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合之众:大众心理研究-群体领袖及其说服的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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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我们已经了解了群体心理的构成情况,也已经知道了影响群体心理的各种因素。那么,尚待我们研究的是各种因素发挥作用的方式,以及什么样的人能让这些因素有效地发挥作用。

    群体的领袖

    不论是动物还是人,只要有一群生物聚在一起,都会选出一个头领来,并且会本能地服从这个头领的统治。

    在人类群体中,即便这个头领有时候只不过是个小头目或只是个煽风点火的人,他也可能在群体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往往,他的意志是群体商量和讨论后所一致达成的意见。他是异质性群体形成组织化群体的第一要素,并为派别的形成做好充分的准备。

    形象地说,群体就好比是羊群,没有了领头羊,将混乱不堪,一事无成。

    什么样的人才能成为领袖

    最初,领袖和群体中其他成员一样,只不过是构成群体的组成部分,即只是群体中的一员而已。他本人也会因某些思想观念的迷惑而变成群体虔诚的信徒。

    这时候,他对这些观念的痴迷会让他感受不到任何其他事物。在他看来,一切相反的观念都是谬论或迷信。

    从这一点来看,罗伯斯庇尔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他对卢梭的哲学观念已经到了如痴如醉的地步,因此,为了宣传卢梭的哲学思想,他不惜采取宗教法庭的手段。

    通常,我们所说的领袖是行动家与实干家,而非思想家。他们甚至没有聪明的头脑,也没有卓识的远见。

    事实上,他们也不可能拥有这些特质,因为这些特质容易让他们多疑,因而优柔寡断。因此,在精神常常处于异常、兴奋或游离于半疯狂半正常状态的人当中,最容易产生领袖这样的人物。

    不论领袖所坚持的观念和追求的目标在常人看来有多么荒诞,也不论会遭到多少非议与怀疑,他们都是如此地坚定。

    正因为这样,所以任何理性思维都无法影响他们。同样地,别人的任何轻藐和迫害也可能不能对他们产生任何负面影响,相反,或许还会让他们更加兴奋。

    为了群体,他们甘愿牺牲个人利益和自己的家庭,甚至牺牲自己的一切。这时候,在他们身上,自我保护的本能也会消失殆尽。除了以身殉职之外,他们别无他求。

    因为对信仰有着如此坚定的态度和立场,所以在群体中,他们的话具有极大的说服力。要知道,群体所追随的人,无不是意志和立场坚定的人。

    最主要的是,他们深谙群体心理,因此他们知道如何使群众接受自己所信仰和推崇的观念。事实上,在群体中,成员容易失去自己的意志,因此,他们会本能地转向那个拥有自己所缺乏的品质的人。

    领袖的力量

    历史上,任何一个民族都有自己的领袖。

    但是,他们并不像群体成员那样,总是会受到某种强烈信念的激励。

    通常,他们都是巧言令色的人,他们只为个人利益着想,一味追求私利,并且善于通过迎合大众的本能的方式来说服众人。

    毋庸置疑,这样的方式可能在群体中产生巨大的影响,但是,它只是一时的。

    自身有着狂热的信仰,且能影响群体灵魂的人,如隐士彼得、路德、萨沃纳洛拉以及法国大革命中的众多人物,他们无不先让自己陷入某种观念与信仰的诱惑中,然后才能让别人也同样为之神魂颠倒。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够在信众群体中唤起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坚不可摧的力量。这就是我们常说的信仰。毫不夸张地说,它能让人完全沦为梦想的奴隶。

    在群体的所有信仰中,不论是对宗教、政治或社会的信仰,还是对一本书、一个人或一种思想的信仰,无不建立在伟大领袖的激励与引导之上。

    由此可见,在这一点上,领袖的影响力是无比强大的。

    在人类的所有力量中,信仰的力量是无与伦比的。福音书上说,信仰有移山跨海的力量,这一点儿也不假。如果一个人有了信仰,这会让他的力量比没有信仰的时候壮大十倍。

    几乎所有的重大历史事件都是由一些名不见经传的信徒一手制造的,可事实上,除了自己那坚信不疑的信仰以外,他们几乎一无所知。

    不管是举世闻名的伟大宗教,还是横跨半个地球的庞大帝国,它们的建立,并不依靠学者或哲学家的帮助,更不依靠怀疑论者的援助,而是一种信仰。

    在上述所提到的那些事例中,我们论述的焦点不在别处,而在那些重要的领袖身上。事实上,他们的数量较少,史学家甚至能将他们一个一个点出来。

    他们构成一个连续体的高峰。

    在这个连续体中,其上面可能是那些位高权重的统治者,而下面则可能是些平凡的普通劳动者。在灯红酒绿、烟雾缭绕的小酒馆里,他们不停地用只言片语向身边的人灌输自己的信念和观点,并渐渐让他们也痴迷于此。他们非常肯定地向同伴们承诺,只要将他们付诸实践,就会如愿地实现自己的所有梦想。

