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牌投资人-成王败寇(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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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棋?”费云鹏的眉毛一扬,“海丰银行与千城集团都是一盘很大的棋,世间一等一的高手也未必能稳操胜券。而你,却把两盘棋合在一起下,其心不小啊!”

    “你误会了。”方玉斌说,“自己有多少斤两,心里还是有数的。这样的大棋,我哪里下得来!下棋的是你和王诚,只可惜你们两位绝世高手功力太深,把两盘棋都下成了死局。我不过是凑几句热闹,劝大家彼此退一步,就都有活路。”

    费云鹏追问道:“我们有了活路,你又要走哪条路?听来听去我还是不明白,你究竟想得到什么?”

    方玉斌摇头说:“不瞒你说,从看守所出来后,我的争强斗狠之心消磨得差不多了。在这件事情上,本来我就没做什么,不过穿针引线,说和几句,因此也没想得到什么。”

    “不对吧。”费云鹏说,“听说你已经复职星阑资本董事长,这不就已经得到了?”

    方玉斌说:“让我当这个董事长,是因为王诚需要我替他做事,不是我要求的。未来如果接下你们手里的股权,还得由星阑资本出面。毕竟星阑是海丰银行的股东,股东之间转让持股,操作上方便些。要完成这些事,或许王诚认为我是个合适人选吧。”

    费云鹏沉默良久,接着感叹道:“以柔克刚,借力打力。玉斌,没想到你已修炼到这层境界。”顿了顿,他又说:“你让我和王诚各退一步,其实自己早就先退了一步。你的这番牢狱之灾,我是始作俑者,王诚更是落井下石。出来后,你如果一心复仇,结局一定是处处碰壁。即便有海丰银行这档子事,我垮掉了,你也得不到任何好处,顶多像宋长海那样,来个快意恩仇,同归于尽。可你选择了另一条路,表面不计仇怨,实则却把所有东西加倍拿了回去。穿针引线可不仅是说几句漂亮话,而是要成为各方面都能接受的人物。如今你已经是这样的人物!”

    费云鹏继续说:“王诚需要你做事,难道我就不需要吗?海丰银行那一屁股屎,总得有人去擦吧。此时此刻,我已经无法物色到绝对忠诚的人选,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一个起码知道怎么把屎擦干净的人。”

    方玉斌点了点头,说:“看来你已经接受了我的建议,下面就能讨论细节了。”

    方玉斌又说:“当务之急是联系上伍俊桐与燕飞,让他们赶快回来。而这,也是我急着见你的原因。你从一开始就躲在幕后,那些个壳公司的财务印章、签字大权,都在伍俊桐手上。他不现身在合同上签字,哪怕千城抱着钱也没法来接盘。”

    费云鹏一旦抽上烟,就一根接一根,他续上烟,问:“他们如果回来,会是什么结局?”

    方玉斌说:“侵吞银行的事没有成为现实,自然不会有人追究。但之前从海丰银行套出那么多钱,起码有违规经营甚至骗贷的嫌疑。不过好在钱都还上,即便获刑也会是轻罪。”

    “轻罪?”费云鹏深吸一口烟,自言自语道。

    方玉斌说:“事情到了这一步,总得有人承担责任,其他人也才能解套。费总,如今只有你能联系上他们,可不能犹豫,得抓紧时间。”

    费云鹏用力掐灭烟头,起身说道:“我可以联系伍俊桐,但联系不到燕飞,而且,燕飞也绝不会回来。”

    “什么意思?”方玉斌问。

    费云鹏盯住方玉斌,说:“看来你近来的心思都在大棋局上,对亿家的事没怎么关心。袁瑞朗为何被带走,你不知道?”

