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霸三国-第三十四章 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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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隆冬之际,中原各州郡野外道路边因寒潮冻毙的尸体往往抱团蜷缩在一起,繁华的孟津港周边也能见到这样的惨景。

    贺彪驻马在侧,手中握着奶酒皮囊久久不言,他面前不远处就有地方亭长组织亭卒收敛死尸,因死者拥抱过紧又冻结在一起,想要将这些尸体分离也是一件麻烦事。故而这位有经验的亭长令人伐木在一旁生火,准备解冻后再装车运回县城登记、辨认,再集中埋葬于义冢。

    一名胡风尚存的骑士一袭破旧带绒皮衣,面色黑红又为御寒而身形臃肿,仓促之间看不出大概年龄,呼着白气还是难忍诧异道:“合密都,道路两侧明明树木繁多,何不伐木生火?难道至尊皇帝不许?”

    贺彪扭头却看另一人:“公子如何看?”

    魏越从兄魏昂拉下遮面素巾,长出淡淡绒毛的嘴张合着:“或许是为赶路,想着去下一处亭舍取暖。若非如此,那某也就不明白了。不过为赶路而丧命,匪夷所思。”

    “就是为了赶路。”

    贺彪重复一遍,轻踹马腹紧挽缰绳调转马头,环视随行二十三骑,语气低沉:“少主已在京中打开富贵之门,本该专心栽植根基,无须分心他处。而我等一众人马入京,衣食住宿平日花销皆需少主忧心,请问诸君,少主何必自寻麻烦?”

    稍稍停顿,贺彪扫一眼与自己亲近的匈奴骑士:“蓄养壮士实乃负担甚重,少主如此做,还需贺某明言?”

    那匈奴骑士开口,语气颇为豪壮:“塞内、塞外风俗不同,拿人钱财为人卖命是人人都懂的道理。魏氏少君愿招纳我等,我等自不会做那自亏名节之事!”

    魏昂唯一的扈从骑士乃汉匈混血,揭去挡风面巾是浓密看不出唇形的褐色短须:“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此理自古昭然。”

    贺彪缓缓点头,却听魏昂质问:“虎臣,阿越究竟遇到了什么麻烦?若是非要以刀剑解决纷争,为何不早向叔父言明?”

    其他骑士也都相互传递眼色,这个问题他们也很好奇,就是不方便问及,一个个盯向贺彪。

    贺彪无奈道:“公子,非是虎臣有意在老主人处隐瞒。而是少主如何嘱咐,虎臣便只能如何做。诚然,少主身边缺乏亲信壮士,但河东冬匪、流寇、马贼今年更甚以往。老主人担负县中冬防一事,若家中缺乏勇士,老主人又如何稳立阳曲?”

    魏昂不信服这个解释,皱眉道:“可阿越身边无人,阿越身有不测,叔父岂不活剐了你!何况家中难派十余骑,五六骑还是能抽出的,阿越需要人手做事情,我魏氏子弟不鼎力相助,说出去岂不让各家笑话我魏氏无人?”

    贺彪归根到底是魏氏奴仆,还是最低的私奴。不好当众反驳,只能说:“少主有言在先,说今年家中冬防严峻,不可令老主人为难。虎臣自知行为迂腐,可老主人早已将虎臣赠予少主,只听少主吩咐。”

    见魏昂眉宇阴翳,贺彪又安慰道:“少主在京中交游广泛,应当无虞。”

    恨恨瞪了一眼贺彪,一些话魏昂也不好当众质问,只能当面向魏越询问。贺彪的行为离奇,带回《射声行气图》本就是大功一件,却反常拒绝魏真赐婚一事。然后就说魏越在京中孤苦,希望魏真能出面发动各家派出一些少年去跟魏越见识见识京中风物。

    可京中物价高昂,达官贵人比比皆是,稍不注意就会惹来大祸,何况就连魏真本人都对儿子取得的成绩持怀疑态度,更别说其他宗族、家庭了。又架不住妻子吕嫦思念魏越,魏真只能将与魏越关系亲近的堂侄儿魏昂派出来。

    魏昂跟着贺彪出来,可贺彪倒好竟然一路东转转西转转,四处寻访,遴选出二十员南匈奴骑士。这些匈奴骑士皆是弓马娴熟之辈,人人自备马匹、兵器,摆明了贺彪开出了大价钱……贺彪一个奴仆都有胆量一口气募集二十名骑士,那魏越在京中的情况可能要远远比贺彪描述的要好!

    离间。

    贺彪前后反差行为已构成了离间,因此时贺彪实力强盛,魏昂只能压抑着内心愤怒,不待见贺彪情绪溢于言表。

    此时的魏越,灵堂前他正神情肃穆鱼贯而入,对着灵位三拜之后,来的一旁挂在墙壁上的白绢前提笔,写下‘五原魏越’四字后,顺着人流来到亡人宗族前,曹操披着麻衣孝服头扎白巾,他左手挽着一捆白巾,给前来祭拜的友人递送白巾。

    魏越驻步曹操面前,伸出双手要取白巾,曹操却道:“扬祖非我曹氏故旧,不必再辛劳了。”

    曹家门生故吏比不上袁氏,但也不差袁氏多少,否则以袁绍、袁术兄弟的本性,怎可能将曹操看成玩伴?故而,戴孝之人有至亲、宗亲两种分别,还有各种受亡人恩情的人需要佩戴孝巾跟着送葬,若恩情很大,这类故吏、弟子可能会辞去职务专心守陵,以尽心意。

