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蓝印-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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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轻倒抽一口气,冷汗涔涔地轻手轻脚地退回去,然后犹豫了片刻,开始在整个房间里转。

    小橱柜里放满了营养剂,往里走,冰箱里还有各种食物,苏轻翻了一下标签,发现都是放进去没多久的食物,在保质期以内。走过小餐厅,外面连着一个阳台,阳台很大,落地窗外面是个悬在空中的假花园,人在阳台上正好可以不用看见楼下森严肃穆的岗哨。花园布置得简洁雅致,旁边放了个躺椅和小茶几,茶具茶叶都有,旁边还有一个小书架。

    苏轻注意到书架角落上贴了个小纸签,依然是那个一板一眼的正楷,写着:“屋里有无线覆盖,笔记本电脑在书房里,是新的,系统已经装好,可以直接使用。”

    可怎么好哟。

    苏轻一屁股坐在躺椅上,面无表情地仰望天花板上的假苍天,感到压力很大,就像是平白无故地欠了胡不归一个人情似的。

    坐了好一会,他才慢吞吞地带着一脸相当糟心的表情钻进卫生间,洗漱好,深吸一口气,轻轻地拉开了门。胡不归靠在墙上,半睡半醒闭目养神,被开门的声音惊动,猛地抬起头来,那如临大敌的模样反而把苏轻吓了一跳。

    胡不归声音有些发紧:“你要去哪里?”

    苏轻:“……我就是问你要不要进去坐。”

    他没问胡不归为什么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守门,胡队醒过来刹那的戒备,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怕他又跑。

    胡不归微微耸起的肩膀松懈下来,使劲把眼睛眨巴眨巴,这才比较像一个凌晨刚睡醒的人了。苏轻发现,胡不归的睫毛居然特别的长,阴影打下来,显得眼珠的颜色黑了一些,看起来很有些幽深的意味,只是面部表情太严肃,眉间有一道浅痕,看起来有些严厉。

    苏轻把他让进去,心里漫无边际地琢磨着,好歹也算是五官端正的那么个人,要是没有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面部表情,该有多少直直的小姑娘和弯弯的小男孩倒贴他啊。

    啧,糟蹋了。

    苏轻招待客人从来都是个合格的主人,绝口不提胡不归在他门口蹲了一宿的事,只是笑眯眯地问:“我给你拿床毯子吧,还不到五点,你还能躺会。”

    胡不归立刻摇头:“不用了,我不困。”

    苏轻知道他肯定不放心躺下,也就没坚持,倒了杯茶给胡不归。他找茶叶,胡不归就跟着他走到放茶叶的小柜子那,他涮杯子,胡不归就跟着他到厨房,他放茶叶倒水,胡不归就在他身后两步远的地方看着,直到苏轻端着茶放在客厅,自己也坐在沙发上,胡不归才跟着他坐下来,低声道谢。

    苏轻假装不知道,东拉西扯地跟胡不归说些废话,胡不归完全不知道怎么应对,一般归零队员们很少在他面前说用不着的话,唯一喜欢废话连篇的就是熊将军,不过胡不归都习惯性地直接忽略他。

    可他觉着像忽略熊将军那样忽略苏轻不大好,就颇为绞尽脑汁地在一边接他的话茬,一边随时观察苏轻的脸色,可惜不管他说什么,苏轻都有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也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苏轻说:“总部设在郊外,平时回家挺不方便的吧?胡队家是在市里住么?”

    胡不归说:“嗯。”说完又觉得回答得太简单了,于是补充了一句,“我平时也住在这,就在你隔壁,放假的时候才回去。”

    苏轻点点头,狗腿地说:“其实假也不多吧?哎呀,各位工作真是辛苦,平时也不能随便离岗,就得一直住在这里,也挺难为你们的,单身还好点,有家的更苦。”

    ——不但干活,还要长时间高强度地干活,随时准备去找列宁前辈报道,怪不得这位一本正经的胡队一回到市里面,就跑到酒吧里消磨时间解压,不知是憋了多长时间的呢。

    他这么说,胡不归心里就一跳,他现在对苏轻的一言一行都十分神经过敏,听话说话的时候精神都高度紧张,总觉着从苏轻这话音里听出一点不对劲的东西来,赶紧说:“其实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忙,核心成员和普通的军人不一样,周末不出任务可以回家,只要不是有特殊职务,离岗打个招呼就行……”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胡不归说到这,也意识到自己一激动说了句不靠谱的,于是话音立刻顿住,停了好半天,才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正常情况下还是需要走一些程序的,不过你放心,不复杂。以后你和我说一声,程序我替你走了也一样。”

