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弈-第三章 以战逼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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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渐渐地黑下来了,景区的太阳能路灯亮了,距离生态栈道不远的堤灌站———派出所的所在地,传唤回来的摊主增至二十二名,刘清揪着此事不放,甚至刑侦审讯的技巧都用在这些老百姓身上了。其实事情并不难,但是有故意把简单的事复杂化了的嫌疑,不过在行家眼里也不值得一提,无非就是个搅乱市场,暗中渔利的局,对付这类事当然得抓关键了,这事难不倒刑警。

    比如刘清会传唤不是五龙村的摊主,旁敲侧击问一句:“我知道你不是五龙村的,我们也知道是村里人闹事,没你的事,知道什么说什么……

    不说不行啊,再传唤你两天,那不影响你挣钱不是?”

    关系到切身利益了,那摊主眼珠明显地转悠着动心思了。

    比如柿子可以捡软的捏,找个相貌猥琐、眼神发怯的主儿,冷不丁一拍桌子叱喝道:“以为我们不知道搞批发的使坏是不是?人家偷驴,你们拔橛子,出了事人家溜了你们往哪儿跑?你以为把人家直销点一砸就没事了?这个责任可只能你们负了啊……”

    矛盾开始转嫁了,摊主有点松动了。

    问来问去,事情的眉目倒也隐隐有了,确实是有人串联一起使坏,把今天设的直销点赶出景区,之后就发生了讹摊位、拉倒篷、放狗拱的烂事,但能到手的证据顶多是指向这些心怀叵测的村民以及零售摊主。

    怎么办?

    即便是传唤到了叶育民提供的那个人,怎么样突破,怎么样找到真相,怎么样给领导交代都是个问题,传唤到第六位的时候,有位民警推门闯进了询问室喊了句:“刘组长,帅朗传回来了。”

    “咦?这么快……你们效率挺高的。”刘清微微诧异,看看表,离叶育民提供这个名字还不到十五分钟。

    “不是,他自己来的,就在门口。”民警道。

    刘清心一慌,“泼啦啦”一声移着椅子,和助手起身就奔出来了,出门之时,脚步急刹,眼神异样地看着来人……

    还有很远距离,几乎在铁门五十米开外,远远地看着有人被簇拥着向派出所门口走来,哪像传唤,简直像夹道欢迎,都是来围观的摊主以及被传唤摊主的家属,围着那个人不知道说什么。再近了一点儿,听见有位大婶在喊:“小帅,明儿我们咋办呢?”回答是:“有人送货,生意照做……”又有一位在问:“警察还没抓你,你咋自己送上门来了?”回答是:“警察抓我干吗,他们要抓卖假货的……”走得更近了,又有人追问:“小帅、老许、杨娃、祁婶都被派出所叫去了,明天还咋开张呢?”回答是:“一会儿就出来了,急啥?!”

    气氛很热烈,似乎此事安危俱系此人一身,连刑侦上两位凭直觉也预感到了这就是正主儿,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嚣张地来派出所,俩人相视了一眼,心思相同,这人不是愣头青,就是有背景。

    路面之外,人群边上,一辆现代、一辆奥迪,车外站着的秦苒和叶育民怔住了,没想到事情会如此简单,还送上门来了,这场面就差敲锣打鼓了。车里闫副总和林鹏飞看得心里直犯嘀咕,理论上,遇到派出所这事应该是躲躲藏藏的,可现在人家大摇大摆地就来了,这胆也忒肥了,好像根本没把这事放眼里。

    快到派出所门口,当看到秦苒和叶育民的时候,帅朗停下了,一停,帅朗三十多人的队伍都停了,帅朗分开人群,直走到秦苒车边。倚车而立的俩人反倒做贼似的很不自在,在一群村民审视的眼光中躲躲闪闪。帅朗看着笑了,侧侧头,戏谑地看着俩人,然后语重心长地教育道:“秦助理、叶主管,给你们林总带句话……做生意就做生意,不要搞这些歪门邪道,你就指挥得动警察,能把我怎么样?就算我进去了,你们觉得市场你们能抢到手吗?而且呀,有一天如果有人把同样的事加诸在你们头上,你们会很难受的……”

    寥寥几句,人转身即走,根本不屑和这两位谈话似的,接着又和村里人说说笑笑,同样是这些日子积下的关系,住在五龙村一块儿喝酒打牌的小后生,天天挑拉搬扛帮过忙的叔婶。当然主要原因还是大伙儿聚一块儿挣到钱了,而且比以前挣得多了,更重要的是,能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摆明了有事也不会往村里老少爷们儿身上推,这事嘛,够爷们儿。

    是啊,够爷们儿,到了派出所门口,帅朗一回头振臂喊道:“乡亲们,叔叔、婶婶、大哥、大姐们,以后我准备落户五龙村,住黄河边上,大家欢迎不欢迎……”

    一愣,一起哄,欢迎之声不绝于耳,欢迎之后又是掌声一片,鼓掌的经久不息,乱哄哄一片。帅朗好容易从人群的簇拥间走进了派出所大门,后面的群众自动停下了,白所长还在徒劳地安抚着大家,让大家回去,别把晚饭误了什么的,不过号召力明显差了点儿,没人理会,都聚在门口。