    魏越却说:“某与师兄之事多亏孟德兄从中斡旋,值此孟德兄哀伤之时,请容扬祖同哀。”

    曹操勉强挤出笑容,魏越双手接住白巾扎在额上,又走了两步对神情哀戚的曹仁、曹纯兄弟两位同龄人道:“节哀。”

    半月前他在曹操家中就认识了曹仁、曹纯兄弟,让他诧异的是曹仁就比他大半岁,曹纯才十三,长水校尉曹炽年四十八而亡,是曹氏宗族莫大的损失。曹嵩退休后,曹炽就是唯一在京、两千石以上的代表人物,若再给曹炽十年时间位列九卿、三公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他的染疫暴亡,有太多的意外,让参与葬礼的曹氏故吏神情哀戚的同时,普遍人心动摇。曹操这一代若不能短时间内做出点成绩,可能曹氏几代人积累的名望、人脉会轰然破碎。

    随后去北邙山步行送葬队伍里,魏越因年龄之故与其他各家派出的少年代表走在队前,好巧不巧与顾雍并列而行,他们面前就是扶棺而行的曹仁、曹纯兄弟。

    一路无言,彼此也有意错开,免得看着彼此尴尬。

    魏越下葬回来时故意走在后面,经过崔氏庄园时却被崔钧崔州平喊住,顾雍就站在崔州平背后见魏越颇有些不自在。崔州平连呼两声,一声比一声大,引得其他人侧目,不得已魏越才脱离队伍疾步走去,拱手,语气不快问:“崔兄再三呼喝,莫不是有要事?”

    崔州平有些莫名其妙,反问道:“恰遇顾元叹,又见魏扬祖,能齐聚蔡大家门下二位高足,如此喜事难道就不该?”

    顾雍上前两步拱手,垂眉解释:“崔兄有所不知,我与扬祖近来有所争执,屡有不快。此事难分高下,又各执一词,如今就等蔡师裁断。”

    崔州平双目微微睁圆,忍住好奇,道歉:“倒是崔某不知内里,做错了事。不过扬祖也无须再回都亭了,难道非要吃曹氏殡宴不可?”

    顾雍也劝道:“扬祖,你我与曹氏故旧并无关联,去了反倒尴尬,略尽心意就可。”

    魏越扭头看着断断续续,大概近千人的送葬队伍背影,眨眨眼睛,心绪颇有感触,语气寥怅道:“的确,我与曹氏故旧非同道人。”

    说着扭头看崔州平:“曹长水二子,与某一般年岁就失严父,设身处地而论,魏某会疯癫行事。”

    看魏越这样子,崔州平估计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葬礼,也就理解了魏越一开口就挟怒的原因,也有感触:“在这北邙山下住久了,生死之事自会看淡。若扬祖依旧这般多愁善感,恐怕以后难做长邻。”

    顾雍见魏越眉宇愁意,感触更深:“扬祖可是思亲了?”

    魏越微微颔首,抽抽鼻子歪着脑袋看雾蒙蒙的天际,眨眨眼:“我思亲能如何?不思亲又能如何?父母思儿是人之常情,盼望希冀儿子能有大出息更是人之常情。若明年能官拜为郎,荣归乡梓才是魏某想要的。”

    “于扬祖贤弟而言,征拜为郎有何难?”崔州平说着扭头看顾雍:“元叹可知,前几日北军岁末校武,扬祖在射声部闯下的威名已传入为兄耳中。”

    顾雍大感意外,一副好奇模样笑问:“何事竟能惊动崔兄?”

    崔州平指着魏越,笑吟吟解释:“魏扬祖善射之名尔,扬祖先七发七中,后三发皆不中却射断靶柱……元叹你不知,箭靶倒下时是何等情景,近千人振臂喝彩,只恨当时不在校场,若能观扬祖神射、意气,不痛饮三斗美酒岂能畅快?”

    顾雍莫名的脖子发凉,拢了拢皮裘大氅,对魏越道:“扬祖善射之事,某早已知之。”

    魏越难道要说后三箭有很大的运气成份?所谓的‘十发九中’考核标准对于射声部的军士来算并不是很难,不断训练下来,天赋、经验不断提高,射中箭靶并不难,难的是考核射声士的‘十发九中’要求:命中靶心。

    魏越只是笑笑也不说谦虚之言,出于礼仪问及顾雍近况,准备换个话题。

    没想到崔州平干脆、热情,竟然一手抓着顾雍,一手拉着魏越就往自己家里拽,嘴上还说着正事,不给魏越、顾雍两人打断、辞别的机会:“扬祖可能还不知,愚兄治下进来多有变动,说来也可笑,王越竟然落入程夫人彀中,年后会升迁为虎贲仆射。”

    虎贲仆射是专门教导虎贲郎武技的,相当于教官的教官,全军总教头;虎贲陛长则是专门负责朝会时殿中执勤虎贲的选拔、排班工作,是皇帝绝对心腹。

    王越、程夫人都是崔氏的幽州老乡,崔州平又是在宫里当值,想不熟悉都难:“还有那韩舒,此人善于钻营,不可深交。不知从何得知我与扬祖有交,还有比邻而居一事,调到为兄治下时隐隐提及,可见此人功利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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