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蓝印-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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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教授活了这么大岁数了,社会上乱七八糟的事听过几件,听见的时候想一声“这种事也有,真是人心不古”也就不往心里去了,还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碰见陈林这种不要脸到叫人叹为观止的。

    当然,他不知道苏轻其实也很无耻,在程教授心里,这位又好学,又懂事,又有正义感的孩子,简直就像是白莲花一样,是点燃整个灰房子的阳光灿烂的存在。

    程未止脸都憋红了,指着陈林说:“你、你你放开他!他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对他做这种事?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么?!你……你是个衣冠禽兽,你是个畜生!”

    苏轻的高中班主任对他的评价是:“你别以为自己有点小聪明、家里有几个臭钱就沾沾自喜,迟早是社会的渣滓!”

    大学辅导员对他的评价是:“你说党和人民怎么养育出你这么一个糊不上墙的玩意来呢?”

    他爸更直白,提起他的第三人称代词都是“我那操蛋儿子”。

    还从来没有人说过“他还是个孩子”,苏轻连挣扎都忘了,又呆又感动地看着这位眼神不好的程教授。

    “你这是犯罪!”程教授怒发冲冠。

    陈林轻笑一声,松手放开苏轻,看着他往前踉跄了两步才站定,然后一只手插进外衣口袋里:“人的法律,管不着我。归零队那帮杂碎,也管不着我,除非他们能一枪打死我。”

    他平静的面容泛起一点有些压抑、又有些疯狂的笑容,深深地看了苏轻一眼,伸出另一只手,好像想去摸摸他的头发,被苏轻像躲什么脏东西似的往后一仰,躲开了。

    陈林无所谓地收回手:“我来告诉你们一声,十天以后,下一次‘盛宴’开始,希望你……苏轻,到时候还能这么活蹦乱跳。”

    他扶了扶眼镜转身出去,到门口的时候又再次回过头来,笑了一下:“我是真心这么说的。”

    关门走了。

    苏轻扭了扭被陈林掐青了的手腕,心里想:“操你娘的姓陈的四眼,将来你小心点,别落到我手里。”

    然后安慰性地对忧心忡忡的程未止笑了笑:“程大叔,我没事,您看,还多亏了您呢,咱们不怕他,好人哪能怕坏人呢?”

    十分两面三刀,口不对心。

    程未止才给他包扎好的伤口被陈林又给弄出血了,程教授忙把他拉到一边坐下,苏轻忍不住又好奇:“程大叔,你们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有成功地加入到机体的新陈代谢系统中’?”

    程未止说:“生物的新陈代谢,可以粗略地划分成‘物质代谢’‘和能量代谢’,能量代谢不用说,大概就是储能和释放这些过程,‘物质代谢’说白了就是‘摄取’‘同化’‘分解’‘排泄’物质的过程,我们分析过能量晶转化能量的全部流程,你发现了什么问题没有?”

    苏轻皱着眉想了想,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没有排泄过程!”

    他下意识地想在程教授面前文雅一点,于是把下面那句“光吃不拉”给吞回肚子里了。

    程未止点点头:“对,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事,怎么能保证蓝印吸收到的情绪的纯度都是百分之百呢?如果不是,长此以往,即使是少,也一定会积累下能量晶无法利用的情绪,这是不自然的。”

    苏轻自动脑补了陈林躺在一个巨大的仪器上,一脸便秘样,几个白大褂围在他身边,开膛破肚地给他往外取“排泄物”的模样,立刻觉得心里平衡多了,手腕也不疼了。

    程未止却像是想到了别的东西,看着苏轻叹了口气:“我比你来得早,肯定也是要比你去的早的。”

    老人说着说着,眼圈竟然红了,苏轻大气也不敢出地等在一边,半晌,程未止才接着说:“你记着,以后无论碰见什么事,都不用迷惑,给自己画一条线,时时看见,告诉自己不能退到那条线以后,这样呢,你就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一辈子,就不会出圈……”

    “还有,我有个儿子,跟你差不多大。”

    苏轻一愣,他以为“闹着要吃麦当劳的儿子”应该是个小屁孩,就见程未止擦了一下眼睛,勉强笑了笑,指着自己的脑袋说:“我那儿子天生……和别人家的孩子差了点东西,只有五六岁的智力,叫程歌。他妈妈受不了这个压力,早年离开了,不知道我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他一个人怎么活,你要是将来出得去,我枕头底下有个小纸条,贴着我家的住址,你给我看看他,行不行?算我求求你……”

    苏轻赶紧打断他:“就算我出不去,以后我也会告诉别人,总有出去的人是不是?再说了,我觉着我一定能出去,我预感从小就特别准,真的不骗您,我不但自己要出去,还要想办法把您一块捞出去,您就放心吧。”

