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蓝印-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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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轻邯郸学步地模仿程未止,生搬硬套地提出一个“命题”,可是发现自己没什么论据可以证明,只是胡猜。

    他确实蒙对了——胡不归开着车在陈林身后紧追不止,五分钟一过,一秒都没多,图像就暗下去了,再一看,人找不着了。

    胡不归还没来得及说话,方修先冲着对讲机嚷嚷起来:“老许,你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我们都丢人了!”

    许如崇忙得团团转,哪有空搭理他,只恨不得生出第三只手来。

    胡不归把方向盘打了个大弯,猛地拐进一大片草坪,甩开红袖箍,到没人的地方,简短地下了个命令:“分路,保持联系。”

    他话音才落,整个车体竟然就这么分开成了两半,驾驶室和后边彻底断开,前后各自多出两个轮子出来,方修面前噼里啪啦一阵响,车内壁里翻开,硬是重新“长出”了一个驾驶室。

    他们仨再一看,胡不归人已经没影了。只有声音从联络器里飘渺地传出来:“对方刚刚应该已经发现我们了。那个人……我和他交过一次手,他肯定不会漫无目的地把我们往这边带。”

    许如崇百忙之中抽出精力来接了一句:“我就说有陷……”

    胡不归无视了他,继续说:“这个人和其他蓝印不大一样,我个人认为,与其说是这陷阱是给我们的,不如说是他的同伴给他的。”

    许如崇还不服:“胡队,你怎么能证明你这个想法是正确的?”

    胡不归顿了顿:“许如崇,还有多长时间追踪图像可以恢复?”

    许如崇蔫了,不言声了。

    秦落说:“这个人的材料我这里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他叫陈林,是一型转换型蓝印,所以用的灰印是特别稀有的二型,并不容易找到合适的灰印,受这个限制,他不能频繁‘进食’,我猜他在蓝印的圈子里,应该是不好过的。”

    “但他并不是依赖或者服从型人格。”胡不归说,“所以对这个人来说,只要他够聪明,与其对付我们,还不如选择利用我们去对付其他蓝印。”

    许如崇插嘴进来:“怪不得你看见屏幕里的人是他,才会毫不犹豫地追踪,可是……”

    胡不归和方修异口同声:“许如崇,别废话,追踪图像!”

    许如崇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离梦寐以求的外勤工作又远了一步,手指敲出一串密密麻麻的命令,随后一按回车:“好了,恢复,不过如果他还是高速运动的话,五分钟以后还会……咦?”

    这时陈林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屏幕上,只有他一个人,背对着屏幕,双手插在外衣口袋里,走在一条街上,怀里抱着的灰印已经不见了,不知道那位倒霉小青年在这五分钟不到的功夫里,被他挪移到了什么地方。

    他好像对窥探的眼神有种特殊的感应,当“监控投影”再次锁定到他身上的时候,陈林突然定住脚步,回过头来,正好对上归零队员们的目光。

    车里的几个人同时愣了一下,一个温润的男声在联络器里响起来:“蓝印的感觉系统很神奇,理论上,生理结构应该和正常人类没什么不一样,可功能上却又有很大的区别……当然,我个人更倾向说,蓝印通过某种特殊的方式,找回了人类在进化过程中失去的潜能,这个课题非常有趣,非常有趣……”

    “陆医生,我一点也不觉得有趣,我觉得头大得脑子都快超重了。”方修一脚踩下油门,苦着脸追着陈林去了。

    胡不归立刻调出陈林从失踪到再次出现出现的时间差中,可能经过的区域地图,苏轻很有可能就被对方藏在这些地方,胡不归手上的青筋爆出来,心说就算掘地三尺,今天也必须要找到这个人。

    苏轻在陈林的“故居”里驴拉磨似的转着圈,他思前想后,觉着自己还是得往外跑。

    鉴于他比较孤陋寡闻,没有听说过世界上有谁是活生生的疼死的,于是决定效仿先烈,跟反动派战斗到底——苏轻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打开门,还特意往后退了几步,以便于助跑,随后大步往外冲了出去。