    领袖的权威

    任何一个处于某个社会领域中的人,不论他地位是高贵还是卑微,一旦脱离独立状态,他便立刻会受到某个领袖的影响,甚至是控制。

    大多数人对自己专业或长处以外的事物可能没有一个清楚而合理的认识和想法,在群体中,这样的情况更普遍。

    所以,领袖就对他们起了引导的作用。

    但是,有时候定期刊物也可以取代他们的引导作用,尽管在大多数情况下,它们的效果很一般。但它们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它们能为领袖制造有力的舆论,给领袖提供现成的套话,这样一来,领袖就不必再为编造演说词而费神。

    群体领袖所掌握的权力是非常专制的,而恰恰是这种专制让他们拥有了追随者,也就是说,这种专制性是他们为他人所信服所服从的前提条件。

    事实表明,即便群体领袖的权威没有任何强有力的支撑,但即使是要让工人阶级中最狂暴的人绝对地服从自己,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群体领袖一声令下,就能规定工作时间和工资比例;同样地,他们一声令下,便能发布罢工命令,便能决定罢工开始的时间和结束的时间。

    现如今,由于政府越来越被群体所质疑,而其权力也日益被分散,在这样的情况下,群体领袖越来越倾向于攫取政府权力。

    一旦成功,那么这些新统治者的暴政会让群体比服从任何一个政府都更温顺得服从他们的统治。如果中途出现某种变故,领袖退出了政治舞台,那么群体又会回到当初那种群龙无首、混乱不堪的状态中去。

    在巴黎,曾出现过一次公共马车雇员集体罢工的活动,当两个负责指挥罢工的领袖被抓起来后,这场轰轰烈烈的罢工活动便立即结束了。

    最宝贵的群体精神是顺从,而不是自由。他们心甘情愿地听从别人的意志,因此,一旦有人自称是他们的主人,他们便会本能地表示臣服,不会有任何异议和反抗。

    两类不同的领袖

    群体领袖和煽动者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那些充满活力,却只是一时拥有坚强意志力的人;和他们相比较,另一类则是那些拥有持久意志力的人,毫无疑问,这一类人更为罕见。

    前一类人有着一身蛮勇,他们特别擅长执行领导突然决定的暴动,或带领群众赴险,抑或让初入伍的新兵在一夜之间变成英雄。法兰西第一帝国时期的内伊和缪拉就是这样的人,在我们这个时代,这样的人物非加里波第莫属了。

    要知道,加里波第虽一无所长,但他却着实是个十足的冒险家,他只需带领一小撮人就能占领那不勒斯王国,而这个王国的军队不但有着严明的纪律,而且有着精良的装备。

    尽管这类领袖有着不可轻视的力量,但他是暂时的,是不能持久的,很难和使这股力量产生令人兴奋的事件一样持久,更不要谈比这样的事件更持久。

    而当这些英雄失去这股力量回归到往常的普通生活时,他们往往会暴露出惊人的性格弱点。尽管他们有领导别人的能力,但是他们却好像没有在最简单的环境下思考问题和支配自己的行为的能力。

    对这类领袖来说,在某些情况下,要想发挥自己的领袖作用,他们先得要接受别人的领导,且要不断地接受其他领袖的刺激才行。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会一直受到某个人或某种观念的引导与指挥,进而遵循某些计划明确的行动路线带领群体行动起来。

    而另一类领袖,也就是那些有着持久的坚强意志力的人,尽管他们可能未必像第一类领袖那么光彩夺目,但他们却有着更大更持久的影响力。

    我们若想找到某些宗教和伟业的真正奠基人,就必须从这样的人中去寻找。

    像圣保罗、哥伦布和德·雷赛布等都属于这一类人。他们要么睿智聪明,要么心胸狭隘,自私自利,这似乎都无关紧要,因为毫无疑问,世界是他们的。

    他们所具备的持久意志力有着罕见而又强大的力量,它甚至能征服一切。但强大而持久的意志力究竟能成就什么,却一直未得到应有的重视。但是,一旦它要发挥自己的作用,就没有谁能拦得住,不论是自然、上帝,还是人,都阻挡不了它前进的步伐。