    程未止摇摇头,叹了口气:“你想得太简单了,我感觉,这事——”

    下面的话他没有说,苏轻后来觉得,他那双苍老浑浊的眼睛,就像是能预见一场灾难一样。这一天,两人都相对无言地躺下睡了,尽管各自心乱如麻。

    十天的日子像光速一样从人面前划过,这一天上午,还没有到用餐的时间,尖锐的铃声就刺破了人们的耳膜,苏轻一激灵,听见程未止低声说:“他们来了。”

    第十一章

    陈林

    苏轻终于看见了所有的蓝印,他们总共有六个人,五男一女,女的就是那个母大虫蒋岚,五个男的他见过三个,一个是笑面虎陈林,一个是四方麻将脸史回章,还有一个是绑架他来的那位“黑社会”,传说叫李固——程教授就是他的小灰。

    另外两个没见过的,一个头发很长,整个人显得有些阴沉,程未止告诉他说,这个是罗晓峰,和史回章一样,是四型蓝印,使用的小灰是三型恐惧型。最后一个人不知道是什么毛病,站在蓝印堆里,非常自觉地就占据了一个跟班的位置,个子不高,目测一米六五左右,瘦得像只猴,畏畏缩缩的,往那五大三粗的史回章身边一站,活像《狮子王》里那彭彭和丁满,就是陈林嘴里的桂颂了。

    程未止一抬眼,就发现陈林在盯着苏轻,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于是暗中拉了苏轻一把,把他往自己身边藏了藏,努力挺直了身体,做出一副非常大义凛然的表情,毫不畏惧地回视着陈林这个反动派。

    每个蓝印会挑选一个小灰带走,一整个大厅的灰印,都被荷枪实弹的守卫们驱赶着,又慌乱又不安地站在那。蓝印们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们,好像在挑肥拣瘦地寻一只带出栏宰杀。

    苏轻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食物链的力量——那是一个物种对另一个物种漫长无边的掠夺,无从反抗,残酷而永恒的丛林法则贯穿始终,像是打在每个灵魂上的烙印。

    陈林毫无悬念地选了苏轻,田丰不幸被罗晓峰选中,苏轻看着他摇摇欲坠的绝望模样,觉得他又要抽过去了,幸亏这时候罗晓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叫田丰从这充满了威胁与厌恶的目光中得到了力量,硬是直立行走到罗晓峰面前。

    蒋岚也挑了一个她的四型,那位额头上被苏轻用平底锅拍出来的淤青还没好,凶神恶煞的那么一个人,一听见蒋岚点到他,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个惊慌失措的表情,瞬间从一个大老虎缩水漂白成小绵羊了,他身体僵硬,两眼发直,一步一挪地蹭到蒋岚身边,活像被逼良为娼的小媳妇。

    当然,苏轻之所以目光四处瞟,心里笑话完这个笑话那个,实在是因为他也紧张,他紧张地双手全是汗,站在那腿直哆嗦,只能一边用裤兜里的手拧着自己的大腿,一边转移注意力,试图憋出一点尿性来。

    幸运的是,程未止这回没有被选中。他们被带出去的时候,苏轻看见程未止正拼命从人群中挤出来,伸长了脖子看着他,努力对他做着口型,好像急切地想要向他传达什么。

    陈林一只手压在苏轻的肩膀上,几乎是推着他往前走,苏轻拼命回过头去,看见程未止脸都憋红了,最后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他猜测程未止说的是“不要迷惑”。

    这是一个多月以来,苏轻第一次离开灰房子。天气并不好,灰蒙蒙的,太阳好像只剩下一格电,只偶尔能苟延残喘地从乌云里冒个头,随时有可能下雨,微微的风吹过浓密的林子,一排穿着蓝色制服的人旗杆一样地戳在他们面前,苏轻注意到他们的衣服袖口上也有“乌托邦”的字样。

    陈林放开按住苏轻肩膀的手臂,从兜里掏出一根钢笔一样的东西,在“笔帽”上按了一下,苏轻就觉得脖子上像是被勒了一圈钢丝,忍不住伸手去抓,指尖传来轻微的“噼啪”声,像是被静电电了一下。

    只一瞬间,就什么都没有了,苏轻用手掌蹭抓自己的脖子,摸了一圈,什么都没摸到。

    陈林把“钢笔”收进兜里:“有了这个,万一你走丢了,我也能把你找回来。”

    苏轻仇恨地看着他,心想,敢情这孙子是给老子栓了一条狗链,还是有GPS功能的狗链。

    陈林看着他笑了起来,好像心情不错,然后他伸出手,用手背在苏轻的脸颊上轻轻地拍了拍,其他的蓝印都带着他们的小灰走到很前边的地方去了,蒋岚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喊了一声:“陈林,要发情晚上回来再说,抓紧时间!”

