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弈-第五章 百事待兴重整旗鼓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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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景区这个地方,你能对茫茫人海有一个从意会到体会的飞跃。乍到景点,看着拥挤下车一队队的游客,让方卉婷倒吸了一口凉气,停车场,车满为患,人在夹缝里钻来钻去;景区路,大巴绵延了两公里之外,像竖了一堵车墙;一抬眼,沿黄河母亲的巨幅雕塑向下、观景台、台阶直到自己身处的小广场,处处都是人,不时地还能看到金发碧眼或者一身漆黑的外国游客,下车伊始的方卉婷有点后悔了,整整身上笔挺的警服,穿着制服站在挤攘的人群里,实在显得不那么自然,好像自己是个异类一样,接受着过往诧异的目光。

    看看时间尚早,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在如织的游客中走了几步,左前方十三点,一家标着黄河工艺品商店的,关着门,门上写着此房转让的牌子,方卉婷记得这是出事地,右前方、九点方向,同样是黄河工艺品商店的牌子,应该就是了……前行了几步,在一辆大巴停车边上,在即将接近目标的时候,方卉婷踌躇了,几乎是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远远地看着。

    是距离产生了美?方卉婷揣度着自己莫名其妙的行为,有点难圆其说,俩个人虽然相交泛泛,可点点的的都能让她咂摸良久,在机场路,在那幢不知名的居民楼顶,那个猝来的激吻,那个让她几乎迷失的激吻,那个充满野性、刺激和激动的吻,从未让她对一位异性有过如此心跳感觉……仿佛有魔力般,离得越远,那种感觉会越强烈。

    或者,是职业隔绝了彼此?方卉婷又想,自己一直在压抑着这份感觉,因为他的缘故亲自查阅了他的案底,结果是品行不端,不是个什么好货色,事实也证明了案底记录不会错,那次在乡下,他居然趁着队友不在要施行非礼……想到此处,方卉婷低头看看自己胸前警号的部位,莫名地觉得有点脸红,不过这个大仇得报了,想想在监控中心大街上痛殴他的感觉,感觉挺爽!

    爽是爽了,可人也吓跑了,每每再见到局里、队里那些一脸愁容、不苛言笑的同事时,总能让方卉婷加深那个嘻皮笑脸的印象,和身边这些千篇一律的比起来,他的确是个让人又恨又喜欢异类,调出了专案组回到了市局,除了偶而在公安局门口见到过一次再没有交集,那次方卉婷倒记得这货驾着是奥迪拽得跟谁家很二的二代一样,要是还一直那样,方卉婷觉得自己不见不想也罢,不过今天听到了门店殃及的事,心里那份被埋藏已久的牵挂莫名地萌动了。

    他怎么样了?不会有事吧?方卉婷心里想着,知道老帅家不过个穷警察,小帅也不过刚刚创业,要是摊上点这事,说不定会赔一大笔,那对于一个普通家庭不啻于灭顶之灾。

    心里想着,又一次鬼使神差地向着门店的方向走来,不过越近走得越慢,不是正进店的方向,而是在店的周围巡梭,不时地看着店里,进出的游客不少,三三两两或者前后一群,偶而有拿着精致的小玩意出来的,有戴着花样的草帽出来的,方卉婷从游客的间隙往里面看了很久,不大的门店,根本没有看到帅朗的影子。

    微微的失落,恐怕又要擦肩而过了,不过也不错,方卉婷看着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秩序,而且生意看样挺红火,失落后又莫名其妙地放心了几分。无聊的踏着步子,没有进店里,而是绕到了一侧,站在绿化带的边缘,看着头顶的雕塑和观景台上如织的游人,此时,心静了,其实就是有点放不下心而已,方卉婷有点奇怪,既非亲朋亦非好友,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为他担心。

    蓦地,一声叫骂响起,方卉婷觉得无比无比耳熟,侧头,走了两步,这才发现在门店之后还别有玄机,窄窄的通道还有容纳一辆人力三轮车,此时四五个人正从一辆电瓶车小车上卸货,一看其中的一位,方卉婷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进胸腔里了……

    是帅朗,正捋着胳膊指挥扛货,边扛边骂着:“快点、快点……跟你妈没吃饭似的……黑子,一会儿再拉一车过来啊。”

    两帮工应着,眨眼指挥的也亲自上阵了,一拉马步,腾腾腾三箱直抱怀里,进了门店,一车货不大会卸完了,打发走了车,帅朗拍拍身上,不经意抬头的功夫,恰恰看到了伸着脖子,在偷窥的警装方卉婷……下意识地反应,没有意外惊喜,反而吱溜一声,倒退着钻回店里了……一旁看着的方卉婷扑哧声笑了。

    一矮身回来,帅朗缩着脖子发愣,愣了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奔到前门口瞧瞧,好像没见着公安局的来人,也没警车,这倒放心了,应该不是续兵那几个货又来挖消息来了……刚挤进柜台,平果一把拽着问:“喂喂,二哥,纪念章,纪念章……快完了,今儿邪门了,哪来的这么多人?”

    “打电话了,一会儿就来了……大牛那儿也忙着呢。”帅朗胡乱应了句,现在的仓库放在铁路货仓了,远是远了点,不过安全系数高了,程拐负责协调、小皮负责运输,虽然磕绊不断,可好歹能运营起来了,现在心里揪的不是这事,而是刚刚门口吓了他一跳的事,站在后门口呆了片刻,帅朗伸着脑袋,悄悄伸出来,脖子极力拉长了点,于是,看到了警服正装的方卉婷,还站在原地,抿着嘴笑着,伸着食指勾勾,示意帅朗过来……貌似帅朗还有心理阴影,半天挪不开步子,方卉婷走了两步,隔着几米喊着:“哎,不至于没出息成这样吧?怎么?怕了?”

    说话着,一弯手腕,握了小小的拳头,另一手抚着,扬了扬,很得意的笑着。

    “切……”帅朗呲眉瞪眼,出来了,出门撇着嘴斥着:“吓唬谁呀?我那是不跟你一般见识,你打我还打上瘾了是不是?又来找茬来了?”

    “呵呵……一看你就心虚,说,犯什么事了?”方卉婷背起身,审问嫌疑人的口吻,不过脸上笑着,任谁一看也是故作姿态,不过这姿势对于帅朗可不起什么作用,警察要有事找你来,不会落单,也不会穿得这么正式招眼,一问,帅朗上上下下打量着方卉婷,圆边警帽藏着乌发,一身肃穆的警服掩饰住了娇媚,不过更增添了几分英气,英气里身材凸凹感觉会更具诱惑力,要不怎么叫制服诱惑呢?

    一瞅,二瞅,看到方卉婷白皙清秀的脸色时,帅朗眉眼一挤,不知道想到什么个情况来了,嘻嘻笑着。一刹那方卉婷的心情全破坏了,知道这货没想好事,气咻咻地说着:“我怎么一看见你,就有想揍你一顿的冲动。”

    “是不是啊,认识这么久了,看见我只有暴力冲动,没其他冲动?”帅朗顺口就来,嘻皮笑脸了,方卉婷果真冲动了,扬手而起,不料帅朗早有防备,连退两步歪头斜眼一指:“敢动手我今天不客气啊,穿警服了不起呀?”