    到底这强大而持久的意志力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让我们来看看德·雷赛布最近为我们提供的例子就知道了。

    众所周知,他把世界分成东西两半,并致力于成就一项过去三千年里那些最伟大的统治者也未曾实现的事业。后来他终究还是败在了这项事业上,但那是他年事已高的缘故,可见,包括意志力在内的一切事情,都不得不屈服于岁月的无情。

    要想知道意志力的作用,想知道单凭意志力的力量能够完成什么样的事业,我们不必苦思冥想,仅需翻开历史,看看开凿苏伊士运河时人们究竟克服了多少和怎样的困难,就一目了然了。

    一位目击者仅用寥寥数语,便让这项不朽的工程生动形象地展现在人们面前了:

    每一天,他都在重复地讲述着那个令人震惊的有关运河的故事。他清楚地告诉别人自己是怎样克服各种困难的,又是如何将所有的不可能变成可能的;他也不断地告诉人们自己所遇到的一切反对意见和一切与他作对的联盟。让人震惊的是,这一切给他带来的失望、逆境、挫折和失败都没能动摇过他的意志力和信心,更没能让他灰心丧气。

    他回忆起英国人是如何打击他、攻击他的;他想起法国人与埃及人在他面前是多么优柔寡断和举棋不定的;他没有忘记法国领事馆在工程初期是如何带头反对他的,也没有忘记他们为了阻止他施工而对他制造的那些恶毒事件,比如,试图用拒绝供应饮用水的方式让他的工人逃跑。他还告诉人们,在当时,一切经验丰富、有较高的科学素养且有责任感的人,全都与他为敌,就连海军部长和工程师也不例外。

    他们全都以科学判断为依据,声称要是让工程继续下去,将有一场灾难降临人间。他们无不认为这场灾难正日益迫近,并试图用预测日食日期的方法来预计这场灾难发生的具体时间。

    记载这些伟大领袖生平的书,绝对不会包含过多的人名,但有一点我们不能否认,就是这些名字与人类文明史上那些最重大的事件是密不可分的。

    领袖影响群体的方法

    若想在短时间内迅速地刺激群体,让群体兴奋起来,进而让他们采取实际行动,或者加入到某种行动的行列中,如掠夺王宫、誓死捍卫某个要塞或阵地,就必须让群体对暗示具备一定的敏感度,因而能迅速地做出反应。能在短时间内最有效地刺激群体的,就是榜样的作用。但是,要想达到这个目的,群体在事前得有一些环境上的准备才行,特别是当它们希望影响自己的人该具备某种品质的时候,更是如此。

    这种品质依然有待于更为深入地研究,而我把它称之为声望。

    当领袖试图用自己的观念和信念,如现代各种社会学说,来影响群体的头脑和心理时,他就需要采取其他方法了。

    在这所有的其他方法中,有三种最为重要、最为明确,它们就是断言、重复和传染。

    尽管这三种方法不会立即发挥巨大的作用,但是一旦它们真正开始生效,那就会产生持久的效果了。

    不依靠任何推理和论证做出简洁有力的断言,这是让某种观念深入群体心中最可靠的办法之一。一个断言越是简单明了,它越能让推理和论证变得贫乏,它就越具有影响力。

    几乎每个时代的宗教典籍和法律典章的确立,都会借助于简单明了的断言。一切号召人们站起来支持、捍卫某项政治事业的政治家和利用广告推销商品的商人都是熟谙断言价值的人。

    断言要发挥作用,单凭自己的简单明了是难以奏效的,还需要尽可能地以同样的措辞对其加以重复,这时候它才会发挥自己真正的影响力。

    我对拿破仑曾说过的那句话——重要的修辞方式只有一个,那就是重复——深信不疑。因此,那些能在群体心里生根发芽最后长在群体心里的事情,通常是那些不断重复的早已被断言了的事情,因为只有这样,群体才会把它当做是反复接受过实践检验的真理,进而才会相信并接受它。

