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嘉鱼-比爱更长久的,是风雨和生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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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总!”何姿不禁微微提高了声音,试图再争取一下,语速也比刚才快了很多,“这次的合作机会非常难得,反正下午也是休息您没什么事情,不妨抽出一个小时去和对方老板谈一谈,而且他们开出的,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优越条件。”

    王谨骞单手合上文件夹,发出沉闷的一声响。他质疑地看着何姿,十分不悦:“谁跟你说我下午没事的?”

    何姿语塞,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周嘉鱼。

    周嘉鱼虽然不喜欢何姿,但是也觉得王谨骞对她的态度有点不合适,她挠了挠头,走到王谨骞身边:“那个,我下午可以自己去的,你去忙吧……真的。”

    王谨骞还想说些什么,周嘉鱼率先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开口:“我不想让人觉得我陪你这一趟是来添麻烦的。王谨骞,别给我招黑行吗?”当然,最后一句周嘉鱼是小声说的。

    “那你怎么办?初来乍到的,走丢了呢?”王谨骞蹙眉,并不愿意妥协。

    周嘉鱼大大地露出个笑容,调皮而得意:“你忘了,我在这上了四年大学,还能丢?”

    对了,她的大学是在这里上的,王谨骞险些忘了。王谨骞对于这座承载了周嘉鱼很大一部分青春的城市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几年前他去医院接她回家,她腿上打着石膏脑袋上裹着一层又一层纱布的可怜样子让他现在想起来都耿耿于怀。

    他不想让周嘉鱼落单:“一起去,要不没商量。”

    “你们谈生意我去干嘛,你不想让我自己去的话,我可以和你的同事一起在哪里等你们。”

    何姿站在他和她的对面,像个局外人。

    最后周嘉鱼在第无数次和王谨骞的谈判中依然不出意料地做了失败那一方,王谨骞带着她往外走,顺便对何姿缓和了态度:“下午让江衡安排大家休息,晚上在机场和我会合,跟建信的人见面你跟我去就行了。”

    建信的副总是何姿的高中同学,所以也是想借着同学情谊拉一拉公司和投行的关系,何姿本来是不愿意帮这个忙的,但是转眼想到周嘉鱼此次同行,倒不如卖这位同学一个人情趁机分开两人,可是结果……并不是那么让她满意。

    下午和建信老总见面,一家装修风格和价格皆很酷炫的茶馆里,何姿陪着王谨骞和建信的人坐在临江靠窗的位置,周嘉鱼坐在和他们相隔几米远的另一桌。

    她不懂茶,只随口叫了一壶便趴在桌上玩手机聊天。

    屏幕上,褚唯愿的三个美少女卡通头像不断闪动,微信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发过来。

    “对手很强大?”

    “那女的在干吗?他俩在干吗?”

    “拍张照片来给我看看呀!!”

    周嘉鱼举起手机,趁人不备迅速拍了一张发过去。

    照片中,王谨骞和何姿并肩而坐,好像正在一起研究一份什么文件,王谨骞垂着眼,何姿则拿着笔为他圈画什么指给他看,两人一黑一白,皆是一身严谨专业的气息,自有种说不出来的默契在。

    “哇呜,长得不赖穿得不赖,周嘉鱼你要小心。”

    “小心什么?难道我长得很差吗!(生气脸)”

    褚唯愿在这边笑嘻嘻地戳她心窝子:“不,但是你没文化啊——”

    “像这种在美国历练出来的白骨精,有一个别人都没有的特质,就是脸皮厚!像这种有钱有颜有学历还脸皮厚的女人能打穿八毫米防弹板,战斗力堪比挖掘机,虽然王谨骞战地尚且能坚守,但你能保证敌人不从后面包抄挖你墙脚?”

    周嘉鱼烦躁地喝了一口茶,看着前头专注谈事情的两个人,感觉自己越来越没了底气。对方老板是一位华人,三人聊天可以各种各样的专业术语和英文来回转换,面前茶杯没水了的时候何姿会主动帮着斟好,而王谨骞就会自然而然地拿起一旁的防烫垫帮她垫手,虽然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绅士动作,还是让周嘉鱼心里觉得不舒服。

    她扔下手机,起身去洗手间整理自己。

    余光瞟到周嘉鱼起身离开,何姿微笑着跟在座的两位男士道歉:“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间。”

    何姿踩着高跟鞋盈盈推开洗手间门的时候,正逢周嘉鱼从里头出来,两人相视一愣,随即都疏离地笑了笑。

    “这么巧。”

    何姿打开水龙头哗哗冲着手,善意地和周嘉鱼找话题聊起了天:“一个人坐那儿挺无聊的吧?”

    周嘉鱼耸肩,十分轻松:“还好。”

    “没办法,做我们这一行啊这种情况是常事,我记得有一次秘书部一个下午给王总安排了三个约会,害得我连中途换衣服的时间都没有,常常陪着谈判方一坐就是一下午。”

    周嘉鱼洗手的动作慢了下来:“……这些不都是江助理的事情吗?”