    方玉斌摇了摇头,说:“不是我不关心,而是关心不上。袁瑞朗重返亿家后,对我的误会很深,戒心就更重,如今想从里面打听到任何消息都挺难。除了袁瑞朗被带走,其他事我真是一无所知。”

    费云鹏又是一声长叹,说出了燕飞卷款潜逃的事。燕飞拿着伍俊桐的签名去上海,却并未将钱转回公司,而是转到深圳一家由自己控制的企业,然后又汇去海外。

    费云鹏说:“燕飞简直是狗急跳墙!一个亿的现金要转到海外,怎么着也得想个稳妥的法子,最好是化整为零,暗度陈仓。燕飞倒好,伙同一家深圳的地下银行,打算一次把钱汇出去。因为目标太大,立刻被有关部门盯上。其中的3000多万被扣下不说,警方倒查资金来源,袁瑞朗也因此遭了殃。”

    方玉斌之前就疑惑,海丰银行虽然火势熊熊,但不至于延烧这么快呀!伍俊桐、燕飞尚且没被牵扯进来,怎么袁瑞朗倒先被带走了?听费云鹏一说,他终于恍然大悟。

    “燕飞现在人呢?”方玉斌追问。

    费云鹏说:“他早就过了罗湖口岸,去了香港。现在人在哪儿,谁也不知道。”

    “燕飞可不是狗急跳墙。”方玉斌的语气很复杂,有疑惑、感叹、忧心忡忡,甚至一丝幸灾乐祸。这个费云鹏的前任秘书与曾经悉心栽培的明日之星,终于背叛了主人。接着,他又说:“被扣下的3000万,权当是手续费喽。燕飞清楚,对他来说,时间才是最宝贵的。时间不允许他化整为零,暗度陈仓,真要是那样,没准一分钱也带不走。这一次,燕飞铁了心和所有人翻脸。他背叛了你,玩弄了伍俊桐,还让袁瑞朗来背黑锅。”

    费云鹏不再硬撑,脸上尽是痛苦失望的表情:“解放战争时期,华东野战局发动莱芜战役,3天时间歼灭了国民党2个军、7个师,5万多人。消息传到济南,国民党第二绥靖区司令长官王耀武痛骂,5万多人,3天就被消灭光,就是放5万头猪,叫共军抓,3天也抓不完。”

    费云鹏摇头说:“王耀武哪里知道,莱芜战役中国民党的一个师长就是地下党。其实,人比猪可怕得多。起码,猪不会投敌,不会临阵倒戈,不会里通外人。而这些事,人都会做。”

    方玉斌多年来第一次从费云鹏口中听到了脏话。他抿了一口水,说:“事到如今,抱怨也没有用了,得赶紧亡羊补牢。燕飞不会回来了,伍俊桐就更得回来,而且一定要快!”

    费云鹏长叹一声:“俊桐,是我害了你。”

    7 历史没有如果,只有结果

    七月盛夏,透蓝的天空悬着火球般的太阳,云彩好似被太阳烧化了,消失得无影无踪。马路上,柏油都被太阳烤得发软。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让人气也喘不过来。路旁的树木无精打采地、懒洋洋地站在那里。连蜻蜓都只敢贴着树荫处飞,好像怕阳光伤了自己的翅膀。

    毒辣的阳光射入法院审判庭,尽管大功率空调始终高速运转,依旧有人额头上渗出汗珠。素来怕热的吴步达忍不住从皮包里拿出准备好的折扇,轻摇了几下,口里还抱怨着:“法院这栋楼太老旧了,真该重新装修一下。”接着,他把折扇递给方玉斌。方玉斌摆了摆手:“我不用。”

    上午九点过,书记员到达法庭,进行开庭前的准备工作。十多分钟后,书记员高声宣布:“全体起立!”审判长、审判员、人民陪审员接着步入法庭。

    庭审正式开始,穿着白色短袖衬衣的袁瑞朗第一个被法警押入审判庭,他的表情还算平静。紧随袁瑞朗被带入法庭的,是几名亿家的高管。

    从被警方带走,已整整一年半时间。过去几个月中,袁瑞朗三次被带到这里。检方指控他涉嫌骗贷、非法经营、职务侵占。今天,便是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

    所有人再次起立,审判长开始宣读判决书。判决书足有几十页,审判长逐字宣读,用了整整两个小时。炎热的天气与漫长的宣判过程,令许多人既急躁不安又有些心不在焉。他们已不在乎法律文书上的字斟句酌,只关心最后的判决结果。

    最后时刻终于来临,法官拉高语调宣布:数罪并罚,判处被告人袁瑞朗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

    旁听席上爆发出小小的骚动,律师抬起头,朝方玉斌眨了眨眼,方玉斌微笑着点了一下头。这几乎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袁瑞朗受到了法律的惩处,刑期一年半,正好是他被羁押的时间,一天不多,一天不少。按照法律上羁押时间可抵扣刑期的规定,袁瑞朗应当被当庭释放。