    我们只需看看重复对最聪明的头脑所发挥的力量,就会明白为何它能对群体产生那么大的影响力了。

    这种力量之所以会产生,是因为一旦那些断言不断地被重复,它就会长久地停留在我们人脑中那无意识自我的深层区域,而这,正是我们人类行为动机形成的地方。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可能会忘记那个不断被重复的断言的发出人,可是,对断言本身,我们却依然深信不疑。

    广告之所以会有那么大的威力,原因也不外乎如此。如果我们成千上万次听到,某个牌子的巧克力是最美味的巧克力,那么我们很快就会误以为所有人都这样说,都这样认为,最终我们就会把它当做事实,且深信不疑。

    如果我们成百上千次看到,某个牌子的药粉治愈了某位知名人士的痼疾,那么当我们患上了类似的疾病的时候,便会毫不犹豫地去试用一下这种药。

    如果我们总是在同一家报纸上的各色报道中读到,某人是个十恶不赦的流氓,而另一个人则是个诚实的人,久而久之,除非再去读别家的报纸,并且这家报纸的观点恰恰与前面那一家是截然相反的,否则,我们便会认为事实和报纸所报道的是完全一致的。

    把断言和重复分开使用,一分胜负,是徒劳的,因为它们各自都有强大的力量。

    如果某个断言得到了充分而又有效的重复,那么这个断言再也不会存在任何异议,这时候,就和某些著名的金融项目中那些能够收购所有参与者的富豪一样,他们能决定流行意见的形成,与此同时,群体那强大的传染作用也开始奏效了。

    在群体中,各种观念、感情、情绪和信仰,都和病菌一样,拥有无比强大的传染力。这是一种十分自然的现象,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即便在聚集成群的动物群体中,这种现象也是普遍存在的。

    例如,当马厩里有一匹马攻击它的饲养员的时候,其他的马也会做出同样的举动;羊群中,一旦有几只羊产生恐惧感,很快整个羊群也会有同样的恐惧感。在人群中,所有情绪也同样会迅速地传染开来,这就是群体产生突发性恐慌的原因。

    头脑一旦混乱,它本身就和疯狂的行为一样,具有极大的传染性。精神病医生自己很可能也会变成疯子,这早已是个广为人知的事实。而最近出现的某些疯病,如广场恐怖症,不但能在人群中传染开来,也能由人传染给动物。

    传染来源于模仿

    每个人受到传染不可或缺的条件并不是他们必须在同一时间站在同一个地点上。

    因为有些事情能让群体所有成员产生一种共同的倾向,或让群体形成一种共有的性格,这时候,即便群体成员相距甚远,相互之间也能强烈地感受到传染所带来的巨大力量。当人们有心理准备,且深受前面我们所列举的那些间接因素的影响的时候,情况更是如此。

    在这一点上,有一个突出的事例能证明它。那就是1848年的革命运动,它爆发于巴黎,但在短时间内却传遍了大半个欧洲,甚至让许多王权变得摇摇欲坠。

    事实上,许多影响要归因到模仿身上,但有一点我们要看到:模仿终究不过是传染造成的一个结果。

    关于模仿的影响力,我在另一本书中已经详细地说明了,在此就不再赘述了。就这一问题,我只想引用一段15年前我说过的话来说明。在最近的出版物中,我下面将提到的观点也被其他学者更进一步地研究过了。

    人和动物一样,天生具有很强的模仿性,这是人的一种天性。对于人类来说,模仿是件简单的事情。正因为如此,所以时尚会有如此强大的威力。不论是有关意见、观点、文学作品的时尚,还是和衣着打扮有关的时尚,有几个人有足够大的勇气与之为敌?

    影响和支配着群体的是榜样,而非论证。

    几乎每个时期都有那么几个人总和其他人作对,并且他们很容易受到无意识群众的模仿,尽管他们有个性,但都不会对公认的观念表现出明目张胆的反对态度。

    因为他们知道,要是他们那么做了,就会给模仿他们的人带来极大的阻碍,如此一来,他们要施展自己的影响力也是不大可能的事。

    正因为这样,所以那些过于超前自己时代的人,难以甚至无法对它产生影响。因为两者之间的界限太过分明。

    同样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尽管欧洲人的文明有很多优点,但却依然只能对东方民族产生微乎其微的影响,因为两者的差别实在太大了,而两者的区别也太多了。

    从长远角度来看,在历史和模仿的双重作用下,同一个国家和时代的人会非常相似,即便是那些坚决抵制这种双重影响的人,如哲学家、国学大师和文人等,也同样难以逃脱这样的影响,因为他们的思想和风格会散发出某种相似的气息,而这,正是辨别他们所处的时代的重要标志。

