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蓝印-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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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让苏轻形容,他浑身上下的那种感觉就是麻,也不是动不了,就是那种好像蹲坑时间长了,突然一站起来,腿麻了的感觉。当这种感觉扩散到全身的时候,就变得十分催心挠肝,叫人哭笑不得起来了。

    方修和秦落一起钻进车里,把那神秘的环拿给那边的陆医生和许大师看,许如崇和陆青柏两个人叽叽咕咕地商量了好久,陆青柏才说:“小苏,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苏轻呲牙咧嘴地说:“麻,不过比刚才强点了。”

    胡不归有点急:“他是怎么回事?”

    陆青柏思考了半天,才说:“经过我们的初步推断,他可能是短路了。”

    苏轻登时整个五官都扭曲了,胡不归立刻紧张兮兮地问:“你感觉怎么样?”

    “没……”苏轻艰难地看了小屏幕上的陆青柏一眼,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我就是听了陆医生的话,感觉自己被草泥马撞了一下腰。”

    陆青柏感觉自己这是被骂了,可张张嘴不知道怎么回,又瘪了回去,觉得有点郁闷。

    过了好半天,苏轻才缓过神来,一口气喝了两瓶矿泉水。四个人把现场翻了个底朝天,最后也没翻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方修判断这里应该只是个抛尸地点。

    苏轻蹲在地上,托着下巴,手里捏着个证物袋里,袋子里装着那个神秘的环,尽管胡不归严词反对,苏轻还是一意孤行地又拿自己试验了一下,发现这东西大概是彻底坏了,这回一点反应也没有了。他问:“话说回来,一具尸体上,为什么会有那么高频率的情绪波放出来呢?诈尸?”

    他话音才落,突然脸色一凝,侧过头,皱起眉,竖起食指“嘘”了一声:“等等,别说话,你们听。”

    小风吹过盛极而衰开始转黄的杂草,凉凉地带起人一层鸡皮疙瘩,穿过石头缝隙的时候发出类似呜咽一样的声音,苏轻表情十分凝重,显得此情此景愈加聊斋起来。方修蹦了起来,紧张兮兮地看着苏轻,秦落也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离尸体远了点。

    胡不归问:“怎么,听见什么了?”

    苏轻就抬起头呲着小白牙一乐:“中场休息,开个玩笑。”

    方修一口气没吸上来,险些岔气,秦落脸都红了,胡不归颇为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想说句什么,看着他心情颇好的样子,愣是没忍心,吭哧半天,伸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别闹。”

    然后胡不归又忍不住想,他知道有一种心理疾病,有的人偷东西会上瘾,可能什么也不缺,就是忍不住想偷,他觉着苏轻的情况和那个差不多,一定是这几年过得太苦了,养成了这么一个油嘴滑舌的习惯,非得隔三差五地糊弄别人一下,才能释放巨大的心理压力。

    所以胡队就内疚了,熊将军警告过他,和苏轻相处一定要让他感觉到轻松安全,不能给他太多的压力,胡不归觉得自己刚才那句和风细雨的“别闹”也有些过于严厉了,于是立刻想办法补救。

    他搜肠刮肚地回忆这几年有限的闲暇时间里看过的,更加有限的休闲娱乐读物,硬生生地在那张严肃正经的脸上挤出一个笑脸——别人看起来几乎觉得有些惊悚了,只听他用同样生硬的语气近乎一本正经地说:“悟空,你又调皮了。”

    苏轻:“……”

    秦落:“……”

    方修:“……”

    通讯器里连许如崇和陆青柏都沉寂了,几个人默默地看着胡不归那张笑得勉强、显得有些不对称的脸,只觉得世界末日就要提前来了,GDP都不茁壮成长了,胡队都抽风了。

    最后在胡不归的心怀忐忑,以及其他三位风中凌乱中,他们回了总部,医疗部和技术部立刻分别接手了尸体和神秘环的研究工作,苏轻则打了个招呼,躲到楼道外面,推开窗户,点了根烟叼在嘴里,一只手轻轻地敲打着窗棂。

    他刚才并不是故意调戏大众,是真的听到了声音,他甚至能确定声音来源,就是出自那个断成了两半的环,当时胡不归距离他只有一步半的距离,可是看起来没有听见任何杂音。苏轻不知道自己这是不是幻觉。

    他一闭上眼睛就能回忆起那个声音,是个男人,声嘶力竭地尖叫:“救命!救命!啊啊啊啊!救救我!”