    苏轻觉得他实在是太紧张了,就轻咳了一声:“胡队你饿不饿?我去弄点吃的来。”

    说完他站起来,原本正襟危坐在沙发上的胡不归就条件反射一样地紧跟着他站起来。

    苏轻:“……”

    苏轻烧开水,身边就有人递过切好的菜和鸡蛋,苏轻下了挂面,旁边就伸过一双筷子,帮他在锅里搅开,苏轻认为差不多了,挑了一根面条看看软硬程度,手边就被人递过一排调料盒。

    胡不归坚定地贯彻着把自己的一切活动范围限定在以苏轻为中心,半径半米的圆里,苏轻发现对方这是和自己耗上了,深切地感觉,有这么大的一个跟屁虫,简直连屁都一起压力山大了。

    于是吃饭的时候,苏轻就把电视打开了,不再和胡不归说话,不然就不但是难为对方了,也是难为自己——总看着胡队那执行什么重大任务一样小心谨慎如临深渊的模样,苏轻也有些消化不良。

    等到正常人类开始活动的时间到了,已经干坐在那看了几个小时无聊电视节目的苏轻才说:“胡队不是要带我去见人么?”

    胡不归一宿没怎么睡,又被电视催眠了一番,本来有点萎靡,可苏轻一开口,他身上的发条就又像是被拧紧了一样,瞌睡虫猛地散干净了,清醒无比:“哦,好。”

    然后他看着已经站起来的苏轻身上单薄的衣服皱皱眉,指着一边的大衣柜问:“里面的衣服不合身么?”

    “我还没试。”

    胡不归就默默地站起来,从大衣柜里拉出一件外套,又顺手拿出一个营养胶囊的小瓶子,塞在外衣兜里,不声不响地递过来,看着苏轻穿上,极顺手地把他衬衣的领子给拉了出来,用手指轻轻地压平,发现苏轻抬头看他,胡不归这才把手缩回来,抿抿嘴,低声解释说:“窝着难受。”

    苏轻默然无语地想,子啊,还是收了我吧!

    半个小时以后,苏轻如愿以偿地见到了熊将军,并且在熊将军亲切和蔼地拉着他的手,问候了几句以后,他更加如愿以偿地收到了熊将军“有几句话想和他私下交流”的讯息。

    胡不归只能委委屈屈地守在门口,等着熊将军用思品教育和精神鼓舞打动苏轻这个一心想跑的小同志,把他的思想拉到正轨上来。

    胡不归笔杆条直地亲自站在门口,里面说话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到他耳朵里,陆青柏正好经过,也颇为好奇地和他站在一起,指了指门里,问:“在里面哪?”

    胡不归赶紧“嘘”了他一声,他感觉熊将军和苏轻十分投缘,听着就觉得谈话气氛热络,于是专心致志地伸长了耳朵,打算向领导学习一下如何和苏轻这个特殊人物交流。陆青柏见他脸色郑重,也忍不住跟着郑重起来,侧着头,耳朵贴在门上,和胡不归一起听。

    结果十分钟以后,陆青柏就面有菜色了,只觉得苏轻和熊将军凑在一起,聊天记录打下来足足能写一部思想道德修养的教材了,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连在一起就不知道他俩想表达啥,唯一的感受就是身上的鸡皮疙瘩全出来了。

    他看了一眼一脸严肃、全神贯注得唯恐听漏了一个音的胡不归,摇摇欲坠地走了——心里想,这日子真是要不过了,连胡队都神经了。

    苏轻一边陪着熊将军知己一样地忘年着,一边不耽误搞了些小动作,这位大爷可不是归零队那帮搞外勤的,一个个眼睛毒得三米以外能给绣花针穿线,他自觉毫无压力。

    半个小时以后,熊将军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对话,表示以后有机会一定多和苏轻这位力求上进的小同志多交流,亲自把他送出门。

    胡不归见他出来,松了口气——他不见着人就不踏实,然后继续跟屁虫的大业。

    苏轻暗自一笑,数着步数,五、四、三、二、一……正好他和胡不归走到拐角处,只听身后“砰”的一声,警报器立刻反应过来,尖锐地叫起来,苏轻带着恰到好处的诧异回过头去,目光特意和胡不归对了片刻,一脸莫名其妙的无辜。

    胡不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熊将军所在的办公室里忽然冒出了滚滚浓烟,门口的卫兵已经先冲进去了,可是烟太浓了,完全看不见里面什么情况,胡不归情急之下还不忘一把拖住苏轻——因为一松手这个人就丢了,他已经丢过一次了。

    苏轻却完全没预料到他会有这个下意识的动作,算计好的逃跑路线全部没用了,只能踉跄了一步被他硬是拽走,心说坑爹呢这是?

