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嫁-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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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头虽然不拘小节但还是第一次让她干这种事,霍时英愣了一下才走过去,拿起梳子真的认认真真的梳了起来,老头望着镜中的霍时英道:“你我师生一场,最后你给我梳个头,也算你尊师了,以后想起来我也有个念想你的地方。”老头说的气人,但那一丝伤感霍时英是知道。

    霍时英乖乖的梳头,一老一少的气氛沉寂,但这气氛也就维持了一会,老头不爱洗澡,头发老是打结,一头灰白相间的长发油腻腻的,霍时英梳了两下就忍不住说:“我说,不是我说你,这天气也热了,你老也该适当的洗洗澡,别人不嫌弃你,你自己不觉得难受啊?”

    老头一下子就炸了抄起一把梳子就往后扔了过去:“你怎么就不能说人点好啊?我都这岁数了,你管我洗不洗澡,滚蛋不让你梳了。”

    霍时英赶紧顺毛:“别闹,别闹,你不洗就不洗,我不说了,好好坐着,我给你梳。”

    老头哼了一声,气哼哼的横了她一眼,霍时英低头看着老头的侧脸,偷偷笑了一下。

    霍时英手艺不咋地,松松的给老头挽了一个髻,插上一根木簪就算完事了,老头也没嫌弃,梳完头,老头洗了脸,两人如往日一般去了书房。

    书房里待了半日,里面照样一顿噼里啪啦的板子声没断过,这一天霍时英被打得比较狠,出来的时候手肿的厉害,中午吃饭筷子都拿不住,用勺吃了一顿。

    用过午饭,老头要午睡,霍时英也如平日一般在书房里睡了一小觉,下午起来照样授课,照样挨板子,晚上裕王府来人催霍时英回去,说霍真找她有事,霍时英没搭理跟着在老头那里又蹭了一顿晚饭。

    吃了晚饭霍时英也没走,倒是后来把饭桌移到花厅里,上了酒又开了一桌和老头对饮到月上中天。

    霍真再没派人来催霍时英,直到快夜深,老头起身弹了一弹袍子道:“好啦,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这就去吧。”

    霍时英缓缓起身退至中庭,和老人相对站着静默片刻,然后郑重的整领,理袖庄严的埋头跪倒:“多谢恩师!”

    一种悲怆和庄严的气氛在两人间流转,这一世得霍时英如此敬重之人为其祖父和焦阁老二人。

    老人佝偻的身影隐没在宽大的袍子里,垂目望着地上跪拜之人,眼里尽是悲悯,只有他知道,次女是个惊涛伟略之人,生的世家好,成长的也好,只是命里多了嗔,痴二字,以后前路将多是波澜坎坷,只有当她什么都经历的够了,厌了,什么时候明白了随波逐流,顺势而为以后才是她真正大放异彩的时候,只是……,只是那个时候他是看不见了。

    再是起身,霍时英站在当庭没有挪步,有些恋恋不舍之意,老人挥挥袍袖:“去吧。”

    终于转身走出,穿过回廊一脚跨出月亮门终是忍不住再是回头,老人的身影隐没在光影里,再也无法挺直的脊梁,垂暮,寂寞。

    他为她授课三月有余,从不教她四书五经文章策论,多是一些经史,人文,经济之类的杂书,以高龄之年却教导的认真,引导她从政治的最高角度去思考,衡量,观察,所授之学够她今后受用半生,他是一个好老师,霍时英眼中弥漫起悲伤的温情,对暮暮沧桑的老人,那掩盖在那粗暴乖张之下的温柔生出的孺慕之情眷恋不忍离去。

    霍时英再次弯腰深深的拜倒,豁然转身而去,老人目送着她远去高飞,她却在朦胧的夜色中短暂的迷失了片刻,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一时不知自己的方向究竟在何方。

    出了焦府,回到王府,一路进府里,没有遇见旁人,快到内宅的时候却和远远匆匆走来霍真碰到了一起,霍真远远看见她匆匆走了过来:“嘿,我正说要到外书房去等你呐,正好遇上了,走,我带你去见个人。”

    霍真招呼了霍时英就走,霍时英只好打起精神来跟上去问道:“谁啊?”

    霍真回头看她一眼也没有发现她的异状,只是道:“你还记得你在冀州的时候飞鸽传书回来让我给你找一个叫俞元皓的人吗?找着了。”

    霍时英的心口一痛,脚下顿住,霍真走出两步才发现,转回身来问她:“怎么了?”

    霍时英恍惚的问:“找到了?”