    帅朗进去了,白所长也进去了……

    一会儿,五龙景点的许老拽出来了,摊主陆续出来的不少,偷驴的正主儿来了,这拔橛子从犯就没人重视了。他们一出门都心虚地聚在派出所门口没走,私下里悄悄议论着,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身处局外无法知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或者说将要发生什么事,秦苒和叶育民把车开出不远,和林总的车停到了一起,很长时间没有刘清的电话,商议之下同样是没有定议,话说这地方都没进去过,究竟会发生什么事还真无从判断,即便是出这个主意的闫副总也揣度不清帅朗自动上门的用意,甚至对于这件事能不能把帅朗拖住也拿不准了……

    又过了一会儿,分局来了两辆警车,看到警车,林鹏飞心中暗喜,是陈局高度重视的结果。在这件事上陈局给的面子着实不小,甚至可以想象在一群警察三查五审的高压之下的结果,哪怕有那么一丁点儿破绽,都足以把这个对手永远踢出局。比如,组织策划讹诈销售点;再比如,这么多摊主,没准儿警察已经找到了对帅朗不利的证词……

    八点四十五分,进去整整一小时的时候,焦急等待的飞鹏公司几人等到了一个喜忧参半的消息,公关部和电视台、晚报接洽,暂时压住了即将播报的那份有关景区销售假饮料被游客群起而攻之的新闻,拦是拦下了,不过恐怕代价不菲,以往没有这么严重的情况,报社、电视台都敢狮子大开口,要几十万的广告费,今天的事肯定少不了,秦苒从林总阴着的脸上就能感觉到。

    九点一刻,人还没有出来,叶育民、秦苒、林鹏飞、闫副总的电话同时响了……

    “叶主管……不是公司的配货出来胡搞吧,怎么有人在这儿批发饮料呢?对,就咱们的雪碧、可乐,还有汇源系列,前西街夜市这儿,好大一会儿了……”

    “怎么可能,公司和批发商都有协议的,你看清了,有多少?”

    “两卡车,这让我们以后怎么干?公司可是保证独家供货了,这算怎么一回事?”

    “稍等,唐老板,您别急,我们马上解决……”

    “反正你们看着办吧,公司要不管,我反正我也有地方去啊……”

    “好的,别急,唐老板,您记下车号,我们尽快想办法……”

    几乎是吵闹,好容易安抚下了这位唐姓的批发商,电话刚停,又有人打进来了,又是有人窜到中原广场销货去了,广场消夏的群众多,那地方晚上的商铺和饮料摊能营业到零点以后,而这个时候恰恰是销售的高峰期。同样是两车、同样是十几人的销售队伍,听得叶育民怵然心惊,挂了电话,看着秦苒,互报了电话内容,秦苒接到的却是亚细亚商业街、中州大学附近出现的销售队伍,批量很大,都是成车的倾销。

    最恐怖的事终于来了,俩人一言不发,几乎是下意识地不约而同开了车门,向前面林总的车奔去。而前面的车也在这个时候开门了,林鹏飞和闫副总也是同样焦急,匆匆地奔下车来,除了秦苒和叶育民的消息,还有人把电话直接拨到了闫副总和林总的手机上,除了前西街、中原广场、亚细亚商业街、中州大学,闫副总还接了一个更让几个人心惊的消息,已经向家家利、嘉和超市开始配货了。区域批发商得到消息急红了眼,不过到了现场已经晚了,第一批整整拉了一货柜车,状已经告到领导这儿来了。

    “坏了,这都在市中心地区,他们批发价和咱们的分销价持平了,这是故意冲击市场来了。”秦苒看着手机,在GG地图上点了几个点,都聚集在以中原广场为中心的地区,也是全市最敏感的地区。用不了多久,全市的批发商和商户就会闻风而动,这个季节几乎每天都是抢货源,哪里都供货不足,要有降价的消息,那可比飓风刮得还快,叶育民心惊地问道:

    “林总,不会又是他们吧?”

    “除了他们还有谁,您别忘了,还有个杜玉芬呢,她可是这行的。你看拣的这几个地方,夜市、广场、商业街、超市联锁,都是大批量高利润的地方……”秦苒语速飞快地分析着。

    “啪唧”一声,闫副总重重拍着自己的前额,为这一次失策有点痛悔了。

    一直立而未言的林鹏飞在斟酌着、焦灼着,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来回踱着步,他一直以为中州这个大市场已是囊中之物,即便是帅朗冲击市场,也是做做样子、虚张声势,就算冲击,也找不到大批量的货源,而现在却真的实现了,实现得如此突然,明显是对景区市场的报复,怨不得他坦言自己不会那么容易被赶走,怨不得数次封杀,人家根本无动于衷,也怨不得人家根本没有把代理体系放在眼里,或许真有货源……不是或许,是肯定,肯定有货源,否则不会成车地向市区倾销。

    “快……快……”林鹏飞停下脚步,紧张到语无伦次,这一次冲击真正敲到了飞鹏的软肋,万一整个市场波动,全线价格下跌,要蒙受的损失那将是个天文数字,林鹏飞紧张地安排道:“快,你们想办法找到帅朗,咱们和他谈,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提,这事必须得挡住,否则咱们的损失就大了,要是引起全市、全省销售网络的震动,咱们倒退就不是一两年了……怎么了?你们……”

    一愣、一怔、一问,闫副总指指派出所道:“林总,帅朗还在那儿没出来呢!”