    陈林没理会,拉起苏轻,在他耳边几不可闻地说了一句:“要是回来以后,你没有变成……‘他们’那样,以后就可以不用住在灰房子里了。”

    苏轻皱起眉,不明白他是个什么意思。

    五分钟以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宽大的场地,几架直升机停在那里,小灰们被蒙上眼睛堵上耳朵,浑浑噩噩地上了飞机。

    苏轻忍不住又开始琢磨邪魔歪道,他学着推理小说里讲的,默默地数着数,全心全意地感受着飞机到底是往左还是往右,企图能推算出路线,可没能坚持两分钟,整个人就晕头转向不知道哪是哪了。

    也不知道飞了多远,苏轻才被放下来,一个人又扶着他上了一辆车,这回别说是数数了,苏轻已经连基本的时间观念都没有了,脑子里只剩下一句歌词“好久好久”。

    等他的蒙眼布被拿下来的时候,身边其他的蓝印和灰印都被不知到哪去了,眼前只剩下陈林一个人,和一个穿着蓝色制服的司机大哥不动如山的后脑勺。

    陈林看了他一眼,打开车门走了下去,一回头,看见苏轻仍然秤砣似的缩在车里不动,就雷厉风行地转到另一边,打开车门,把苏轻从里面给拎了出来。

    陈林戴上墨镜,冷冷地笑了笑:“怎么,上回见你的时候,不是还英勇地拿水果刀要捅我,现在怎么怂了?”

    苏轻避开他的目光,低着头没说话,他的心跳越来越快——这是外面,他对自己说,这是到了外面,有人,有警察,可以呼救,可以逃跑,再没有比这个机会再好的了……

    正想着,忽然,他颈子上一痛,苏轻头皮一炸,随即觉得那“狗圈”好像钻进了他的脖子,直接透过皮肉,打到他的神经上,苏轻下意识地用手去抓,可手指除了被静电电得生痛,并没有抓住实体的东西,指甲掐进了肉里,他看起来就像是要把自己勒死。

    陈林面无表情地拉开苏轻的手:“你在妄想什么?苏轻,别做梦了,从被确认为是二型辅助型蓝印的那一刻开始,你就被公司打上了磁力项圈,开关只有我能控制。”

    苏轻弯下腰,他骤然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了,只能用手指哀求似的捏着陈林的袖子。

    陈林叹了口气,轻轻地把手放到他的头上,指尖穿过苏轻柔软的发梢,往下走,落在他那钉着黑钻耳钉的耳垂上,端起他的下巴。

    苏轻的视线很模糊,眼泪因为刺激不停地涌出来。陈林打量了他一会,关上了磁力项圈,苏轻立刻觉得脖子上的压力没了,长长地松了口气——虽然他张张嘴,发现自己仍然发不出声音。

    苏轻先是用手背抹掉脖子上的血痕,又去擦眼泪,他倒是也不觉得丢人,神志清醒的时候他自认为还是非常有骨气的,疼成那样,谁能不哭?就是陈林那孙子也得哭——他坚定地自我安慰着。

    陈林指指他的心口,低低地说:“我能听到这里的声音,你不要妄图逃跑。”

    苏轻跟在他身后,心想,吹牛不带冒烟的。

    关于陈林会读心术这个命题,程老师已经论证过了,应该是不成立的。

    所谓“读心术”,就是“能知道别人想的是什么”,也就是能够感知别人的大脑活动,但是人的大脑有一百多亿个神经细胞,每一秒钟会有超过十万多种不同的化学反应,不知道同时在处理多少信息,如果陈林真的有所谓的“读心术”的话,他早就被大量的信息逼疯了。

    所以程教授推断,这个人应该是由于蓝印能量晶系统被开发,某种感觉神经被优化了,能感知周围一定空间里的人的情绪倾向。

    苏轻一只手按着被自己抠破了的脖子,恶狠狠地看着陈林的背影,心想有的狗还能因为鼻子灵嗅出主人的情绪呢,不就是长了个狗鼻子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陈林没有回头看他,只是自己走在前边,蓝制服在车里,并没有要跟出来的意思,苏轻不远不近、充满戒备地缀在他身后,他能感受到苏轻心里冒出来的激烈的情绪,他知道这个漂亮的青年正拼命压抑着自己的不安和恐惧,流露出来的是厌恶、憎恨、以及微妙的鄙夷。

    而当苏轻的目光不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则很容易被来往的人群建筑乃至车辆所吸引,那时候他身上会冒出一点压抑不住的“怀念”和“愉快”来。