    霍真定下脚步,看着她道:“找到了,也亏得你说要找此人,他家原和你祖父是故交,后来因为牵扯到了一桩贪墨案,你祖父在边关没来的及施以援手,后来家里就落寞了,家眷也被发配,人也找不见了,说起来也是故人……”

    霍真终于发现霍时英脸色不对,停下问道:“可是有什么缘故在里面?”

    霍时英没有回答他,只是苦笑一下道:“你们是找不到元皓的。”霍真看着她,霍时英眼里一片黯然,他再也没有问。

    又往回走,出了月亮门,穿过中庭,来到外面的前厅,庭院外两人缓缓走来,霍时英站在回廊的阴影里,夏夜的穿堂风吹得她的衣衫猎猎作响,那是一对非常普通的母子,母亲已过中年,布裙荆钗,身形瘦弱,鬓间灰白,眼角唇边皱纹深刻,满面风霜但她缓步行来,步履轻慢,眉目间带有螞蟻刚毅之色,霍时英看见了她的手,那是一双常年艰苦劳作的手,瘦可见骨,皮肤干枯上有细小的伤口,但指甲里却是干干净净的,这是一个曾经受过良好的教养但又被艰辛的生活磨砺过的女人。反观那跟着她的青年,弱冠之年,虽是一身青色布衣,但从头到脚都是干干净净的,崭新的千层底布鞋,白皙的皮肤,还有那双毫无瑕疵的双手。

    两人走到阶下,双双向霍真弯腰行礼,母亲腰虽弯下却脊梁挺得笔直,儿子倒是把腰弯的很低,老老实实的很是恭敬样子。

    霍真两步走下台阶,亲手扶起二人说道:“大嫂快不必如此多礼,说起来我们两家原是故交,是我做的不好让你们受苦至今。”

    女子淡淡的说:“王爷不要这样说,我家本就是戴罪之身,怎敢怪罪王爷。”

    霍真干干的笑了两声,回头朝着阴影里的霍时英叫道:“时英,过来见过俞大嫂,你小时候也见过的。”

    三人皆转向霍真看着的阴影处,霍时英慢慢的走了出来,冰冻一样的面孔,缓缓的走至正面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的望着庭院中站着的两人。

    女子带着儿子屈膝行礼:“见过十一郡主。”霍真一脸尴尬,霍时英冷冷的看着,她不出声,最后还是霍真伸手把两人扶了起来。

    两人起身女子一脸清冷,青年垂下头去,霍时英慢慢走下台阶来到青年身前,注视了他片刻开口道:“你是元皓?”

    青年抬头,弯腰作了一揖:“在下俞元皓。”

    霍时英轻飘飘的说:“元皓死了,元奎。”

    青年豁然抬头眼里一片惊愕,身边的女子身子晃了晃,霍时英又淡漠的道:“把你的手伸出来。”

    青年有些呆滞,慢慢的把手伸了出来,霍时英低头细看,果然细白无痕,唯一的一点瑕疵就是中指骨节间一点被毛笔磨出来的厚茧。

    霍时英望着青年问他:“你想要什么?”

    青年抬头,一脸羞愤的望向霍时英,霍时英冷漠的看着他道:“说吧你只有这次的机会,你要觉得受辱,回头再找我父亲也是没用,我答应你哥的事他说了不算,这是你哥哥用命换来的机会,这份屈辱你合该受着。”

    青年的眼中闪烁,脸上的表情几番变化最后一弯腰说道:“小生不求别的,只望脱了奴籍能参加今年的乡试。”

    霍时英点头:“可以,我赠你纹银二百两,若你乡试得中来年春闱之前我再给你写封信推荐你到到光禄寺卿韩大人的门下。”

    青年再次躬身:“多谢郡主。”

    霍时英从眼皮下看着他,看的青年忍不住拘谨的缩了缩脚,她清淡的说:“我看你二十年后定是一方人物。”青年抬头,霍时英又道:“因为你什么都能舍得下。”说完她转身就往里走,一眼都没看那在一旁的妇人。

    穿过门厅,走过夹道,再踏上长长的回廊,元皓啊,夜风里,霍时英深呼吸,压抑下心里那尖锐的疼痛和酸楚。

    他死了,在生命中最好的年华里,没有人为他流一滴眼泪,艰辛的母亲,被牺牲掉的大儿子,冷漠的小儿子,能怪谁?她有什么立场去斥问他们。

    元皓啊,霍时英长长的呼气,呼出胸腔中的呐喊,因为他死了,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来得及碰触,所以他永远那么纯洁,如高岭之上的一片雪花,冰冷而干净,瞬间即逝。