    第十四章

    生命力

    他走出五步开外去,就再衰三竭了,苏轻这回觉得他连气都喘不上来了,一口气吸进来只能在嗓子眼那里和喉咙缠绵一下,进不了门,就又被堵出去。

    大脑一开始缺氧,他的四肢就随之发冷失控,脚一软,于是再次扑到地上,整个人蜷成一团,正式升级“团长”。

    阳光透过屋檐,打在他的侧脸上,暖融融的,有点痒,苏轻费力地抬起头来,拼命把自己给抻直了,手指死死地勾住地面,攀岩似的又往外爬了一步。

    他的下巴蹭在地上,不知道是不是破了皮,反正火辣辣的,却不疼——眼下,跟磁力项圈的刺激比起来,苏轻已经感觉不到这些磕磕碰碰的细微疼痛了。

    他的手指抠着地面,勉强算是细皮嫩肉的手很快就给磨破了,指甲上染了血丝,手背上暴起青筋。苏轻就像一只大肉虫子似的在地上蠕动,气息又短又急,爬两步,就趴在地上歇一阵子,等适应了这一波的疼痛,再继续往前。

    苏轻觉着自己是个典型“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货色,当年养尊处优,被人民币惯得妖魔鬼怪不成人形,连早起上课的那点“苦”都吃不了,可被逼到这步田地,却能忍着被人凌迟着似的疼,一步一步地往外爬。

    他那脑子一开始还能有点功能,慢慢的,全部的精力都被用来抵挡疼痛了,就只是反复回响着程未止说过的一句话:“给自己画一条线,时时看见,告诉自己不能退到那条线以后,这样呢,你就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一辈子,就不会出圈。”

    苏轻感觉到被念叨着的那条线,就时时刻刻地跟在他的身后,他往前爬一步,那条线就跟着他蹭一步,让他不能回头。

    他在冲出门的那一刹那就想好了——别说自己好歹是个人,就算是一条狗,也不能叫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圈子给拘住。

    窒息感笼上他的全身,苏轻喉咙里开始不自觉地发出“咯咯”的声响,脸色铁青,像是空气中有一条铁链子,正死死地勒着他的喉咙。

    他觉得自己就要死了。

    可不知为什么,他并不害怕,也许是这些时日里,他觉着自己要死的时候太多,死着死着就习惯了,也许是他对自己任人摆布的愤怒和那脆弱的自尊,给他拉起的那条“线”,在不断地催促着他往前——

    哪怕下一步就死了,他想,也要逃出去。

    慢慢的,苏轻爬过的地方,留下了一条混杂着尘土的血痕。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到最后简直连自己的手都看不清了,苏轻感觉自己已经走出了很远很远,他一辈子都没有这样跋涉过,于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回过头去,想看看自己这是走出了多远,发现“远”得都看不清楚,他就满足了,觉着自己真是了不起。

    然后他眼前一黑,浑身抽搐了一下,意识猛地沉了下去。

    朦胧中他听见刹车声,好像有人从车上下来,一双温暖的手掌托起了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抱了起来,苏轻看不清楚来人是谁,只是本能的感到恐慌,下意识地挣扎起来,他的四肢被人紧紧地压住,然后更剧烈的疼痛涌上来,一股腥气涌上喉咙,他就彻底什么都不知道了。

    胡不归一路过这片住宅区就觉得不对劲——看样子像是普通的民居区,还略微有些破落,一边的墙上还用粉笔歪歪扭扭地写着“路口禁止停车”的字样,旁边贴着一张缺角的“八荣八耻”,实在是正常得不能在正常。可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好像是被什么从周围给隔离了出来的一样,人影鬼影都不见一个,连城市里随处可见的流浪猫狗都没有一只。

    胡不归把车子停在路口,掏出能量指示器,只听里面“噼啪”一声,这许氏生产的伪劣产品就这样报废了。

    胡不归暗骂一声许如崇这个坑人的货,可眼下联络器里一团乱七八糟的声音,应该是方修他们那边已经和蓝印们干上了,他无计可施地往那路口里面望了一眼,随后一脚踩下油门,冲了进去。

    一开始进去并没有什么,拐了一个弯以后,胡不归车上忽然响起了尖锐的警报。车轮擦在地上,有细小的火花爆出来,车上复杂的仪器表盘开始崩,最敏锐的那个能量指示器自己躺在副驾驶的位子上,没人管它,它就自己开始往外吐弹簧,十分抽搐。

    胡不归就硬是开着这样一辆火树银花的车子,不时躲开车里弹出来的零件,从副驾驶座位底下拎出一把机关枪扛在肩膀上,然后拍下了一个绿色的按钮,在警报器的高音再次上升了一个八度以后,再次把车子给解体了。