    “啧……哦哟……”林鹏飞这才想起,那人早被自己送进派出所了,一个多小时都没音讯了。又踱了几圈,林鹏飞使劲地拍着巴掌,最后咬咬牙,安排道:“小秦、育民,你们马上回市里,组织人到现场,不管他有多少货源、不管他要多高价格,全部收回来……哪儿搞的货随后再说,一定要全部收回来……可以让批发商出面收货,资金咱们出……一定要把这个事办到,公司的市场部、公关部,还有配货上的车、人,全归你们调拨……”

    俩人得令,应了声,掉头就跑,不料刚跑,林鹏飞又喊道:“等等……

    回来,回来,货仓,他们需要货仓,如果有大批量货源的话,一定会有货仓,一定要找到货仓,全部收回来……帅朗既然进去了,这个消息肯定都知道了,剩下的人无非冲俩钱,给他们钱,货一定要收回来……”

    “放心,林总,我知道他们的货仓可能在什么地方……”

    叶育民这次学乖了,首先想到了火车站那个大货场,大不了会启用菜园路那个货场。他和秦苒奔着上了车,发动、倒车,一溜烟朝市区驶去。

    半路上电话铃响个不停,前期的安排是让批发商直奔现场协调,让公司市场部配货的人员紧急到位,霎时间全部动员起来了……

    车驶离的地方,林鹏飞来回踱步思忖着,其间不断有电话打进来,他一气之下将电话扔到闫副总那儿,闫副总接电话一律回答“马上解决”,然后马上就挂,直看着林总,有许多话,欲言又止。

    “哎,这个小王八蛋,临死也不忘咬咱们一口……”林鹏飞想了半晌,愤愤地开着车门,放平了副驾座位,躺了上去,刚一躺,又浑身是刺一样坐起来。闫副总想说什么,又生生地咽了回来,心里一直怀疑这个猝来的事像早有预谋的,否则他不会坦然地走进派出所。人在这里一出现,所有聚焦的目光都锁在这里,连在市场有效的组织协调都来不及了。

    “林总,咱们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得不偿失了?”闫副总坐进车里,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不知道所指的是市场的得失,还是此事的得失。

    “停不下来了呀,现在连咱们都当不了家了……我总不能告诉陈局再想办法把他放出来吧?”

    林鹏飞望着派出所灯火通明的院子,骑虎难下地叹了一句。

    市区,中原街,家家利超市后货场,两辆货厢车驶出来,程拐刚刚给杜玉芬汇报完送货详情,车停在路边,一瞅,居然有辆红色华晨轿车斜斜地挡在货厢车前。程拐这下子怒了,“嘭”的一声开门下车,指着前车骂道:“长没长眼,撞死你呀!”

    憨怕愣、愣怕狠,狭路相逢,首先得有压倒一切的恶人气质,程拐一骂,俩车司机加上一个送货的都跳下来了,知道今天干的什么事,知道可能出现什么情况,都有所准备。不料华晨车里出来的却是一男一女,女的穿着短裙拖鞋、男的穿着大裤衩,三十开外的老爷们儿远远地拱着手上来了,对着程拐直说:“对不起,兄弟,我是中原街新旺配货的,唐迪……”

    拱手、作揖、递名片,讨好似的对程拐献媚,程拐一看俩人这德行,恐怕是得到了消息从家里直奔来的,笑了笑,逗着说:“你不认识吧?”

    “眼拙,眼拙……”

    “我认识你,不就是中原街上批发副食的吗?我听说今天下午有人朝你要货,你居然敢不给……对不对?兄弟,这是报应,知道什么叫先礼后兵吗?这就叫先礼后兵,你歇着吧,我们这一批搞了十万多件,够销几天的了,你不给,你管我们卖给谁呀?切……”程拐肥腰一叉,手指点点。

    戳点得那位唐老板紧张起来,倒吸了口凉气,直拍自己脑门儿,又是拱手,又是作揖,直劝着程拐:“大哥,算我眼拙,得罪您老了……不过事不能这么干吧,你们卖的和我们拿货价差不多,你让我们以后在这儿怎么做生意……手下留情,千不该、万不该得罪您老几位,您和我们公司过不去,别跟我们小门小户过不去呀?”