    “哎……你怎么就没点长进,还这得性?”方卉婷手一动既收,没有暴力冲动的心思,反而有点失望,一放手,又有惯有的两手叉在胸前,很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帅朗,帅朗倒被这态度搞懵了,活这么大,但凡警察找上门,不是自己犯事就是别人犯事牵扯到自己身上了,刚刚还以为又有什么事,不过看这样,好像不像自己想像的。

    咦?不会是真关心吧?不至于呀?帅朗突然间泛起个奇怪的心思,不过马上否定了,警察就即便有关心,也是对嫌疑人有所目的的关心,这玩意可消受不了。

    真关心吗?方卉婷未见之时还有几分,不过乍见之下,却没有了,一站定了,就像帅朗刚刚的表情一样,上上下下打量着帅朗,老式的夹克、发白的牛仔、帮上开线的旅游鞋,和上次所见富家小开形象实在是不可同日而语,还真像生意走背运的落魄样子,一瞅、二瞅,瞅得方卉婷哧声笑了,原本是想安慰宽心几句的,可不料忍不住还是幸灾乐祸地笑了。

    “笑什么?我很可笑吗?”帅朗斥了句,翻白眼了。

    “不可笑……”方卉婷止住了笑,仅仅地表情止住了,眼睛还在笑着打量着帅朗,问着:“我听说景区出了点事,殃及某些人了,我还不太相信……不过一看你现在落魄的打扮倒是有点像了,损失大不大?”

    虽然有点挖苦,可也不缺关心,帅朗心里一紧,眼骨碌碌转着,确定不是在诱供之后,一拍巴掌有话说了:“你还好意思提,这都是你们警察不作为的结果,让这些坏分子混进景区,又是储运烟花爆竹,又是扰乱治安环境,搞得我们这些正当生意人惶惶不安,损失能不大吗?赔了十几万呢……”

    这说得那叫一个义正言辞,那叫一个义愤填膺,那叫一个痛心疾首,巴掌拍得吧吧唧唧直响,斥了一大会儿,方卉婷静静地听着,有点难色,而帅朗边说却是边在心里笑着:哦,这不会真是知道我出事,来慰问我来了吧?

    果真是慰问,帅朗苦着脸诉了一大堆苦,方卉婷这才和声悦气地说着:“所里不是对肇事者已经处理了吗?今天我们局里调查组来过问此事了……以后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我也是刚听说,没想到这才多长时间没见,就出了这么多事……”

    说话间,仿佛还有几分怀念以及不忍,此时帅朗暗自忖着,恐怕这妞真是出于关心来了,这装可就得装到底了,只见得帅朗换了那副极不合作的表情,很理解,很认可的点点头:“派出所处理的不错,把肇事者已经依法拘留了……不过我们的损失恐怕找不回来了,所里就给我们安了几块玻璃,还得我们自己掏钱,说是怕影响景区形象……哎,没办法,世道这么艰难,干嘛都不容易,谢谢啊,方警官……咦,方警官,你这么高姿态来了,是不是想帮帮我?”

    “少来了,我怎么帮你?”方卉婷吓了一跳,只怕帅朗提无理要求。

    “嗯,可以的……你毕竟是市局的,以后有事你们直接给所里打个电话,还是挺管用的。”帅朗泛着坏心思道。

    “不可以……”方卉婷打断了,很严肃地说着:“对你仅限于人道主义上的同情和安慰,如果我要有钱,一定在经济上援助你,不过姐是月光族,工资都不够开支呢……如果我将来当了局长,一定给你开后门,不过现在就是个小科员,我就想帮也爱莫能助呀?呵呵……”

    方卉婷说着自己都笑了,似乎在调戏一般,听得帅朗气结地撂了句:“你这那是来安慰我来了,简直是看我倒霉来了。”

    “就是倒霉了才来看看,要像上次还开着奥迪拽得那么二,我还懒得看你一眼呢。”方卉婷直斥了一句,帅朗眼神一凛,直视着方卉婷,这一句,绝对不像假话,之前也领教过方卉婷的快人快语,莫名地被这一句撩动了心思,猛然间,对这位暴力妞好感倍增,最起码今天上门的这份关心是真实的,不带目的和没有掺假的,一刹那,让帅朗讷言了,似乎假货看多了,偶而见到货真价实的关心,反而手足无措了。

    “傻看什么?”方卉婷走近了一步,出声提醒着,帅朗笑了笑,就见得方卉婷似乎很挽惜地看着,轻声道着:“对不起啊,上次……不该打你那么重。”

    嗯?帅朗心一抽紧,诧异地看着方卉婷,那份歉意好像也是真实的……得,帅朗立马来了个百分之百的准确判断:哟?警花妞看来根本不介意我毛手毛脚,对咱还真有歉意呢?

    一狐疑,让方卉婷觉得好像帅朗还心存芥蒂似的,委婉解释着:“虽然你很无耻,不过心底还算不错……我宁愿当你的行为是出于喜欢,可以原谅,不过没下次了啊。”

    什么意思?帅朗看着方卉婷,红红腮边,浅浅酒窝,翘翘薄唇,去掉威风的警服肯定是妩媚有加,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极力掩饰,不过帅朗看到的是那份忿意之后并不是真正的生气……人和人渲泻情感的方式不一样,帅朗灵光一现,突然回忆起那天晚上俩个人的激吻,事后只觉得自己被咬得生疼,没准这妞是个异类,必须靠暴力才能达到快感……就像有些两口子嘴上挨千刀天天骂,关上门又爱得死去活来那种……帅朗暗道着:丫的,这方式我可消受不了,不能泡个妞把自己当成被虐狂吧?

    “嗨……跟你说话呢。”方卉婷见帅朗发愣,果真踢了一脚,很不悦地追问着:“我都原谅你了,你都不吭一声。”

    一问那叫理直气壮,一踢那叫毫不客气,根本没把自己个当外人,帅朗嘿嘿笑着道:“你看你说的,多见外?原谅什么,我根本就没介意。”

    “那你故意躲着我,电话也不接,人也不见。”方卉婷愤愤道。

    “这个……原因在你。”

    “什么?在我?”

    “啊,你说万一再见了,我又忍不住那个那个……回头你再揍我一顿,疼倒不怕,就怕丢人嗳……所以还是算了,不敢见了。”帅朗恬着脸解释着。

    方卉婷一剜斥道:“切……欠揍!”

    帅朗嘻皮笑脸,化解了方卉婷的心结,看着方卉婷剜眼说欠揍时,没来由地觉得警花蛮可爱的。可爱的还在后头,不一会拉货的来了,方卉婷也不介意,和帅朗一起搬着包装箱,卸了一车货,帅朗从她关切的言语中还真听出来了,还真是觉得心里不安,想帮帮不上忙来看看而已,不时地安慰帅朗要想开点,钱亏点就亏点,人没事就好,消财免灾嘛……至于损失嘛,以她在警察的从业经历,应该找不回来了,不过也不用太耿于那事,天下的钱多着呢,谁还能挣完怎么着?