    不光是这个声音,他还从中清晰地“听”到了恐惧。

    三年来,虽然一直在刻意锻炼,但是苏轻始终不能像当年陈林那样,清晰地感受到周围人的情绪,只有对方某种情绪特别强烈的时候,才隐隐地能觉察到一点。

    他一直在思考这四种情绪——高兴是飘起来,悲伤是落下去,恐惧是缩起来,愤怒就是放出去。

    缩起来的恐惧这种情绪是苏轻最难“同感”到的,几乎一次也难以成功,然而就在刚刚,他第一次十分清晰地感觉到了那个男人的恐惧。对于人来说,情绪总是与固定的事件和记忆相连,那一刻苏轻猛地回忆起他第一次到蓝印基地的时候,被蒋岚打死的灰印脑浆溅了他一身的那个场景。

    这种感觉相当奇怪,因为苏轻知道即使蒋岚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再当着他的面打死一个人,时过境迁,他也不会怕了——这和当初被激发灰印,无法分清楚外来的情绪和自己的情绪的感觉很不一样。

    那个环,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打断了他的思路。

    “苏轻?”

    苏轻转头一看:“程大叔!”

    程未止有些激动,大步走过来,抱了苏轻一下,用力在他后背上拍打了两下:“好呀!你这几年好呀?”

    苏轻就觉着心里有点酸,可是心里再酸,鼻子也酸不起来了,他的表情和心情中间的那条神经因为太久不用,好像已经锈住了。

    “我听小璐说你回来了,可是你一直忙,我一直都没找着机会见你一回。”程未止热泪盈眶,仔细端详着苏轻,忽然又百感交集地叹了口气,“变了不少。”

    不是长相变了,是眼神变了。

    苏轻笑了笑,估计现在没他什么事,就拉住程未止:“咱爷俩上去坐坐。”

    他们就到了程未止屋里,程歌在自己摆弄着东西玩,也不理人,苏轻往他兜里塞了几块糖,算是对上回厚颜无耻地偷人家糖吃的歉意,然后他跟程未止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起来,就说起了他们带回来的那个环。

    苏轻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那不是幻觉,我感觉得出。幻觉不可能会激起我的‘同感’来。”

    程未止沉默了一会:“不,你不能那么肯定,幻觉是产生自你的大脑,它可能通过各种各样的形式表现出来,没有一个定论,你的五官六感,乃至于能量晶作用下的同感系统,很可能都会受它的影响。”

    苏轻皱皱眉:“你也觉得那只是我的幻觉?”

    程未止端起茶杯,却只是悬在半空中,没往嘴边送,仔细思量了一会:“记得我教过你的,我们试着用合理的逻辑来看这件事——你被那个不知名的环‘电了’一下,但是别人碰到并没有反应,对吧?”

    “对,方修也碰过,没事。”

    程未止点点头,慎重地说:“据我所知,在生理结构上,小方和你最大的区别就是没有灰印和对应的能量晶系统,这点也暂时可以接受吧?”