    “就你这还是小户?”程拐指指这货的车,好歹也是趁几十万的主儿了,能把这号货色收拾得五体投地,多少还是有成就感的。一逗,那唐老板自嘲道:“您别瞅这个,驴粪蛋外面光,车贷还有一屁股呢……给个面子,甭到我们这儿降价,去其他地方成不?油钱我出……货没问题,您要货言语一声,我给您送家里成不?给个面子,兄弟……”

    这劝得是很恳切,关乎自己的生意兴隆和钱包问题,唐老板几乎低三下四地求人了,而且这事除了求人家网开一面再无他途,程拐好像被两口子的可怜相打动了,一挥手道:“好吧……给你个面子,不过这个面子只有半小时,你们公司要不出面解决或者解决不了,我们就再开过来几车……走啦……”

    程拐撂了句话,那人点头如小鸡啄米,直看着两辆货厢车开走,愣怔着,不知道如何是好,还是婆娘在身边提醒了一句:“死相,快打电话呀……”

    电话其实早就打了若干个了,不过婆娘一催,唐老板又火急火燎地拨了,催上了……

    小货厢车能拉六百件,大货厢车能塞一千件,其实也没那么多,都是半车半车出去送货的,车里塞一半货,塞一半人,这些人都是从各自景区收拢回来的,如果从现场细看的话,其实这次倾销很艰难。比如在中原广场,罗少刚带着人几乎是饮料摊挨个过的,那些摊主不是一般地精明,成件的饮料扒开包装一瓶一瓶看是不是假的,确认之后才留几件;比如在亚细亚商业街,黄国强带着车也是一家一家上货,市区销售的难度很大,小商铺进货都是三五件,多也不过十几件,有些甚至见生面孔都不敢上货,也只有杜玉芬联系的两家大超市直接进了一千六百多件。

    只不过谁都知道星星之火能燎原的道理,好在这是晚上,要是白天的话,说不定消息传得更快。有低价的货源,接踵而来的就是商户跟风而来,即便进你的货,也要压价,那结果如何可想而知。

    所以,虽然量还不算很大,不过震动足够大了。

    从超市配货返回到货场的程拐,车停在货场边上,跳下车,看到杜玉芬独自靠着车和大牛说着什么,奔了上来,远远问道:“杜姐,还出不出?”

    “要是还没动静,就一直出。”杜玉芬淡淡回了句,心有所想,旁人不知。

    “可惜了啊,一件才挣五毛钱,算上油钱人工,可还赔着钱呢。”大牛嗫嗫说了句,眼瞟着杜玉芬,有点不太理解这个赔钱的办法,看着便宜扔出去的货有点心疼,大夏天这玩意儿根本不愁卖,用不了三五天就能销完。杜玉芬没搭腔,大牛又追着问:“杜姐,我问你话呢。要不咱们放着慢慢出,这多可惜,好不容易收回来的,总不能赔钱扔了吧?”

    “啧……你有完没完,说八百遍了。”杜玉芬按捺不住了,斥了大牛一句,大牛吧唧着嘴不说了。杜玉芬教训道:“大牛,你就不想想帅朗要出不来怎么办?光知道担心你的钱是不是?”

    “没事,他经常进去呢,我们几个小时候搞出事来,都他进派出所顶缸。”大牛爆了个猛料。杜玉芬怔住了:“什么?为什么光他进?”

    “他皮糙肉厚耐揍呗,他爸就是警察,经常揍他,练出来了。”大牛说着。程拐使着眼色,让这货闭嘴,早看出杜玉芬的脸色不对了,不料大牛说个不停,急得程拐一把拉这货到一边道:“去,一边歇着去……杜姐,出了四千多件了,动静好像不够大呀?”

    “现在……九点三十五分……有快两小时了吧,从景区到这儿得半个多小时,如果他们够聪明的话应该能想到咱们有货仓……也不知道帅朗怎么样了?”杜玉芬看看表,一会儿垂手,一会儿叉在胸前,站立不宁地说着,更像在自言自语。一会儿老黄、罗嗦、老皮都回来了,杜玉芬咬着牙对着众人迸出了一句:“继续出,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继续扩大覆盖面,只要开着的商铺、夜市、饮料摊全部上货,咱们有三万六千多件货,60多万瓶,相当于飞鹏市区三四天的销量,足够冲溃他们的销售网络了……”

    干,继续干起来了,程拐自然是支持,罗少刚人比较横,恨不得和飞鹏同归于尽,大牛和老黄虽有微词,不过在这个团队里当不了家,况且听杜姐说这事好像和救帅朗有点关系,这些人即便是不愿意,也只得盲从了。

    货又开始上了,几个人加入搬运工的队伍里,分货、码货、上车,本来就是用于出租的货场几乎是通宵忙碌着,中州市区白天又不允许大车通行,反倒是晚上这里很热闹。身处在闹市中的杜玉芬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让她冷静不下来,对于帅朗每每险中求胜、危中求利的做法总不那么赞同。特别是这一次,连自己也当筹码押上去了,胜算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小,在没有任何消息的时候,焦灼和不安像小虫子一样咬啮着全身,同样感觉安生不得。

    不远处货仓里的货,她可以不在乎。可是,在没有任何他的消息的时候,才发现她很在乎,在乎到甚至想抽身事外,不再趟这浑水。

    焦灼地踱着步,货上车一半,第二波倾销准备开始的时候,一辆白色的现代开进了货场,速度很快,停在杜玉芬的车前,跳下车来的是秦苒和叶育民,杜玉芬似乎早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一点儿也不惊讶,看看表,九时五十分。看来连连遭受打击,反应速度倒也不算慢。

    “杜大姐……”

    “杜姐……”

    秦苒和叶育民改了称呼,直奔上来。杜玉芬给了俩人一个耸耸肩的动作,此时反而冷静了,损道:“哟,追这儿来了,我说秦助理,你们背后使手脚把帅朗扣住了,怎么?也想针对我们?我们卖可口可乐、卖雪碧、卖汇源,不犯法吧?二位怎么没带警察来。”

    “杜姐,咱们好歹都同行,事别这么搞,这么搞谁也干不下去了,有话咱们坐下来谈。”叶育民低声下气地求着。不料杜玉芬反诘道:“是吗?