    这一番关心和安慰让帅朗时时感觉有点无地自容了,真不知道要是警花姐知道这事他才是导演,会做如何之想,卸完了货,帅朗奔着给方卉婷提了两瓶饮料,俩人坐着又闲聊了片刻,直到调查组电话来时,方卉婷才告辞,帅朗直送上了电瓶车。

    望着在电瓶车上不时回头笑着招手的方卉婷,帅朗肚子暗暗泛着个奇怪想法:耶!警花整个一傻大姐,根本分不清好赖人,敢情还真把我当朋友了。

    不过这个傻大姐,还真让帅朗觉得心里那儿被感动得热热乎乎的……

    ……

    帅朗回店里了,在机械的迎来送往中,今天这个偶遇的感动让他忍不住咂摸良久,不时地出了店门,甚至于有点期待在来往的载客车上能再一次看到如秋菊绽放,一身馨香的警花姐……不过没有看到,只看到了关门快十天的黄河工艺商店,门上已经钉上了一个大牌子:此房转让。

    想了想,今儿的心情很好,好到忍不住想搞个恶作剧,于是拔着电话,叫着分散在各景点的手下,都是程拐那批送书的帮手,不一会儿,一辆厢货载着帅朗要找的人来了,找的这人是村里有名的愣头,兄弟俩一个叫胖墩一个叫憨蛋,脑袋都不怎么灵光,一见帅朗,翻着牛眼,厚嘴唇上挂着亮晶晶的口水没好气地说着:“干啥呢?我娘说咧,干活得给钱啊,不能白干。”

    帅朗笑着,拉着这位大个子到了避静处,掏了张五十元大钞在憨蛋眼前一晃,那货的眼睛立马直了,直要伸手,不料帅朗“嘶”一撕,只给了他一半,憨蛋拿手里愣了:“这一半不能花……”

    “是啊,我把另一半给你,回去让你娘贴一块就能花了,对吧?”帅朗道,憨蛋一点头,帅朗一指那门店:“去把那牌子揪了扔黄河里,另一半给你……这活简单吧,比你给人拉车沙可轻松多了。”

    “嗯,不许哄我啊……”憨蛋一惴度,果真是个省力挣钱的活,帅朗一保证,人家二话不说,腾腾腾小跑着,到了那门店前,看样没趁手的工具,回头不知道那儿找了块板砖,咚咚咚一砸,旁若无人,就有巡警和市场管理看着,谁也不招惹这个脑瓜不太清楚的。憨蛋连砸带拽挟着那木牌子一路飞奔跑了。

    远远地看着的帅朗嘿嘿笑着,得意地暗道着:妈的,还想转让?放着慢慢赔吧,看他妈谁敢来……

    十七日,南城区拘留所。

    就在南城分局的边上,铁大门上的小门洞开时,正好清晨的阳光能把出来的人照个满面,黄晓在里面呆了半个多小时,一出门着实被阳光刺激了下,手遮在额前,快步向不远处停的奥迪车奔去,匆匆地上了车,坐定了。

    “送完了?”副驾上的寇仲问。

    “嗯,送完了。”黄晓发动着车回道,顺路给送了点水果礼品而已。

    “情绪怎么样?”寇仲问。

    “不赖,一听说赔的钱师爸全给他垫上了,这倒不着急出来了,反正没几天了,里头看得根本不严,给看守塞两条烟,啥时候想见都成。”黄晓笑着道。

    车发动了,寇仲跟着笑了,是吴奇刚,糊里糊涂吃了冤官司,根本就没储运过什么烟花爆竹,没成想被派出所的三诈两唬,愣是都承认了,回头拘留了吧,又心不甘,成天介地倒苦水,吴师哥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还是师爸有办法,直接来了个大包大揽,甩了五十万给吴师哥,基本上把吴师哥在景区赔得窟窿全补上了,这下子叔侄俩倒都不吭声了,不过有一条,师爸坚决不让捞吴奇刚出来,说什么现在吃点小亏,比将来吃点大亏强,多住几天长长记性什么地……反正寇仲一想起来就觉得没来由地有点可笑。

    这一笑,连黄晓也忍不住了,笑着问寇仲:“寇哥,这事到底怎么整的?怎么着就把吴奇刚给整拘留所了?是那小子干的么?”

    “呵呵……除了他都不会有别人,要达到这个目的,首先得懂点法,搞得不轻不重,轻了不起作用,重了酿成大祸;次之手脚要干净利索,否则栽赃不成,可能把自己搭进去;第三啦,还得有点技巧,技巧就在于,那把火绝对不能让人放,得自己烧起来……我都没弄明白,这事要师爸干没准能成,一般人干不了这事。”寇仲笑着道。

    “那当然,师爸招蝙蝠都招得来,别说弄把火了……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怎么样了?”黄晓道了句,还是蛮怀念的。

    “反正一会儿就见到了,你急什么?哎对了,景区那俩个门店转出去了没有?有人联系么?”寇仲问。

    “我正要说这事呢。”黄晓一提,气又不打一处来了,咧咧着:“就没法说,咱们挂上转让的牌子,不过两小时就被砸了,还不知道是谁砸的,净欺负外人呢,昨天我托了个中介,好容易有家去看门店位置的,结果后来不知道怎么着,回头就被吓跑了……”

    “啧啧啧……这娃坑人坑得怎么这么损,咱们举白旗都不给机会……”寇仲哭笑不得,撇着嘴评价道,听着师爸的安排的,放了几天,慢慢地有些东西就明朗了,货源被控制、厂家和商家联盟、价格大幅回涨、市场重新掌控到了帅朗手里,虽然无从知道详细经过,不过结果已经很明了了。

    现在嘛,还真有点束手无策了,软的、硬的、横的、诡的全用过了,都不怎么管用,到现在反倒觉得自己处处掣肘,别说把人家拉进局里,只要人家不回头再找麻烦就不错了,毕竟这些年几个师兄弟都是求财为上,从来不倚拳脚为胜,真遇上这么伙既工于心计、又敢明火执杖的烂人,还真是一筹莫展。

    “寇哥,你还记得不,咱们第一次见帅朗,傻不拉叽的,这才几天,愣是成了个小人物了啊……还是师爸眼光准,当时他怎么就看出来的?”黄晓问。

    “我看一多半是师爸教出来的,炒坟连我们哥几个都不知道的秘密,全盘让帅朗看过了……经历那么一回,可比跟着师傅学几年管用多了。一把捞那么多钱,谁能不受些刺激,俗话说学好三年,学坏三天,这小坏种本身悟性就高,再让师爸点拔几下,那成长自然要快得多了……”寇仲评判着,评判了句,却把黄晓说笑了,有关悟性一说经常听到师爸讲,不过所讲都是嫌哥几个悟性太低,不过悟性高的一个在海外,一个站在对立面,寇仲还真不知道接下来师爸怎么下这盘死棋。