    “当然不是。”何姿娓娓解释,“很多业务都是由我们投资团队去调研才能做的,所以作为顾问我们要第一时间对这笔业务的可行性做出判断,这样的场合,我们几乎都在场的。”

    这样能陪着执行官出面的场合,我都会在场。

    “说起来,还真的要感谢王总对我的赏识呢。”何姿抽出两张速干纸,一张递给周嘉鱼,很是真诚,“和王总一起在美国共事几年,后来他调任这边之后为了让我得到更好的历练,特地跟总部要了我过来,你知道的,亚太地区和美国那边的金融环境不太一样,回到这边来,实在是很考验人的一份工作。”

    周嘉鱼擦干手,对着镜子理着头发,应话:“你们在美国就是同事?”

    “是的。”何姿脸上笑容扩大,精干利落的妆容无懈可击,“和他还是普林斯顿的校友呢,要不是受他的影响,我想我也不会选金融这一行来做。我看周小姐对王总并不太了解?好像认识得也并不久吧?”

    周嘉鱼穿着香槟色的裙子,修长端庄,没有过多颜色装饰的脸上皮肤娇嫩白皙,五官中自有一股矜持高贵。

    她拉开洗手间的门,礼貌地示意何姿先走:“对王总我确实了解得不太多,不过对王谨骞,倒是认识了有十几年。”

    我虽没见过他自成年后如何在生意场上运筹帷幄箭无虚发,却见过他昔日于高墙院下头角峥嵘的惨绿年华。

    那时候的王谨骞不像现在这般声势浩大,连喝一杯水都要人仔细看脸色伺候。那时他还只是一个满腹鬼主意的羸弱少年,早上穿的白色校服晚上回家的时候就变得脏兮兮的,他势单力薄地和几个孩子王对抗,用自己能想到的一切办法让对方吃瘪挨揍。那个时候他没有昂贵的西装,没有擦得锃亮的皮鞋,他有的,仅仅是和她,是和所有朋友、家人一样的,平淡却也让人难忘的回忆。

    周嘉鱼绰约笔直地站在那里,看着何姿瞬间僵住的神色心里好不快意。她向来不是一个逞口舌之快的人,也一直觉得在言语上胜过对方是一件很幼稚的事情,可是不知怎的,看着何姿刚才那副自得的样子,一股怒气怎么也控制不住就冲了上来。

    她深知过去几年里与王谨骞曾经错过一番,却也决不允许别人拿着这件事来宣告对他的主权。

    在接下来的谈判过程中,何姿虽然还是专注认真,可是目光,竟和王谨骞一样总是若有似无地往一个地方盯。

    原来,一直都是自己,小看了她。

    一句王总,一句王谨骞,简单的姓名称呼,彻底划分了自己和王谨骞之间这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周嘉鱼双腿交叠,自然而又端庄地举杯喝茶,好像对周围的一切都不感兴趣,垂眸把手机键盘打得飞快:“首战告捷!(嘚瑟脸)”

    褚唯愿发来两个偷笑的表情:“再接再厉!”

    整整一个返程途中,周嘉鱼一句话都没主动和王谨骞说。

    她越沉默,王谨骞心里头就越没底,脑中猜测了无数种她不高兴的原因。

    因为没跟她一起去买那个抱枕?不能啊……下午江衡就去买好了,正搁在脑袋上头的行李舱里呢。因为下午他谈事冷落她了?也不能啊……一起送对方走出茶楼的时候,她还跟自己挽着手出去的,那叫一个亲和、美丽又大方,这怎么,转脸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呢?

    “王谨骞,你跟我讲讲你在美国的事儿吧。”机舱里的灯都关了,只有一两位乘客开着顶灯看杂志,周嘉鱼靠窗,因为空调吹得冷身上盖着毛毯,她半闭着眼,可能是累了,声音恹恹的。

    好不容易听见她肯开口说话,王谨骞凑过去给她拉了拉毛毯:“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他手指干净不戴任何配饰,卷起来的袖口露出一块款式很低调的腕表,周嘉鱼用一侧的脸颊在他手心蹭了蹭,舒服地打了个呵欠:“闲着没什么事儿,说说嘛……”

    王谨骞不应周嘉鱼这个话题,反而问她:“那你怎么不跟我说说你在上海那几年是怎么过的?”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接她回北京的情景,若有所思:“好像……还挺勇猛的。”

    周嘉鱼盯着王谨骞,像看神经病似的:“你故意的吧?”

    在上海那几年全交代给一个人渣了,还要让她说说,亏他想得出来!

