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蓝印-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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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轻被带回去整整三天两宿,胡不归就寸步不离地办公室里住了三天两宿,看见苏轻那边没事睡了,他才也趴在桌子上眯一会,然后通讯器里传出一点风吹草动,他立刻又惊醒。同时把定位蓝印基地的事全权交给了许如崇——直到陈林忽然失控。

    正好也在他办公室汇报工作进度的薛小璐就看见胡队忽然跳起来,失手打翻了一个茶杯,紧紧地盯着通讯器的纳米监控系统上传回来的影像,指甲抠进了肉里——比当事人还着急。

    直到警报解除,他才困兽似的在屋里走了几圈,叫薛小璐把陆青柏喊过来“替班”,闷不作声地大步走了出去。

    原定计划是通过技术手段锁定蓝印基地后,避免打草惊蛇,悄悄调集特警队包围过去,怎么伏击,带什么装备,怎么突袭,都是计划好的。此时,许如崇已经根据定位,锁定了七个可疑区域,可胡不归却不愿意再等,不顾许如崇阻拦,一声令下,亲自带人挨个搜查起来……把原定计划全部推翻,决定以暴制暴。

    于是,被许如崇称为“草履虫行动”的大规模笨蛋式搜捕,开始了。

    第二十章

    死路

    为了怕打草惊蛇,归零队不敢拿灰印和人质们冒险,就只能拿自己冒险了。

    对于技术宅来说,冒险什么的是能避免则避免,尽量科技手段解决,不要流血牺牲才好,可对于外勤工作者来说,效率才是王道,枪林弹雨一炮轰了对方才是王道。

    于是许如崇急得上蹿下跳,表示自己能打好这场科技战争,可惜胡不归完全当他不存在,十分独裁地开了个短会,速战速决地就定下了新的行动计划。

    许如崇反对:“蓝印基地附近肯定会有机动屏蔽手段,你们一靠近,马上就会被发现……”

    胡不归沉吟片刻:“去给我找一辆中国邮政的制服跟自行车来。”

    许如崇:“……”

    方修效率地找来了东西,胡不归十分速度地换上,还带了个帽子,就变身成了整个中国邮政系统中,脸拉得最长、面色最凝重的邮递员——好像他不是要投邮件,而是要投炸弹一样。

    廖晨远沉默了一会,终于忍不住说话了:“胡队,我觉着这有点冒险。”

    许如崇见缝插针:“就是,你这样肯定行不通,万一勿入了蓝印基地,那么多荷枪实弹的……的……什么玩意来着?”

    “乌托邦。”陆青柏在一边补充。

    “对对,就是那帮人,他们一人一个枪子,就把你打成筛子了!”

    胡不归看了许如崇一眼,没吱声,仍然当他不存在,旁若无许地转身下命令说:“在可疑区域一公里以外的地区把我放下来,注意不要引起怀疑,秦落方修配合特警队,保持联络,晨远你隐藏好,远程掩护。”

    秦落有些犹豫:“队长……”

    胡不归看向她:“你还有什么异议?”

    秦落沉默了一会,后脚跟一碰:“是。”

    胡不归接过陆青柏递过来的一副平光眼镜戴上,遮住了他的眉眼,也好像遮住了他那一身煞气似的,看起来多了些敦厚,少了些压迫感,有点像那么回事了。

    眼镜腿上有一个开关,胡不归按下去,左边镜片上就能切换三个频道,一边连着跟随特警队的其其他外勤人员,一边连着总部,还有一边连着苏轻。

    他把频道切换到苏轻那里,又转头对陆青柏说:“我这边看着他,不过肯定也有顾不上的时候,你在总部帮着照顾一下。”

    许如崇见没人理他,为了寻找存在感,于是嚷嚷起来:“胡队,你不能一意孤行,一定会被抓住的,被抓住了以后……”

    胡不归扫了他一眼,闷闷地说:“又没说让你去。”

    许如崇哑然片刻,反应过来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感觉到自己被深深地鄙视了,缩回墙角默默伤心。

    胡不归干脆利落地说:“按计划二,行动。”

    他一声令下,归零队立刻极有效率地行动起来,方修背起枪,扫了一眼许如崇,拍了拍他的头,安慰说:“好啦,你一个技术人员,搞好你的技术就行了。”

    许如崇抬起头,幽幽地对他说:“你相信么?总有一天我会变成超人的,我有这个预感!”