    我们昨天去可被你们赶出来了。”

    “这……”叶育民霎时语结了。秦苒接着话头劝道:“杜大姐,这行您是前辈,要是以分销价出货,批发商可无利可图了,对市场的冲击有多大您比我清楚,以后别说市区,就景区也不好做了。”

    “你还是没明白,我们带头的都进去了,还做什么,我们就准备把这些货倾销完了,收摊走人,这不正是你们愿意看到的吗?”杜玉芬反诘道,盯着俩人。秦苒和叶育民互视了一眼,僵在那了。此时,那几位搬货的远远地看着,有人想上来,被程拐拦住了,明显地有几分悲怆情绪。叶育民半天小心翼翼地问道:“杜姐,既然倾销,那都给我们怎么样?”

    “对,我们全要了。”秦苒接着话题道。

    “卖给你们价格可就高了,批发价基础上加一块钱,算运费了,你们把我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市场收走了,把我们的人也送进去了,总得给我们留下安家费吧?”杜玉芬很悲切地说。

    批发价比分销价每件高三块多钱,再加一块钱,等于是几乎要以市场价回收产品了,叶育民有点为难,看着秦苒,秦苒咬着嘴唇,知道结怨已深,对方是故意给难堪了,咬咬牙:“要了。”

    “你确定?”杜玉芬问秦苒,秦苒重重点头。

    “你也确定?”杜玉芬又问叶育民,叶育民也点点头。

    “好,站稳了,别吓得腿软……”杜玉芬一扬手,远远喊道,“开仓。”

    随即有人奔上前去,一溜六个货仓,能开进货厢车的仓库,卷闸一开,灯一亮,叶育民心一抽,全身发凉,秦苒打了个趔趄,差点儿被吓跌倒,包括开着一个货仓,七个货仓,满满当当地全是饮料,这要有数万件之多。

    “我得请示一下我们林总。”秦苒紧张地说,当不了家了,叶育民早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随便,你不要,有的是人要……提醒你一句,我们要现金,给你两分钟时间请示,我们赶着要出去销货……”

    杜玉芬撂了句,朝程拐一群人走去,头也不回。

    不到两分钟,很快,秦苒走上来了,对着这伙烂人,一副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难受表情,落锤定音了:“我们要了。”

    此时,晚上十点整。

    嘭……奥迪车里传出沉闷的声音,像在敲打着什么。

    是林总的车,因为接到铁路货场有三万件公司的存货之后义愤填膺地用拳头砸着车窗,即便是买人家的饮料,也不好好给,非要现金,否则免谈,这个时间即便是林总,要筹到几十万的现金也没有那么容易,秦苒和叶育民正调着公司中层人员和批发商的关系筹款,账户上提不了现,只能从各批发商未存的当天营业款里拆借了。此事搞得林总先是焦急,又是惊诧,现在都成愤怒了,愤怒到擂着自己的车发泄……

    “三万件……三万件……三万件呐……”

    喃喃地重复着这个数字,加上已经投放市场的,实际应该高过这个数字,一个代理维系市场的无非是独家供货以及价格上的优势,而这三万件,几十万瓶的数量真要全部扔进中州市区这个大市场里,那将不啻于一个重磅炸弹,直接后果就是炸毁自己辛辛苦苦经营的饮料业生意。

    在愤怒之后,又有点后怕,甚至不敢去想象出现市场混乱之后会是一个什么状况,或许,其他的饮料代理商会趁虚而入、蚕食市场;或许,失去利润来源的飞鹏大厦将倾;或许,整个价格体系的波动会殃及全省甚至招致厂家的质疑,最终殃及自己这个独家的代理身份……很多或许让林鹏飞坐卧不安,他朝闫副总要烟,这个嗜好戒了很多年了。一支烟点上,狠狠抽了一口,浓重的烟直入肺腔,剧烈的咳嗽声后,响着林鹏飞阴沉的声音:“闫副总,让小叶和秦苒查,查来源,这些货的来源肯定不是正常渠道,不管是外省代理供的货还是他们通过什么渠道得到的,一定要查到底,这不单单是个景区市场的事了,已经威胁到公司存亡了……”

    怒了,已经触及代理商的底线,真的怒了……

    处在事件中心的景区派出所却很平静,刘清接手时也很平静,并没有因为治安的同事没拿下来而有懊丧的情绪。进门的时候目不斜视。俩人坐到了桌子对面,助手铺开了笔录纸,刘清慢条斯理地抽了支烟点上,凫凫轻烟升起的时候才打量着安静地坐在询室里的这位。