    一滴水珠迎风而落,来不及细寻就已不见了踪迹。

    此后的一生霍时英再不曾见过俞家的人,二十年后,俞元奎的母亲病逝,青州太守俞元奎一路扶棺回乡安葬,守孝三年,至孝厚德被人传颂,二十年后没有人还记得俞元皓,俞元奎一生名声显赫,官场风流但最终只官拜青州太守,终生不得入京。

    接下来的日子沉静了下来,裕王府大门紧闭概不迎外客,霍真闭门不出,霍时英也没有出过门。

    连着十几日裕王府门庭萧条,但府内却也没冷清下来,霍真不见外客,但自己的儿子,女儿,女婿总是要见的,霍真共有十一个大小老婆,也正好有十一个孩子,当然不是正好一个老婆一个,除了王妃育有两子以外一共还有庶出的四男五女,除了霍时英是最小的一个外,其他的都出嫁或者分家单过去了。

    五个女儿三个远嫁都不在京城,唯一留在京城的嫁给了老太太娘家一个分支的表兄家,剩下的几个儿子霍真不管庶务,霍时嘉也没有亏待他们,分家的时候分出去了半个王府的田产和进项,霍时嘉还托门路给五个兄弟中三个走蒙阴的路子,都某了一个闲差,剩下两个也给他们多分了家产,有一份正经的营生。

    按说霍真还活着霍时嘉就分了家,有些不合大家族的规矩,但霍时嘉分的公平,族里的老人都知道他是明里暗里都是吃了亏的,所以这事也没引起什么风波。

    从那天宫里大宴之后,霍家在京的儿女就都陆陆续续的回来了,今天这个明天那个拖家带口的,始终没有消停过,来了有要官的,有哭穷的,还有给别人带话的,霍真应酬了几天,人被烦的不行,伤口也反反复复的老是长不好,最后干脆带着王妃躲到西山别院避暑去了。

    霍真走之前也干了几件事,先是选了一个日子把月娘抬举了,当晚二更霍时英亲自把红衣盖头的月娘送出了偏院,月娘从得了消息就嚎啕大哭了一场,临出门时死死握着霍时英的手,盖头下成串的泪珠往下滚,霍时英目送她一路上轿远去,却始终找不出一句能嘱咐的话,觉得有些惆怅,也觉得就这样吧,她也算是最终有了一个自己合理的位置了,这么安慰自己的同时,心里却又始终哽咽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抬举了月娘转天霍真就把他那些原来的十个老婆全都移了院子,王府东边有一个大花园,和王府正堂这边有一墙之隔,里面亭台楼阁,风景优美,院落宽广,住百十来个人都不成问题,地方其实不错,霍真把他的小老婆全都赶到里面去住了,虽然一切供应照旧但也算是打入冷宫了。

    剩下的在外面的老婆就一个王妃和月娘了,月娘也被分了一个院子,在王府的西南角,远离了锦绣堂和荣装堂,也算是个偏院罢了。

    接下来霍真就开始催着霍时英选院子搬出去,霍时英到外院挑了霍时嘉没有成婚之前住的秋棠院,院子里因为有两棵秋海棠而得名,霍时英挑了这里也是因为这院子一直有人打理,直接搬进来就能住,方便,搬家那天龚氏送过来四个大丫鬟,其中一个就是原来伺候过霍时英也是龚氏陪嫁过来的怀秀,霍时英当天也给小六赐了名叫:怀安。一个怀秀一个怀安其实是霍时英偷懒来着。

    府里被霍真大刀阔斧这么一收拾倒是也清明了,至少格局是分明后,那些鬼鬼魅魅的事情有心人要施展也少了空间。等一切都安顿完了,霍真就拍拍屁股走了,霍府这才算是真正的清净了下来。

    霍真安排完放心的走了,霍家一切内外事宜都在平稳中等待着过度。只是霍家人谁也没有想到,接下来不过三日的功夫朝堂上忽然出现了一连串地动山摇的事情,京中朝局出现了一次大的地震,整个京城权贵都被牵扯其中,霍府成了风暴的中心也是人心动荡。

    这一年的六月,刚一过了初八入伏这一天就天气陡然变热,直到十五这一天气温一直在节节攀升,连着一月不见雨水下来,京城中有了不少中了暑热的人,二伏这一天早起就艳阳高照,朝堂上的一封奏折把这种炎热推向了最高潮。