    方修抬头望了一下天花板,顿了顿,违心地点点头。许如崇叹了口气,继续投入地做梦:“这中间一定需要一个契机,你觉得会是什么呢?被陨石砸中,还是……”

    方修对他竖起一个手指,异常严肃正经地说:“我知道。”

    许如崇充满希冀地看着他,方修说:“你只需要一片安眠药。”说完,忍着笑快步跟上了秦落他们。

    三秒钟以后,许如崇反应过来,一脚踢翻了一把椅子,怒吼:“像你们这种……像你们这种没来得及进化出大脑的史前生物,是不能理解高等动物的精神世界的!”

    当苏轻再次见到程教授的时候,就体会到了当年红二方面军和红四方面军在延安会师时的心情了。陈林带他回到了灰房子里,径直越过守卫,把他送回以前和程未止住在一起的房间里。

    程未止正带着花镜,在窗户边上看一本书,听见动静抬起头,立刻张大了眼睛,半晌,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盛宴已经结束三天了,其他几个回来的人都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而苏轻干脆就一直没回来,程未止知道二型灰印死亡率高,还以为对方已经……

    那么好的一个孩子,跟他做了一个多月的伴。

    “苏……苏轻?”

    苏轻很想嚎一嗓子“我胡汉三又回来了”,可看了一眼仍在旁边站着赖着不走的陈林,就又给憋了回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程大叔!”

    “哎……哎好,回来就行,回来就……”程未止拉过苏轻,这才注意到陈林,立刻从激动转为戒备,“你?”

    陈林竖起一只手,转身关上门,背靠在门上,对程未止说:“我只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你放心,问完我立刻就走。”

    程未止像个护崽的母鸡似的,把苏轻拉到身后,皱起眉看着陈林:“你要问什么?”

    “蓝印是不是和灰印一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是一种……半成品?你觉得怎么样的能量系统才是自然的呢?”

    程未止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苏轻原来念书的时候,本来是最讨厌生物化学这些玩意的,找了好几个家教给补,高考才勉强过关,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对他们这些对话感兴趣起来,在一边竖着耳朵听着,这时就忍不住低声给程未止提了一句:“他说蓝印也是被人为激发的,不是天然生成。”

    程未止“啊”了一声,推了推眼镜:“那就对了。你可以参考人体的八大系统,真正自然的东西,应该是有一个完整的机制的,可以利用什么东西,如何补充这种东西,如何在身体里发生生化反应,反应过后的物质如何处理,怎样排除,都是相辅相成的,能保持一种长时间的稳定状态。”

    他说到“长时间的稳定状态”时,苏轻注意到陈林的眼角轻轻地抽动了一下。

    程未止却接着说:“你也要回答我一个问题,我想了很久——为什么蓝印一定需要对应型号的灰印?最开始我得到的解释是,被吸收情绪的人如果只被吸走单一情绪,相反情绪会无限增大,从而导致对方危险的失控,但这个解释很牵强,蓝印的身体和力量比普通人不知道强多少,即使对方失控又能怎么样呢?”

    陈林说:“不能这么说,蓝印的所谓‘强化’,本身就是被大量的能量激发出来的一种人体潜能,危机状态下的普通人或者是疯子也可能会爆发出同等的力量。”

    程未止摇摇头:“不,一定不只是这样,比如被吸收能量的人群如果范围很大,对每个人的影响就都不会太严重。情绪失控的疯子或许因为被激发出潜力而获得力量,却绝对不是你们这些神志正常、知道怎么样运用自己力量的人的对手……再者,即使蓝印间因为不是被动吸取情绪,所以很难相互协作,最起码也有能让一个情绪失控的疯子停下来的本事。”

    陈林沉默。

    程未止尖锐地说:“我有一个猜想,灰印必须存在,是因为相反情绪会彼此粘连,你们无法从一个人身上抽取单一的情绪,它们像两条螺旋形的基因链一样,必须是成对出现的,是不是?”