    “不说算了,不想听了。”周嘉鱼白了王谨骞一眼,气呼呼地把头转过去不再看他,之前心里头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那点温情气氛也烟消云散。

    王谨骞静坐旁边,也不言语,在周嘉鱼看不到的地方,眼中有淡淡的无奈。

    他不指望她对过去能做到坦白,但至少,他不希望她对自己隐瞒。哪怕用“糟糕”两个字来概括,都比她现在这样只要一提起就沉默躲避来得好。

    机舱里静谧,偶尔能听到书页翻动的轻微响声,窗外的天空已经黑了下来,周嘉鱼闭着眼睛养神,快要睡着的时候,王谨骞忽然从她身后倾过来,温热干燥的手掌贴在她的头顶,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头发。

    “去美国的前三年一直在上学,没什么新意,但确实是让我很不愿意再想起来的一段日子。”

    周嘉鱼睁开眼,睫毛眨了眨,并未回头。

    王谨骞毫不在意地笑笑,放低了声音继续开口:“那是一个贫富思想很强烈的地方,而且他们对亚洲人多多少少都会带着点偏见,你不想让别人看轻就只有付出比他们更多的努力。其实前两年没什么可说的,我和卓阳一个宿舍,天天待在一起,每天早上五点起床,晨跑,然后吃早饭,图书馆一泡就是一上午,满脑子装的全都是数据和汇率,遇上课题组做研究,常常就是通宵,一周能睡十个小时都算多了。”

    周嘉鱼终于有丝松动,转头问他:“你神经衰弱就是那个时候落下的病根吗?总是缺觉?”

    “你怎么知道我神经衰弱?”

    “体检报告上写的。”上飞机之前周嘉鱼曾仔细地看过那份报告,除了神经方面导致的失眠以外,他身体倒是还不错。

    王谨骞拖住她离自己近了点,捏着她的手玩儿:“不是,是去投行工作以后。投行那种地方工作量太大,而且刚接触很多学校里学不到的东西压力很大,精神也紧张,久而久之就得了这个毛病。”

    周嘉鱼觉得不解:“你就没想过毕业后回来吗?怎么想着留在那里工作呢?”

    “回来干什么,我妈常年下部队,我爸背着包说不好什么时候就跟着作协那帮老头儿去哪个犄角旮旯找灵感要创作,而且那时候年轻,多多少少有点恃才傲物,总想着在很多人都挤破脑袋都要进去的地方做出点成绩来,也不屑于回来。”

    王谨骞是一个对自己的人生不太有规划的人,当时出国也只是临时起意,在他的概念里,只有他不喜欢坚决不做的,没有什么是他喜欢必须要做的,所以他从来也没想过究竟要闯出一个什么结果才算圆满,亦能对一切来之不易放手得干脆和坦然。

    “哦。”周嘉鱼了悟地点点头,记得王谨骞之前跟她说过,他是在纽约那边做错了什么事才被流放回国,关乎男人尊严,周嘉鱼决定不再往下问了。

    本来是想质问他何姿的事,可是听着听着,周嘉鱼忽然没了再关注那个女人的兴趣,心里想的,全都是王谨骞这五年在国外的生活,他吃得好不好,睡得饱不饱,每天要处理多少事情承担多少压力,她一点也不想关心他工作中那些莫名其妙的人际关系了,一点也不。

    “现在开心一点了吗?”

    周嘉鱼不说话,躺在王谨骞手臂上看他,倏地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忽然又后悔问你这些了。”

    “为什么?”王谨骞诧异,“刚才是你一直闹着要知道的。”

    周嘉鱼语塞,用手臂挡住自己的眼睛。

    我不问,就不知道你之前的生活是何种模样,也不会悔恨自己竟然没有参与进去。

    飞机落地北京是在晚上八点,有司机开车来接。王谨骞自己拿了车,打发司机和来接投行高层的商务车一道走。

    周嘉鱼折腾了一路不想吃晚饭,便提出直接送自己回家就行。她今天在茶楼里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下午,王谨骞也不想强迫她。

    到了她所在的公寓,王谨骞送她下车,不忘嘱咐:“上楼开灯。”

    “知道了。”周嘉鱼扶着单元门的把手,看着疲倦的王谨骞主动在他唇角迅速吻了一下当作告别,“我走啦?”

    每次都是这样,有时候夜里太深了他会乘电梯把自己一直送到家门口,要是天还早,他就站在楼下等着,看到自己上楼亮了灯才走。

    一般电梯运行到她所在的楼层只要半分钟,王谨骞在楼下也等不了多大会儿。

    可是今天奔波,王谨骞想趁着等周嘉鱼上楼的工夫抽支烟解解乏,等着等着,他就觉出不对了,一支烟都抽完了,楼上的灯还没亮。

    他掏出手机来给周嘉鱼打电话,电话一直无人应答。

    王谨骞慌了,扔了烟头就要上楼。

    他的手刚碰到门铃,单元门忽然从里面被急匆匆地推开了。

    周嘉鱼紧紧攥着手里的包,脸色煞白,一双大眼睛惊恐地看着王谨骞,说话都带了哭音:“王谨骞……家里招贼了。”

    公寓的大门明显是被人撬开的,不只是巧合还是故意,连门廊的感应灯都不亮了。屋里屋外都有被人翻动的痕迹,客厅内周嘉鱼日常用的生活用品被扔得满地都是,她的大提琴从阳台被甩了出来,木质琴身被摔得四分五裂,卧室的床上、地上散落的都是衣帽间里整齐叠好挂着的衣物,其中不少还被用剪刀恶意损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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