    “不过呀,我觉得这事……那个……”黄晓想着,侧眼瞥了下寇仲,小心翼翼地道:“是咱们不对在先了,想算计人家,结果偷鸡不成蚀了把米……”

    “哎……别提了,好好开车……”

    提到这茬,寇仲又有点叹气了,其实师兄弟几个,又何尝不是利益的关系纽结着,真要没有师爸以前积下的底子和这两年挣的,没准聚到一起都不可能了。

    车出了城,上了高速,直向南驶,是向着信阳的方向,九月兰桂飘香的季节,在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带疾驰,微微开着车窗,顿时能感觉到秋高气爽清朗,林地、麦田、矮丘、点缀在极目远眺和近观的视线中,从中州到长曷,从长曷到许昌、临颖、骡河……每个地方都很熟悉,每个路牌的标识总能唤回点旧时记忆来。过了不久,开车无聊的黄晓瞥见寇仲嘴角的笑意,小心翼翼疑问着寇哥对这些地方似乎很熟悉……寇仲有点触景生情地娓娓讲开故事了。

    ……话说兄弟几人当年怎么混得呢,每隔十天半月,总要出来搞点收入,那时候自己打头阵,推着自行车换大米,一村过去能认得村里一多半老娘们;再然后是师哥吴荫佑和冯山雄出面,干什么呢?爆玉米花,就是那种扛着土炮一样,炒好玉米一蹬,咚放一炮玉米就爆出来了,炒上两三天玉米花能把村里人认一大半;再然后是师哥端木出面,扮县里下乡工作员清查下户口,统计下人口……师兄弟一圈过来,能把村里东家长西家短摸个清清楚楚。之后就简单了,师爸那仙风道骨一出面,手一掐算自然就知道谁家缺丁还是丧亲、新富还是破财,谁也不知道神仙和爆玉花、换大米的是一伙,尔后东家点个坟、西家捉个妖、北村算个吉日、南头扶个神乩,一家三五块十块八块,三两天就挣千把块,足够师兄弟们吃香喝辣的了……

    说到了此处寇仲不禁莞尔,那时候都守规矩,只求混饭,不敢恶贪,小日子过得蛮逍遥,有个偶尔的机会,让一直精于装扮政府人员的端木师兄捕捉到了,刻了个公章扮着地方农业局的下乡收贷出去的桑苗款,从那些朴实的村长手里居然骗走了数万之巨,那时候着实让尚是毛骗的一群师兄弟震惊了一把,后来钱越挣越多、人越想越大,从村里骗到了集市上、从集市骗到了县城,骗到了市区,越来越偏离了轨道了,即便是师爸也把握不住分寸了……说到把握不住分寸的事,寇仲停住了,不再往下说了,只是长长的喟叹了一声。

    都说冥冥中有因果,即便以前不信,现在也有点信了,师爸十年牢狱,两个师兄,冯山雄和吴荫佑都是中年丧偶膝下无子,唯一一个后人吴奇刚也不成器,自己却是一拖再拖家也未成,即便活到了今天的份上,依然像二十多年前一样,不知道归路可在,何去何从。

    “寇哥……到了。”车出了收费站停了停,黄晓没敢打扰,出声示意着。

    “上国道,到十三里桥,还有十几公里……”寇仲省过来了,欠了欠身子,指示着方向。

    大路换小路、小路换土路,不一会儿到了地方,却是让黄晓大跌眼镜,不过是个依水而建的村落而已,村口不远就有水塘,再往远去是一望无际的苇荡子,耳听的是呱呱鸭声,眼见的是一派乡村景色,早知道师爸觅地修养了,还以为到那个风景宜人的地方,却不料是这样牛屎狗粪遍地的村庄,下了车,朝村里走着,黄晓不迭地闪避着路上的雷,小声抱怨着:“怎么来这地方?这是师爸的老家?”

    “不是……师爸老家在麻城,出省了,不过这儿也算老家了,住了也有十几年了,老房子都有了……看那边……”寇仲回头指指一望无际的芦苇,小声说着:“文革前的劳改农场就在这一带,师爸当年十几岁的时候就从麻城跑到这儿寻亲,后来饿昏在路旁被这儿一家鳏夫收养了……糊里糊涂就在这儿安家了。”

    说着往事,转着陋巷,不多会儿到了一户旧院落的门前,轻叩着锈迹的门栓,门是虚掩的,一推而入,院里抬头正是师爸,正神采奕奕地拾掇着菜地,半人高的西红柿挂着青青红红的果子,黄晓乐了,一呲牙:“师爸,恁也会种地呀?”

    “开玩笑,我干十几年农活呢,来来,尝尝,中午就到这儿吃饭,吃完饭咱们再走……”古清治随时摘了颗偌大的西红柿扔给黄晓,黄晓吧唧一咬,汁液四溅,不迭地抹着,古清治呵呵笑了笑,把俩人请进了屋里,纯粹的农户之家,门后就倚着锄头农具,屋里一张斑驳的四方桌,地也有点坑坑洼洼,进门黄晓就给打了个趔趄,再看师爸,布衣汗衫,裤腿高挽,胶鞋带泥,不过精神却是好得很,刚坐下黄晓就诧异了,古清治却是开着玩笑,城市生活太伤人了,高楼大厦没有一点地气,饮食花样虽多,可人工添加也不少,那如村里生活得自在,别看现在打工都往城里挤,未必比留守村里老人活得舒服……说话着,安排着黄晓村头谁家买两只鸡,再到北头村口那家小卖部买两瓶酒,黄晓乐颠颠奔着去了。

    远道而来,古清治捋着袖子,摆着茶具,开着水,宁可食无肉、不可饮无茶的生活又开始了,等着水开的功夫,古清治边悠闲的清洗着茶具边问着:“说说,后来怎么样……对了,电脑在那儿,不过我可不太通那玩意,手指掐卦还凑和,敲键盘就来不了了……”

    寇仲笑了笑,拉着抽屉,是给师爸买了笔记本,不常用,开着机,笑着道:“差不多,和您预料的差不多……后来我去几个厂家试探着要货,都不敢给我了,看来他还真是在上游取利,作纪念章那个厂家给我诉了番苦,直说我把他们坑苦了……呵呵,具体怎么做了手脚,就不得而知了。”

    “无非是诚信的收入高过奸诈的成本了……应该是他们被揪着小辫了。”古清治抹着精致的茶具,和房间的装饰有点格格不入。

    “师爸,明天就是拍卖会开幕了……剩下的事都安排好了,入场的需要给拍卖行保证金,咱们可连名字也定不下来,这个事……”寇仲直入主题问着,有时候不得不佩服师爸沉得住气,跟农村讲得一样,屎到屁眼上了,还不急不忙着上茅房。

    “还是让帅朗去吧,我出来四年多了,也见过不少脑瓜活泛的,可还没有超过他的。再说主要我还是看重他经事多,自保能力比同龄人强,万一真有意外,说不定都不用我们援手……反观吴奇刚就不行了啊,连派出所那关都过不了,你还指望他能干什么?”古清治肯定道。

    “可……”寇仲一下子为难了,弱弱地问着:“师爸,明天就开始了,可还没跟人家说呢?再说人家能愿意么?给人家五十万报酬加一成提成人家都不干。”

    “那不一样的,既然这次他胆敢对你们下狠手了,那说明他对你们的来龙去脉多少有点了解了,他越了解,就越不害怕,就是一群非暴力的骗子嘛,哈哈……再说不一定非要钱才买得动嘛,帅朗是头小倔驴,拽着拉着哄着都不走,你得戳到他的疼处,一戳他自个就走……”古清治起身提着壶,倒上水了,笑吟吟地说着,不过越说寇仲越迷懵,奇怪地问:“那他疼处在哪儿?”

