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三月三十日-第90章 凡夫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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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莱他们总算是稍微松了口气,等人转移到了普通病房,袁莱他们都跟了过去,徐辛颐仍在昏迷当中,丁昂一直守在床前,他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走到一边阳台,拨了一个电话出去,他在电话里跟大至交代,不管明天比赛情况如何,他都不能再留楚芸,让大至不论想什么办法,哪怕是赔偿巨额违约金怎么都好,一定要把楚芸送走,大至一直都很服从丁昂安排,可这一次,大至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坚持不肯送走楚芸。

    “……老大,以前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什么都听你的,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大至说,声音有些模糊不清,“明天就要比赛了,我们就算现在再临时找人,也没时间来磨合,再说了,我们团战了这么多次,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楚芸是最适合我们的人,她的实力不比阿飞弱,老大,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不能因为你们的家事,就让整个团队跟着你们一起陪葬吧!”

    “你他妈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也不想干了?不想干都给老子滚!”

    “老大,我们都是一起共患难过来的生死兄弟,我也是为了团队的未来着想,不论怎样,也要等到打完这场比赛再做决定吧。”

    丁昂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正准备发火,靳燃伸手夺过他手里的手机,跟大至交代了几句,大战当前,最忌讳的就是内斗,何况丁昂现在已经是内忧外患,不论是徐辛颐还是飞昂那边出一点纰漏,都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好在大至跟了丁昂这么多年,知道他什么脾气,抱怨了几句就挂了电话,靳燃低头看向靳燃,将手机还给他,“蒋姨和莱莱一直忙到现在,还没吃晚饭,我们出去买点吃的回来。”

    “我不走!”丁昂眼圈从眼皮红到眼珠,一根一根血丝缠着眼球,他手指死死扣着膝盖,声音沙哑的开口:“辛颐还没醒,我哪都不去。”

    靳燃沉声道:“你要是个男人,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跟他人撒气,蒋姨和辛颐还等着你照顾,你难道想就这么消沉下去?”

    丁昂背脊陡然一僵,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半晌后,丁昂才从沙发上站起来,一声不吭的走了出去,靳燃跟蒋莉和袁莱打了一声招呼,这才匆忙跟了上去,外边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雪花簌簌落下,阴冷的风卷着雪沫,蚀骨的寒意灵巧的穿过皮囊,仿佛是连身体都跟着一起被冻结了。

    大概是因为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再加上天气越来越恶劣,路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行人,手里拎着滚烫的饭食,脑袋几乎整个埋进了脖子里,匆匆忙忙的踩过一条蜿蜒脚印,在大雪莽莽里彼此擦肩而过。

    靳燃手里撑着一把黑色碳素伞,一边搭在丁昂头顶上,两人一路并肩,却一路都没说话,医院附近有不少小餐馆,大多数都是为给病患和家属提供餐食的,这个时间仍旧还有不少人瑟缩在餐馆里,他们神色各异,有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有的却是满脸愁容,颇有几分前途未卜的味道,靳燃他们挑了一家看上去还算干净的小餐馆,跟老板要了几个菜,等待的空隙里,店门口突然来了一个看上去有些精神恍惚的女人,不知是因为风雪过大,让她看上去异常狼狈,还是她已经流落得太久,蜡黄枯瘦的脸颊上,那双眼窝深深的陷了下去,她有些怯懦的站在风雪里,任由阴风卷着雪沫吹过来,她衣着单薄却又固执的站在那里,她一言不发,那双浑浊的眼睛,却是直直的盯着厨师挥动的锅铲,这时候,老板娘从里屋里拎出一个食品袋,袋子里装着几个一次性饭盒。

    “鸥嫂,这是今天的饭,都是客人们剩下的,这么大风雪,你怎么还在这站着,赶快进来啊。”

    老板娘招呼着那狼狈不堪的女人,可那女人却是倔强的不肯踏进大门一步,蹦碎落下的雪花盖满了她半身,老板娘没办法,只好将食品袋塞到她手里,叮嘱了几句,那女人小声道了几句谢,几乎是将那食品袋塞进单薄的衣衫里,用仅剩的一点体温,裹着那个单薄的食品袋,她背影有些狼狈,却走得异常坚定,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诶,都是可怜的人啊……”老板娘怜悯的摇了摇头,转身去收拾餐桌上剩下的碗筷。

