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霸三国-第三十章 三百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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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阁之上,王凌站在护栏前左手压在护栏木柱上,右手横遮在眼眉处远眺坡下,见各处变化与自己预料不差多少,便呵呵做笑,颇为得意。

    他身后草席上,魏越端坐蒲团手中握着一把黑子在棋盘上落子,下棋时他神情专注不似崔钧眼观六路,就听崔钧问王凌:“王家贤弟因何做笑?竟笑的这般畅意?”

    魏越也看过去,就见王凌右臂指点坡下道:“其实也无什么好笑之处,只是京中少年云集坡下,却一股随袁绍,一股随袁术,还有一股左右为难。我所乐者,不过是在想此时袁绍、袁术二人间若有一人暴毙而亡……”

    他言语间眉毛跳动,一副静观其变看笑话的模样。

    崔钧眯眼沉吟片刻,下巴扬起示意魏越,问道:“扬祖贤弟如何看?”

    摸着手中玉质手感棋子,魏越不假思索道:“此二人若折损一人,今后的世道将无趣了些。”

    他扭头看一眼王凌,继续说:“京中士子乃天下英粹,姑且算天下英杰为一石,那京中就有六斗之众。袁绍、袁术兄弟各得二斗,却又是相争一生难以和解之局,仿佛天定的大戏,白白错失岂不可惜?”

    崔钧落子,慢悠悠道:“扬祖师出名门,眼界开阔看得远,这的确是一场天定的大戏。若此二人折损一人,着实无趣。”

    王凌盘坐在魏越身侧,也搭话问魏越:“扬祖,你我二人离弃众人独寻崔兄,而崔兄身为地主却闭门高卧,我三人志趣类同。不知与京中六斗英才相比,我三人又能占几何?”

    魏越稍作考虑,却问:“王兄,同辈人中王兄自诩如何?”

    京中英才以十年为一个阶层,足足五六代英杰,同辈之中尚不能称雄,又如何跟经验丰富的老一辈比较?

    王凌神情郁闷,颇为扫兴道:“此间就崔兄与你我三人,又无外人,扬祖何必伤我颜面?”

    崔钧见他那模样呵呵笑道:“扬祖贤弟一言问及紧要处,可见扬祖是务实之人。名不符实,如小儿抱金行于闹市之中,必遭劫难。”

    魏越观察崔钧言语表情之间,发现这个不拘泥小节的人并非神经粗大的豪放人,而是一个处世态度谨慎,不喜欢招惹麻烦的人。或许,这就是世家高门存续的关键所在,如眼前汝南袁氏辉煌的耀眼、刺目,形成骑虎之势,大有不成功就成仁的气势。

    五姓七贵之中,他已经与太原王氏、安平(博陵)崔氏、涿郡卢氏打过教导,都是那种处世态度平淡,与世无争一代代人默默积累的样子。估计,陇西李氏、赵郡李氏、清河崔氏、荥阳郑氏也是差不多的门风。

    这个猜想遂即就被魏越自己推翻,因为论家传底气,此时这些五姓七贵在名门之中只能说是寻常。之所以能形成千年不衰的隆盛家族,除了处世态度利于生存外这个原因外,最大的原因在于他们挺过了三国、南北朝、五胡之乱,其他传承自春秋、战国公卿的名门先后覆灭中断文化、权势传承。

    一切都是为了生存,源流深远的名门只要生存下去,其影响力只会一代高过一代,如珊瑚虫一样。既然为了生存,谨慎处世能安然无虞自然就是一副谨慎模样;形势不得已时,这些名门也会挽起袖子下场。

    所以,这些名门其实与自己一样,都是为了生存,并生存的更好。

    夕阳时如魏越预料的那样气候突变,狂风大作之际王凌、魏越驾着车已临近都亭区域。

    王凌身上裹着薄被罩住脑袋,只露出脸颊,他忍不住回头看一眼背后,不由背脊发寒,想到北邙山中扎营准备宿夜的各家子弟此时狼狈模样,王凌心中大感庆幸,对着一旁魏越高声道:“若非扬祖,今日必然出丑!”

    狂风刮来飞沙走石,魏越也没听清王凌到底说了什么,只是挤出笑容应付一下。

    驴车前,共昭头上厚厚裹住,只露出一条眼缝,一手挽着牵绳拉扯驴子,驴子却是遮住眼睛防止惊慌乱跑。

    因为大风,王凌借宿于魏越处,滂沱大雨拍打着屋顶瓦片,雨幕随着大风而摇摆,屋顶瓦片也是一阵阵的唰唰作响,油灯前王凌侧卧,盖着温暖丝被突然说:“或许,崔氏庄园已人满为患。”

    假寐状态的魏越睁眼,呵呵做笑算是应和,王凌却问:“自离开崔氏庄园时,扬祖神情郁郁寡言不乐,可是今日愚兄有不该之处?”

    急忙摇头,魏越起身盘坐肩上披着被子,感慨道:“非是王兄之故,只是见崔氏门风、家业心生羡慕而已。我欲效仿崔尚书立业于郊野,就是不知该如何着手,这才抑郁苦闷。”

    王凌稍稍发愣,再细看魏越神情不是开玩笑,便也坐起来努嘴道:“扬祖可是为难这处宅院?”