    “电脑里面不有嘛……这个娃娃呀我第一次见他就很奇怪,但凡见到算卦骗人的,不是避而远之,就是事不关己做个旁观,再不就是厌恶或者根本不信,他很奇怪,饶有兴致地看着,从头看到尾还把其中的细节想想清楚,我不给他钱,他还不告诉我……呵呵,当时我就觉得是个可造之材。”

    古清治笑道,好长时候不见熟人似乎很健谈,看着寇仲翻着电脑里不多的东西,也不提醒,只是笑着道:“你们呀,还是没有学会看人,开始时候犯经验主义错误,把他看做普通人了,根本不在眼里……现在呢,他干点出格的事了,你们眼光又流俗了,把他妖魔化了,其实不管是什么人,你一直把他放在一个普通人的天平上衡量,就会有所发现……是人都吃喝拉撒、是人都有七情六欲,是人都要生老病死,在精神角度上,有时候没有等级可言的……”

    “听不懂,师爸……没什么呀?”寇仲翻着电脑,只有一个文件夹,还是自己存进去了,里面只有景区和商品的几张照片,加了几张拍得帅朗和雷欣蕾的照片,除此之外,电脑几乎没有动过。

    “那不是吗……就那张,那个长得挺娇的小女,叫什么来着?”

    “雷欣蕾。”

    “对,就是她……她就是帅朗的疼处。”

    “啊?……可这,这人没法用了,咱们已经和盘托出了。”

    寇仲诧异了一下下,对着帅朗和蕾欣蕾互挽的亲蜜照片,不过已经是过去时了,却不料古清治摇摇头笑笑道:“没听说过藕断丝连吗?多少英雄难过美人关呢,你真以为慧剑斩情丝那么容易呀?”

    “可这个不一样,男人对骗过自己的女人,还接受得了吗?”寇仲愕然道。

    “谁说让他接受了……他们两个现在呢,你让帅朗容纳一切接受这个女人,他肯定不愿,如果反其道而行,把这个女人送到未知但可能有危险的境地,你觉得他忍心吗?普通人的骨子里都有仇强悯弱的劣根性,不过也是人性……”古清治一言即出,寇仲瞬间神色一凛,捕捉到了什么,不过还跟不上师爸的思路,旋即师爸笑着道:“让她出面,你觉得帅朗会不会干涉?”

    “哦……对,对…有道理,一日夫妻百日恩嘛。”寇仲笑了笑道,不过尚有点疑虑问着:“要是他旁观呢?”

    “那就证明我眼拙看错人了,他这个人也不值一提了。”古清治道,斟着茶,依然是养胃的普洱,寇仲端了杯抿着,咂摸着,点点头:“那就得快点了……下午回去我找他,不过还得有人去跟雷欣蕾透个气啊。”

    “不用,已经有人去了……他就是不去,咱们有的是人选,不过别人我信不过。”

    古清治依然笑着,伸手拿过电脑,看着屏幕上帅朗和雷欣蕾的照片,是俩人靠着在景区观景点的照片,挽着手,倚着观景栏,偷拍的很清晰,看了几眼,古清治“啪”声合上了电脑,似乎对于此事的能成与否,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

    “……就这些,我知道我们有点卑鄙,可并没有存心害你的意思。”

    盛小珊优雅地挹着咖啡,美目眨眼,看着对面的雷欣蕾,一个红衣如火、一个蓝裙如水,端得是美女成双、靓妹一对,只不过此时正是上午时分,就在盛通进出贸易公司不远的咖啡馆,没有引起更多的目光。

    似乎还没有从低谷中走出来的雷欣蕾看着有点憔悴,听着盛小珊的话,憔悴中带上了几分惊讶,数月来的事细细一捋,俱是骗局,只不过设计剧情之外是,两个人有了那么既难忘又不堪回忆的一段,而且盛小珊直言不讳邀她参与竞拍,也直言不讳相告拍卖中有猫腻,同时也告知,目标不在于他,而在于帅朗。

    雷欣蕾踌躇了,踌躇了片刻,摇摇头,没有提起任何兴趣。再没有兴趣时候,平静地看了盛小珊一眼,拎着包,起身要走。盛小珊伸手压住了,挽留着:“你想过没有,这事和你们俩的感情有关。”

    “什么?”雷欣蕾一愣,动作停止了,很不悦地看着盛小珊。

    “我知道,你一直耿耿于怀的恐怕是想知道他心里是不是有你,是不是在乎你,可你无从知道……这不正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他见事比你更明,不至于眼睁睁看着你去冒险吧?”盛小珊道,一句把雷欣蕾说愣了,愣了半晌,对这句敲着心坎的话咂摸着,一会儿才失望地摇摇头,缓缓出声道:“他不会在乎的。”

    很失落,很落寂,声音有点沙哑。盛小珊略有不忍地劝着:“未必吧,他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出了那事,他根本就没有问过你,我想他是怕你难堪。”

    “可他……要是真的不在乎呢?”雷欣蕾眼睛亮了亮,闪过一丝希翼。

    “那你就可以死心了,可以坦然以对了,反正大家只当有过那么一段插曲,已经不再在乎彼此了,你还是你,他还是他……只做个尝试而已,你参与不参与随便,我只想试探试探他的反应,这不也是你最想知道的结果吗?”盛小珊道,很诚恳地说着。

    在谎言无效的情况下,最后的说服方法就是告知真相,这一点,盛小珊明显地看到雷欣蕾动心了。

    “好吧……我答应,如果他不去,我去,反正我无所谓了。”

    雷欣蕾一把抽走了女包,起身,快步走着,手掩在脸部,貌似抽泣着逃也似地走了。

    半晌,一声轻轻的喟叹从盛小珊的嘴里发出来,叮当一声,勺子扔在杯子里,招手示意着服务员买单,有点怜悯地看了出去的雷欣蕾一眼,再聪明的女人在感情问题上也有白痴倾向,刚刚走的这位好像还很严重,严重到为了知道一个并不重要的真相置一切于不顾。

    想了许久才黯黯起身,出了咖啡馆,上了车,又怔了良久,成与不成尚且难料,不过盛小珊揣摩得出两人的结果,即便现在再纯洁的真情,恐怕也弥补不了先前的假意伤害了,而且此事恐怕要为自己赢得一顶卑鄙的冠名。

    想了很久,还是按着原定日程,直驰向景区……

    电话铃声,豫剧唱腔制作的铃声,帅朗一掏口袋拿在手里,跟着眼珠向左向右瞟着,没接电话。

    是方卉婷的电话,此时左边是田园,正向一位南方游客鼓吹咱这店是管委会指定专卖,八十块钱一套推销纪念章;右边是平果,正和一堆学生妹妹调侃,康馨旅行社带来的团,这一拔人估计要买走不少货……不知道为啥,一接着方卉婷的电话,第一反应绝对不是桃色的,而是忍不住马上三省吾身,然后发现自己浑身毛病,最终要归结一个很直观的想法上:娘的,不会犯什么事了吧?