    “老板娘,刚才那个女人,她是……”丁昂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突然间问了一句。

    那老板娘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感慨的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叫什么名字,只是听人喊她鸥嫂,真是可怜啊,小小年纪结了婚,娘家人不管,好不容易嫁了个有出息的男人,偏偏男人又冲进火场里救人死了,剩下一对孤儿寡母的,儿子又得了白血病,医了大半年了吧,可这医院哪里是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住得起的,她男人死之前留下的家产,能卖的都卖了,娃娃住在医院,她就守在医院,这么冷的天,好歹还能蹭一点医院的暖气,可这医药费实在是太贵了,娃娃又离不开人,我听说,她可还是正经大学毕业的小姑娘啊,就为了那个救不过来的孩子,没日没夜的四处晃荡,靠捡些废品维持生计,我们这附近的都知道她可怜,可谁家不是靠挣这几个血汗钱活着呢?我们……老实人,能帮得上忙的,也就是每天让他们孤儿寡母的吃上一口热乎饭……嗨,人各有命啊……你们说,倾家荡产为了一个随时都会死的奶娃娃,到底有意义吗?”

    “她孩子,叫什么名字,老板娘您知道吗?”丁昂声音极其沙哑的问道。

    “孩子吗?好像是叫什么骆一天吧,孩子生下来的第二天,她男人就死了,照理说,这种见义勇为的行为,怎么也该受到表彰,家属也该受到照顾吧,可是这世道啊,真的是变了,”老板娘摇了摇托,“一顶红布裹的锦旗有什么用?被救的那一家也不是东西,不但没说要感谢,反而还诬赖那火是她男人放的,你说这以后还有谁敢再去帮人啊?”

    浮世三千,追名逐利,这红尘万丈,谁都没那么超脱,真的能够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都是吃人间烟火的凡夫俗子,可有的人,天生就不是人。

    丁昂泥塑木雕似的坐在那,等到饭菜都准备好了,靳燃付了钱,一手拎着食盒,一边叫了一声丁昂,丁昂这才回过神来,毫无征兆的问了一句:“你身上还有多少现金?”

    靳燃也没问原因,把钱包里的现金都取了出来,刚好三千有余,丁昂一个富家子弟阔少爷,平常哪里用得着自己拿钱买单的,搜刮了一圈,这才掏出几十块皱皱巴巴的零钱,他把所有钱一把塞到老板娘手里,老板娘一下愣了,要不是她已经年过五十,恐怕都要以为丁昂这是在调戏她了。

    “我……身上没带什么现金,这三千多块钱,就当是给那个鸥嫂的……伙食费,”丁昂沉声说,“您先收着,您记着,以后但凡是这女人过来,麻烦您尽量给她准备一些有营养的东西,账你先记着,我回头马上派人给你们送钱来,对了,我不是骗子,我姓丁,叫丁昂,我身上没带名片,靳燃你身上带名片了吗?”

    靳燃又默默取了一张名片递了过去,那老板娘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一回事,手里捏着三千多现金外加一张烫金的名片,丁昂怕他们不相信,又当着两人面给蒋莉秘书打了个电话,等到人来了,跟老板娘交代清楚了,这才跟靳燃一起回了医院。

    天色已晚,丁昂木然的垂着头,缓缓的走在雪地上,脑子里怎么都忘不了那个叫鸥嫂的女人狼狈不堪满是绝望的眼睛,那个孩子,大概已经是在她这个世界上最后一根牵挂,她吃再多苦,受再多最她都能够忍受,可要是那个孩子没了呢?这女人一生是不是也就这样宣告终结?

    原来在这个现实的世界上,还有那么多人为了生死挣扎,他们绝望的眼珠里已经流不出泪水,他们承受着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不公,他们苟且偷生,生不如死,只为了那一点分割不开的血脉相连。

    “我本来想跟你谈一下楚芸的事情,现在看来,已经不用了。”到了住院楼,靳燃一脚踏进暖气十足的大楼,一边沉声说道。

    丁昂愣怔了片刻,这才小声说:“楚芸的事情,是我做错了,我无可辩解。”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靳燃说,“你有没有想过,何飞为什么早不走晚不走,偏偏在这个时候离开飞昂?”

    丁昂脚步猛地一顿,他背脊紧绷成一条直线,声音几不可闻:“你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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