    那威风凛凛的军用车于是变成了一辆迷你版的观光浏览车。

    胡不归杀气腾腾地开着他那辆迷你观光车,就捡到了个半死不活的苏轻。

    这人一个多月以前还一脸闲得蛋疼的模样流连酒吧,一副老于声色的欠揍相,可这才没多长时间,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圈,脸颊微微凹了下去,有点脱形,他身上那衣服都磨破了,十指被竹签子夹过似的,灰头土脸外加血溅三尺,整体效果异常惊悚。

    胡不归赶紧俯身把他抱起来,脱下自己的外套往他身上一裹,这时候苏轻却自己睁开眼睛,他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了,也不知道看不看得见人,可瞳孔却像黑曜石似的,仔细看,还有些许狠厉神色没来得及散去,也不知把胡不归认成了谁,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

    胡不归不知道他伤在哪里,手忙脚乱地固定住他的四肢,苏轻没别的办法了,于是迷迷糊糊地嗷呜一口咬在了他的胳膊上,胡不归也不在乎,反正他衣服料子结实,咬不坏,估计苏轻也不会传播狂犬病,于是就任他咬着,抱起苏轻往外走去。

    他并不知道这宅子对苏轻的禁制,往外这么一走不要紧,那位刚刚还横眉立目一副王八样、非得咬定青山不放松的人,突然在他怀里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情不自禁地松了嘴,吐出一大口血来,把胡不归的整个前襟都给染红了。

    胡不归当时就吓得不敢走了,小心翼翼地托起苏轻的后脑勺,轻轻地拍了拍他,人没反应。胡不归不敢再乱动,忙又轻轻地把他放回了地上,想让他躺平了,可苏轻一落了地,本能地就蜷起来。

    胡不归皱起眉,跑回他那精简过的迷你小车上,掏出联络器,屏蔽了其他人,直接找队医陆青柏。

    方修他们在陈林的恶意掺合下,直接冲到了市郊处一个废弃的工厂里。

    其他蓝印们的“猎杀”工作并不像陈林那么豪放——大喇喇地跑到引人注目的地方,以至于一开始就被归零队给盯上——他们要小心谨慎得多。

    蓝印中的那个罗晓峰,别看一把头发油得滴汤,苍蝇落上去都劈叉,实在有点其貌不扬,但是有种特殊的能力——能在一定程度上迷惑人的神智,“猎物”们很大一部分是被他像拍花子似的给拍来的,在这个人迹罕至的旧工厂里,一群被瑟瑟发抖的人被绑成一团。

    如果是像陈林那样跑到一个开放的场所,对着流动人群无差别攻击,那对被波及的人影响还不算严重,每个人只有一部分“快乐”和“悲伤”被陈林和苏轻吸走,本身就是平衡的,当场不会有问题。

    当然回去以后也会有不良反应,但多半是昏昏沉沉一两个礼拜,免疫力下降得场病,也就差不多了。

    可这群被聚集在一起的,那真算是倒血霉了,被某个蓝印逮出来彻彻底底地吸一次,基本上出来以后可以直接拉到火葬场,那边都分不出送来的是活人还是死人。

    陈林因为不是总有可以用的“灰印”,所以不是每次“盛宴”都能赶上,并不大参与他们这种火锅式大杂烩的“聚餐”,但却是知道他们行动地点的——因为蒋岚。

    蒋岚这个人颇有些反骨,她大概是有点反社会,看谁都不顺眼,唯有和陈林这个淤泥里独树一帜的水莲花还能说上几句话。

    于是史回章他们就这样,被悄无声息地转手两次,卖给了归零队。

    方修他们一到地方也迷茫,能量指示器差点转疯了,追着的陈林又没影了,正好撞上蓝印们的“盛宴”,两方同时猝不及防,于是乱作一团,又黄又暴力地对掐起来。

    许如崇在大本营里对着屏幕,连本职工作都快给忘了,看得鸡血沸腾,恨不得直接钻到那头亲自上阵哼哼哈嘿一番,队医陆青柏抱着个小本子,站在他身后,神情诡异地不时记下一些数据。

    就在这时,胡不归把联络频道强行切换了过去:“陆医生?陆青柏人呢?”

    陆青柏眯了眯眼,抬起头,正好看见胡不归那边抓着一个摄像头,调整角度对准了苏轻:“你抓紧时间给我看看这个人,我现在不敢动他,刚才一搬动,他吐了我一身血。”

    陆青柏和许如崇凑近了屏幕,听着胡不归把刚才的状况描述了一遍。

    陆青柏:“这是二型的灰印?”

