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嘉鱼-往事经不起回忆,如爱情经不起考量(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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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野和周嘉鱼一个在上海,一个在北京,每天保持着两通电话的频率进行沟通。周嘉鱼从小生活独立,哪怕对待男朋友也没有丝毫黏人,而对于原野这样一个天生桀骜不驯自命甚高的男生来说,周嘉鱼这种洒脱的态度恰好是他十分喜欢的。

    有的时候逢周末,周嘉鱼会背了琴去C大看他。在原野的画室里,她坐在画室的一角安静练琴,他站在她不远的地方嘴角含笑,拿笔涂抹。到了长假期,原野带着她去写生去爬山去滑雪去蹦极。他待周嘉鱼温柔尊重,从来不曾有过轻薄行为,这一切,都让自小情感缺失的周嘉鱼觉得生活对她也并不苛刻。

    偶尔有空,周嘉鱼也会带着原野和她的发小儿一起吃饭,她大方地牵着原野的手,把他介绍给自己最信任的亲友。

    都说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永远是你的同性,这话果然很对。

    纪珩东第一次见到原野的时候,就私下里跟周嘉鱼说:“鱼儿,这男的跟你不合适。”江北辰跟周嘉鱼碰杯,言辞恳切:“鱼儿,这男的身上别的我没看见,重名利那个劲儿可比我这生意人来得都重。”后来战骋从荒山里训练归来也瞧见过一次,寻思了半天跟周嘉鱼说:“这男的不行,比王谨骞还叽歪,你容易吃亏。”

    周嘉鱼那时候一根筋,认死了原野。在她的意识里,原野虽然孑然一身,但是他那个午后带给她那个笑容,言谈间那种自信,是别人不曾有的。她指着一众朋友言之凿凿:“我告诉你们,原野他有才华,有你们这些俗人没有的东西,少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在周嘉鱼这话说完没多久,她就迎来了恋爱中与原野的第一次战争。

    原野是单亲,妈妈去世得早,家里只有一个嗜酒成性热爱搓麻的爸爸。画画本来就是个烧钱的行当,原野对于美术这行万事都追求完美,何况是在C大这样的国内名校,周嘉鱼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多少有一些了解,于是常常背着他买好昂贵的画笔和画布快递到他画室。

    起初原野接受得很别扭,为此跟周嘉鱼生了几回气。周嘉鱼不放在心上,只打哈哈说今后你卖画赚了钱还给我就好了。久而久之,原野在物质这方面,就对周嘉鱼形成了一种依赖。

    周嘉鱼的家庭是她一直避而不谈的话题,有时候原野问起,虽然她回答得不明朗,但是原野也依稀能感觉到周嘉鱼是个不一般的女孩,加上之前几次介绍朋友给他认识,那一桌子的人无论是穿戴还是言谈,皆是不可小觑的。于是原野自然而然地就把主意打到了周嘉鱼身上。

    转眼就到了毕业的时候,毕业前夕,他特地坐飞机到周嘉鱼的学校,张口就要两百万元。

    周嘉鱼蒙了,诧异地问他:“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不是有一家广告公司想聘请你做画师吗?”

    那个时候的原野一心只想做出名的画家,办一场专属于自己的作品展览。他愤然辩解:“我有才华有本事,凭什么要给别人打工?嘉鱼,将来我们在一起是要结婚生子的,我就拿着那么一点微薄的工资怎么养活你?”

    周嘉鱼觉得不可思议,试图和他讲道理:“我们可以一边工作一边筹划展览的事情,现在画家这么多,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成名的,你看看毕加索,看看凡·高……”

    “够了!”原野打断她,情绪激动,“你要等到我死了吗?那个时候我的画就算再值钱我也不知道了!”

    周嘉鱼自知比喻不对,慌忙跟他道歉:“可是我现在也没有那么多钱啊……”

    “你拎得起那么好的包,养得起别人不要的聋哑孩子,就不能拿出一笔钱让你男朋友开个画展?周嘉鱼,我连展厅都租下来了。再说了,你不是还有那么多有钱的朋友吗,借一点就这么难?”

    周嘉鱼看着原野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神情凛然。

    那一次,两个人整整一个月没联系。后来,周嘉鱼在寝室摔倒住院,期间给他打了好多个电话,发了好多条信息,可是他却一直没回。再后来,她被接回北京的家里,想着找他好好谈一谈,可是没想到,却看到他坐在另一个女孩的跑车上呼啸而去。

    至此,周嘉鱼大学毕业的那个夏天,那段贯穿她大学始末的恋情,彻底告终。

    如今看着C大校园美术厅张贴的条幅上的那张面孔,也不知是因为心中那些模糊的恨意还是对过去仅存的回忆,周嘉鱼竟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展厅空旷,冷气开得很足,一进去就有刺鼻的油漆味道,地上铺着厚厚的泡沫纸,有工人在搬运着即将进行展览的画作,他们动作小心,生怕弄破了这艺术品分毫。

