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嘉鱼-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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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谨骞给周嘉鱼打电话的时候,周嘉鱼正抱着一束牛皮纸包好的玫瑰穿梭在B大校园里。学校不让外来车辆开进来,天气又热,正赶上学生中午放学,周嘉鱼穿着条长裙在偌大的校园里步履维艰,手机铃声催命似的响。

    她一手抱着花,一手别扭地从包里摸出手机。

    “谁?说话!”她一开口,就气急败坏的。

    王谨骞听了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眼腕表:“这也不是你排练的时间啊,怎么说话这么冲?”

    他清越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周嘉鱼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得快哭了:“王谨骞,B大的实验楼到底在哪儿啊?我走丢了……”

    王谨骞觉得纳闷:“大中午的你跑B大干什么去?”

    周嘉鱼沿着长长的林荫道往前走,脚踝边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沙沙直响。身边尽是一些与她相反方向的学生,人来人往间都用偷偷打量的目光看她。

    刚凭着感觉拐过一个弯,前方“实验楼”三个大字就金光闪闪地呈现在眼前,周嘉鱼惊呼一声,朝着听筒应付一句作势要挂:“小月亮被送去做福利检查,店里就剩我一个壮劳力。我找到地方了,先不说啦。”

    “哎哎哎!”王谨骞捏着电话急吼吼地嚷了一声,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就往外走,“我去接你,你就在实验楼等着我,千万别乱走。”

    “知道了知道了。”在实验楼下周嘉鱼已经见到了那个订花的男生,匆忙挂了电话朝着他走去。

    男生是B大物理系的研究生,快要毕业了,特地打算在这个时候跟同课题组的女孩求婚,急等着这花做开场白。

    周嘉鱼跟人家道了歉又少收了些钱,看着男孩一脸幸福憧憬地拿着花束往里走,忽然觉着自己挺可怜的。

    同样都是研究生,怎么人家就学历、媳妇一把抓,自己还要业余出来顶着日头送花呢?

    B大是国内、国际都享有盛名的百年名校,校园里风景很好,数十棵梨树郁郁葱葱,一汪池水中还有几只懒洋洋的鸭子在划水。周嘉鱼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更别提再找出去了。反正都答应了王谨骞在这里等他,她倒是也不着急,找了个树荫惬意地发起呆来。

    中午大多是情侣在草地上横竖地躺着望天,还有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伙伴。一时间,太阳暖暖地照了下来,让人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王谨骞才从树林尽头姗姗而来。

    正值初夏,他穿着一件白色衬衫,一条浅灰色的休闲长裤,远远看去身材挺拔修长,周身有种柔和的气息,一点也不像日日与人厮杀浑身铜臭味的资本家。

    B大也是王谨骞的母校,这个曾经在金融学院叱咤风云的男人哪怕已经毕业四年也依然对这里熟门熟路。周嘉鱼在树下昏昏欲睡,看着从不远处慢吞吞走来的王谨骞,朝着他招手。

    “怎么那么慢啊你。”

    “慢?”他单手撑着地挨着周嘉鱼坐下,老大的不乐意,把表凑到她眼前去,“从公司到这至少四十分钟,我就用了二十五分钟!这还慢?!”

    周嘉鱼笑嘻嘻地扯他得衬衫,指着人群和他开玩笑:“你穿成这样走在他们中间,可以以假乱真。”

    “我本来就是真的,按照你们看的韩剧的叫法,这一个一个的都得叫我声前辈呢。”

    周嘉鱼被太阳晒得脸颊微粉,鞋子也不知道被她踢到哪里去了。王谨骞嫌弃地瞪了她一眼,拉起她欲走:“咱那花店不开了不行吗?挣不着几块大洋不说还得你自己来送花,这一来一回的,万一哪天你跑丢了多得不偿失。”

    又来了,周嘉鱼最讨厌王谨骞跟自己磨叽这个。

    她踢踢踏踏地把鞋子穿好,威胁他闭嘴:“今天王叔送小月亮去医院才没来的,花店每天盈利不少,供我和小月亮的花销没什么问题。再说了,我不开店,难道要指着我爸养我?”

    “我养啊,求之不得。”这句话王谨骞接得自然又平静,好像是在说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周嘉鱼呼吸一滞,垂在腿侧的手倏地捏住了裙角。

    她别过眼看向旁边,故作轻松地嘴硬:“我一个音乐学院的研究生,跟着乐团随便演出一场就赚够生活费了好吗,如果店不开了,我是担心小月亮没地方去了。”

    小月亮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今年十三岁,但很可惜是先天性聋哑人,父亲早在她出生后不久就南下抛下她们娘儿俩做生意去了,母亲大概是承受不住生活的压力,在她五岁的时候把她丢给邻居婆婆消失了。

    周嘉鱼有一次去音乐厅听一场歌剧,晚上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挎着一个小篮子围着停车场卖花,正在被保安驱赶。当时周嘉鱼出于女人与生俱来的母性呵斥住了保安,把那个小女孩给带到了车上,温声问她:“这么晚为什么不回家?妈妈呢?”她不会说话,也听不见,但是能写字。两个人交流了很久周嘉鱼才知道,她叫月亮,爸爸妈妈都不知道在哪里,一直带着她生活的邻居婆婆病了,很严重,每天要花很多钱买药,婆婆的儿子女儿想把她送走,她又舍不得婆婆,街口买报纸的叔叔告诉她可以在报刊亭每天挎一篮子花来卖,一枝五块钱,赚到的钱就可以给婆婆看病。今天是她卖花的第一天。