    可见,若想全面地了解一个人所读的书,知道他有什么样的生活和消遣习惯,清楚他的生活环境,我们无须同他进行长时间的交谈,也不必与之长期相处。

    你逃不掉传染

    传染的威力极大,它不仅能让群体中的成员接受某些观念和意见,而且还能让他们接受某些感情模式。

    传染是让某些作品在某个时期内不被群体重视,甚至遭受群体的蔑视的原因,《唐豪塞》就是这样的。可是,几年后,那些曾持批评态度的人又会因为传染的影响转而大力赞赏它们。

    群体的观念和信仰不是通过推理和论证,而是通过传染才得以普及的。目前,在工人阶级身上所流行的某些观念是他们在各种公共场合所获得的,而这些观念正是断言、重复和传染相互作用的结果。

    事实上,各个时代所建立的群体信仰方式是极为相似的。

    勒南曾指出,基督教的创始人和“从这个地方到那个地方传播社会主义的工人”在本质上是一致的。在基督教问题上,伏尔泰也曾发现,“一百多年来,接受它的不过是那些最恶劣的败类而已”。

    应当看到的一点是,这与我前面所提到的情况很相似,当传染作用在广大民众中扩散开来之后,也会渐渐扩散到社会上层中去。如今大家有目共睹的社会主义信条就出现了这样的现象,随着时间的推移,它慢慢被众人所接受。

    传染的威力如此之大,以至于在它的作用下,个人自我利益的意识会消声匿迹。

    由此可见:凡是为民众所接受的观念,不论它有多么荒谬,最终都会被社会中的上层人士所接受,并在社会上层中扎根。

    而更为奇特的现象是,尽管群体的信念总是起源于某种更为高深的观念,但是当社会下层对社会上层产生上述那种反作用时,它在自己的发源地往往起不到任何作用。

    当领袖和煽动家受这种更高深的观念的支配并被它征服以后,他们就会想方设法对它进行改造,进而以之为支撑创立另一个宗派,然后在群体中加以传播。这样一来,群体的组成成员又会对其加以更进一步的改造,而他们的改造会让整个篡改过程达到一个更高的境界。

    当这种观念最终变成群体心目中的真理的时候,它就会被带回到自己的发源地并对社会的上层产生一定的影响。

    从长远角度看,对世界命运起决定性作用的是人类的智力。可事实上,智力因素起的不过是间接作用,当哲学家的思想终于扎根于社会上层时,那些提出观念的人也早已化为灰尘了。

    名望:一切权力的主因

    那些经过断言、重复、传染而被推广普及开来的观念,会因为环境获得强大而又神秘的力量,这种力量就是声望。

    世界上一切统治力量,不论它是人,还是观念,若要加强自己的权力,无一例外都得借助这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它就是我们所说的名望。

    关于这个词,几乎每个人都知道它的词义,但因为有着各种不同的用法,所以要想给它下一个准确的定义,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名望所涉及的感情,可以是赞美歌颂,也可以是畏惧排斥。有时候,这些感情恰恰是它存在的基础。但这并不是说,没有它,名望就无法立足,相反,没有它,名望也能继续存在。

    最大的名望往往只有死人才有资格拥有,即那些我们不再害怕的人,如亚历山大、凯撒、穆罕默德和释迦牟尼等。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根本就不存在的虚幻形象也能凭借强大的声望,让我们产生恐惧感,例如,印度地下神庙里那些让人毛骨悚然的神灵,就属于这类形象。

    而在现实中,名望通常是某个人、某本著作或某种观念对人脑的支配力。这种支配力会让我们的批判力完全处于麻痹状态,进而让我们处于惊奇和敬畏之中。

    事实上,和所有其他感情一样,这种感情是让人费解的,但是,从某种程度上看,它和魅力人物所引起的幻觉是一样的。

    自古以来,名望是一切权力的主因,离开它,不论是神仙、国王,还是美女,一概一事无成。

    第一类名望:先天的名望

    名望多种多样,但概括起来,大致可以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先天的名望,一类是个人的名望。

