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盛夏的一个上午，费吉道看见六楼女人站立在小区大门口，旁边立着一个近一人多高的大花瓷瓶。女人喊费吉道：“费师傅，帮帮忙。”费吉道走上前问：“往上拿？”
六楼女人微笑着没回答，两只眼睛上下打量着费吉道。这是费吉道拒收三千块钱之后与六楼女人的第一次对话。费吉道不等她再说什么，双手把花瓶抱在胸前试试重量：“没问题。”
到了六楼，女人先走出电梯，抢先打开自家的防盗门：“进。”费吉道犹豫了：“鞋？”
“不用换，你进去吧。”女人说。费吉道迈了进去。
费吉道眼瞅着亮光光的地板实在不忍心下脚，迈出去的那一步落得不实稳，等起动后一步时突然间就失去了平衡，于是出现了一连串儿滑稽动作：左摆一下右摆一下，前倾半步又猛地后仰两步，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又慢慢地倒下了，那个大花瓷瓶静静地顺在他的身上。
六楼女人惊慌地一只腿跪在地板上，用力扳花瓶，“砸着没有？”费吉道紧紧抱着大花瓶说：“别动，别碰坏地板！快，把那块地毯拖过来。”
地毯拖过来了，费吉道顺势一滚将大花瓶稳稳地放躺在地毯上。费吉道挣扎着要起来，可一下子没起来，他忽然感到脖子不能动了，“脖子扭了。”女人的脸色紧张起来，她站起身回手将门关上问：“没事吧？这怎么办？”
“没事，一会儿就好了。”费吉道试着晃了晃头，慢慢地翻身跪在了地毯上。停了一会儿站起来，歪着脖子往门口走去，“一会儿就好了。”
六楼女人说：“你别急着走，歇一会儿，也不能让花瓶这么躺着。”说着拿出一双拖鞋，“换上。”费吉道看看女人，眨了眨眼睛没动。
女人推费吉道坐到沙发上，“费师傅，你既然进了我家的门，就别急着走了。脖子没事吧？你去卫生间洗把脸，我呢，请你喝点酒，早想谢谢你了。我从没请过男人到我家吃饭，你不会卷我的面子吧？”费吉道突然站了起来，“不，我……”
女人没有理会费吉道的不字，而是问：“脖子怎么样啦？”费吉道说：“强多了。”
女人说：“天热，你到卫生间冲个澡，你看你出了一身汗。我做菜，四个。”费吉道此刻除了不顾一切地冲出去，实在不知该用什么语言来推辞。
放好瓷瓶后，女人走上前连拉带拥将费吉道送进了卫生间。坦坦率率地讲，费吉道动摇了，男人特有的心眼活动了，一个隐匿的无形的东西向他袭来，诱惑着他迈进了卫生间。
惶惶中的费吉道渐渐安抚了狂跳不已的心，厨房里女人的锅碗瓢盆声奇妙地让他产生一种幻觉：他被女人灌醉了，他躺在了女人的床上，女人很温情地伏在他的身上……事实是，费吉道并没有喝醉，但他却真的上了女人的床。女人在喝酒的时候说：“你的情况我都知道了，我还到处打听你的家，想登门答谢呢！”费吉道想，大概正是这句话为两个人上床打下了基础。女人还说了一大堆关于费吉道怎么看怎么不像掏垃圾的话。费吉道认为，这是女人为上床寻找铺垫，打破矜持。女人说：“我留你，不完全是为了谢谢你。”说完，脸上就有了难为情的微笑。
费吉道好像实在找不出拒绝女人的理由了，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他也实在不愿看到女人的好意处于尴尬境地，于是费吉道顺着女人的微笑上了女人的床……
在以后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费吉道怀里像揣个兔子，没有一天的安静。渐渐地心里便有了一个概念，六楼女人是为了报答他。想到报答心又安稳了许多。可在随后的日子里，另一种强烈的欲望又生成了，女人挑起了他沉睡已久的渴望，撩起的性欲使他难以自制，甚至于产生了去洗头房找小姐的念头。当六楼女人再一次把他请进家门，他才豁然意识到他交了桃花运，他似乎明白了六楼女人不仅仅是为了报答他。
在女人规定的谨小慎微的交往中，还有一个问题始终困惑着费吉道，他还是不能完全理解他与六楼女人之间所发生的一切，就像他始终不理解光头把大他七八岁的二荣弄回家一样。
火车到站了。走出站台二荣草草地说了一句：“你们回家吧。”费丽的眼睛探出一个大大问号。费吉道说：“不管她，咱回家。”
一场本应该惊天动地的丑闻悄然默声地结束了，邻居们一句“费丽回来了”，了结了费丽难以启齿的经历。费吉道神不知鬼不觉的三趟省城之行，刘田增的一句“孩子没事吧”也宣告结束。这让费吉道感到莫大的空虚和难以置信。最让费吉道一筹莫展的是，回来后发现，六楼女人失踪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罩得费吉道六神无主起来。
半个月后，费吉道突然接到六楼女人的传呼，女人很冷静地说：“费师傅，你千万不要问我为什么，我给你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就是说你不能在福园小区干了。先跟你打个招呼，有个思想准备。等我回去再说。”
费吉道真就没问一句为什么。他的大脑顿时空白了。
三天后的早晨，费吉道在清扫垃圾时猛然发现，六楼女人家的阳台上立着一个男人，他怔怔地看着看着，直到身后有人大呼一声：“看什么老费？还有滋有味的。”
（责编：王晓莉电子邮箱：[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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