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三月三十日-第106章 千秋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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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顾飒死死盯着靳燃,“为什么我费尽心机,一手把你捧到今天这个地位,你还是不喜欢我?我到底哪里不如袁莱?”

    “你不是喜欢,”靳燃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字一顿的道:“你只是想要占有我,顾飒,有些感情你永远都不会懂,你好自为之吧。”

    靳燃没有再有丝毫逗留,他从咖啡馆出来,驱车直接赶去了非途旅行,去接袁莱,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人和事能够将他们分开。

    与此同时,上海某酒店,丁昂接到靳燃打来的电话,他迷迷糊糊的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捏着手机的手都在发抖:“你说什么?你说辛颐她早就原谅我了,这一切都是假的,辛颐她还喜欢我,她还喜欢我,是不是?”

    三天前,他和徐辛颐分开之后,徐辛颐第一次打电话给他,他当时都高兴疯了,然而徐辛颐却是在电话里冷冷的说跟他离婚,他一向厚颜无耻,却说不出话来反驳,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一生就这么完了。

    他放在心尖上宠爱的女人,终究还是选择了离开他。

    “那天我去找辛颐,就是跟她谈这个的,”靳燃笑道,“小昂,辛颐是个好女孩,她也是真心喜欢你的,不论是圈套也好什么都好,你不要再负了她,知道吗?”

    “嗯,”丁昂哽咽道,“从今以后,我再不会让她伤心难过,靳燃,谢谢你。”

    “你我兄弟之间,还说什么谢字,”靳燃说,“这一次的事情,总算是平安度过了,之后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会处理,我现在去非途接莱莱,你先去见辛颐,我再叫上承志,大家晚上在一起聚一聚,我有要事要宣布。”

    “好好,那我们晚上见。”

    丁昂说完,匆忙挂断了电话。

    可是,告别的时候一定要用力一点,因为谁都不知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谁都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明天,没有人知道,这一通电话,成了丁昂跟这个最后的告别。

    丁昂快速换了一身西服,连日来都没打理过的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他抓起车钥匙,一路哼着小曲上了路,那辆红色法拉利迅速的驶入车流之中,在拐弯的时候,一辆失控的大货车横冲直撞的冲了出来,将法拉利直接撞进了隔离带,鲜红色的跑车,几乎被大货车挤压成一团废铁。

    大货车司机吓得浑身发抖,他好不容易才停好车,然后下车查看情况,无数路过的司机和行人都停了下来,丁昂被卡在驾驶的位置,他浑身像是浸泡在冰水里,没有了一点知觉,他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身体动弹不了,脑子里最后残存的一点神智,只有一个熟悉却又模糊逐渐透明消失的轮廓。

    “老……婆……”

    在一团嘈杂声中,谁都没听到他遗落在人间的最后两个字,他一生最爱的女人,即使他知道他已经没时间了,但他还是忍不住想多看一眼。

    救护车和警车几乎是同时赶到,可当他们将车子移动出来,把车里的人抬出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靳燃接到袁莱之后,正朝着丁昂那边赶,车子行驶速度却突然缓慢了下来,车载调频里正在预报:“前方道理发生交通事故,道路行驶缓慢,预计需要45分钟,请耐心等候……”

    靳燃抬眼看向前面黑压压的车流,忍不住说了一句:“这个时间,怎么会发生交通事故?”

    “谁知道啊,”袁莱说,“不是有句话说,谁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你看每天都有这么多的事故发生,我们能平安享受到老,其实就已经算是人生赢家了,不是吗?”

    “是啊,我还是先给小昂打个电话,提醒他不要走这条道,别又堵在路上了。”靳燃说着,取出手机拨通了丁昂的电话。

    黑色苹果手机被撞碎了好几条口子,血迹顺着碎裂的口子渗了进去,这时候,一通来电显示是“靳老弟”的电话打了进来,因为屏幕碎裂,电话根本接不起来,警察尝试了好几次,直到电话自动挂断,依旧没接上,很快,又一个备注“千秋岁”的电话打进来,依旧是徒劳,“千秋岁”的电话挂断之后,又连着发了几条微信过来。

    千秋岁:[丁昂,你在哪?为什么不接电话?]

    千秋岁:[栖霞路那边出了车祸,你开车小心点,别往那边走了,注意安全。]

    千秋岁:[丁昂,看到回我电话,我心里有点不安,速回!]

    ……

    那警察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微信,眼眶也忍不住跟着红了,旁边一个同事凑过来看了一眼手机,“千秋岁?有人叫这个名字的吗?”