    在大厅的正前方,那幅《巴黎的春天》被摆在最显眼的位置,许是年头长久,颜色相比记忆里几年前的那幅陈旧了很多。

    周嘉鱼站在来回穿梭的搬运工中,像个异类。

    在她身后,有穿着浅色衬衫、米色休闲长裤的男人轻轻抱住她,声音缱绻:“嘉鱼,我好想你。”

    周嘉鱼几乎是本能地挣脱开身后男人的怀抱,动作剧烈地往后跨了一大步,眼中除了自我保护而产生的那种警惕之外,还有一种说不清的厌恶。

    原野没想到周嘉鱼是这样的反应,双手甚至还保持着刚才圈着她的姿势。他讪讪地放下胳膊,自嘲道:“这么紧张干吗?只是一个见面礼而已。”

    几年过去,原野的变化很大。

    在校园中志得意满的傲气少年如今蓄起了一圈胡子,眉眼低沉而世故,身上浅蓝色的衬衫也被价值不菲的高级成衣代替,就连那双干净的手,现在都戴上了繁复精致的戒指来做装饰。

    周嘉鱼看着他,曾经她觉得再熟悉不过的手臂和呼吸如今让她没来由地觉得恶心。

    她冷笑:“原先生对陌生女人都是行这样的见面礼吗?”

    “你不是陌生女人。”原野上前一步试图拉近自己和她的距离,“嘉鱼,我真的很想你。”

    他目光从周嘉鱼白净清透的脸上一路游移,语气亲昵:“两年多不见,你好像成熟了点。”

    周嘉鱼一分钟都不想和他多待,攥紧了肩上的背带转身就走。

    原野怒极,一把拽住她的手:“装什么清高?来我的展厅不就是想来看我的吗?怎么,现在我站在你面前你又要走?”

    周嘉鱼错愕:“对,我是想来看看一个曾经把自己卖给女人的男人现在混得有多好,想来看看你引以为傲的画作到底实没实现被全天下人都知晓名字的梦想。”

    有些话是自重伤以后始终来不及说的,这些话在周嘉鱼的心中从最开始的不舍、不甘慢慢变成悔悟、痛恨,今天这场相遇,恰好宣泄了她所有的情绪。

    “一幅画三百万元,原野,你也不过这个价格而已。”

    周围全都是布置会场的工人或者他画室的员工,两个人站在空旷的大厅话音都不低,男人要尊严,尤其是原野这样功成名就的男人。现在被周嘉鱼这样毫不留情地指出自己最羞耻的一段日子,他心里那些对她的歉疚演变为愤怒。

    “你少装出受害者的德行,周嘉鱼,跟我在一起那三年你不是也享受其中吗?我只不过是向你讨了我该有的报酬而已,你不给,还不让别人给?再说了,到现在你不是也一直没改愿意倒贴男人的本性?”

    周嘉鱼反手就给了他一巴掌,穿着高跟鞋的她看上去和原野几乎一样高。身体被气得发抖,她指着原野,美目上挑:“你再说一遍。”

    那清脆的巴掌声在大厅内甚至出现了回声,清脆痛快得引得不少人回头留意俩人的方向。

    原野猝不及防被打得偏了头,反射性地想伸出手还击,周嘉鱼不闪不躲,死死地瞪着他。

    “你!”不知道是被周嘉鱼眼里的气势吓住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总之原野的手在离她的脸几公分的地方硬生生收了回来。

    他摸了摸嘴角,继而无赖地笑道:“我说得不对吗?在你家楼下,是谁巴巴地跑去给人家买药?还把自己的车都给他开了。周嘉鱼,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养小白脸的毛病?就这么空虚?”

    周嘉鱼一惊,半晌才明白原野说的是什么:“你跟踪我?”

    原野没说话。

    展厅外面忽然人声沸腾起来,大批学生慕名来参观展览,周嘉鱼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和原野那段不堪的过去,她弯腰捡起刚才因为大力被甩出去的琴箱,神情肃然:“别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小白脸’这种字眼还是你自己留着用吧。

    “原野我警告你,如果你还用去花店那种下作恶心的方式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就让你知道周嘉鱼这个名姓不是白叫的。”

    她高跟鞋敲击在地面上的声音响亮入耳,一如刚才她说的话。

    原野望着周嘉鱼的背影愤然骂了句粗话,站在原地威胁一众工人:“今天的事情你们谁要是敢告诉阿晚,我要你们好看。”

    都是跟着他办了多场展览的老人儿了,对于原野这种风流债大家只选择视而不见,纷纷无声地继续自己的工作。

    原野回头召来一直等在身后的助手,低声吩咐:“你去给我查查那个男人是谁,跟她在一起多久了。”

    展厅两侧的大门被缓缓拉开,学生们开始依次涌入,喊着“原野学长”的声音一波高过一波。原野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衣领,摆出一个十分和蔼绅士的微笑朝外头迎去,好像刚才挨打、与女人争吵的人,压根就不是他似的。

    周嘉鱼从展览馆里出来以后,心里痛快极了,虽然再见到原野百感交集,但是也抵不过自己打他那一巴掌来得舒心。她背着琴快步往外走,走着走着,眼泪没有任何征兆地就掉下来了。