    很平静,平静得超乎想象。

    因为仅仅是传唤,所以还是很客气的,就面对面坐着,刘清打量着,黑黑的一个有点帅气的小伙,应该是常年户外运动的结果。此时的他目光中并没有刘清经常打交道的那些眼中的邪气,很清澈的目光,对着刘清不闪不避。

    对付反侦讯的手段有很多种,第一个原则是别多说,但不能不说,言多必失。面前这位符合,两小时里除了姓名、性别、社会关系以及今天下午行踪,寥寥数语,一句赘言也没有;第二个原则是言行举止要坦荡自然,否则以警察经常和嫌疑人打交道练就的眼光,你稍有点心虚的细微动作,都可能授人以柄;第三个原则是,当第一、第二原则失效之后,咬死了,千万别说……

    面前这位,在刘清看来都像,可似乎又不像,他自然地坐着,坦然地看着,似乎那是对一切都茫然无知的无辜,又似乎是一切都了然于胸的镇定。

    不知道是真有事还是装没事,这种冷静的人恰恰是最难对付的,那么首先要做的是打破他这种冷静,一支烟抽了多半的刘清都没有想好怎么开口,怎么找到切入点,于是干脆闲聊般地开始了,问着帅朗:“你不想说点儿什么?”

    “询问应该是您询我说,你问我答,不能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帅朗笑道。

    “你表现得很好。”刘清夸奖了一句,话锋一转道,“如果是个普通的人,我相信你是无辜的,不过可惜的是,你不是个普通人,所以不管你怎样掩饰,都逃不过制裁。”

    “我不普通吗?”帅朗诧异道。

    “我能查到的档案里,你打架斗殴被处以治安拘留罚款一共四次,其中一次比较严重的还是你在上大学期间,我很奇怪你为什么没有被开除呢?居然还念完了,这应该归功于你父亲吧,铁西局四处乘警大队长,帅世才……除了这四次,还有两次盗窃,因为年龄不足16岁被免予刑事处罚……呵呵,帅朗,你觉得你还是个普通人吗?”刘清笑着问道,助手也笑了,原本都以为不过是对付小商小贩而已,可没想到对于这么一位几进宫的老同志,不把嫌疑钉他身上都不可能。

    “我做过的事都已经受过处罚了,不能拿以前的事定现在的罪吧?谁能不犯错误?”帅朗不屑道,对于不清白的历史,脸皮已经厚到无所谓的程度了。

    “别转移话题,那现在就事说事,你真的觉得今天的事我们查不出来吗?”刘清问。

    “我不已经坐到这儿接受你们的询问调查了吗?”帅朗反诘道。

    又回原路了,不管你诈、你唬、你问,他都是来回几句转圈,最终转到了原地,原地就是:我已经坐到这儿接受你们询问调查了,查呗!

    可领导给的意思是快刀斩乱麻,速战速决,这个意思和没有找到证据证词是脱节的,更何况连景区派出所也不怎么配合,所以取得帅朗的口供就成了解决目前这个僵局的唯一办法。说白了也没多大事,就是竞争双方用了不光彩的手段而已,而有不光彩历史的帅朗,因为某种原因成了不光彩手段的始作俑者已经不需要置疑了。对手好像暗示过,领导电话里提示过,就在场的民警也看得出来,除了他就不会有别人。

    刘清笑了笑,更确定面前这位是个久经考验的坏分子,即便不是涉黑人员,也应该是个灰色分子,笑着旁敲侧击道:“我准备放弃对你的正面调查,别以为我们没办法……我可以从现场的摊主入手,我就不相信,你们的攻守同盟能做到固若金汤,只要有一个心志不坚,我就能钉住你或者你身边的人……你觉得可行吗?”

    眼皮子一跳,帅朗动了动,刘清知道自己的话奏效了,笑了笑,继续说:“其实我知道你们不是一个人,还有姓程的、姓罗的、姓黄的、姓牛的和姓皮的,你如果要实施这件事,幕后是你,那么执行的中间层应该是这几位吧?是不是他们搞的串联?是不是他们在哪儿鼓捣的假饮料把人家摊位上的真货调包了?是不是他们中间谁鼓动村里人闹事的?甚至我想连把记者通知到现场也是他们中间谁捣鬼了吧?只要我盯住他们其中一个,就能牵出一串来,你信吗?甚至于最终有人会承认你是出谋划策的,你信吗?呵呵,这一切所差不过是时间而已,你是不是警匪片看多了,一直认为警察是很笨的一方。”

    帅朗瞠目结舌地愣在座位上了,都说了警察不傻,这倒好,碰见个老手。帅朗看着对面这位,长脸,额上皱纹不少,有未老先衰的迹象;眼珠子盯一个地方一动不动,明显是个专一且自信的人。帅朗暗道着,瞒天过海的手法估计瞒不过这个老手了。

    一思考,再不动声色也会有端倪落在刘清的眼中,刘清暗道着先期的工作没有白做,快接近这个人的心理底线了,笑了笑,劝道:“我相信那样的后果你不愿意看到吧?即便是你藏得再深,但这里的生意你丢了、朋友也被你送进去了,是你预料到的吗?在你的档案里我发现了一个疑点,铁西局六处派出所处理的关于你的盗窃案,赃物是十几根重达二十六公斤的轨道废钢,但嫌疑人只有你一个人,我想你一定是替别人顶罪了吧。你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娃娃,怎么也不可能偷走半吨的东西吧?”

