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坟青烟-无章节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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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珍?罗青松盯住眼前的疯女人,又看了一眼孔三田。孔三田已经来到跟前:“你们怎么来了?”

    “她是曲珍?”罗青松问孔三田。孔三田点头,口气果断地说:“她也是我老婆。”

    罗青松一怔:“什么?”

    “你还认识他吗?”孔三田红着脸大声问曲珍。“他是谁?”

    曲珍摇头,却露出笑容。

    “他是罗青松!”

    曲珍轻声细语说:“罗青松死了。这个坑是他的。”她指指脚下一个空的墓穴。

    “胡主任,你也来了。”孔三田和胡之灵点点头,自嘲地说:“罗青松年轻的时候,我们家这口子恋过他。”孔三田又对曲珍说:“好了,看见青松了,你有啥话,说吧。”

    曲珍说了一句:“罗青松领老婆回来了。”说完,还瞅了胡之灵一眼,走了。

    罗青松的脸热了一下,望了一眼胡之灵。胡之灵的脸也瞬间红了。

    孔三田嘿嘿嘿地笑了,说:“我原来打算找个时间把她领到县里,和你见见面,可一大早,她就跑了出来,好像知道你要来西沟,邪了门了。她好的时候和我说过,今生能看见你一次,她死了也心甘。”孔三田告诉罗青松,曲珍的精神病时好时犯,这次犯病就在昨天。还说:“她是不是有了预感。”

    曲珍的突然出现,惊得罗青松目瞪口呆。他想到了痴情。他一直不信痴情存在。他在婚姻上的理智,决定了他一生不会爱。正像胡之灵曾经说过的那样。他抬起头,看看一言不发的胡之灵。胡之灵避开了他的目光。

    走出墓地,罗青松慢慢平息了心绪。他对孔三田说:“有时间,你要好好和我说说曲珍。太意外了。”他又指指路上那个门,问:“那个门,什么意思?”孔三田说:“耀族门。按计划,这三个字用金粉描上。后来,罗青春取消了这个安排,就一直这么空着。”孔三田话音刚落,他身上的手机响了。罗青松这才发现,孔三田竟然有三部手机揣在身上。他打开其中一部手机,啊啊了两声,快速地看了罗青松一眼,转过身继续啊啊啊,最后说:“一会儿我给您打过去。”

    孔三田对罗青松说:“罗市长,罗青春马上就到县里了,我们是不是马上回去?他是特意来看你的。”罗青松神情恍惚说:“看吧。”

    假如曲珍不是孔三田的老婆,罗青松想,他若是见到曲珍,无论曲珍是一个正常人还是一个精神出了问题的人,他再无情,再无知,也会伸出手,握住她的手。现在,他似乎无话可说。回县城的路上,罗青松问:“三田,曲珍是怎么得的病,她怎么会成为你的媳妇?”孔三田告诉罗青松,曲珍在罗青松上大学之后,在家人的安排下处了一个对象,很快就黄了,接着处了第二个对象,对方发现她精神异常,就中断了恋爱关系。之后,他就把她娶回了家。

    孔三田说的很简短,很淡然。罗青松不住地摇头,娶一个精神病女人,谈何容易?他想起当年孔三田安排他和曲珍见面,骂他是骗子,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虽然骂的有些过火,却实实在在表达了他对曲珍的真情。真情,真的是无所畏惧呀!罗青松摸过孔三田的手,潸然泪下。

    胡之灵和罗青松相处多年,第一次看见他为一个女人流泪,她的眼眶瞬间也溢满了水……罗青春敲门进来的时候,胡之灵和孔三田都在罗青松的房间。相互打了招呼之后,孔三田说:“你们哥俩聊吧。”就和胡之灵退了出去。

    罗青松努力露出一丝微笑。正是这个微笑,化解了罗青春的复杂表情,他轻声问:“伤得严重吗?”罗青松说:“问题不大。”罗青春说:“那就好好休息几天。”说完,才迈开步子走到罗青松的面前。罗青松主动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自己沏茶吧。”罗青春说:“不客气。”