    魏越点头,垂眉看着灯花,目光专注:“正是如此,我自幼离家若要创业,难以向家中开口。故而,为募集财物,变卖这处宅院就成了最佳捷径。这是袁氏故产,经袁绍之手赠与顾雍,再经顾雍之手而到我名下。若轻易变卖,顾雍那里好说,就怕袁绍、袁氏因有伤颜面而为难。”

    他的担心却让王凌发笑,摇头微笑道:“我虽不喜袁绍、袁术兄弟,但袁氏门风纯良,应该不会因一处宅院而为难于人。”

    魏越却另有所指,笑道:“我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袁氏器量之大自不会如此。但攀附袁氏者,必将如蚊蝇一般驱之不散。”

    出生名门的王凌自然不会有魏越的这样的顾虑,若魏越现在有顾雍这样的名声,说卖了就卖了,谁能说顾雍什么?

    王凌正视这个问题是也感到棘手,迟疑问:“扬祖急需用钱非要变卖不可,那愚兄这里有二策可解;第一是愚兄为扬祖张罗买家,三五年内不向外人言及,就如扬祖那句‘水到渠成’一般,自然而然不使袁氏上下心生不快;这第二,这处宅院愚兄接手,也不会对外人提及。”

    魏越也知这种涉及百万钱财的交易最容易令友谊变质,点头道:“王兄大可安心,此处宅院我来的容易,卖出时也不会拿它当宝。”

    王凌左右为难,做手势比划着:“扬祖要明白,延熹里虽然不在王城之中,却多居住公卿世族,能与公卿为邻,这是多少人求不来的机缘。故而,变卖宅院不愁市价、买家,就怕今后扬祖懊悔。哪怕今后扬祖出两倍价钱,恐怕也买不回这处宅院。”

    魏越缓缓扭头打量屋内装饰风格鲜艳,处处木制品工艺精良材料上乘,每一样放到外面都是值钱物件,陷入深思。

    王凌能从他双眸之中看到跳跃的火苗,继续补充道:“崔氏当年迁居北邙山下,后来能迁入都亭全靠尚书之位。愚兄就怕今日助扬祖脱手这处宅院,二三十年后扬祖心生悔意,又埋怨于为兄。”

    魏越摆手要开口,王凌却不停口:“是故,愚兄这里才有两策,第一是为扬祖寻找买家,第二就是愚兄暂且买下。不过我财力有限,无法一次付清,需多次才能结清。若扬祖事后心生悔意,退回钱财,这宅院依旧是扬祖的。”

    等他一口气说完,魏越看着屋顶眨眨眼道:“本就怕因这宅院买卖与王兄生淡了情分,故而这宅院就卖与他人之手,今后眼不见为净。”

    扭回头看王凌,魏越努嘴沉吟:“此事有劳王兄中介,也不好让王兄白白幸苦,不知多少佣金合适?”

    王凌也松一口气,心中不舍之意浮现言表:“扬祖,可要慎重呀!这可是多少人求不来的机缘,扬祖轻率变卖,若家中父老得知,必生事端!”

    位置这么难得的宅子,王凌不敢想象若自己任性卖出去,宗族父老会爆发出何等的怨气。袁绍能送是因为他是一脉之主,顾雍能送是因为少年名士任侠纵意风流不羁,魏越能卖,可能是因为不清楚这座宅院到底意味着什么。

    魏越脖子一扭,颈间骨骼清脆作响,言语间颇为桀骜:“我凭本事得来的宅子是卖是赠由我心意,岂惧宗族诽议?何况,我魏氏一族强干弱枝,我父子在,岂会任由庶脉拿捏事端?”

    见魏越态度坚决,王凌忍住内心贪欲,摆手道:“既然扬祖硬要卖,为兄也不好再劝。至于佣金一事扬祖大可安心,如此珍奇之处,买宅之人自会对我感激有加。就是不知,扬祖心中期价多少?”

    魏越反问:“王兄觉得多少钱愿买?”

    王凌扭头左右打量,沉吟片刻道:“我这一脉不善治业,故而家中财力不充,若要我来出价必然低于市价。”

    “王兄但说无妨。”

    “三百金,要十足赤金饼,不要五铢钱。”

    王凌伸出手做着手势,换算成铜钱,言下之意就是他的心理承认价位大约在四百万钱左右,不过五铢钱不保值有价值波动,也不方便做这么大的交易。

    三百金,大约是魏氏一族三分之一或四分之一的家产总值,对魏越来说六百金是他此时现金来算足足有百倍之多,但比较于他想做的事情,这三百金真的只是杯水车薪。

    不过有三百金做起步资金,五年时间内应该能历练出一支合格的骨干团伙。

    魏越沉吟之际,王凌又表示:“如此大事,非愚兄一人所能成。卢慎颇有人脉,扬祖若无意见,愚兄立刻书信一封给卢慎。”

    看魏越神情也是怕惹出不必要麻烦而卖给他,可王凌又十分想要,只能请出第三人做个公正,好把这处宅院收入王家名下。

    心中莫名的感慨顾雍的大手笔,他虽然不清楚魏越、顾雍之间因何事起了纷争,可势大的顾雍却向魏越如此迁就,可见顾雍理亏,又是个厚道人;再看魏越,可以当做传家宝的宅院说卖就卖,估计不是不想要,而是不愿要。

    王凌不断推测,总觉得魏越想要凑集资金做一番事业是说辞,为的就是将这座宅子脱手,斩断与顾雍的联系。

    这对同门师兄弟都如此洒脱,让王凌开始质疑自己的本性,是不是真的像平日里那么的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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