    应该不会,这警花小娘昨天还来瞧过我,说不定对咱有点意思啊……不过转念一想,警察可不能同日而语,保不齐昨天是铺垫,今儿才给说正事,等你防备松懈的时候,一准揪你小辫,反正记忆中老爸就总这样,每每办了胡事心里有鬼,老爸是一眼就瞧得出来。多年以来已经让帅朗养成恐惧和戒备的条件反射了。

    看看无人注意自己,拿着电话,从后门出了店里,刚踌躇是不是接时,电话铃声断了。

    刚又想是不是回过去时,电话铃声又响了,吓了帅朗一跳,无奈之下,只得接上来:“喂……谁呀?”

    “装……装什么装?半天不接我电话……”电话里传来的方卉婷的斥声,很生气。帅朗口气果真很装,叹着气:“哦哟哟,忙呀,忙得都快提不起裤子了……咋拉方姐,你有事啊?”

    “没事不能找你呀?”以问代答,声音很大。

    帅朗蹲到墙根,笑着说着:“没事可以找我……不过别穿警服来啊。”

    “怎么,心虚了吧?就知道你没干好事,看着警察有心理阴影。”方卉婷得意道。

    “什么呀?警察上门,如来瘟神……影响生意,少挣多少钱呢。”帅朗不以为然道,其实很愿意看方卉婷穿警服体验那种诱惑,这是说话的艺术,像方卉婷,你越不让她穿,说不定她下次来一定会穿着警服来。

    “你……乌鸦嘴,等着见了面收拾你。”电话里,方卉婷似忿非忿,威胁了句,不过话一转问着:“问你呢,中午有时间吗?”

    “没有,景区生意哪有个准点。”帅朗推拒道。

    “没有也得有……这样,公安局旁边红珊瑚酒店,下班你来接我,姐请你撮一顿。”方卉婷很霸气地邀着,半晌不见回音,又听方卉婷追问着:“怎么?等着我请你去啊?我要请可是直接铐回来啊。”

    这客请得,直接是抓嫌疑人赴宴呢,帅朗有点胃疼地道着:“哦哟,有这样请客的吗?你不干脆来张传票得了?”

    对方笑着道:“怎么没有,你不遇到了吗?”

    “我……那个真忙,要不算了,要不改天……那个那个……”帅朗回拒着。

    “不…行…”方卉婷很霸道,电话里都有霸气外露了。

    帅朗迂回着:“那我提前声明啊,吃饭就吃饭,公事可免谈,别你们几个雷子别着我问东问西,回头把我自个儿问进去……”

    “呵呵……帅朗,我怎么觉得你心里有鬼呀?不会真犯什么事了畏罪不报吧?”

    “拉倒吧,犯罪高危的领域是你们司法领域,警察不犯案,治安好一半,说明你们一半警察有问题。”

    “哟,拽了,连警察队伍也敢攻击,小心和谐了你……哎你废什么话呀,吃个饭惹出这么废话来了,再问你一次,来不来……就你,我,还有小木,早说一块坐了坐,一直忙得没抽出时间来,你要不应,那算了,正好给我省顿饭钱……”

    办公楼底,方卉婷沿着花坪踱着步,偷跑出来打电话的,表情有几分戏谑,话里有几分调侃,本来觉得很简单的事似乎还有难度,不过警花妞不在乎这个难度,案子难那是真的,要男女交往难,对于女人这方肯定是假的,特别是有时候像这样,主动一下下……其实昨天想了很久才有这个主动电话的,扪心自问了好久,处过的男朋友加上家里介绍的对象,基本见上两回面了解脾气就被吓跑了,好像只剩下这个稍强那么一点点,是被打跑的,应该比那些吓跑的胆子稍大点……不知道那股神经抽上了,还真想到这么个请客的理由。

    咦?没音,难道他还有心理阴影?方卉婷诧异了,刚要刺激,话音来了,帅朗在听筒里说着:“你要不叫那个灯泡,我就去。”

    蓦地,方卉婷笑了,能理解出对方的潜台词,马上故作不解地问:“为什么呀?小木挺老实个人,可比你强多了。”

    “是啊,那孩子被学校制度、社会体制以及司法体制毒害了,我和他说话费劲……”帅朗道。

    “那好,就我们俩……”

    “不谈公事。”

    “和你有什么公事谈的。”

    “嗯,成……”

    “那我等你电话啊……”

    “……”

    对于帅朗,终于有点艰难地应约了,虽然从话里判断出应该不是什么公事,可判断不出方卉婷究竟是什么心意……莫非,莫非亲了、摸了下,感觉不错,还想继续?

    帅朗恬笑着泛起了这么个桃色的绮念,把他想得自得其乐了,一屁股坐下来,叼了支烟,点上,二郎腿一翘,小烟圈一喷,忍不住想想亲警花的嘴感以及摸警花的手感,说不定是制服的缘故,感觉嘛,还是挺刺激的……不过,帅朗突然发现自己的思想有问题,狠狠的呸了口,问题很严重,乱七八糟在自己的思想里似乎都有点。

    不对,不对……的他娘的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帅朗暗暗警示着自己,这段时间田园和平果俩是极力巴结老板,破电脑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关机,净搜罗些好片,把个帅朗观赏得晕三倒四,

    嗒……轻响一声,一只高跟鞋从门店里伸出来,接着,另一只也伸出来了,帅朗回头,正看到黑色丝袜包裹着的柔滑曲线,一下子心一动,沿着这双腿,往上看……淡蓝色的裙裾,在他这个位置几乎是偷窥的最佳位置,如果裙裾再高一点点……一念之差,鬼使神差地伸了伸脖子,不料那裙子仿佛长眼了一般,一转一甩,全部掩饰住了,帅朗一惊一抬头,恰恰和附身的盛小珊来了个对眼,帅朗乍一愣,然后咬着嘴唇嘿嘿笑了。

    “你真可以啊,大上午蹲这儿做白日梦呢?”盛小珊斥了句,蹙着眉,每每见到帅朗就没个正形,这回也不例外,特别笑着那得意的样子,盛小珊不用想都知道这货在思考那方面的问题,一瞅,似乎发现新大陆一般,揪着帅朗不客气站起来:“起来起来……我看看……咦哟,呃……这夹克能当古董了,哟!?你这是牛仔裤还是抹布……还有你头发,比鸟巢还有创意……你怎么搞得,每次形象保持不上三天,就不像个样子了……”