    罗青春为罗青松倒了一杯茶:“听说你回来了,也不知想不想见我。听说你出事了,我想我必须见你。问题不大,我就放心了。”罗青松说:“这次回来,我也想和你好好聊聊。”罗青春说:“中午县里的领导要请你吃饭,我替你答应了。我不答应,他们很为难。他们都知道我们罗家的矛盾,我一直在淡化这个问题对他们的影响。你既然回来了,我首先表个态,对于过去的事情,我代表罗家所有人,向你和你父亲表示歉意,这也是我父亲去世前的心愿。所以,我自做主张,在清明节的时候,把二爷二奶和婶子的坟迁入了祖坟。我也是罗家后人,就血脉而言,我这样做,他们不会怪罪我。你说呢?”罗青松沉默。罗青春继续说:“东大岭被征用是一,二是我父亲也想赎罪。为了赎罪,他去世前,曾亲自去过东大岭二爷的坟前,烧过纸。想想他,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说不通的?”他见罗青松不语,继续说:“关于清明祭祖,我很纠结。不瞒你说,祭祖这事我本不想张罗了,家里的人给我算了,可能需要搞这么一次。现在其实不宜搞这些,我不在位,还好说,在位,很麻烦。所以,我对外宣称,这次祭祖,由你张罗。你没回来,我挺失望。”

    罗青松忽然寻到了话语权,说:“这样好吗?”罗青春说:“没能征求你的意见,我知道不妥。就算我自私了。也是无奈。你也清楚,当个官员,无奈的地方太多。我也想过,若能像你一样,做个企业家,坦坦荡荡多好。可我已经身不由己了。请谅解。这官场不好干呀!”

    罗青松想起父亲的病。他屈服了罗青春的好意。他不得不对罗青春刮目相看了。这个社会实在好玩,一个大鼻涕鬼,竟然被炼成了副市长,就其谈吐,够水平。他喝了一口茶水,慢慢说:“我领情了。老人们都有这个意愿,我们只有照此办理。不过,既然以我的名义,钱我是一定要出的。”罗青春摇摇头:“这些你就不要管了。我想好了,这种表心意的事情,不出钱好像达不到意境,那么,你就花上几百块钱,买点金粉,把耀祖门三个字,找人给描上。有人问你,这次祭祖出了多少钱,不用说,认下就行了。实话实说,钱有人出,你也不必知道那么详细,以免增加心理负担。”

    “这样好吗?”罗青松问。罗青春说:“已经做了,就不说好不好了。我们感谢祖上,就是表达个心愿。不想那么多了。中午县委书记和县长请你吃饭,关于‘寒衫2号’,你可以直接和他们聊聊。好好休养几天。下次去深圳,我一定去看看二叔,当面把过去的事情说开,我正式邀请他回来居住,住乡下和城里都可以,这里的气候他还是喜欢的。我会把他当亲生父亲那样来待他。”罗青松突然发现自己的心,竟然是那么的柔弱。罗青春的态度,让他无可挑剔,甚至生出多年不曾有过的族情,很温暖。罗青春说:“我马上到县政府听个汇报,就不陪你了,中午见。这几天,我让小胡多陪陪你。”

    中午,胡之灵陪罗青松来到三楼餐厅,门被推开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同时全体起立鼓掌。罗青松有些眼花缭乱,在胡之灵的搀扶下坐到了主宾席上,甚至来不及客气两句。坐定后,罗青春把在座的各位一一向他介绍,他与县委书记、县长、人大主任、政协主席、法院院长、检察长、公安局长一一握手。他小声问罗青春:“孔三田呢?”罗青春也小声说:“隔壁。”

    开宴前,罗青春首先代表罗家人,在清明祭祖过程中得到县里的大力支持表示感谢,并重点说明,当时因罗青松业务缠身,未能到场,这次回来,就是要答谢各位父母官,同时把县里乃至市里招商引资的期望也寄托在罗青松身上。接下来,县委书记讲话,全面介绍了县里的情况,恳请罗青松在家乡多逗留几天,考察一下,为家乡建设出谋划策。罗青松不得不顺杆爬了,不得不把“答谢”放在首位,之后,又把“寒衫2号”情况作了说明,并表态,作为以高科技林农产品为主的上市企业,他愿意为家乡做出贡献。由此换来相当热烈的掌声。

    席间,罗青松小声对胡之灵说:“我脸红呀?”胡之灵笑道:“我理解。”

    宴会结束后,罗青春对胡之灵说:“把我哥交给你了。”一个哥字,险些叫出罗青松的眼泪。他把罗青春拉到身旁,低声说:“青春,保重!我有个建议,耀祖门的事,是不是缓一缓。不是我不想出钱,它对你,不是好事。”

