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霸三国-第二十一章 狼与羊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当夜,韩说家中设宴,一来是庆祝秋获节,第二就是为韩说升官而贺,虽说有庆贺升官的意思,可来的人依旧以韩说的子侄辈为主,并无其他外人。也因如此,这场家宴非常的热闹,就连魏越也放得开,踏步、旋转、扭着腰与几名少年做舞。

    酒酣之际,厅堂之中韩说抚须仰头爽朗笑着,列席之人四周围坐要么拍打器物响应节奏,要么开口喝彩。厅中空出的草席上,魏越赤足舞蹈,面色涨的泛红,双臂举起摆动,应着节奏脖子一扭一扭又一扭,展现着一种新奇的舞蹈,十分的灵动。

    与他对舞的韩胤上唇浅淡又细的八字须沾染着油迹,双臂举着转动两掌、十指模仿着魏越手臂,两腿也学着魏越舞步,就连脖子也是一扭又一探的,学的别扭,引得在座亲友纷纷大笑,韩胤扭得也就更欢了。

    魏越有心教授,不断重复几个简单动作,韩胤模仿几次不见成效,便停下搓搓脸,摇头懊恼之余又是兴趣满满,抬手搭在魏越肩上,贴近魏越耳际高声问:“扬祖舞姿有边地胡风,我所见胡舞多是腰腹发力于手臂,刚健有余缺乏灵活。也少见有步法,更别说这样……”

    他脖子一扭又一扭,还眼珠子左右晃晃模仿着魏越,因他两人停下,场中其余三名青年也都停下,无不是汗流满面,呼吸粗重。人人面色涨红,喜悦之情弥漫身心。

    喘着气,魏越因激动、喜悦双眸格外的明亮,开口时嘴角弧度完美:“胡人因善骑射,所以其舞姿也多注重上身。胡人有的却不善骑射,故而这舞姿也就与汉舞、巴舞类同,讲究全身连携。”

    跳舞,这年头反倒是男子的社交手段,也是重要的健身方式。也是因为跳舞最能直接、又温和的体现出一个人的身体素质,故而自远古至今,就是男子对外展现自己强健体魄的有效手段。一个舞姿卓越的人,其身体平衡、反应必然远超常人,那么战斗素质、潜力,对自然灾害的抵抗力也高于常人。

    韩胤思虑魏越这话时,坐在主位的韩说却笑道:“扬祖这舞看着灵巧,但内藏刚猛,实乃上乘练身强体之术。阿胤,扬祖有心教授,你可要珍惜机会。”

    魏越正要点头应下这事儿时,就见韩胤撇嘴诉苦道:“伯父,侄儿只是见扬祖这舞新奇,才有心学习。诚如伯父高见,这类舞技非寻常人所能练成。侄儿每日读书都恨日头太短,又哪能挤出时间去研习舞技?”

    说着又看魏越,歉意:“恐怕愚兄要辜负扬祖一番心意了,愚兄自知天赋浅陋,不敢分心他处。”

    韩说却是一哼,笑骂道:“听着倒像是个有自知之明的,说到底还是生性疏懒,好逸恶劳。”说着他扭头看先后落座的甥侄小辈,笑意浓厚:“老夫常以扬祖为楷模激励尔等,或许其中扬祖有天纵之才,但学习也是讲门道的。今日难得尔等与扬祖共聚一堂,不妨听听扬祖意见。”

    魏越急忙说:“韩公门生如过江之鲫,在韩公当面却让小子大谈学习技巧,实在是让小子窘迫。”

    韩说却摆着手,故意瞪目一副喜怒交叠的神情:“今夜又无外人,扬祖还要藏着掖着?要老夫来说,这满堂少年,今后无有成就能及扬祖者。故而,与其扬祖今后显达于天下时再厚颜邀请扬祖讲学,不如今日扬祖贫贱之时来说。”

    说着他手掌扇着示意魏越到自己身边落座,并敛去笑意环视堂中十余名少年(没有自己事业的青年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未成年),神情渐渐严肃:“此非老夫戏言,或许在座之中有人会因老夫此言而嫉恨扬祖,或许扬祖所言尔等皆不以为然。终究来说能约束自己生性的人太少,自以为是者太多,能有一人愿听扬祖之言,老夫就满意了。”

    魏越落座后,见堂中少年都是一副认真模样,没有那种将心迹刻在脸上的,到底有几人会听他也不知,只能轻咳两声后开讲:“魏某初至蔡师门下求学时,因家学浅薄及本性张扬之故,往往略有所得便趾高气昂,目中无人。”

    这时候韩胤忍不住干咳两声,讪笑道:“扬祖善学善辩之名,气雄于蔡公门下诸事,当时某就听人提及,可以说是闻名贯耳。”

    说着神情狭促嘿嘿笑着环视一圈,其他在会稽生活过的少年纷纷点头,彼此的笑容只有彼此能理解。

    韩胤耸肩,一副无奈口吻:“就算扬祖有良策,可我等资质不如扬祖,恐怕有南辕北辙之效。”

    魏越见其他少年也是点头,便挑眉伸出自己右手,挽起袖子展示着自己手掌、五指:“其实某的良策是个笨办法,效法于愚公移山。诸位不妨看看魏某指掌之间,这茧子就是佐证。蔡师讲解之时虽有领悟,但耳过千遍不如手过一遍。旁人耳过一遍,手过三遍;而我能耳过三遍,手过十遍。若如此还不能脱颖而出,那也说明朽木不可雕。”