    拽着帅朗,貌似老师般教育着,衣服不对、裤子不对、鞋子也不对,发型更不对,说起来没那么严重,不过被盛小珊一夸张,可严重的不得了,非得去凤仪轩再消费一次不成,帅朗笑着道:“你少来了啊,又准备把我骗到凤仪轩再花好几千?你听听,你这口气和外头那俩一胖一瘦是不是很相似……”

    开条门缝,熙熙攘攘的店里,正响着田园的瞎扯:来中州不游黄河,白来;来黄河不游五龙,白来;来五龙不带点纪念回来,还是白来,大伙瞅瞅,黄河景区管委会指定工艺品承制商,一套十枚,十枚八十……这是专卖店,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当然是推销喽,那俩的嘴皮盛小珊估计是见过了,笑了笑,掩上了门,换了副口气道:“老王卖瓜,谁不自夸……不过你形象可是变化太大啦啊,男人更需要注意自己的形象,这是品位生活的开始。”

    “拉倒吧啊,我自己什么品位我自己知道……自然点,随意点,舒坦点,有什么不好,我以后就这样,还不买你的账。”帅朗说道,或许先前耿于形象的心意是为了追求校花所至,而现在,无欲无求了,就有点无所谓了。盛小珊一听,侧着头,饶有兴致的看着帅朗,诧异道:“哟?几天没见,活明白了啊,对,活到返璞归真的生活态度挺好,不过能达到那个水平的人可不多。”

    “那我尽量达到呗……咦?你怎么进来了?”

    “我问店里那胖子,他说你在后面,所以就进来了。怎么,不欢迎呀?”

    “欢迎呀!”

    “不是吧,看你不像呀?刚才想什么?又想美女?”

    “一猜就对啊,哎,要不盛老师,咱们再示范示范那天你教我的……”

    “呃……”

    帅朗逗着盛小珊,盛小珊做了个极度恶心呕吐的样子,自然是说俩人怎么接吻来着,一拒绝,帅朗呵呵笑着:“后来我对这个事深入研究了研究,居然发现咱们中国男性公民,个人平均一生要吻四个女人……我又深入研究了研究,要是去掉乡下和农村的人口基数,城里应该比例高,这个数字要翻一倍……接着我又深入研究研究,发现吻过的女人,不包括老婆以及情人在内……盛老师,我的初吻可献给你了,你得对我负责啊……”

    “呃……”盛小珊给了个呕吐以及竖中指的动作,这个新派女人可没那么含羞,帅朗说着又蹲坐下来,看样真是无所事事的厉害,而盛小珊被这篇大论惊诧异着,蹲下来斥着帅朗:“喂,男人流氓点这倒正常,不过像你这样为流氓找科学依据,就不像话了啊。”

    “我就接受了这么点科学知识,不研究这个我研究什么呀?……呵呵……哎,干什么来了?是不是觉得我吻技不错,想来重温鸯梦,哈哈……”帅朗很流氓的调笑着,心里泛过一丝疑虑,隐隐地觉得目的很明确,只是没想到,会是盛小珊出现在眼前。

    “不干什么?你不猜着了,我还真是想你……嗯,啧啧啧,要不再试试……”盛小珊反客为主了,薄薄的嘴唇吧吧唧唧响了几声,像在诱着帅朗,这一反调戏,帅朗可吃不住劲了,一摆手:“去去去,少来了,你要没事,能想起这鬼地方来。”

    “不领情算了,人家白想你了……听说你发财了,我来巴结巴结你不行呀?说不定姐将来嫁不出去了,给你当个情人什么的,也有人养着呀?”盛小珊调笑着,媚眼如丝的看着帅朗,不过这大白天,实在不像勾引你上床,再说这地方也没床呀?帅朗知道盛小珊的性子豁达,开起来玩笑来不性别分不那么清楚,笑了笑自嘲着:“发什么财呀?折得本都没弄回来呢?……哎,你有事就说事,别磨嘴皮啊,快中午了……”

    “我真没事,你非让我有事呀?”盛小珊强调道。

    嘴上在强调,不过表情很玩味,像很暧昧地那种玩味,盯着帅朗的时候,浅浅地笑着,这份笑,看在帅朗眼里已经揣摩到了个七七八八,同样笑着道:“那好,我可没管饭义务,你自便。我走了……”

    说没事的,没走,像有事;而说走的,也没走,俩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笑着,就差最后一张窗户纸没有捅破了,凝视了片刻,帅朗很安静且稳重,一言未发,如果所料不差的话,盛小珊应该是这个骗子窝其中的一份子,只是俩相处不错,有点拉不下脸来。而盛小珊似乎也踌躇了一下下,面前这位貌似蠢傻,可精明得紧,很多事恐怕已经接近浮出水面瞒不下去了,于是干脆直入主题道:“你好像知道我来干什么?猜猜看。”

    “是明天的拍卖会吧?”帅朗问。

    “对呀,真聪明……”盛小珊蓦地笑了,接着手抚上了帅朗的脸蛋貌似要嘉奖一下下,不料被不领情的帅朗一把打开了,打开了盛小珊丝毫不着恼,嗤了声:“真没教养……呐,给你,要了你那么多张票,回赠你一张,明儿去看看……”

    “没兴趣……”帅朗没接,像示威。

    “我保证你一定有兴趣。”盛小珊强调着,把票根往帅朗眼前递了递。

    “我强调,我绝对没兴趣。”帅朗很正色地道。

    “那你自个扔了呗,有这样不领情还说嘴上的吗?算不算朋友?”盛小珊生气了,直塞到帅朗衬衫口袋里,一塞,一摆手:“我走了,这么抠门,也不管饭,白来了……”

    说着,开了门还真要走的样子,帅朗靠着墙,眼瞟着盛小珊走,根本不说挽留的话,心里暗笑着有后招,看着,手搭门上、门开了……半个身子进去了……又退回来了,退回来的盛小珊笑着还未说话,帅朗做着鬼脸道:“知道你有话没说,不过我帮不上你……”

    “当然有话,不过你猜错了,我要说的是,明天有很多美女参加竞拍嗳,一定要去观赏啊,拜拜……”盛小珊娇娇地招了个手,帅朗同样没搭理,眼瞟着,那个身子进了一半,又退回来了,这次却是质问帅朗道:“喂,真没礼貌,送也不送送?”

    “你没来过都能找来,还需要人送你回呀?”帅朗嗤了句,很不礼貌。气得盛小珊翻了个白眼,然后站在当门很委曲地说着:“你这人,真不够意思,我好心来邀你,就给这么个冷脸呀?……咦?对了,你应该有很多疑问呀?怎么一句话都没说?好像你也没猜对我的来意呀?”