    “也就是说那玩意电的不是人,是能量晶。”

    程未止犹豫了一下,说:“或者说它是和你的能量晶产生了某种奇特的共振。你说你的感觉是浑身发麻,却没有失去对肌肉的控制,很可能是因为能量晶系统暂时失控造成的不适应。再联系起小许说过的那个异常波段……”

    苏轻接过来:“人已经死了——我不大专业,估计得可能不准——可是看那样子,也大致知道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已经是二十四小时以上了,那么那个异常波段很可能是那个环发出的。”

    “发出来的波虽然无法控制,但是蕴含巨大的能量,这是不可否认的。”程未止说,“我在想,你说的那个环,会不会就是一个类似于体外的能量晶。”

    苏轻沉默,好半晌,才盯着程未止的眼睛低低地说:“因为能量晶的运作机制还没有研究清楚,这种类似于圈在体外的能量晶,会因为无法控制而产生巨大的能量,撑爆携带人的脑袋,你觉得这像什么?”

    程未止一愣,没反应过来,苏轻却猛地站起来:“大叔,我过一段时间再来找你聊天,我得先去一趟技术部。”

    程未止也跟着他站起来:“怎么了?”

    苏轻冷笑一声:“按照那帮鸟人们一贯的操行,我怀疑他们这回是在做人体试验。”

    苏轻才出了程未止的门,就碰上迎面而来的胡不归:“胡队,我刚才跟程大叔聊了聊,突然想他们会不会是……”

    胡不归匆匆忙忙地点点头,对他扬了扬手上的文件夹:“我知道,技术部的报告已经发过来了,通知全员立刻到会议室——小璐!”

    他扬声叫住正往这边走过来的薛小璐:“跟陆青柏说我要尽快拿到验尸报告,并且知道死者身份!”

    “都在我这里,死者身份已经确认了。”

    第五十二章

    董建国

    走过一家破破烂烂的“大众洗浴”的店面,就看见了一条小胡同,胡同口上用大大的白色油漆刷了个“拆”字,那横出来的一点看起来有些狰狞。

    望进黑洞洞的胡同里,乍一看像是路到了头,走进去才发现,里面有一个只能供一个人穿过的小过道,过去的时候要注意脚底下,不小心就会踩着翻起来的地砖和一块不知道是什么的乳白色物质,黏在地上,绿毛都长了老高。

    墙角的废建材上勾着一个脏兮兮的塑料袋,一股公共厕所的臭味回荡在不大的空间里,夹杂着潮气扑面而来,苏轻竖起风衣的领子,手里拎着两瓶酒,一个礼盒,偏头避开一扇打开的破窗户,回头嘱咐秦落小心。

    秦落依然不敢看他,默默地点点头,低头去看手上拿着的一张小纸条——是他们那神秘死者董建国的住址。

    她不知道这个城市还有这么拥挤不堪的地方,那些灰蒙蒙的街道,弯弯绕绕地四通八达,到处是拥挤不堪的小平房,有风的时候垃圾随风而动,路口处还有烧烤摊子的痕迹,虽然拿着住址,她却还是有些晕头转向,只能闷着头跟着苏轻。

    这时,小路的那一边出现了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看起来有四十来岁,或者更年长一些,枯黄的头发高高地用一个塑料夹子夹起来,手里拎着一个装垃圾的袋子,正好和苏轻走了个碰头。

    苏轻那模样长得算得上十分出众,女人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小路只能供一个人通过,两边的人都被堵住了,苏轻回头对秦落指了指身后,示意他们两个退出去,先让别人出来。

    女人迟疑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眼神显出一点警惕来:“找谁?”

    苏轻不言声,用眼神去示意秦落——乌托邦很可能在酝酿着什么大动作,行动之前是要往上打报告的,熊将军特别打电话,表示对现在归零队的核心队员编制表示满意,要求他们扬长避短,多面发展,特别点出秦落这位同志,要克服自身的毛病,于是本来要自己出来的苏轻就带上了这么一个只出气不出声的尾巴。

    秦落有些惊慌地看了他一眼,有了外人,还显得苏轻熟悉一点,她终于敢看他了,可惜苏轻忽然假装对脚下翻起来的地砖产生了兴趣,心想只是打个招呼嘛,何况对方是个中年妇女,又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大帅哥,叫人看一眼都不敢,于是打定了主意一个字也不说。

    她没办法,只能往前蹭了一步,细声细气地说:“您、您好……我们想找一下这个人。”

    秦落把写着董建国地址的字条在女人面前晃了一下,唯恐声气大了把谁吹走了似的。

    女人接过字条一扫,抬起头来的时候表情更加谨慎警惕了:“你们是干什么的?找他什么事?”