    眼睛动了动,这扇心灵的窗户彰显着的心思同样在动,刘清笑了笑,凑上去几公分,对帅朗轻声细语地说:“看样子你很讲义气,是吗?今天主动来这儿也是想一个人扛着,把你这个团伙全保下来……”

    没说话,帅朗的表情保持在呆滞和不动声色之间,对于刘清所讲的一切似乎都像听别人的故事一样无动于衷,哪怕这个故事再委婉动听,也是一般般的表情。

    不过越是这样,越接近崩溃边缘,刘清知道到亮底的时候了,和气细雨成了雷霆万钧,猛地一喝:“帅朗!”

    帅朗一惊,身子一动。

    刘清加重语调说:“痛快点儿,我也明告诉你,这事不重。飞鹏是个大公司,无非是想收回原本属于他们的市场,你大不了就是赔点儿钱拘留几天的事,不要把这个事搞得满城风雨,真让我们穷追不舍,结果就没有那儿简单了,判你个劳教都是轻的……”

    温水煮青蛙到了一定时候,猛火一加,这种办法对付嫌疑人一般情况下是连肉带骨头全烂,刘清如法炮制,说完了眼睛严肃地盯着帅朗,那种威风凛凛的样子,足以震慑一切宵小了。对于警察,每每最兴奋的莫过于把罪犯绳之以法,莫过于看到罪犯的心理防线崩溃的一刹那,职业的荣誉、心理的满足等等各种元素会在这个高潮中体现。

    被叱喝的帅朗动了动,眼睛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于是刘清认为,高潮要来了……

    “其实我和警方一直紧密配合,还破了不少案,咱们之间肯定有很大的误会!”正当刘清俩人为帅朗的套近乎哭笑不得时,门“嘭”的一声开了,白所长奔了进来,招着手让刘清出来,耳语了几句,跟着刘清招着手让助手出来,俩人快步朝所长办公室走去,电话就放在桌上,拿起电话一报警号一报姓名,一听对方是市局卢副局长,要听此事的详细经过。草草一说,电话里传来了领导很不悦的指示:“胡闹,你们分局的刑侦力量本身就不足,乱掺和景区的治安事件,谁给你们的权力?你们责任区在哪儿?自己知道吗?谁教你们干扰正常治安办案程序?这件事,你们给支队写个情况报告上来……让白所长接电话……”

    刘清有点郁闷地把电话递给白所长,白所长不知道听到了什么,立正挺胸对着电话喊道:“是,我们一定按照正常办案程序处理,维护景区和谐发展大局……是,马上放人。”

    放了电话,看着分局来的俩人都瞪着自己,白所长一撇嘴:“刘清,别这么看我,真不是我捅的,我跟局里也说不上话呀。……您别瞪我,省厅专案组专门来车带人来了,这么大来头我敢吭声吗……”

    说得神情凛然,再联想帅朗的话,由不得俩人不信了,刘清一摆头:

    “还当真是一场误会。走!”

    派出所里,白所长看到治安和刑侦的人一走,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回头开了询问室的门,又从里面关上,面无表情地盯着还闲坐着的帅朗。帅朗回过头来,看着白所长,讨好似的笑了笑,轻声道:“谢谢啊,白叔。”

    “卢副局长是你什么人?”白所长却来了个疑问,很迷惑。

    “不是我什么人,认识而已。”帅朗轻描淡写,又不忽悠自己那些吓人的关系了。

    帅朗窥破了这等心思似的示好道:“白叔,真没什么关系,就吓唬吓唬他们分局的别掺和您派出所的事……要真要说关系,顶多就是我爸和卢副局长是同学,关系没那么铁。对了,白叔,改天我得请您,好好谢谢您……今天的事多亏您提醒……”

    “谢就免了,别给我找事了啊……外面有车,自己走吧。”

    “嘭”的一声响,几乎同时,林总得到帅朗放出来的消息,一怒之下把昂贵的三星伯爵手机摔到了车窗上,摔成了几块……

    闫副总没吭声,失望地叹了口气,功亏一篑了,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如果在这事上都拿不住对手,那接下来处处受制的就是己方了。

    越野警车驶出派出所的时候,车窗里帅朗招着手大呼道:“没事了,没事了,都回去吧……明儿早上按时出摊啊,休息好,养好精神,明儿还得大干呢……回去吧,景区市场就是咱们的,谁也动不了。”

    一喊一乱,叫嚷着,那些心里还绷着弦的摊主都放心了,拥着车直送着人,这下子放心了,都高兴了,三三两两相跟着往村里返回,好歹能睡个安生觉了。

    车挤挤攘攘鸣着喇叭好容易才出了人群的包围,上路时副驾的小木回过头来问:“喂,群众基础不错嘛,你说你是被冤枉的,我怎么看不像呀?”