    应急人员很多,苏轻故意在一队应急人员和他们擦身而过的瞬间撞进他们的队伍里,拖慢了胡不归的脚步,等胡不归赶到门口的时候,就再一次被里面的人挡住了实现,看不清浓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苏轻却猛地挣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

    胡不归这回终于撒手了,任他往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一只手插进兜里,一只手揪着领子咳嗽,苏轻眼泪都出来了,对他摆摆手:“没事,呛了一口。你先进去看看什么情况。”

    胡不归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走进了浓烟里,分出半颗心听着他的咳嗽声,却没看见他转身的刹那,苏轻就止住了咳嗽,从兜里拿出一个小录音件,里面循环播放着以假乱真的咳嗽声。

    等胡不归发现只是有人在熊将军办公室门口扔了一个小烟雾弹的时候,猛地转身出来,却发现苏轻已经不见了——墙角扔的录音件仍忠于职守地播放着主人咳嗽的声音。

    胡不归一拳狠狠地砸在墙上,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从他心里冒出来,要留住他,怎么那么难呢?

    这时,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熊将军不知什么时候,在一群警卫的簇拥下站到了他身后:“年轻人啊,不要老是那么急躁。”

    胡不归闭了闭眼,转身对他行了个军礼:“是。”

    熊将军却笑得别有意味,睁着眼说瞎话:“我估计小苏同志这是去卫生间了,一会我看见他,就通知他中午去找你。”

    胡不归一愣。

    熊将军却自顾自地说:“小苏同志的编制问题我已经批复啦,你先去安排一下,看看下午有没有时间,把其他事情安排一下,腾出点时间带他办一些手续,熟悉一下环境。”

    熊将军一抬头就看见胡不归呆呆地看着自己,就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忙吧。”

    等胡不归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熊将军这才转过身来,目光扫视了一圈,随后指着警卫队最外围一个十分不显眼、把帽檐压得有些低的男人说:“那位同志,你进来一下,我托你办点事。”

    苏轻心里一凉,自以为自己从换装到混入警卫队的一套动作已经天衣无缝了,完全想不出熊将军是怎么看出来的,可众目睽睽之下,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熊将军再次走进那已经被清理干净的办公室。

    熊将军连门都没关,外面的警卫队长在苏轻被指出来的刹那,就意识到这个人眼生,立刻紧张起来,生怕出什么事,一直留意着里面的动静。

    警卫队长看见熊将军温和地对着那身份不明的年轻人说了句什么,年轻人迟疑了一下,低头看着他,没吱声,然后熊将军声音压得很低地又说了两句话,年轻人一句都没有回答。

    两人诡异地对视了半晌,然后熊将军抬手把对方的帽子摘下来,年轻人没有反抗,警卫队长惊讶地发现,刚才进去过一次那个人不知怎么的又进去了。

    接着熊将军说了一句话,指了指门口,最后几个字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这回警卫队长听见了,熊将军的最后几个字是:“……想好了就去吧”。

    然后那位年轻人在原地站了好久,才极缓慢地点点头,连帽子都没拿,就低着头,若有所思地出去了。

    二十分钟以后,心神不宁的胡不归的办公室门被薛小璐敲响了,然后他看见了跟在薛小璐身后若无其事的苏轻。

    苏轻开门见山地说:“胡队,跟你商量个事,那年我带走一个小鬼,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就是那个叫屠图图的那个小东西,也是个灰印来着,他一直跟着我住,能不能把他一起接过来?”

    第四十九章

    异常波段

    胡不归把所有的手续帮他办好,打算带着苏轻参观总部的时候,才发现人家已经相当熟悉了——恐怕比他这个归零队队长本人还要熟悉,毕竟胡队也只是在地上活动,没在下水道里待过。

    郁闷之余,胡队忍不住问:“你觉得总部的防卫系统怎么样?”