    六月十五大朝会,兵部合同礼部共同拟定一份奏章,大肆封赏此次大败羌人的有功将领,其中凉州参将霍时英封御前四品带刀护卫,领侍卫亲军马军副都指挥使位,封都虞侯!”朝野哗然。

    御史台御史大夫童之周当庭驳斥,例举祖制,礼教,朝纲,从祸乱朝纲一直说到牝鸡司晨引经据典,条理分明,最后大骂严侯昴和礼部尚书葛尚义魅惑君主,助纣为孽为祸乱之首,骂的的那一个汗湿襟衫,面红耳赤。

    大朝会当日满朝文武四品以上官员皆立当堂,武将一方巍然不动,文官左相王寿庭身在冀州,右相韩林轩垂目不语,严侯昴和葛尚义协六部尚书无人言语,童之周慷慨激昂的骂完后,落了个满堂清冷,连皇帝也只是坐在龙椅上淡漠的注视着下方,直到最后童之周骂完了,又等了片刻,太监唱了一声:“退朝。”皇帝步下龙椅转身离去,从头至尾不置一词。

    退朝之后消息传回裕王府,举府震惊,霍真当日就赶了回来。

    宫内退朝之后,不到午时,以贺文君为首的一批翰林院年轻的官员纷纷上书弹劾霍真父女,奏章如雪片一般不消一个时辰就堆砌了高高的一摞,皇帝搁置不理,下午申时一过,御书房传出一道圣旨:“责令户部三日内彻查国库历年账目。”这一举动彻底震动朝野。

    新帝登基三年有余,从未行过如此雷霆手段,国运走至百年,国库的账目成了谁都不敢去动的烫手山芋,谁都知道账上是做得漂亮,年年的税收也是有那么多的,但是国库里却是空的。整个国家表面上花团锦簇,内里却是一团污秽。

    说起来满京城上至王侯公卿下至文武百官,就连后宫里的宫妃太监都欠国库里的钱,而且越是位高权重的,越是得势的欠的越多,这里面说起来是一笔烂帐,历朝历代以来官员真正的俸禄并不多,大家氏族没有人真的靠着俸禄过日子,但也有一些寒门学子一朝入朝,家境清苦的遇到婚丧嫁娶就有那过不下去的,朝廷也要维护官员的脸面,按规定可以从户部支取一些银两,这些银两就是从国库里出的,但规定到最后往往都会走了样子,到后来是谁都可以从国库里借钱,而且越是有钱有势的还越是借的多,这些钱的走向无非是这几点:一是历来公卿,皇族的接驾,所谓的接驾不单指皇帝一人,多是后宫皇后,各贵妃省亲,归宁。二就是贵族,官员把钱拿出去在民间放利钱,这里面牵扯的人就多了,有公卿王侯,高官,甚至还有宫妃,一旦涉及到后宫那么太监肯定就会参与其中于是就更加黑暗,最后真正是因为家境贫寒需要借贷的人反而借不到钱。这是一个牵一发而动全局,动摇根本的事情,所以历来谁都知道这里面是污糟的,可也是谁也不敢去动的局面。

    但是当今的皇帝去动了,新帝登基三年,整个后宫只有一个雍和宫中的皇后,原先登基之前有一个婕妤,后来也因为重病早逝,属于皇家的那些烂帐多是先帝遗留下来的,所以他敢动而且动的雷厉风行,命五成兵马司协同户部彻查,军队一介入全城轰动,三日之内不知道多少显赫世家躁动如热锅上的蚂蚁,繁华的京城一时暗流涌动,暗夜里多少鬼魅丛生,多少官员私下会晤。

    三日之后御书房又出一道圣旨,全城戒严,禁止官员私会,实施宵禁。

    又过得五日,终于下了一场暴雨,这一日天空电闪雷鸣,暴雨倾注,当日左相韩林轩冒雨往御书房上奏一本,大力为霍真歌功颂德,正面肯定了霍真的功绩,鼎力支持霍时英封侯入朝,此后中层的官员迎合的奏折如雪片一样飞进御书房。

    转日五成兵马司从户部撤出,全城撤销戒严,两位王爷和郭政平安归家,至此轰轰烈烈的闹了十几日的国库彻查案无疾而终。

    七月初四,圣旨出,大赦天下,退敌有功将领殿前受封。

    一场席卷全城的政治风暴,风过无痕,作为风暴中心的霍家霍真亲自坐镇,府门紧闭,一切事务皆不沾染,七月初四府门打开接圣旨:“霍时英封御前四品带刀护卫,领侍卫亲军马军副都指挥使位,封都虞侯!明日上殿受封。”