    他想念这里,生动的想念……以及鲜活的生命——陈林想,他一直插在精致外衣口袋里的手摩挲着磁力项圈那小小的控制器,有些茫然——这是人间,可不是他的地方。

    来往的人群都让他觉得陌生,他觉得自己的情绪越来越迟钝,只有调动能量晶吸收的那一瞬间,能在这样的掠夺里,借着别人的爱憎情仇,回想起当年的自己。

    他仿佛已经忘记了,几年前,自己还是其中的一员。

    陈林把苏轻带到了市中心的一个大型的购物场,里面好像在搞什么活动,陈林径自走了进去,直奔着“顾客止步”的工作区就去了,仿佛这是自家后院一样,苏轻有些恶意地想看着他等会怎么被保安给推出去。

    可是没有,保安对陈林非常恭敬,并且称呼他为“陈总”,陈林连墨镜都没有摘,轻描淡写地点点头,大模大样地就进了电梯,等着苏轻,俨然是这里的主人。

    苏轻目瞪口呆了一阵,不平衡极了,心说妈妈的,真是修桥补路瞎眼,杀人放火儿多,我佛都捂着满头包叫没辙,这是个什么坑爹的世道?

    他梦游一样地跟着陈林上了电梯,一路到了顶层。陈林默不作声地走在前面,七拐八拐地钻进了一个控制室,掏出钥匙,开了一个小门,通过里面的一个通道之后,他站住脚步。

    苏轻跟着伸着脖子望下去——原来参加活动的人们,全都在他脚底下了。

    陈林打开他随身带的一个公文包,里面弹出了一堆仪器,他掏出棉签,给自己和苏轻的手背消了毒,随后拉过一根连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针,戳进了苏轻手背上的血管,用胶带固定好。

    针扎进来的刹那,苏轻瑟缩了一下,陈林抬头看了他一眼,那冰冷的目光好像刺得他脖子疼,于是乖乖地把手平摊在那里,自己都觉着僵硬得像块冻猪蹄。

    陈林低下头,给自己也连上了这么一根管子,忽然解释说:“不用担心,只是防止你超过负荷。”

    苏轻有些困惑地看着他,陈林没有看他,低低地笑了笑,不再解释。

    他按下了一个红色的按钮,闭上眼,苏轻发不出声音,只有一双眼睛慌乱地转来转去,慢慢地,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笼罩上他全身。

    第十二章

    追捕

    苏轻觉得,他的意识就像是海,平时一直风平浪静,可不能起风。不然一点的小动静也能勾起无边无际的飓风来,这时,那镜子一样的平面下隐藏的巨大黑洞,才隐隐露出些许端倪来。

    一个人一辈子能承受住多大的悲伤呢?

    苏轻有时候会想,其实那些过去的伤心事,并不是真的过去了,只是随着时间流走,记忆不再鲜活,它们都成了一张张泛黄的旧照片,被压在纷繁复杂的意识活动下。否则为什么一被触碰激活,曾经的感觉,就又历历在目了呢?

    他能感觉到浑身似乎有微小的电流通过,不疼不痒,只是微许有些麻木,又重新感觉到了那天他躺在那冰冷的仪器上的那种空茫感,似乎脱离了自己的身体,进入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中,有什么东西不断地冲击着他的大脑,好像拼命地往他身体里拥塞似的。

    渐渐的,苏轻感受到了程未止说的那种疼痛,他明明睁着眼,却看不清楚任何东西,仅存的意识不能判断自己是不是流了眼泪,只是觉得难受极了,也悲伤极了。

    他想放声痛哭,可是身体不听使唤,绝望像是一个嫩芽,慢慢地从他心里长出来,把所有的记忆都染成无边无际的灰暗。

    一个模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叫着他的名字:“苏轻,妈妈的小伙子……”

    他眼前仿佛出现了一扇门,惨白惨白的,苏轻迟疑地伸出手去,推开它,就看见了那曾经美丽的女人顶着因为化疗而光秃秃的脑袋,渴求地看着他。她的脖子特别细,好像已经支撑不住脑袋一样,拼命地想从枕头上支起来,又一次一次地失败。她身上插满了各种透明的管子,像是整个生命都被系在了那里,不能解开,解开就散了。

    女人对他招招手:“来,到妈妈这里来。”

    一双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膀上,苏轻回头一看,是苏承德,他自己仿佛缩水了,缩回到那个怯懦而又迷茫的少年时代,他迟疑着,一步一步地走到病床边上。

    苏轻想起来,这是他见他妈最后一面——

    女人抬起枯瘦的手,苏轻立刻弯下腰,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她露出一个温柔又吃力的笑容:“好好吃饭,长大个子,像你爸爸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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