    “他叫苏轻。”胡不归听着这个称呼,忽然觉着心里有点别扭,下意识地纠正了队医一句,他看着蜷缩成一团脸色惨白气如游丝的苏轻,心里的愧疚感忽然就流成海了——要是他那天能警醒一点,要是他不是非要多事,送对方一程……

    陆青柏没理会:“给我检查检查他的精神状态怎么样,二型是‘悲伤型’,比较稀有的原因之一,就是这个型号的灰印精神和身体上都比较脆弱,没有蓝印那样强化过的能量使用系统,很容易在激发的时候就因为过多的外来情绪崩溃,别说这人还被那个蓝印拖出去蹂躏了一回,要是人都废了,你也没必要跟他费劲……”

    胡不归打断他:“我怎么弄?”

    陆青柏指导说:“你的备用联络器——就是那块手表,最上面的一个按钮,拔出来,那是一根探测针,你把他的衣领子解开一点,找到他的灰印……你害羞个什么劲,豪放点,直接把他领子撕开!对对对,不用扎进去,把针头贴在他的皮肤上一会就好。”

    许如崇迅速帮陆青柏连接好设备,胡不归手表上的探测针上感应到的数据立刻到了陆青柏手里。

    胡不归那边急得火烧眉毛一样,这边的陆医生却活像个卖假药的,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热茶,这才大爷似的坐下来,托着下巴瞅了一眼,看了一会,他奇怪地“咦”了一声,伸手招呼许如崇:“小许小许,你快过来看看这位。”

    许如崇扶着他那瓶子底,凑过来一同围观:“能量显示异常……这个也太异常了,不单单是能量晶的事吧?胡队你别动他了,看看他身上有什么东西没有?”

    “什么东西?”

    “你把探测针从头到脚给他检查一下,我让你停你就停。”陆青柏指挥,把热茶杯放在一边,搓了搓手,“太罕见了,只有能量显示异常,精神各项指数都在正常范围内,还稍微有点亢奋——二型灰印还能有这么没心没肺的……啊……老胡,停停停!”

    探测针正好指在苏轻的脖子上,陆青柏推了许如崇一把:“快去,分析分析他脖子上有什么东西。”

    许如崇没等他说,已经在做了:“应该是磁力的东西,可设置,可能是有地域限制……胡队,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刚才你一进去,仪器就都失灵了。”

    胡不归伸手在苏轻脖子上摸了一把,立刻被静电招待了,他缩回手,皱起眉:“许如崇别废话,告诉我怎么把这玩意弄下来。”

    许如崇迟疑:“这……”

    陆青柏插嘴进来:“不用你,我来——胡队,你把探测针拉长了……再长一点,弯起来,那边可以接上,看见没有?行了,套在他脖子上。”

    陆青柏开始掳胳膊挽袖子,许如崇颤颤巍巍地说:“陆、陆医生,你、你要干什么?”

    陆青柏一只脚抬起来踏在椅子上,从桌子上拉出一排操作器,嘴里叼着一根线路,含含糊糊地说:“没事,磁力项圈么,我以前看见过,把磁场给它破坏了就行,放心,远程我也搞的定。”

    许如崇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大夫……您悠着点,那位是人。”

    陆青柏光棍地说:“没事,年纪轻轻身强力壮的,折腾折腾没问题,我看死不了。”

    那边胡不归听见,手一哆嗦,心说这个作死的蒙古大夫……

    苏轻脖子上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在胡不归和许如崇心惊胆战的目光下,探测针冒出了一缕小青烟,苏轻的呼吸轻得听不见,胡不归愣了半晌,迟疑地伸手去试探他的鼻息。

    就在这时,苏轻猛吸一口气,剧烈地咳嗽起来。

    第十五章

    决定

    当苏轻清醒过来,知道自己是靠在一个叫胡不归的瘟神身上以后,就做出了如下反应:他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期间左脚被右脚绊了一下,险些和地面再次亲密接触,并拍开了胡不归企图扶他一把的手,然后自不量力地勾住胡不归的衣领,想把他从地上拖起来——因为手软,未果——最后积聚起所有的力气,摇摇晃晃地一拳打在了胡不归的侧脸上。

    鉴于此人实在是太铜皮铁骨,于是他在反作用力的作用下,退后两步,又一屁股坐回了地上。

    胡不归摸着被他打了一拳的脸,不疼,不过有点懵。

    联络器里传来一阵掌声,蒙古大夫陆青柏和技术死宅许如崇一齐喝彩说:“左勾拳,打得好!”

    被胡不归果断切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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