    先天的名望来自各种头衔、财富和名誉。它不必和个人捆在一起,相反,它可以独立于个人而存在。

    而个人名望则基本上完全为个人所特有。当然,它也可以和名誉、荣耀、财富等共存,或因它们而加强,但,即便没有它们,个人名望也完全可能独立存在。

    与个人的名望相比较,先天或人为的名望更为普遍。一个人只要有一官半职、拥有财富或某种头衔,就足以让他享有名望,不管他本人多么地无能。

    生活中,人们总会对那些一身戎装的士兵、或身穿法袍的法官肃然起敬。帕斯卡尔曾告诉人们,法袍和假发是法官不可或缺的道具。没有了这些东西,他们的权威将会遭到质疑,而且会大打折扣。即便是最正直的社会主义者,也会为王公爵爷的形象所影响,当一个人拥有这样的名称或头衔时,若要侵吞商人的财产,是轻而易举的事。

    以上所讨论的这种名望,是直接由人体现出来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名望是由各种观点、文学和艺术作品等事物所体现出来的,而它们通常是多年以来日积月累的结果。

    历史,特别是文学和艺术的历史,归根结底,不过是对某些判断的循环往复。没有人会去辨别这些判断的真伪,只会重复前人从学校里学到的东西,最后这些东西便会变成没人敢质疑的称号和事物。

    对于任何一个现代读者来说,要去研读荷马史诗着实是一件让人厌恶的事,但真要去研究的时候,有谁敢直言不讳地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呢?

    从巴特农神庙的现状来看,它不过是一堆毫无意义的破败废墟,但是它那巨大的历史名望却让它别有一番风韵,它根本就不是废墟,而是与一切历史事实联系在一起的关节点。

    名望的特点就是麻痹我们的判断力,进而阻碍人们看到事物的本来面目。

    事实上,群体和个人一样,很多时候,需要有现成的意见为依据来判断一切事情。而这些意见的普遍性和广泛性只与名望的大小有关,而与它们的是非对错却完全没有关系。

    第二类名望:个人的名望

    接下来,我们来谈谈个人的名望。

    事实上,它的性质与我们前面所说的先天或人为的名望截然不同。这是一种与所有名称和权力都不相关,且只为少数人所具备的名望。

    拥有这种名望的人能对自己周边的人——即便他们的社会地位是一样的,且没有任何统治手段——施展一种真实而又神奇的魔力。这样的魔力表现在,他们能迫使周边的人接受他们的思想与感情,而众人也会像吃人不费吹灰之力的动物服从驯兽师一样服从他们。

    伟大的群体领袖,无不享有这种名望,与此同时,他们所取得的地位也和这种名望密不可分。翻开历史我们可以发现,像释迦牟尼、耶稣、穆罕默德、圣女贞德和拿破仑这些人都属于这类领袖。

    而各路神仙、英雄豪杰以及各种教义,他们之所以能在这个世界上大行其道,无不是因为他们都有一股深入人心的力量。但是,我们无法对其加以细究,因为一旦细究起来,它们便会立即无影无踪。

    在我提到的这些伟人成名之前,他们就有一股神奇的魔力,事实上,要是没有这股力量,他们根本就成不了名。

    例如,当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之后,拿破仑因为他那独一无二的权力而享有巨大的名望。但事实上,在他没有任何名气,不具备这种权力之前,他在某种程度上就已经拥有相当大的个人名望了。

    在他还是个没权没势的小将军的时候,他受到一些有权有势的人的保护,被派去意大利指挥军队。刚上任,他就发现自己被一群愤怒的将军围攻。

    尽管他是总督派来的,但是他们还是一心想给这个年轻外来户一点颜色瞧瞧。

    可是,尽管拿破仑没有借助于任何语言、姿态或是威胁,但当他们见到他时,便立即被征服了,因为他们从外貌和形象上判定他将会成为一个大人物。

    泰纳凭借当时的回忆录,对这次会面做了有趣的描述:

    师部中有个将军叫奥热罗,这位将军是个有勇无谋的武夫,他常常以自己高大和彪悍的身材为傲。他来到军营,对巴黎派给他们的那位暴发户有着满心的厌恶感和排斥感。

    对于他人告诉他的各种有关暴发户的传闻,奥热罗准备一概不予理睬:他是巴拉斯的宠儿,是一个因“旺代事件”而获得军衔的将军;从外表上看,他很粗暴很野蛮,因为他之前取得的所有成绩中,最好的却是街头斗殴的成绩;他长得也不好看,又因为常常沉溺于对某些低劣问题的思考之中,因而又有数学家和梦想家的美名。