    “唉,一言难尽啊……”帅朗道。

    “别胡说,要不是冲你举报过传销和银行卡犯罪团伙,卢副局长这个电话是不会打的,不过别以为没事了啊,卢副局长已经责成景区派出所对此事按正常程序调查了。”驾车的方卉婷斥了句。

    “是嘛,就得依法办事,不能胡来嘛,我主动接受询问,他们还准备扣着我不放人,切……”帅朗心里的紧张也全然放松下来,其实就怕人家较真儿,尤其在面对那两位刑警时特别心虚。

    “帅朗,你可别胡说啊,‘四·一九’电信诈骗案现在属于省厅督办大案,我们可是打着省厅旗号把你带走的,卢副局长可是等着你的案情呢。”

    方卉婷道,有点心虚,特别是见到帅朗这副没遮没掩的样子。

    “呵呵,我要不知道这么个重大案情,他还不给我打这个电话呢。”帅朗一副等价交换的口吻,听得方卉婷有点气结。反倒是小木兴趣来了,凑上来很凛然地问:“下午你说你见过这帮电信诈骗人,而且能把取款的飞车仔全找出来?真的假的?这情况我汇报给卢副局长了,吓了领导一跳啊……本来领导都不愿意插手派出所和分局的治安事件,就因为你知道这个案情,电话都打到派出所了,省厅可都惊动了,我说帅朗,你可别害我跟方姐啊,这要慌报军情,我们俩可惨了……”

    “都说了,你们帮我,我帮你,这么大事我敢说瞎话吗?”帅朗道。

    “那上次五一时不告诉我们?”方卉婷置疑了句。

    “好消息总得换个好回报吧,你们早点儿请吃请玩再给点儿实惠,我早告诉你们了。”帅朗一副奸商的口吻,听得方卉婷和木堂维气结了,都不说话,加速着向市里驶去……工作组正等着这个浮出水面的案情,下午俩人追上了帅朗,这也正中帅朗的下怀,本来准备躲开警察视线的帅朗临时改了剧本,干脆来了个自投罗网,把事情的转机押在方卉婷和木堂维对自己所知消息的重视上,什么消息呢?帅朗直言不讳:“我知道那帮骑电单车的取款人是谁,在什么地方,怎么样能抓到他们……我甚至知道电信诈骗案的主谋以及作案方式。不过我现在没时间,我得回景区派出所接受治安传唤……”然后是方卉婷和木堂维向工作组汇报,接下来就是工作组向景区派出所询问案情,不过一件治安事件而已,在工作组眼里连案子都算不上,再加上白所长的暗中添油加醋……于是成了上头有人保着,谁也不能动这个人的态势。

    宝押对了,不过这是个剜肉补疮的办法,帅朗眯着眼坐着,回忆着用以撬动警察更高层次的那个消息。那是一个月前,在萨莉西餐厅,当时才刚刚学会怎么泡妞搭讪,出了餐厅门口就被一伙骑电单车的人围着,结果是自己被痛殴了一顿。说实话,还真没看清是谁来着,这要怎么跟反骗防抢那帮警察爆料,得赶紧捋捋思路,轻重主次得分清楚,别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送进去,那可划不来了……

    月夜、星光,一路昏暗,从景区驾车直返公司,闫副总连自己的车都没开,载着林总回了公司,已经十一点多的光景了。一路走得很慢,没有想到在最后的关键时候来了个大翻盘,人大摇大摆地走了,局里也扔下林总不管了,这事办得几乎要把林总气倒了,特别是公关部连夜和报社总编协商,对方居然要把一年的广告版面全售给飞鹏饮业,气得林总连东西都没得摔了……

    在利益驱使的环境里,都在逐利,逐得都没皮没脸了,经营状况良好的飞鹏饮业快成一块唐僧肉了,谁都想割你块剜你块尝尝,报社、电视台、分局再加上那些还在市场上做手脚的烂人,还不知道会有多少明枪暗箭等着。快到公司时,看着依然灯火通明的公司大院,林鹏飞长吁短叹着,有点儿心力交瘁的感觉。

    来了,又来了一件麻烦事,大院里刚刚停泊下的货柜车,十辆车全部出动了。货仓开着,那是刚刚卸下来的货,车进来时,秦苒和叶育民奔了上来,这番总动员终于还是把三万件货全收回来了。下了车,秦苒照单念道:“全部收回来了,一共两万九千六百件,简装可口可乐四千四百件、纸箱装可乐两千六百件、今年刚开发的品种零度可乐一千二百件;家庭装汇源果汁两千二百件……三百五十毫升雪碧包装三千四百件、一升装雪碧包装八百六十件……账户无法大额提现,我们发动公司中层管理以及批发商,把私款和未入库的营业款全部凑起来了……一共八十六万多。”

    “查到来源了吗?”闫副总打断了她的话问道,看看林总,林鹏飞扶着车门,现在连斗志也没有了,如果撬不动警察介入,像自己这个只懂营销和数据的团队去和那帮人争抢,结果是什么可想而知。而更耿耿于怀的是,对方在警察内部早有更高层次的人脉,此事居然一无所知,最终成了压垮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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