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那个村子里听着叶欢诉说已经发生过的那些事，他兴奋的告诉我找到了让世人认可的方式，陆远，你永远都不知道我听到了什么，那血淋淋的话钻进耳朵时，眼前的叶欢已经变了，不再是我认识的他。”妖艳坐在沙发上瞪着双眼，眼球向外突，目光空洞且缺少肢体动作，像是一个被束缚住一切的人。
“我是警察，我拿出枪，颤抖着双手指着叶欢，告诉他，路不是这么选的，别人的生命根本不可以沦为他的踏脚石……”
妖艳放松了下来，绷直的身躯随着呼吸的节奏缓缓下坠，笔挺的脊梁变得弯曲：“那一秒，我明白了，我们之间已经失去了所有可能，他，以站在黑暗中为荣耀，炫耀着一次次摧毁别人的精神世界，炫耀着将一个个正常人变成变态为他所用的快感；我，企图伸手在黑暗中拉他出来，可那手刚离开阳光所覆盖的区域，就已经被腐蚀了。”
陆远没有询问，不是他不想，是根本没来得及张嘴妖艳就说出了所有：“我被囚禁了。”
“在那个破落的村子里被囚禁在破败的房子当中，接下来的每一天，我亲眼看着叶欢改变着每一个人的精神世界！”
她闭上了双眼，似乎永远都不想再想起那段日子：“知道他怎么制造杀人狂魔的么？先是在他面前随手处死猫、狗，在当着那个家伙的面把一个顶嘴的干掉，紧接着可能会为了一个目光在杀一个人，用极为残忍的手法让周围所有观众都闭嘴。”
“我明白这是为什么，叶欢在传递信息，通过自己的行为告诉即将被他改变的人，杀戮，能带来快乐，可以抹灭所有不服从的声音。”妖艳咽了口唾沫：“在当下的环境里，最开始的恶心、躁动会逼得你想吐，只是，看习惯这一切后，快感就出现了。”
能想象吗？
一个男人被人顶撞时，随手取走了此人的性命，这个行为在电影里出现那一刻，观看着会有什么感觉？
记不记得那部毁了千万少年的《蛊惑仔》？
记不记得曾看过的电影里，反派以这个方式酷酷的出场？
还记不记得当时看影视剧的时候，当杀人的行为出现在眼前，其实正在观看的你并没有多少厌恶？
因为我们都知道那是假的，只不过是通过艺术手段来让人愉悦，为的是最后正义战胜邪恶。
假如，那是真的呢？
真的有一个人在你面前杀了人，用暴力解决了问题呢？
一切都简单了。
监狱的法则不就是如此吗？进去以后，牢头先准备一通杀威棒，喽罗们在一旁叫好，这些人没人觉得可悲！！
性和暴力是人类永远的关注点，这无可改变。
一旦这样的行为在刚刚被摧毁精神世界的人思想中成型，其中的可怕，只有临死的人才能体验。
“不该是你。”
陆远把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妖艳突然抬头看向了他，她发现这个男人并没有跌落在故事的单向性之中，反而跳出了最具引导性的情节，加入了自己的思考。
他说：“你对当时的叶欢心存愧疚才对，毕竟你的鼓励在他走向这条路的时候起到了关键性作用，妖艳，你不会是那个和普通人一样被操控的家伙，你为什么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妖艳冲着陆远点点头：“我没选错人。”
“能从故事里抽身的人才配站在叶欢的对立面。”
“的确，我不是那个沉沦的人，可我比那个人也好不了多少。”妖艳再次叹气，开始变得低沉：“为了离开，我只能假意屈从，没想到，叶欢还爱我……”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足足维持了五分钟，在这五分钟的时间内，妖艳几次张嘴却都选择了把嘴并拢。
直到……
“他还记得我爱吃什么，还记得我喜欢在夕阳下欣赏野花，看着野花随着微风摇摆。慢慢的，我开始能走出那间屋子了，慢慢的，叶欢开始陪着我走出院落，慢慢的，我们俩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他牵着我的手，对我说‘今天我下厨，你刷碗’，伸手轻抚我的刘海说‘不许耍赖’。”没有哭声，可妖艳眼眶已经湿润，大颗大颗的泪水顺着眼角留下，根本无法停止。
“我内疚、自责，在每个晚上打开灯熬到天明，于第二天叶欢出现在房间里时假装入睡。可惜，这一切都看在了叶欢眼里，他却对我说‘睡不着的话，晚上我来陪你聊天’。”
吸……
妖艳不自觉的吸了吸鼻子，苦笑道：“聊天……怎么聊？”
“我脑子里只记得那只沾满鲜血的手在轻抚我的刘海，只记得他脚下的尸体，只记得他手里的刀刺入了死者的身躯，我是个警察啊！！”
歇斯底里。
这通呼喊声传出来的时候，妖艳在甩头时，头绳在马尾上脱落了，那已经被绑出弯儿的头发炸炸着，宛如恶魔。
“就是那天晚上，我做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我一定要阻止叶欢，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要阻止他。”
“那个晚上，我用房间内唯一一把水果刀刺入他的身体，除了死，没什么能拦得住叶欢了。”妖艳的情绪已经彻底混乱，乱到陆远开始分不清她的表情：“一刀、两刀、三刀，我一共捅了四刀……”
陆远接话道：“你逃出来了？”
妖艳没理会他的话，继续描述着：“知道叶欢说什么吗？他说‘宝贝儿，让我最后在，抱抱你’。”
“他笑着，他当时笑着，我都无法想象在这种情况下，在巨疼袭来当中，正常人怎么笑的出来。”
妖艳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摆动着，脑袋在左右乱晃，两只手一上一下，整个人全部错乱了。
“嘿，别说了，妖艳……”
“我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
“别说了，冷静点！”
陆远凑了过去，按照美国的习惯想要拥抱妖艳，想要给她个肩膀。
“别他妈碰我！”
空。
妖艳一把将陆远推倒在沙发上，自己离开沙发蹲在了墙角，哆里哆嗦的说道：“别碰我，我心里住着个魔鬼！”
“从那回来以后，我带着从叶欢身上抢回来的警枪整天浑浑噩噩，当我在看到罪犯，第一反应不是抓人，是掏出枪……脑子里好像有个声音在说‘干掉他们，干掉他们一切都安静了’。我不能杀人！！”
陆远慢慢从沙发上起身，小心翼翼的靠过去：“妖艳，冷静一点，你没事了。”
“不！！”她咆哮着。
“怎么可能没事？我已经毁了！”
“现在的我，就像是个瘾君子，每分每秒都在控制着拿起武器刺入别人身体的可能性。在公交车上，当有年轻人不给老人让座的时候，我想杀了那个年轻人，当老人与那个年轻人起了争执，我他妈想把他们两个都干掉，这叫没事了？”
“叶欢毁了我，毁了我的世界，偏偏在我重树精神世界的时候，看到的是他在催化杀人狂魔。”
妖艳一把握住了陆远的肩膀：“陆远，你信我，就信我一次，抓住叶欢根本没用，只有杀了他才能阻止他，把叶欢交给我，让我杀了他，然后我去自首，求你了，让我轻轻松松的走上死刑台吧。不然，叶欢每制造一次罪恶，我都要多背负一条人命的压力，我快喘不上气了……快喘不上气了……呜……”
她哭了。
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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