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琦玉在腿上盖了一条白色的羊绒毛毯，看着坐在自己对面她现如今的人生中最重的人。
顾承煜倒是很淡定，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夹菜。
他很清楚自己母亲的性格，绝对会忍不住先开口的。
果然，宋琦玉看到他这幅样子就气得不打一处来，“啪”地一声将筷子搁在桌子上。
“你不准备解释什么吗？”
一般宋琦玉怒到极点的时候，会连名带姓叫自己儿子的名字。
就像当年她和顾慎明吵架的时候，也会这样叫他的名字。
顾承煜也放下筷子，抬头平静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您希望听到什么？”
“她是那个女人的女儿吗？”
“如果那个女人指的是乔欣语，那么我说是的。”
宋琦玉顿时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她几乎忍不住跳起来了。
但是她的身体情况不允许。
“好好好。”宋琦玉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唇角勾着一抹凉凉的笑容：“我儿子真是长大了。”
她并没有暴跳如雷，也没有气急败坏。
而是说不出的苍凉颓然。
宋琦玉将筷子拾起来，想要给自己夹菜，但是半晌又将筷子搁在桌子上，声音哽咽，“为什么，你很喜欢她吗，她是乔欣语的女儿也无所谓？”
她捂着心口，一阵一阵的痛意。
那个女人，一直以来都是她的噩梦，是她最痛恨的人。
“是。”
顾承煜回答的声音很轻但是却很肯定。
这个决定，他早在四年前就已经做出来了，不管她是谁，他只爱她。
可是到底老天太过刻薄，让他等了四年那么久。
他好不容易等来的幸福，怎么能够轻易放手呢？
“可是那个女人害死了你父亲。”宋琦玉的嗓音终于尖利起来，胸腔一起一伏，难掩激动。
她一把将自己腿上的羊毛毯扔掉，“还害我失去了一条腿。”
顾承煜眉目沉沉，一张俊脸上表情森冷。
他刚想开口，就被宋琦玉打断，“你是无所谓，不在乎，可我有所谓，我在乎。”
她嗓音凄厉，“那个女人她破坏我和你爸的感情，害得他车祸身亡，害我失去了一条腿，现在她的女儿又来勾引你，呵呵呵，除非我死，除非我死，你听见了吗？否则我是不会同意的。”
顾承煜的心口顿时涌上一层一层的怒火，他力气大的将筷子都要捏断了。
但是最后，他的理智告诉他要克制。
对面的是他的母亲，不是别人。
不能朝她发火，让她滚。
幽深的眸中滚过的怒火一团又一团，末了，全部都悄无声息地熄灭掉。
“妈，我等了她四年。”顾承煜平静开口，嗓音里似乎没有太多情绪，但是如果仔细听起来的话，那里面有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宋琦玉抬头，有些不可置信。
“我认识她快九年了。”他接着说。
那个作为高一新生代表在国旗下讲话的她。
迷迷糊糊问他高三的教学楼在哪边她要去考试的她。
缘分来的那么早，但是开始的却那么晚。
“所以，我不想放弃。”顾承煜手撑在桌子上，语调轻缓但是一脸坚定。
宋琦玉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僵硬到极点。
她的儿子，向来说到做到，旁人很难改变他的想法与决定。
他站起身来，走过去，蹲在宋琦玉的身边，“您是我妈，您的话我一向听，但是这次，很抱歉。”
握住宋琦玉的手很用力，也很坚定。
宋琦玉看着蹲在自己身边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有一瞬间错觉，仿佛看到了自己死了十三年的丈夫。
那时候，他对自己说：“我能给你的只有顾家少夫人的名分，至于其他，很抱歉。”
宋琦玉反手握住顾承煜的手，“所以，你是要眼睁睁看我死是吗？”
顾承煜轻笑，“您这是说的什么话。”
他看向宋琦玉的保养得当的脸，语调温柔而又尊重，“您就不能试着接受她吗？”
“不可能。”宋琦玉一把甩开他的手，嗓音尖利难掩愤怒：“乔欣语害死你爸爸，你怎么能和她女儿在一起，你对得起你的爸爸吗？”
顾承煜的脸色一下暗沉了下来，沉默了好久，他才说：“其实当年的事情我也去调查过了。”
他语调平稳，嗓音没有起伏，说出的事情确实石破天惊，“是有人追尾导致的连环车祸，她妈妈也是受害者。”
说到后来他的声音低沉了下去，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宋琦玉，似乎要看出来什么，“更何况，自从那次车祸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消息了，她能去哪，嗯？”
宋琦玉的脸色一变，神经像是被什么抓住了一般，太阳穴痛得昏昏沉沉。
顾承煜放开她的手，站起身来，“我先走了。”
临走前，西装下摆却被拉住，他凝步转身。
宋琦玉一张脸苍白到极点，眼泪从她的眼里滚落出来，“你真是可以啊，为了一个女人连自己的父母都不顾了。”
说完她松开顾承煜的衣摆，暗自抽泣着。
她这些年脾气收敛了好多，也不再是永远颐气指使，高高在上了。
当年婚姻里，她一向高傲自尊，所以才过的那么不如意。
顾承煜心里一阵烦躁，但是最后还是耐下性子，“妈，她很好，你多了解了解她，会慢慢接受她的。”
时间已经不早了，开车回去也要一个小时。
所以在顾承煜走了之后，宋琦玉立即掏出手机，颤颤巍巍拨通了手机，“阿恒，你跟我说的和乔欣语谈拢了是什么意思？”
那边男人的声音似乎很震惊，“姐，这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又想起了这件事情了，那女人去美国了啊，怎么了？”
“是真的，你没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她不会又出现在你眼前了吧！”
“不是，我就问问。”
“这都十几年来，具体细节我也不记得了。”
宋琦玉挂掉电话。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颗心惴惴不安。
这么多年都没消息。
去哪儿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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