    身侧一名少年将信将疑探头过来,看清楚后嘴半张着神情诧异,扭头过去对其他少年点头,却问:“扬祖为何能耳过三遍?手过十遍我等能理解,这耳过三遍有些不理解。”

    对此魏越稍稍沉默,道:“其实也不难,我以勤勉善学而闻名,称著于蔡师门下。因我年幼总有人不服,蔡师讲解后我等难以理解的,或本就有歧义的,都会让人拿来寻我讨教、或赐教,企图刁难于我。这样一来二去,为了不坠自家名望,我也只能更为勤勉的学习。正所谓一步先步步先,大概就是此理。”

    魏越说着一笑,环视一圈道:“我年幼时曾听家中牧羊老人讲过一个故事,深有感触。他说原野之中,跑的比狼快的羊能活命,能生下羊羔;也只有跑的比羊快的狼能活命,能生下狼崽子。当时我就问,到底是狼比羊快,还是羊比狼快?”

    这是个简单而复杂的问题,魏越故意沉默让诸人思考,片刻后他饮一口茶汤后才开口:“老人笑我问的幼稚,他说跑的比寻常狼快的羊能活命,也只有跑的比寻常羊快的狼能活命。我却不以为然,万一这跑的最快的羊,与跑的最快的狼相遇,谁生谁死?”

    “最快的羊被狼逮住,就要死;最快的狼追不上这最快的羊,还能抓其他羊。这就是生而为狼,生而为羊的区别,魏某若没记错,大约五岁时就手握短戟,在严父督促下宰杀羊羔。”魏越语气低沉,抿抿嘴角一笑:“相对于寻常百姓而言,在座同辈与某一样出生,却比不上那些生而为狼的人。每日念及如此,心中惴惴又岂敢贪睡贪玩?”

    长久的沉默,没人愿意就接话,魏越自顾自饮茶。

    韩说满意这种效果,却嘲讽:“或许扬祖讲完后,不会有一人听到心里去。不过尔等不成材,也听过扬祖这番话语,今后教授自家子侄时也有个参照。如今老夫位列两千石身为天子近臣,平心而论尔等以为这官位来的迟了,是老夫该有之物。满堂之中,尔等皆是遇喜则喜,并无惊喜之情。心无惊喜,更无惶恐,自然提不上敬畏天子。”

    魏越这时候舒展眉毛放松心绪,思考着韩说行为的深意所在。

    韩说眉目却渐渐阴翳,语腔肃然:“不以老夫升官而惊喜,是要老夫夸赞尔等生性淡薄不以名利为重呢,还是要责备尔等利欲熏心、欲壑难填?今夜无外人,一些话老夫不得不说,就如阿胤,那袁长水也是你能攀交的?”

    韩胤双目微微眦圆,张张口下意识有心开口辩解,可当着韩说阴郁眼神又缩了回去,垂下头良久才憋出一句话:“朝野皆称袁公路有国士之风,彼能折节下交于贫寒之士,怎么到伯父口中就成了侄儿攀附袁公路?”

    “好一个国士之风袁公路!”韩说气极而笑抚须,气的缓缓点头:“好,好!别人说什么,阿胤你就信什么……你说你于国于家能有何用!国士之风?这位袁国士驱车疾驰,死于车辙下的百姓还是不是我大汉子民?还是不是人命?袁家有钱有势能让苦主闭口不谈死伤之事,莫非我韩家也有这份权势?他袁公路折节下交各地豪杰,是如何交结的?一同游猎于郊野,却往往不知节制,纵情恣意纵马践踏田间禾稻!”

    越说越怒,韩说抬手拍在自己大腿上,瞪目骂道:“这种心中无仁不恤民力者,却备受时议推崇,实在荒唐!是这世道错了,还是人心向恶崇尚残暴行径?”

    韩胤抬头目露惊慌,急忙劝道:“伯父慎言!”

    反倒让韩说不屑冷笑:“天子当面,老夫也能秉公而论。他汝南袁氏何等威风,竟能使老夫噤口?”

    说着扭头看魏越,颇有感慨道:“记得老夫年少游学时,朝中梁氏跋扈,地方州郡遍布阿谀奉承之丑类,然时议公允,天下人皆言梁氏群丑当诛!如今倒好,今日之袁氏权势远不如昔日之梁氏,却威名远胜于梁氏……名不符实,已成祸根之源!”

    天下人都说袁氏很好很好,却没有得到这个‘很好很好’名声相匹配的地位,这让袁氏子弟如何作想?

    不同于噤声少年,魏越却是面露微笑颔首应和:“韩公高见。”

    未曾想韩说反倒摆手,气呼呼道:“不是老夫高见,而是另有高明。朝野显达之士,谁敢诽议袁氏过失?没有几人敢出声,多是如老夫这样私下告诫家中子侄远离袁氏。为何?因袁氏二子争相养名,袁绍交结四方名士也就罢了,还私蓄壮士网罗爪牙,他想干什么!其弟袁术自恃勇力,亲随之人无不是负勇抗法之徒!”

    说着又是一哼,斜眼扫一圈堂中少年:“袁术狷狂过于其兄,此人他日将自取死路;倒是袁绍心机深沉,不过也因此缺乏果决,此绝非托付家业之人。言尽于此,尔等反思反思,量力而行。”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