    室内只剩下三个人压抑的呼吸声,不知过了多久,陈林才几不可闻地轻笑一声,摘下眼镜,轻轻地揉了揉鼻梁,程未止的目光就落到了他的眼镜上,想起了什么似的,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陈林。

    “是,你猜对了。”陈林点点头,重新戴上眼镜,看向程未止,“在这么一个闭目塞听的地方,你凭着一点线索推断出这么多事,你是个天才。”

    程未止并不理会他的恭维,接着说:“吸收‘物质’的时候需要外力辅助,又无法排除‘物质’,蓝印只能转化能量和利用能量。别说是生物体,就算机器,也要比你们精密一些。”

    苏轻立刻紧张起来,生怕这个“缺了件的机器”性能不稳定,突然发飙,于是微微侧了下身,把戴了电戒的一边对准了陈林。

    陈林却只是轻轻摇摇头,叹了口气:“你说得对,蓝印是另一种试验品,可笑的是他们自己都还不知道。”

    程未止却迟疑了一下,忽然说:“除非……”

    “什么?”陈林飞快地抬起头,眼神炽热得好像要喷出火来一样,“你说除非什么?”

    程未止顿了顿:“除非,一个人能有一对能量晶,它们能彼此相互撬动,而使用的情绪是自身的。相反情绪之间的关系很玄妙,一方面越少,另一方面就越多,相生相克,彼此依存,两个能量晶,就好比产生了一个生物永动机……”

    他越说越激动,语速也越来越快,好像已经忘了陈林是谁,明显进入授课状态:“不,这样说不对,永动机是不存在的,应该说这样的能量系统的来源是生物体自身的神经系统和内分泌系统,归根到底,是来自于摄入的食物的化学能,这样被新型能量系统强化过的器官可以吸收更多的食物,以供给新系统运作,经过这环节,产生更大、更纯粹更能容易被人体利用的能量,这才应该是一个完整的东西!”

    苏轻和陈林都愣住了,苏轻就算不能完全理解,也知道程教授说的是个了不起的东西,他想乌托邦的科研人员一定都是饭桶,还没有一个闭门造车的老头子想得多。

    陈林反应却更快一点,他轻轻地、好像用尽了全部力量一样说:“可是……一个人是不可能有两个能量晶的,否则就违反了蓝印能量系统赖以存在的‘情绪引力定律’……”

    程未止眼睛里的光暗淡下来,像是一个美梦被打破了一样,随后默默地点点头——他的设想,是基于一个“不可能的假设”上的。

    陈林的嘴角忽然往上提起了一点,又提起了一点,然后他笑出了声,笑声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歇斯底里起来——让蓝印完整的设想只能基于一个蓝印不能存在的前提——原来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悖论。

    那么长时间以来,他一个人挣扎在人性和欲望中间,像一个清醒又痛苦的探索者,在同伴的猜忌、痛恨和浑浑噩噩里,摸索寻觅着黑暗的尽头——而他终于跌跌撞撞地看到了曙光,不顾一切地想要扑上去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被禁足在一个玻璃罩子里。

    陈林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然后他猛地拉开门,逃也似的离开了。

    第二十一章

    夜话

    这天晚上受强冷空气影响,全国大范围内有降雨——胡不归那里,严格来说就是雨夹雪。已经进入了冬天,夜晚气温很低。对于室外的人来说,这场雨的到来更是雪上加霜。

    胡不归整个人裹在雨衣里,感觉自己的脸上冰凉冰凉的。他人在凄风苦雨里艰难行走,鼻梁上再架一副眼镜,就更难受了,即使带着手套,手指也冻得有些麻木了。他独自在这片区域内,已经走了三个小时,即使穿着雨衣,人也都湿透了。

    这个被他们命名为“一号区域”的地方特别偏僻,离城市很远,偏偏还是平原地区,后备人员担心暴露,不敢太靠近,只能让他一个人骑着一辆溅满了泥点子的破车长途跋涉。

    直到他听见一声轻响,接到来自总部的请求联络信号,胡不归才停下来,摘下手套,往自己手里呵了口气,搓了搓,又把眼镜摘下来,粗糙地用手指抹了一把,警觉地在原地站了一会,没有异动,又低头看了一眼腕子上的能量指示表,确认没有异常能量反应以后,他才从自行车上下来,按了一下眼镜腿,转到了总部,谨慎起见,他仍然并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把额前的乱发拨了一下,指甲在另一条眼镜腿上划了三次——这是他们事先约好的暗号。

    许如崇立刻报告:“胡队,你现在所在的位置基本在疑似一区的中心部位,不要再动了,目前看来没有可疑现象,你身上的探测器检测到你三点钟方向五百米的地方,有一个能量坐标器,你现在立刻原路返回,注意不要惊动它,能量坐标器上很可能有警报系统——我现在基本能确认,就是那东西在干扰你那位朋友传回来的信号。”

    胡不归点点头,调转自行车的车头,许如崇继续汇报说:“你们探查期间,七号区域通过技术手段也基本可以排除——不过我还是觉得你们这样太冒险……”

    胡不归翻身骑上车,哆哆嗦嗦但气势不减地说:“闭嘴。”

    许如崇顿了顿,忽然有些凝重地说:“胡队,这个事不对劲,你知道那个能量坐标器是什么东西么?”