    苏轻顺口回答:“挺好。”

    说完以后,他就想起自己是怎么进来的,于是两个人同时尴尬地停顿了一下,过了好一会,苏轻才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客气客气。”

    胡不归没吱声,苏轻就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未来顶头上司的表情,发现胡不归居然又露出一个不大显眼的笑容来,眼角带起细微的笑纹。苏轻于是也跟着笑起来,摇摇头,居然觉得突然,自己就和胡不归之间生出某种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感觉。

    他抬头望见归零队总部的大楼和门口的岗哨卫兵,感觉世事有点无常。

    胡不归开始慢慢地介绍起归零队内部的编制和工作细则来,他说起正事的时候就自在多了,语速不缓不急,就像很久以前,他在深夜里讲故事的时候那样,十分有条理,苏轻不再接话,专心致志地听着。

    熊将军当天下午就走了,又过了一天,派出去的人把屠图图接回来了,这小东西虽然生在红旗下,却是长在了两个职业骗子身边,多少有些耳濡目染。

    开车接他回来的是个新兵蛋子,也不知道屠图图是怎么忽悠的人家,苏轻出来接他的时候,正看见兵哥哥正眼圈红红的,眼泪花哨地从兜里掏出钱来,硬要塞给屠图图。

    而屠图图正厚颜无耻地伸着小爪子,打算接过来,可惜手指还没碰到红彤彤的主席头,就被人捏着后脖颈给拎了起来,屠图图“哎哟”一声,回头一看,见到面色不善的苏轻,立刻露出一个狗腿的笑容,伸手拍拍歪在一边的帽子:“老总好,老总辛苦了。”

    苏轻不客气地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送屠图图回来的兵哥哥已经认识了苏轻,脚跟一并,对他行了个军礼,苏轻本来有点不适应,结果这位下一刻就用力抽了一下鼻子,一张黝黑的脸“腾”一下就黑里透红了,跟桑葚似的。

    苏轻就乐了:“小东西跟你说什么了?”

    屠图图赶紧说:“老总,我什么都没说,我就是放了一个干净卫生无油烟的屁,真的,季爷爷保证!”

    他三年个子没少长,油嘴滑舌的功夫更是一日千里,结合苏轻季鹏程两家之长,颇有不日即能出师的架势。

    苏轻对“桑葚哥”笑了笑,叫他先去复命,等人走了,才凉凉地说:“你季爷爷保证不说真话——那老不死的人呢?”

    屠图图就往后退了一步,装模作样地缩起肩膀,两眼往上一翻,伸手掳了掳不存在的山羊胡,学着季鹏程老气横秋地说:“哟,好么,长行市啦,进去啦,从今往后人似的啦!”

    苏轻听见这小兔崽子越说越不像人话,就要挽袖子,屠图图赶紧把白眼翻回来:“这可不是我说的,是季爷爷说的!苏叔,我那屁股绝对不会认错方向,必须是和你坐在一条板凳上的!”

    苏轻问:“他还说什么了?”

    屠图图就把手伸进兜里,摸了半天,摸出一片跟用过的卫生纸似的那么一块皱巴巴的东西,递给苏轻:“他还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口头留言是‘你懂的’。”

    苏轻打开一看,纸上是季鹏程的笔记,这老骗子人品很坏,字却好看极了,很多人都是被他那一手简繁皆宜、软硬笔都像那么回事、颇有仙风道骨的书法给糊弄的,季鹏程简简单单地只给他留了三行字:“从生理构造上来说,我算是人类,其他不可考。

    我叫季鹏程。

    四海为家。”

    就什么也没有了。屠图图踮起脚伸着脖子凑过来:“苏叔,这写的什么呀?完全看不懂啊。”

    苏轻笑了笑,把纸条收了起来,抚摸着屠图图的狗头,慈爱地说:“不懂啊,不懂正常,你智商太低。”

    屠图图一脸菜色。

    这时候,薛小璐走过来:“帅哥,技术部的人那边好像有紧急情况,召集紧急集合。”然后她一眼看见骨碌着大眼睛、正鬼鬼祟祟地盯着她看的屠图图,就弯下腰招招手,跟苏轻说,“孩子我替你安顿,放心吧。”

    苏轻点点头,转身往会议室方向走去。

    薛小璐就笑眯眯地对屠图图说:“上回见你的时候,你才那么一丁点大,都长这么高啦。你还记得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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