    这一刻,他们终于被带来见拿破仑了,但是拿破仑下令让他们先在外面等候。一段时间之后,他才佩带着自己的利剑出来了,威武地站在他们面前,对他们下达命令,然后再叫他们离开。

    这期间,奥热罗一直沉默不语,直到出门后他才找回往常的那个自己,才开始像平常那样骂骂咧咧地说话。后来,他告诉马塞纳说,这个个子矮小却又极像魔鬼的将军让他感到敬畏,这位将军有着一股一下子就能把他压倒的气势,究竟这是怎样一种气势,他说不清,也道不明。

    当拿破仑变成大人物之后,他的名望和荣耀便并进了。至少在他的追随者看来,他和神灵的名望是不相上下的。

    旺达姆将军是大革命时期一个典型的粗悍的军人,他甚至比奥热罗更粗鲁狂野,但在1815年与阿纳诺元帅一起走上杜伊勒利宫的楼梯时,他的元帅说:“那个像魔鬼一样的人似乎对我施展了幻术,事实上,连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他有如此大的威力,可是一看到他,我就会像个小孩一样吓得直发颤。就算他让我去钻针眼或投向火海,我也无法抗拒。”

    拿破仑对所有他所接触的人,几乎都能产生这种奇妙的影响。达武在提及马雷和自己的奉献精神时指出:“如果我们的帝王对我们说‘毁灭巴黎,不让任何一个人活着离开或逃跑,这对我的计划举足轻重’,我相信尽管马雷不会死板到不让自己的家人离开这座城市,但他一定会誓死为拿破仑保密的。而我则会因为害怕泄露真情,因而把我的妻儿老小留在家里。”

    如何去博得个人名望

    必须牢记个人名望所具有的那种能令人神魂颠倒的惊人力量,才会知道拿破仑能从厄尔巴岛重返法国的真正缘由。

    要知道,当时的他所面对的是这样一种情况:举国上下对他的暴政都表示深恶痛绝。在这样的情形下,他却依然能闪电般地征服整个法国。那些被派来阻止他,且曾发誓要完成自己使命的士兵们,只要被拿破仑看一眼,无不立即表示屈服。

    英国将军吴士礼曾写道:“拿破仑,他不过是一个从厄尔巴岛逃回来的罪犯罢了,他几乎是只身一人单枪匹马地回到法国,可是,在短短几周之内他便推翻了法国合法国王的统治。试问,若想证明一个人的权势潜力,除此之外,还有更惊人的方式吗?在这场战役中,他从头到尾都以一种惊人的气势压倒了同盟国!他们心甘情愿地让他牵着鼻子走,他差一点就将他们一网打尽!”

    事实上,拿破仑的名望长于他的寿命,并且有增无减。因为他的名望让他一个一名不值的侄子最终变成了一个帝王。纵然是在今天,有关他的传奇故事仍被世人传颂着,这足以看清人们对他的怀念之情有多么强烈。

    只要你有足够的名望和付诸实践的天赋,那么人们就会允许你为了个人的私欲和抱负而反复发动非正义的战争,会允许你为所欲为,甚至让数百人死于非命。

    确实,以上我所举的关于名望的例子都是一些极端的例子,但是要看到,这些例子是非常有助于我们认识那些伟大的宗教、学说和帝国的起源的。如果名望对群体没有任何影响,那么这些发展都将变成不可思议的事情。

    另一种获得名望的方法

    然而,名望并不完全建立在个人的权势、军事业绩或宗教敬畏的基础之上。相反,除了这些非凡的来源以外,名望也可以有平凡甚至平庸的来源,而其力量同样也是相当可观的。

    这样的例子不必在别处寻找,就在我们所生活的这个时代里就能找到许多。最让后人惊叹的,莫过于那个将大陆一分为二,且改变了地球面貌和通商关系的雷赛布了。他能顺利地完成自己的壮举,不仅因为他有无比强大的意志力,而且也因为他能让周边的人为之着迷。

    为了平息所有的反对声,他只用自己的表现说话。他言词简洁明了,无时无刻不流露出可以化敌为友的魅力。在所有的反对声中,英国人的声音最强烈。

    但是,让人震惊的是,只要他本人一露面,英国人便会把选票投给他。晚年当他偶然路过南安普顿时,一路上所有的教堂都响起了连续不断的钟声;如今英国又掀起一场要为他建立一座雕像的运动。