    胡不归没吱声,等着他接着说,许如崇推推他那夸张的大眼镜,眉头皱起来:“这是一种新型的反追踪信号干扰器,你朋友的信号刚传过来的时候,因为这些干扰器,我的接收端显示了至少四五十个可能点,遍布全球,整整折腾了三天,才排除了一部分,剩下这七个最难啃的骨头。打个比方说,它们就像网络上的代理服务器,可是远比那个要复杂的多,可是了不得的东西。”

    胡不归停顿了片刻——许如崇不靠谱惯了,一向自视甚高,思路更是天马行空,很少能从他嘴里听到“了不得”三个字:“怎么回事?”

    “这个是我国军用的,还没有对外公开,归零队里其实也有一个,半个月前熊头才给签字批下来的——我知道这个,是因为我也是参与研制的科研人员。”

    剩下的话不用说了,胡不归听到这里,已经比他心里有数了——蓝印也好,那虚无缥缈的乌托邦也好,说简单了,不过是一群目的不明、身份不明的反政府武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科技力量?

    是什么人在他们身后?

    “胡队……”

    胡不归打断他,压低声音,在一阵风雪中对他说:“你先不要和别人宣扬,给熊将军专门打个报告,如果真是上面出的乱子,他会处理,别多想,做好你自己的事。”

    “是。”

    胡不归又把频道转到特警队那边,交代了一下清理完毕,命令他们随时待命。然后他骑着车,又把左眼镜片抹了一下,把频道调回苏轻那边,他就发现,刚刚还躺在那里老老实实睡觉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起来,他那个上了年纪的室友睡得很熟,而此时时钟已经指到了凌晨两点半。

    胡不归一愣,觉着苏轻状态有点不大对劲,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自从苏轻回到蓝印基地,不管白天怎么精神百倍、怎么看起来像吃得饱睡得着的那么一个人,每天晚上这个时候准会醒过来。胡不归观察了他好几天,在陈林那里的时候还好理解,因为害怕或者精神紧张什么的,可能会失眠,可灰房子他不是已经住了很久么?怎么还是这样?

    苏轻就在黑洞洞的房间里直挺挺地坐在床边,动也不动一下,盯着自己的手。

    胡不归刚想说话,又怕突然出声再次吓着他,于是把自己这边的音量慢慢地调大了一点,让这边风雨的声音慢慢地增大,好叫他听清楚。

    果然,片刻,苏轻动了一下。

    胡不归把音量调回去,着才问他:“你怎么了?”

    苏轻好像反应有些迟钝,不知道是因为刚睡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听见问,足有四五秒才反应过来,慢吞吞地扫了程未止一眼,轻手轻脚地起身去了卫生间,把门带上,然后靠着墙坐下来,这才低声说:“就是睡不着。”

    胡不归皱起眉来,尽量把他的声音放柔了——尽管听起来还是很粗声粗气的:“是一直睡不着,还是突然惊醒?做恶梦了么?”

    苏轻又半天没回答,好像坐在那发呆似的,联络器能大致检测到他的精神状况,即使胡不归不是专业的医护人员,也看出他现在所有指标值都处于一个特别低的状态,忍不住叫了他一声:“苏轻?”

    苏轻茫然地应了一声,伸手掐了掐自己的鼻梁:“嗯,太晚了,我不大清醒,你刚才说什么?”

    胡不归听出他说话的语速明显比白天慢了不少,带了一点鼻音,于是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苏轻无意识地伸出手指在沾了一点水汽的镜子上画着,镜子里的年轻人好像被抽掉了一半的灵魂似的,眼神显得有些游移,脸颊苍白,额前的碎发长得压住了眉毛,显得更加萎靡不振。

    “都……有吧。”他说,“我想到一些事,也不知道是自己想的,还是做梦梦的,有点迷糊。”

    “你想到了什么?”胡不归问,问完了又自觉还是有些生硬,于是硬生生地在后面加了一句,“方便跟我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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