈的,出事我先举报你。”程拐悻然骂了句。

    “随便,你的黑窝点、黑账、销量、产地……我都知道,我要坐两年,得分出来一半给你。”帅朗针锋相对,一侧身子,又想起个重磅炸弹来,小声道:“还有上次,那把火可是你放的……我根本没参与。”

    “我操……威胁我!?那事是你让我干的。”程拐火了,一伸巴掌,变掌为爪,直朝帅朗脖子掐来,只不过行动稍缓,刚一动帅朗腿已抬,正顶在他脐下三寸,手伸了半截过不来了,刚要发飚帅朗斥着:“别闹啊,我想了想,这事说不定是好事……”

    “什么……”程拐一听,不闹了,毕竟对面是个五百万富翁,骗来的也算。

    “来来来…”帅朗拉着,俩人坐到了街边路牙上,不远处就坐了几位挂个牌子找工作的,找木工、做门窗、铺地砖,还有个承接网络工程的,看得两人俱是一乐,IT产业都到大街上了,买了两瓶饮料坐下来,帅朗捋捋思路道着:“……这事我想呀,说不定这钱我能昧了……”

    “嗯,继续……见面有份啊。”程拐上心了,瞪着小眼,很凛然。

    “上午我一下子没搞清形势,自己吓唬自己呢……这后来一想,没那么容易出事呀?你想想,我就说破大天也就是个托,谁能把我怎么着是不是,刑法也没规定当托判什么刑是不是?所以我想,警察他找不上我……没理由啊,也没证据啊,那三件我替别人买,照价付款了;最后一件我没付款,我也没买着不是?对吧,这就是生意,和他们屁相关?”帅朗道着,抿了饮料,像给自己宽心。

    “对……有道理,要抓早来抓逑你来了,我估计你爸得亲自来……那人家被你黑了五百万,能不找你呀?”程拐提了个问题。

    “哎,你说对了,关键问题就在这儿。”帅朗手舞足蹈解释着自己想明白的事:“……我判断,这些家伙在拍卖会上捞了不少钱……先前他们一直劝我入局,说是给一成利润,说是超过五十万了,看来不假,根本他娘的不止这么多……他们如果真捞了不少钱,肯定少不了,随便混上几件假货炒作起来,都是几百万起价……捞了不少是吧?他们接下来会忙着干什么?”

    “干什么?分钱……”程拐道,眼睛亮了。

    吧唧一巴掌,帅朗骂着:“就你妈知道钱,逃跑……他们不逃还怎么着,等着别人发现呀?我他妈刚才打电话了,老头手下一应人等全部消失,水产经营咱们去过了,关门了,凤仪轩那妞也联系不上了,这是骗子标准的程式,钱到手,立马走……”

    “那你的意思是……”程拐一想,乐了。

    “咱们不应该这样东躲西藏自己吓唬自己,警察吧我害怕……一群骗子有什么害怕的,哥不照样弄了他们一家伙,我想呀,他们八成根本不敢再回来,他们要不回来,咱们不就闷声发大财了……他们要回来,敢给咱们私了,咱们跟他干,不给钱……敢给咱们公了,咱们把钱交上去,检举举报,立功受奖……反正怎么算,都赚了……”帅朗铿锵几句,缕清头绪了。

    “嗯嗯,真你妈卑鄙……”程拐嘿嘿笑着,点头了,边仰着脖子喝边说了句:“不过我喜欢。”

    “走,回五龙……我估计那些傻B买家发现手里是假货还得段时间,等他们发现又是一堆扯皮没完没了,咱们主要得防着要债的找上门……”帅朗道,起身了,绝决地大迈着步子,要挺起胸膛了。

    “嗨嗨嗨……还没说完呢,分我多少?丑话得说前头啊,兄弟我鞍前马后陪你多不容易,我也不多要,要真赚了,给换辆奔驰……4系列的……”程拐扔下饮料瓶,追问上来了。

    帅朗一回头,得意地道:“行,不过是套牌的啊,顶多十万一辆。”

    “我操,还要套牌的,再让交警扣走。”程拐道。

    “这你不懂了吧,买新车好几十万,保险、税费、上户、车位……等等等等,你把钱全交足了,就能买七八辆套牌黑车了,我就不信咱就那么背,开一辆被扣一辆,就扣也划算呀?只要是开上一年半载被扣了都划算……你买个新车到年头不照样报废?所以呀,有些事得走偏门,就跟你买教辅资料样,有东西是人家新华书店专买,你不走盗版,你没货不是?是吧?现在这年头,守法的成本比违法的高啊,从大学出来我他们立志做个好人,立志遵纪守法,结果呢,三天两头失业;现在我不遵纪守法了,你看,快成大款了……”帅朗问,摆了一堆理由。

    “嗯,有道理……没天理。”程拐点点头,又摇摇头。

    俩人步行了不远,拦了辆出租车,直向景区老根据地驶来,好像也确如帅朗所料,除了手里现在捂着的五百万有点烫之外,还真没有其他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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