    七月初五,寅时,裕王府阖府而动,霍真着一品麒麟补子大红袍,脚登蟆头厚底皂靴,出了荣装堂,到了外书房,霍时英也是一身虎豹补子大红官袍,黑色高帮白色厚底的皂靴,被霍时嘉和龚氏亲自送了出来 

    父女两在外书房会和,王妃携霍时嘉夫妇亲自把他们送出府门外,来到门外两顶官轿等在门口,霍时英转身拜别家人,起身之时手被霍时嘉握住。

    王府门前红灯高照,天边不见一丝曙光,霍时嘉目中血丝充盈,霍时英手微微一挣,霍时嘉用力一握 

    “二哥。”霍时英轻微的叫他。

    霍时嘉垂目不语。

    王妃垂泪:“时英,我们对不住你。”

    霍时英转头,火红的灯火下,王妃一脸水光,她坦荡的目视过来,真实的毫不掩饰眼中的悲伤和愧疚。

    霍时英唇角紧抿,低头望着被霍时嘉紧握的手,霍时嘉似乎用尽了力气,手骨僵硬,指肚发白,用力一挣,手背被划出一道红痕,霍时嘉手臂颓然而落,霍时英转身大步而去。

    寅时三刻霍府两顶官轿抬至宫门,宫门外官员林立,人声嗡响,霍府两顶官轿到来让人群出现了短暂的寂静,眼前的轿帘掀开,霍时英迈步而出,一眼望去百官林立,众人皆目视而来,她挺直了腰背,收回目光,昏暗的灯火下衬托出几分孤寂的身影。

    霍真下了轿子,回头看了霍时英一眼,目光在人群中一扫,文官转身侧开目光,武将骚动,人群中挤出一个人来,朝着霍真拱手道:“裕王爷。”

    霍真大笑着拱手还礼:“平国公。”

    那人和霍真一样着一品武将的官服,蓄着文士须,面白文雅,身材健硕修长,目光温和,两人走道跟前,还没来得及寒暄,他就对着霍真有几分玩笑的意思道:“你家姑娘呐?还不领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 

    霍真一笑,转过身朝着霍时英道:“时英还不来见见你陈伯伯?”

    霍时英迈步上前躬身行礼:“见过陈伯父。”

    陈慕霆望着弯腰的霍时英捻须而笑道:“时英颍昌府一战当真悍勇不让儿郎,我都没有想到你能练出那样一支队伍,以一万人之力扭转整个战局,当真后生可畏啊!”

    霍时英把腰弯的更低:“伯父抬举时英了,时英愧不敢当,时英有今日之功也是伯父当日在后方帮时英整军的缘故。”

    陈慕霆站在原地笑眯眯的道:“嗯,你既知道,那就记下这一笔,将来我可要讨回来的。”

    “是。”霍时英低头应着。陈慕霆点头,笑容中几分玩笑几分认真。霍真在一旁没吭声,有人上来跟他打招呼,皆是武将,态度恭敬之辈,他一一拿着架子认真的回礼。

    这边霍时英再直起身抬头之时,就撞上了一个人的目光,陈嘉俞站在他父亲身后,父子两差不多的身高,陈嘉俞的脑袋就从他父亲肩膀上露了出来,他定定的看着霍时英,片刻后才启唇出声叫了她:“霍时英。”

    霍时英朝他拱手:“陈公子。”

    陈嘉俞没吭声,只是看着她,倒是陈父扭头看了一眼儿子,然后眼中目光一闪,扭身到一边跟霍真说话去了。

    剩下两人站在当地,陈嘉俞也不说话,目光始终在霍时英身上流连,只是他现在再看她的眼神已经再也不是,暴躁,以及鄙视了,眼底除去了愤怒和狂妄之后,清明一片,眼神暗暗的,有些许的低落。

    霍时英对着这个不再暴躁愤怒的沉默的青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别开目光,在文官人群里扫了一圈,然后她在人群里看见了韩棠,韩棠应始终一直留意着她的,她一看过来就朝着她送过来一个微笑,然后隔着人群向她拱手打了个招呼,霍时英也远远的朝他拱拱手,两人一番作为引来无数视线,二人却都是镇定的很 

    等霍时英招呼完韩棠,放下手就听见旁边的陈嘉俞忽然开口问道:“你的伤好了吗?”他声音很低,还带着些许犹豫的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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