    罗青春立刻明白罗青松的意思,点头:“明白。”之后,重重地握了罗青松的手。“我考虑考虑。我想过这个问题,挺犹豫,你既然说了,我当重视。市委下午有个会议,我必须回去了。再联系。”

    晚上,医院派来换药的护士走后,面对胡之灵,罗青松突然忐忑起来。一瞬间,他想到了他和她之间可能发生的种种情景,他甚至悲壮地想到了自己如同行尸走肉,任她宰割……“你发什么呆呀?”胡之灵问。罗青松说:“没发呆呀。”胡之灵说:“车的事处理完了。”罗青松说:“这么快?”胡之灵说:“罗青春找人办的,我们无须再插手。”

    屋里瞬间静了。两个人好像再无话可谈。罗青松沉不住气了,不得不把话题往工作上扯:“‘寒衫2号’的事,你能兼办一下吗?尽快把它办了。希望在这里能有个好开端。”胡之灵一甩头:“我凭什么?拿授权书来,要注明报酬。”罗青松说:“那没问题。”胡之灵说:“看来,老天爷把我们俩弄到一起,只能谈工作。那就谈工作。”随后拉长音说,“‘寒衫2号’就从这里起步吧,这里的人文和自然条件都适合‘寒衫2号’,一旦成功,也算是家乡给了罗青松同志的恩惠,你最终理想的实现,大概注定离不开老家,离不开罗家屯。我会尽全力。别忘了,我还是公司的股东。回头我就起草合作协议。这样说,满意了吧?”罗青松不解风情地点头。胡之灵大声说:“真的让我替你们出面操作?”罗青松说:“股东么。另外,再麻烦你给我订后天的机票。”胡之灵问:“这么急?不过,需要付服务费的。”罗青松说:“没问题。”

    屋子里再次静了。两双眼睛不经意间相互凝视。胡之灵的眼睛里动着丰富的内容,罗青松预感,她有话要说,而要说的话,一定是多年来想说,他想回避的话。果然,胡之灵严肃地说:“青松,我在你眼里,是一个感情不够专一的人?所以,你一直不想走近我……”罗青松结结巴巴说:“不!不是!你一直在误解我。”胡之灵说:“曲珍把咱俩当成夫妻,你有何感受?”罗青松的惯性心理再次起了作用:“没缘分。”胡之灵把眼睛向上一翻,问:“你说说你和那个曲珍,当年是怎么回事?”罗青松想了想,就把当年他和曲珍的关系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最后说:“我想,明天和孔三田说说,让他带曲珍去北京、上海,或者去深圳看看病,我来出钱。我呀,我不是一个值得女人爱的人。也许是自私?”胡之灵当即肯定:“就是自私!在男女问题上思维狭隘。”

    罗青松心里似乎承认了自己的狭隘。但他不想说出口。胡之灵面带微笑地说:“你今天得和我说说,对我为什么一直很冷漠?是真冷漠,还是装出来的冷漠。”罗青松说:“我对你冷漠吗?要说是冷漠,我是怕对你不能负责任。”胡之灵哈哈大笑:“你们男人最大的悲哀就是太自负,不知道真爱,或者不清楚你面临的女人。你是个典型的色盲。”罗青松点头。点头的同时,却在想,今晚将如何度过?和胡之灵那个亦痛亦痒的关系难道今晚将被打破和了结?

    “洗澡吗?”胡之灵问。罗青松很想洗澡。可他想,此刻洗澡,胡之灵可能提出帮忙,就说:“不洗了,腿好了再洗。”胡之灵说:“不洗也得抹一抹,去去酸汗味。我给你拿毛巾。”

    胡之灵进了卫生间,一分钟后,拿着润湿的毛巾走到罗青松面前,说:“我上辈子欠你的。来,我给你抹。”

    毛巾刚刚落在罗青松脸上,罗青松突然捂住毛巾,连同胡之灵那双白皙如缎的手,一动不动。胡之灵慢慢抽出手和毛巾,发现罗青松已泪流满面。

    罗青松飞回深圳刚下飞机,开启手机的一瞬间,黎果的电话钻了进来:“青松,爸两个小时前,又突发脑溢血……”

    罗青松记得大夫曾经说过,假如二次出血的话,后果可能……他和黎果说:“别慌,我刚下飞机,马上就到。”

    电话里的黎果十分诧异,如此大事,罗青松竟然语调沉稳,毫不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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