    “不是,这其实是一句表达爱意的词——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这个人,一定是他爱人吧,只可惜,他再也回不去了。”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这世上,大概再也不会有一个人,总像个孩子一样围着她笑围着她闹,一口一个老婆,一口一个爱你,原来一生一世,竟也这样短暂,不过弹指一挥间。

    有人说,人生其实就是一场盛大的离别,我们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无法避免的走向死亡,我们相遇,我们离别,然后各自奔向幸福和遗憾中老去。

    徐辛颐接到警方通知的时候,她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她在电话里问了一遍又一遍,始终不敢相信她听到的话是真的,她脑子嗡的一声炸开,整个人像根木桩子似的定格在了那里,她缓缓的蹲下身,又缓缓的抱住膝盖,无声的哭了起来。

    她刚才突然觉得不安,就好像心口有什么东西揪着一样,她迫不及待的打给丁昂,可是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原来,心爱的人离开的时候,人真的是有感觉的,可这感觉又有什么意义呢?

    袁莱和靳燃赶了过来,袁莱全程死死握住徐辛颐的手,生怕她一松开手,徐辛颐也跟着没了,警察核实了身份之后,将丁昂生前遗留下来的东西,亲手交给了徐辛颐,徐辛颐身体猛地一抖,一把小小的车钥匙,一部手机,还有一个陈旧的黑色钱夹,就这么几样东西,她忽然有点拿不住。

    她记得,那个钱夹是她送给丁昂的第一个生日礼物,不是什么名贵牌子,是她打工省吃俭用省下来买来送给他的,他视若珍宝,一直带在身边,钱包里其实没什么钱,只有一张他们两人很久之前的合照,照片背后,是丁昂亲手写的已经有些脱落的几工工整整的字——吾爱,千秋岁。

    “辛颐,要不……你还是别进去了,我们进去,好吗?”袁莱牵着徐辛颐冰冷的手,生怕她无法面对,在停尸间前停了下来。

    “不,他怕一个人……”徐辛颐说,“我去接他回家。”

    “辛颐……”

    袁莱哽咽着唤了一声,扭过头去,抹去了眼角的水渍,徐辛颐却没有停下来,她走得很慢,一步一步的走进了停尸间,丁昂安静的躺在金属台上,惨白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丝生机,他那么喜欢闹热的一个人,却再也看不到他们都来为他送行,他那么热爱的人,他再也看不到了。

    “丁昂,我来接你回家了。”徐辛颐轻轻笑了一声,冰冷刺骨的手指,轻轻摸了摸丁昂已经没有一丝温度的脸颊,她肩膀轻轻抖动着,片刻后,有水滴落了下来。

    蒋莉赶回来的时候,袁莱他们已经将丁昂送到了殡仪馆,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内心又是一场怎样的煎熬,她险些直接晕倒过去,不知道是怎么走到那口黑漆漆的棺材前,去看自己儿子最后一眼。

    “妈……”徐辛颐走过去,扶住蒋莉颤抖的身躯,她喉咙里像是被人点了一把火,说话的声音十分沙哑,“对不起。”

    蒋莉忍不住落泪,她死死扣住徐辛颐的手腕,“辛颐,从今以后,妈妈只有你了。”

    徐辛颐扶着蒋莉,将她扶到一边坐下,她想安慰蒋莉几句,可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陪着蒋莉呆呆的坐在那里。

    袁莱和靳燃、赵承志他们几个人,一直忙着接送亲友宾客,灵堂前人来人往,却到底不会再有一个人,有着那个人的音容笑貌,从此生死永隔。

    丁昂落葬那天,天上下着淅沥下雨,直到最后一抔土盖下,他这一生,算是盖棺定论,不论多少人称赞年少有为,他终究是不会再活过来了。

    袁莱一路扶着徐辛颐,沈双双扶着蒋莉,等到所有人都上车之后,上百辆黑色轿车越野车停了一长排,靳燃开的是第一辆,车子启动之后,他侧过脸看了一眼那块黑色墓碑,手掌重重搭在方向盘上,汽车鸣笛的声音顿时乍响,紧接着,第二辆,第三辆,第四辆……

    “小昂,”靳燃心说,“我们送你最后一程。”

    漫天雨幕之下,黑色轿车缓缓的走过,汽车鸣笛的声音山呼海啸一样席卷而来,形成一股巨大的回音,在天地之间,震荡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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