    刺激,委婉地刺激了帅朗一句,其实还真把来意猜错了,帅朗笑了笑随意说了句:“哦,那倒是,还真猜错了,看来你们找到倒霉鬼了,盛设计师,我就奇怪了,你职业不错,收入不菲,干嘛和那帮骗子搅和到一起?那帮人真出手可不是小数目,摊个诈骗,你可吃不兜着走啊。”

    咦?盛小珊愣了愣,回身,面对着帅朗,诧异地重新打量了几次,这话里倒是颇有关心的成份,看着帅朗的时候,帅朗笑着,似乎一切都尽在不言中,不过盛小珊无所谓地说着:“我顶多是个跑腿望风的,其实你早看出来了,我也不必要瞒你……不过呢,可能你想不到谁要当这个倒霉鬼。”

    “谁呀?”帅朗撇着嘴问。

    “雷欣蕾。”盛小珊表情很平静地说道,终于绕到了主题上了。

    帅朗眼一瞪,喘气一粗,心口一疼,嘴一咧,差点大耳光直扇到盛小珊脸上,不过霎时又忍住了,两手叉在胸前,很无所谓地说着:“不可能。”

    “你要是去看,就能见到,有什么不可能的……拜拜……”盛小珊一招手,转身就走。

    不料刚走两步,胳膊一紧,一疼,疼得惊声尖叫了一声,旋即觉得人往后倒,蹬蹬两步,被一股大力拉着,腾地贴到墙上了,跟着一张狰狞的脸直对着她,咬牙切齿一副欲先奸后杀的仇视表情,惊得盛小珊“哇”一叫,捂着脸……捂也捂不住,被帅朗掰着手放开了,直盯着恶言恶声逼问着:“到底怎么回事?”

    “她要去,关我们什么事?”盛小珊吓坏了,没想到反应会这么强烈。

    “狗屁,又是你们骗她去的。”帅朗叱道。

    “没骗,不信你问她,我连可能的危险都告诉她了,她还是要去。”盛小珊紧张地辨解着,从没想到自己会有恐惧的感觉。

    “真你妈卑鄙,她和这事根本没关系,干嘛非要把人扯进来……”帅朗说着,扬手要揍人,盛小珊急了,不等巴掌落下,扯着嗓子喊……啊,救命呀,打人啦,非礼呀……

    闭着眼喊了几声,巴掌好歹没落下来,等睁开眼睛,帅朗还是仇视般地盯着,两手托着墙堵着去路,只不过多了几个从后门伸出来的脑袋,饶有兴致的盯着看这一对,都吃吃地笑着,大白天看这景像倒也有趣,男的把女的顶在墙上,女的闭着眼睛大喊,离得这么近,一想都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事,就差掀起裙子办事了。帅朗没有脸色地一翻痞眼骂着:“都滚,看什么看……还没脱光呢,有什么看的。”

    在这地方威信看样挺高,一喊,几个后门的脑袋吱溜全缩回去了,尔后,就见得帅朗一眼大、一眼小,嘴角抽着看着盛小珊,提醒着:“喊呀,怎么不喊了……”

    “吓唬谁呀?碍我什么事了……”盛小珊见无助了,反而胆气壮了,斥了一句,脸朝前伸着,帅朗下意识地避了避,盛小珊瞬间胆子更大了,直指着帅朗:“你别跟我装情种啊,雷欣蕾当时可是哭着来找你的,你不理人家……现在又心疼了?”

    “都你妈是骗子,女人没一个好东西。”帅朗咬着嘴唇,一时理不清自己的情绪,口不择言地骂了句,一骂盛小珊几乎戳到了帅朗的鼻子回敬着:“你可是好东西?人家不过是把自己的设计卖了,还是在你们要好之前……可你呢,从认识你抱得什么心思,就想着怎么骗人家上床对不对?你还好意思装成受害者的样子?真不要脸……”

    咝……帅朗目眦俱裂,一把揪着盛小珊的领子,不料用力过大,撕拉一声,领子开口了一大片,一惊把帅朗触电似地又缩回手来,盛小珊只惊了一下下,此时很确定帅朗外强中干,已经开始心虚了,处处在躲避着自己的眼光,手一抹直捂着衣衫斥着:“这就是你的嘴脸,女人在你眼里都是发泄工具是不是?……你比骗子卑鄙多了,人家还给报酬呢?你给人家什么了?无耻……”

    骂了句,向门口走了两步,又回头提醒着:“票上有地址,你自己看着办……”

    说罢,在店里,在俩店员紧张兮兮地目光中,蹬蹬蹬几步奔出了店,捂着领子,直奔到车前……不久,一言不发的帅朗从后门穿过门店,也出了店直奔停车场……

    猝发的事,让店里俩噤若寒蝉,好在客流量换人快,有造成更大影响,过了好大一会儿,田园回想着那个蓝衣染发脾气暴,模样有点妖的妞,很像坐台的,瞅了个空小声问平果:“哪个夜总会的,不是上门讨嫖资来了吧?”

    平果没理会,提醒了句:“屁哥,以后别整那么个毛片给二哥了,这大白天发情谁受得了……干活。”

    ……

    午时,在方卉婷有点忐忑不安等着帅朗电话的时候,还没到时间,却等来了个意外,市局卢副局长通知到办公室,到了副局长办却是得到了一纸借调命令,要到省厅报到,详细事由没说……到了省厅大门口,又是意外地发现先前在防抢反骗工作组的几位都来了,刑侦上的续兵、范爱国、经侦上的李莉蓝、还有迟到一步的童辉副政委,隐隐猜到可能有什么特殊任务,要不就是四一九银行诈骗案重要案犯落网,通知经手的人员来了解案情……刚在值班室稍等,却不料又接连着意外来了,省厅后勤保障处的大巴停到门口,指挥过防抢反骗的沈子昂点着名让市局来人一起走……于是糊里糊涂跟着上了车,一上车更觉情况不对了,车上已经坐了二十几位同行,一看警种就知道是个专案组的编制,刚刚和几位女警坐下,端着托盘的却挨个来了……老规矩,保密条例,先交手机……此时,方卉婷才想起了上午的约会,此时心焦的倒不是碰到什么案子,而是今年唯一的一次约会,泡汤了……悻然地把手机放在托盘上,好不郁闷。

    路上行驶了很久,看着是中原西路,直到了一个挂着机动车检测中心的单位,车开进去了,门随即关上了,这是封队办案的固有模式,方卉婷知道这一时半会,恐怕是出不去了。

    也在这个午时,帅朗回到了市区,半路一遍又一遍拔着方卉婷的电话,不过都是短信回复:正在开会,请勿打扰……其实是推辞今天的请客的,这样倒正好,帅朗调转车头,转悠了半个小时,胡乱地吃了午饭,又转悠了一个小时……直到下午三时才到了未来路凤凰台小区,在这个开放式的小区停车思忖了好久。

    原本想着俩个人安安静静走开便罢了,就像歌里唱得一场游戏一场梦,提上裤子不留痕,反正自己的生活就很滥,过去就过去了……可现在真要眼睁睁看着她糊里糊涂踏进陷阱,帅朗却又觉得心里很不忍,就像自己亲手把她送上绝路的那般不忍。

    怎么办?帅朗靠着车座,想了很久,依然拿不定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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