    一个八九岁的正常孩子尚且还没学会如何与这个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何况是月亮这样听不到说不了的小姑娘。周嘉鱼感慨万分的同时也想到了自己在这个年纪时的情形,于是也算心念一动,生了开花店的想法。

    一直好心养着小月亮的阿婆得知周嘉鱼想带她走的时候,十分不舍得,但是迫于儿女的反对也只能不再言语。在确认了周嘉鱼的身份和意图之后,阿婆才偷偷地告诉她,小月亮很听话懂事,但是她妈妈跟一个富商跑了,临走时给了阿婆一大笔钱拜托她照顾月亮,她爸爸这些年都没音讯,恐怕这孩子……一辈子就是个孤儿了。

    周嘉鱼听后,心中想开花店、收养小月亮的想法更加坚定了。

    她先是用自己这些年的积蓄租了店铺,又托一些朋友找到了进花的渠道,连着装修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的小飞侠花店就开张了。

    店铺不大,选在老城区的位置,被周嘉鱼装修得别有一番味道。店里每一种花都用水笔标注了价格,小月亮就在里面做个小店主,周嘉鱼还特地请了专业的插花老师来教她。小月亮心灵手巧,虽然不言语,但不到半年就把手艺学得七七八八了,加上小孩子特有的丰富想象力,从她手里经过的每一束花都像有了生命力似的。

    后来花店名气大了,订花的人也不再局限于附近的居民,周嘉鱼就跟门口修理自行车的王伯商量,平日劳烦他帮着照看小月亮不让她受人欺负,现在生意做得热闹起来,她赞助给修车铺子一辆面包车,平日里有人上门订花请他帮忙送,这样既不耽误生意也不用惦记小月亮的安危。王伯是一个退休的老头,对于这种能让自己忙活起来的事情自然是乐意的。这样下来,虽然只有三年的时间,小飞侠花店在周嘉鱼这个不靠谱的女老板,小月亮这个无声小店主,以及热心的王伯的经营下,也算是开得风生水起了。

    这小小的盈利,虽然在王谨骞眼里微不足道,但是在周嘉鱼心里却是十分让人受鼓舞、值得高兴的事情。

    两人沿着校园的林荫道并肩往外走着,像是校园里再寻常不过的男女。王谨骞一想到她花店里那个小女孩,更替她发愁:“你说你一个二十四岁的大姑娘,连婚都没结身边就带一孩子,将来你可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周嘉鱼不高兴起来,“又不嫁给你你愁什么?大不了我就带着小月亮自己过,我们姐儿俩当一辈子送花的小飞侠。”

    周嘉鱼个子高,一米七五的身高配上她在音乐学院这些年熏陶出来的那种仙气飘飘的气质,给人一种不可侵犯的高贵感。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落寞,细细的眉毛微微蹙起,让人觉得这姑娘没来由地身上就带了些孤独。

    小月亮于她,更像是一个童年的自己,只不过,她比小月亮好在她身边还有一个待她不薄的父亲。

    王谨骞的车没在校园外,竟然就停在了树荫外的喷泉旁边。可能是怕热,车子还一直发动着开着空调。他自知拧不过周嘉鱼,也不再提这事儿,单手为她拉开一侧的车门示意她上车:“先带你吃午饭,然后再把你送回来拿车。”

    周嘉鱼刚要说什么,王谨骞迅速堵了一句:“大老远的来接你一趟,总不能让我饿着肚子回去吧?”

    两个人是在一家川菜馆子吃的,王谨骞胃不好,太油太生冷的东西都忌讳,偏偏周嘉鱼又是一个无辣不欢的性子,满桌上点的,全都是红通通的川辣子。周嘉鱼吃得痛快,看着王谨骞慢条斯理剔鱼刺的样子忍不住心疼起来:“要不你点个别的吧,那桌的炒饭你喜欢吃吗?”

    周嘉鱼所谓的“那桌”,是一对夫妇和他们差不多三岁大的孩子,孩子不吃辣椒,正被妈妈哄着一勺一勺地喂菠萝炒饭,光看一眼,就觉得甜腻。

    王谨骞把剔好的雪白细嫩的鱼肉搁到她盘子里,半晌才凉凉地开口:“不用。”

    大概是被他不冷不热的态度弄得没趣,周嘉鱼撇撇嘴开始低头认真吃饭,吃了两口觉得不对,猛地抬头问他:“你今天不是应该去上班吗?怎么有时间出来?”

    华尔街天才华裔任职美国布鲁士威尔投行中华区CEO,这是早在一周前财经报纸上就铺天盖地说过的。

    王谨骞面色如常地端起茶杯浅斟了一口,目光盯着周嘉鱼一双秋水般的眼睛时盛满嘲讽的笑意:“所以啊,为了接你我扔下一屋子等着开会的员工,然后你就用吃川菜这么不道德的方式来报答我?周嘉鱼,你可真是……让人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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