    亿家的其他几名高管各自获刑,刑期比袁瑞朗还短。他们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喜悦。

    办完相关手续,袁瑞朗一行人走出法院。尽管烈日当空,袁瑞朗却快步走向法院前方的广场,甚至站到广场中央,任凭毒辣的阳光直射,汗水浸透衣服。

    “这么毒的太阳,小心中暑。”方玉斌走上前去,递过一根烟。

    袁瑞朗接过烟点燃,尽情地在烈日下吞云吐雾。“再毒的阳光也比冰冷的铁窗强。起码我现在呼吸的,是自由的空气。那里面我一刻也不想待了。这种感受,别人理解不了。”

    “别人理解不了,但我能理解。”方玉斌说,“当初我从看守所出来,赶上瓢泼大雨,虽然被淋成落汤鸡,心里却畅快极了。”

    想起当初方玉斌身陷囹圄,自己虽说不是主谋,起码也是帮凶,袁瑞朗面露愧色,说:“是我对不起你,尤其你以德报怨,更让我无地自容。”

    方玉斌笑起来:“咱俩之间,还用说这些客套话。”

    袁瑞朗感激道:“为我辩护的律师是你花钱请的,罚金也是你替我交的。对于如今的你,这些或许只是举手之劳,对我却是救命之恩。”

    才几句话工夫,方玉斌便汗流浃背。他说:“出来了,哪儿都是自由的空气。今天太热了,咱们换个地方,好好聊一聊。”

    “好啊!”袁瑞朗说。

    方玉斌转头吩咐吴步达:“你们先回上海吧,我和袁总找个地方坐一会儿,我俩之间有太多话要聊。”

    吴步达点头答应,接着提醒道:“你订了机票,晚上还要去香港。”

    方玉斌说:“我知道。下午我就赶回去,不会误了时间。”

    方玉斌与袁瑞朗坐上车,去到附近一间咖啡厅。服务员问道:“两位先生,需要什么?”

    方玉斌还没开口,袁瑞朗就说:“你们这儿有酒没?”

    服务员愣了一下,才说:“我们这是咖啡馆,没有酒。”

    袁瑞朗指着窗户外说:“那不就是一间超市吗!里面肯定有冰冻啤酒,你去给我们抬一箱过来。”

    服务员面露难色:“外头的食品,我们不敢保证质量,更不敢对外出售。”

    袁瑞朗说:“一箱啤酒,哪有这么多麻烦事!啤酒多少钱,我照付。另外再给200块,算是座位费,还有你跑路的辛苦费。”

    袁瑞朗说着就去掏皮包,但手伸进裤兜,却迟迟拔不出来。一个刚刑满释放的人员,裤兜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方玉斌掏出两张百元钞,递给服务员:“就按这位先生说的办,快去吧。”

    服务员接过钱,一脸欢喜地去忙活。袁瑞朗脸上有些尴尬,说道:“刚才忘了,自己身上没有钱。”

    方玉斌笑起来:“没事。”

    “对了,喝酒你不介意吧?在外面经常喝醉难受,进去以后没的喝也难受。”袁瑞朗问道。

    方玉斌说:“你的提议很好。这么热的天,喝冰啤正好解暑。再说咱俩之间,也该痛痛快快喝一场。苦巴巴的咖啡,有啥意思!”

    袁瑞朗见方玉斌把烟盒放在桌上,便掏出一根点上,说:“胜者与贼寇,永远是硬币的两面,一个人的身份,往往取决于命运的抛掷。如今成王败寇,胜负已分。你是英雄,我是狗熊。但英雄与狗熊能凑在一块儿喝一场,也很痛快!”

    “成王败寇或许是硬币的两面,但脚下的路自己选,命运的硬币也是由自己在抛。”方玉斌说。

    “你觉得我说得不对?”袁瑞朗说。

    “当然。”方玉斌说,“比如什么英雄狗熊之类,就全是胡说八道,而是言不由衷。谁不知道,袁瑞朗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常春藤名校毕业,华尔街精英,荣鼎资本内手握实权的一方诸侯,创建亿家,领行业风气之先……所有这些,狗熊能做到?”

    方玉斌这番话,将袁瑞朗带回往昔峥嵘岁月。他长叹一口气,说:“即便不是狗熊,也是英雄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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