    秦落就不知道怎么说了,再次局促地去看苏轻。

    苏轻笑眯眯地说:“大姐,我们是他老家亲戚,给他带点东西来。”

    女人皱皱眉:“老家的亲戚?他老子娘都死了好几年了,老家就剩下个有点傻的兄弟,没听说还有什么别的亲戚。”

    苏轻不回答,反而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是……”

    女人说:“我就是董建国他老婆,他老家的亲戚我都见过,没见过你们这一号人。”

    苏轻“啊”了一声,故作吃惊地回头对秦落说:“这个是大嫂子,没看出来啊,看着太年轻了,一点也不像。”

    秦落张张嘴,短暂地对上苏轻的眼睛,发现他一双眼睛实在太真诚了,真诚得一点也不像睁眼说瞎话的,只得默默地点点头。

    女人的脸色缓和了一些,甚至微微露出一点笑意,苏轻就接着说:“大嫂子你忘了,建国哥他三舅爷家不是还有几个表兄弟么,好几年不走动了。”

    “你说的是……”女人一愣,想了半天,疑惑地问:“你难道是二表哥家的?”

    “可不就是老二家的嘛!”苏轻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也难怪大嫂子不认识了,你跟建国哥刚结婚的时候我才这么高,还穿着开裆裤满街跑哪。”

    女人“啊”了一声,恍然大悟:“对对,我有点印象了,你小名叫小东吧?”

    苏轻理直气壮地说:“就是我就是我,哎呀哈哈哈,好几年没人叫过我小名啦!”

    归零队属于秘密部门,当中无论是取证还是调查都不能惊动普通公民,恐怕董建国的尸体到最后也只能在他们调查完毕以后,通过一些手续转给公安机关,才能通知家属。一般原则是一切行动暗中进行,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可以暂时伪装成警方,但是像苏轻这样厚颜无耻到标新立异的地步的,目前还没有先例。

    女人像是放下心来,脸色彻底缓和下来,又笑呵呵地看了秦落一眼:“那这位是……”

    “我媳妇呗。”苏轻顺口胡诌。

    秦落觉得脑子里“嗡”一声,魂都被炸出来了,呆呆傻傻地戳在那。

    就听见通讯器里方修“嗷”一嗓子,带着点笑意地开玩笑说:“苏轻你怎么回事?她是你媳妇我怎么办?好歹也得讲个先来后到好吧?”

    秦落脸上差不多都能往下滴血了。

    胡不归低低沉沉地插进来:“行了,方修你的财产情况查完了么?苏轻,开玩笑注意分寸。”

    各打五十大板……当然,从胡队那隐秘的内心世界来看,说不定主要是为了打某人。

    女人颇为热情地把苏轻和秦落让进屋,苏轻放下礼盒和酒,寒暄了几句,然后四下看了一眼:“哎,姐,我建国哥不在?”

    “不在,出去给人家干活去了。”女人说这话的时候,苏轻仔细看了一眼她的表情,发现她的五官有一个往外舒展的倾向,眼睛亮了一下。

    于是立刻就坡下驴:“大哥有本事呗,谁不知道啊。”

    女人笑弯了眼,嘴上却说:“有什么本事啊,就是个死卖力气的,你看看这屋小的——”

    不用她说,秦落早就注意到了,整个房子不过十来平米,一个破破烂烂的沙发,二十一寸的小电视,墙角有一张双人床,屋子另一边拉了一条帘子,就算是又隔出了一个“房间”,秦落眼珠一扫,就看见了帘子后面隐隐约约露出来的动漫的海报,想起薛小璐给的资料上说,董建国有一个正在上中学的女儿,看来就是小姑娘住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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