    她哭自己,为什么当初要瞎了眼选择这样一个男人白白付出了那么多感情;她哭原野,究竟这世界上什么东西,把一个才华满满自信阳光的少年变成了现在这么让人憎恶的模样。

    在城市中央最著名的CBD的一栋大楼里,顶层办公室里气氛安静严肃。

    王谨骞单手提起搁在紫砂炉上烧开的矿泉水,不疾不徐地倒在玻璃杯里。他今天穿着圆领的白色衬衫,脖颈的地方一颗黑曜石镶嵌的扣子严丝合缝地扣在上面,加上他拿着玻璃杯慢慢喝水的样子,无端给人一种禁欲气息。

    电脑那端的卓阳见他这副样子,无奈地叹息一声:“你这日子不要过得太舒坦啊,自从你走了以后,投行一直聘请不到合适的职业经理人,老威尔现在亲自上阵,算上今天我一共就睡了十三个小时。”

    王谨骞含着水不急着咽下,等温度合适些才慢吞吞地开口:“找一个职业经理人有这么难吗?”

    “准确地说,是找不到比你更适合这个职位的经理人。”卓阳感慨道,“你回去任职以后,老威尔找了你同校的一个师哥来,结果不到一个星期就解雇了,知道原因吗?”

    王谨骞挑眉,卓阳扶额苦笑。

    “因为在一桩信托交易上,他把你之前提交的托管金额私自改掉了两个亿,结果老威尔整整赔偿了对方十倍的佣金。”

    王谨骞放下水杯,轻声吐出两个字:“蠢才。”

    “他以为这样能在投行那里讨到什么好处,没想到所有人都不买账。王谨骞,你真的不考虑回来吗?我保证,如果你回来,你的年薪会高出不止一个百分点。”

    又来了。

    电脑上的资料在慢慢传输,王谨骞随意点开两个文件看了一眼,并不搭卓阳的话茬。

    “你传的报告我看到了,具体趋势分析我下周给你,就这样。”

    “哎哎哎!你等会儿!”卓阳自知再说也无济于事,话锋一转,“我这也算是代表广大员工以及布鲁士先生对你表示诚挚的问候,你怎么这么无情呢,你……追到手了没?”

    王谨骞翻着数据的手一顿,莫名其妙:“什么到手了没?”

    “女人啊!你不是说你为了女人回去的吗?!到手了没?”

    王谨骞想了想,眼睛轻轻眯了起来:“很快了。”

    卓阳在屏幕这边正在签一份文件,听到王谨骞这话忍不住吐槽他:“回去快一个月了连个女人都追不到你什么速度啊?就这样还信誓旦旦往家跑呢,还为女人,你为谁都白扯,哎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布鲁士先生可是说了,他打算给你往分部派一个年轻貌美的女投资顾问,实在不行你考虑考虑这个,也是他的得意门生……”

    卓阳在那边叽叽呱呱,王谨骞听得头疼,没等他说完就关掉视频抬手按响了桌上的电话。

    不到三秒,江助理从门外轻声而进:“王总?”

    王谨骞把卓阳刚刚传给自己的资料签好字递给他:“美国那边的一笔新业务,风险评估我已经做好了,让业务部准备谈判。”

    江助理接过来,心想着敢抢总部投资顾问的项目的估计全世界也就他小王总一个了。

    “好的,马上发下去。”

    “嗯。”王谨骞低头拿笔认真计算一个公式,随口问道,“我上次让你查的那个人有什么消息吗?”

    “有。”江助理想到前两天老板交代自己干的活,开始有条不紊地整理脑中的资料,“原野毕业于C大美术系,毕业之后就和台湾省一家搞承办国外展览的公司的千金结婚了,妻子叫雷晚。雷家在美术行业名声很响,可以说原野之所以有这样的成就,很大一部分是靠着丈人家,画作也并不值什么钱,只是很吸引同龄段客户,相比作品,外界对他和他妻子的炒作更吸引人眼球。最近他就有一次在C大的艺术展览,今天就是开幕仪式。”

    王谨骞皱眉:“雷氏?上市公司?”

    “去年二月份,十二点七亿元香港上市。”

    这就好办了,江助理还在跟他汇报着雷氏公司的基本资料,王谨骞却已经脑子放空打起了小算盘。

    “雷氏现在的掌门人就是雷晚的父亲,属于家族性企业……”

    王谨骞拿着手里的钢笔在台历上漫不经心地写着什么,脑中迅速构建出一条完整的收购方案。家族性企业?先联系港交所,公告收购要约。

    “A股股份百分之三十持有者是散股,公司前景不大,放短线居多……”

    审计师入驻公司调查,投行出具风险评估报告。

    “雷董事长骨气很硬,曾经有不少台商提出过兼并或者进行合作,但是雷董事长都不同意,这也是雷氏经过多年发展规模却没有壮大的原因……”

    直接提高百分点收购股份获取控股权,宣告易主,收购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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