    当雷赛布先生征服了一切必须征服的东西之后,如人、事、物等,他便不再相信世上还有能阻挡住他的事情。

    于是,他又想在巴拿马开挖一条苏伊士运河。他照旧采用老办法来开展这项工程,但这时候的他已经上了年纪,加上他虽有移山填海的意志力,但由于工程量过大,群山不依,接踵而至的灾难迫使他不得不停工。正因为如此,最后这位英雄身上的光环也被抹得无踪无迹了。

    他的一生是对名望出现和消失的全部过程的再现。在取得了与历史上最伟大的英雄相媲美的成就之后,他竟然被祖国的官僚打成了最卑贱的罪犯。

    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人世,他去世的时候,没有任何人知道,最后他的灵柩所经过的地方,碰到的是一群群麻木不仁的民众和看客。

    让人感到一丝欣慰的是,外国政府会用对待历史上任何一个伟人的态度对他表示崇高的敬意和深切的怀念。

    如何不让你的名望流失

    上面所提到的这个例子依然是一个特殊的极端的例子。但是若想从心理学角度上对名望有一个全面而细致的认识和了解,就必须让自己置身于一系列极端的事例中,才能真正认识它。制造这些极端的事例可以是某种宗教或某个帝国的创立者,也可以是戴着一顶新帽子或披着某件新衣服到处卖弄炫耀的人。

    在这一系列的特殊事例中,我们不难发现,所有形式的名望都是由不同的文明要素所引起和造成的,如科学、艺术、文学等,而在这样的因素的影响下所形成的名望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除此之外,我们还能发现,名望是说服群体的一个基本且重要的因素。在群体的传染作用下,那些享有一定名望的人的模仿对象会不断增多,显然,其中也包括观念。这样一来,某种感情或思想的表达模式就可以持续地发挥它的影响力,甚至影响整整一代人。

    一般情况下,这种模仿是无意识的,正因为这样,所以我们能肯定地说,它具有彻底性。

    现代画家临摹原始人的作画色彩和风格所画出来的画远远没有那些依靠他们自己的灵感所画出的画那么有生命力和感染力。他们认为自己临摹的心是诚挚的,但事实上,包括杰出的大师在内,没有谁能真正地让原始人的艺术形式再现,更别谈复活。

    这时候,人们所看到的不过是临摹者因藐视真正的艺术所表现出来的低级和幼稚的那一面。而那些模仿另一位著名绘画师的绘画风格的人,尽管他们在画布上涂满了紫罗兰的暗影,但是他们根本就没有比50年前的绘画师在自然界观察过更多的紫罗兰。

    他们之所以会走上临摹的道路,是因为他们受到了另外一位画家独特的个性和见解的影响,即深受“暗示”的作用,尽管这位画家可能行为古怪,但他却有很大的名望,为世人所瞩目。在文明的全部因素中,类似的例子举不胜举。

    由上可知,名望的产生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而其中最重的因素永远都是成功。任何一个成功的人,任何一个得到群体承认和肯定的观念,都会因为成功这个事实,而不再遭受世人的质疑。

    可见,成功是通往名望的坦途,同时也是迈向名望的最重要的台阶。

    这一点不证自明。因为一旦离开了成功,名望就没有立足之地。换句话说,名望也会随之消失不见。

    昨天还深受群体爱戴和拥护的英雄,可能会因为今天的失败,而遭到那些拥护和爱戴他的群体的质疑,甚至是羞辱。可以肯定地说,昔日的名望越大,这种反应就会越强烈。

    在这样的情况下,群体会将昔日自己心目中的英雄看成是自己的同类,这时候,他们会对那个曾经让自己服从但现在已不复存在的权威进行严厉的报复。

    在这一点上,罗伯斯庇尔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起初,他倚赖自己那强大的名望而将包括自己的同伙在内的大量的人处死。但后来,他在选举中的失利导致他失去了自己之前拥有的强大权力和名望,这时候,人们像对待其他的被处死者一样,在一片骂声中坚决地将他送上了断头台。可见,信徒们总是会毫不留情地将他们之前亲手塑造的神像砸个粉碎。

    缺少成功的名望,会在短时间内迅速消失。除此之外,它也会被探讨所磨蚀,但在短时间内它还无法彻底消失。

    但不管怎么说,探讨的力量还是非常可怕的。一旦名望变成了问题,它便不再是名望了。而那些能够长期保持名望的神或人,都不会宽容地对待探讨。

    事实上,为了赢得群体长期的敬仰,他们会选择同探讨保持绝对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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